《封刀》作者:青山荒冢
文案
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撩骚?
闷骚护短傲娇小公举徒弟攻x麻烦体质作死伪直浪荡师父受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五湖四海皆为战,江湖所在,即是恩仇报应,循环往复,要么死,要么活。”
很多年前,少年楚惜微初入师门,就听见了这样一席话,如覆雪在顶、透骨生寒。
吓够了小徒弟之后,叶浮生这才施施然地喝了一口师父茶:“以上纯属扯淡。”
“”
每个初出江湖的少侠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套路,叶浮生前半辈子因此掉坑无数,后半生他大彻大悟,决定去套路别人。
然而要真这么简单,就不是江湖了。
一剑破云开天地,三刀分流定乾坤。东西佛道争先后,南北儒侠论高低。
传说不会因年华老去而消逝,恩怨不会因时光翩跹而淡去。
一代惊鸿刀客拜别庙堂重回江湖,本打算无牵无挂了却残生,奈何当年收下的小弟子已完美进化成一代黑山老妖,抓住他的小尾巴不放。
前期黑历史耻度爆棚后期别扭黑化弟子攻VS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爱撩师父受。
这是一个浪荡不羁的撩骚师父到处挖掘武林旧年恩怨的冒险故事;
这也是一个闷骚忠犬的傲娇徒弟追着师父死生不弃的浪漫故事。
峥嵘过后,繁华成灰。惊鸿掠影,天下封刀。
第1章 楔子
七月流火,落叶纷飞。
南地多水乡,然而时节已过,莲叶接天的盛景如今也只剩满目破败,野渡素来萧条,今日却破天荒有了客来。
客人着一身黑色斗篷,兜帽掩住了大半张脸,他脚下是一艘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小舟,连个草棚也没有。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近三个时辰,从日暮西垂到月上中天,脚下仿佛生了根,动也未动。又过了一会儿,微凉的风吹过,伴随着落叶被踩过的声响,一人身着夜行衣,踏着荒草萋萋的小路由远及近。
未到近前,他先躬身行了大礼:“属下来迟,劳尊主久候。”
“惊寒关战事方告一段落,兼路途遥远,非你之过。”斗篷客挥手示意他上前,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带了尾巴来,这便是大错了。”
夜行人闻言大惊,他一路奔波心神难免松懈,竟不知何时被人尾随至此。心念一转,内力聚于耳目,便探清身后野林有不下十人潜行暗动之声。
“属下该死,请尊主”
“他们想动手,估计我得派人到狗肚子里才能找到你的骨头。”斗篷客嗤笑一声,转头看去,只见水花泛起,一艘小船由远至近,上面站了两人,一人灰袍披发恭侍在后,一人白衣玉冠立于船头。
白衣人双手捧着一个长条锦盒,面如圭璧,笑如清风:“惜微,十年不见,你身量见高,脾气也见长了。”
“多年媳妇熬成婆,谁还没个不讲理的时候?”斗篷客一挥衣袖,小舟无声划过水面,涟漪还没荡开两圈,他已经落在那白衣人身后,回手按住灰袍男子腰间佩刀,讥讽道:“关公面前莫耍大刀,当心砸了自己的脚。”
灰袍男子瞳孔一缩,瞥见白衣人侧头不悦的眼神,缓缓松手,全身依然紧绷。
“功底还不错,反应却不行,他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就调教出这么一群”斗篷客停顿了一下,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词:“绣花枕头。”
白衣人轻咳一声:“掠影卫多是携艺入门,统领也只司任务刑罚之事,你这话委实冤枉他。”
“子玉兄,你日理万机,何必多言多语浪费时间?”一阵微风拂过,凉气入骨,衬得斗篷客的声音也带了几分隐现的寒意,“你找我,有何事?”
“掠影卫在惊寒关发现了你的手下,本来以为他是敌军余孽的耳目。”白衣人不为他的杀气所动,淡淡解释着来龙去脉:“一番跟踪调查后知道此人是为了掠影统领而来掠影卫虽然闻名天下,但每个人的身份都是隐秘,更何况统领?我想来想去,这世上能知道他身份,又如此关注的人,也就只剩下你了。”
兜帽下的嘴角轻轻一扯:“知道我还活得好好的,很失望?”
白衣人摇了摇头,手掌抚过锦盒上的飞鹭刻纹:“也许曾经如此,但现在惜微,知道你活着,我很高兴,至少不会梦见他对我发怒的样子。”
斗篷客的身形一滞,他的目光落在锦盒上,声音愈发哑了:“你,什么意思?”
“月前,北方蛮族进犯惊寒关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派人前去探查。”扫了一眼码头上被自己下属围住的夜行者,白衣人语气渐渐低沉,“惊寒关是北疆重地,一旦破关便与国门大敞无异,然而蛮族蓄谋已久,此番”
“楚子玉,回答我的问题!”袍袖一挥,兜帽被劲风掀开,斗篷客的真容露在月光下,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细眉杏眼,发如泼墨,生得一副沾花惹草的好皮相。可他将薄唇抿成一线,眉眼微敛,看着就是锋芒将出的模样,咄咄逼人到极致。
大楚皇室以国为姓,今上少年登基,改革变法,重整军政民生。新法已渐渐推行,百姓们怒骂有之,称赞有之,但哪怕黄口小儿也知这位敢易祖宗法的皇帝姓楚名珣,字子玉。
被无礼打断,天子不恼不怒,只继续说了下去:“守将战死,战事告急,朝中也有食古不化的老臣与我角力,我便下密令掠影卫先行奔赴惊寒关,准便宜行事。”
江湖与朝野泾渭分明,官府对武林之事尚留一线,侠也不以武犯禁涉法,是故维持了这些年来朝廷与武林之间微妙的关系。
但掠影卫是一个例外。
自古朝代更迭,江山易主之事多不胜数。大楚至今不过三代而传,高祖起于行伍,对民间之事知之甚详,遂在立国登基之后暗召武林高手组成暗卫,封名“掠影”,迄今已六十载有余。
先帝生性绵软,不满掠影卫手段,对其进行裁撤,一度弃之不用。可是今上登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复立掠影,重新招纳暗探和杀手,为自己打造了最锋利的刀。
悬在他敌人颈上,随时会落下的刀。
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藏匿何处,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楚珣抚摸锦盒的手越来越慢,他轻声道:“我让他们不计代价守住惊寒关,可我没想到这代价
“蛮族势强,关内有奸细暗通曲款,一百七十八名掠影卫,不过十日便折损过半最后在三日前兵临城下之际,他潜入蛮人后帐,刺杀了首领胡塔尔。”
重军所在,潜伏本就惊险万分,何况是刺杀了敌军主帅后,暴露在千军万马之中?
冷风像毒蛇窜进了后背,他听见楚珣的声音越来越轻:“战后,掠影卫们翻遍了每一具尸体,可惜大多都已经残破不堪,难以辨认”
“闭嘴”
“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他,被万箭钉在山壁上,全身无一处完好,只有手里紧握的惊鸿刀。”
“我让你闭嘴——”
一声爆喝,斗篷客一掌劈向楚珣面门,灰袍男子赶紧提刀迎上,肉掌与刀刃相撞,不仅皮肉无损,还发出了金石碰撞的锐响,不待惊愕,斗篷客竖掌而下,那四指宽的长刀竟然被他以血肉之身生生劈成了两截!
刀刃断裂,掌锋去势未绝,斗篷客那只手如白鹭点水掠过,指间顺势拈住一截断刃,转瞬已贴上楚珣咽喉,而剩下连着把柄的那一半断刀却这才落地。
灰袍男子目光一凛,挥手就要示意岸上的手下包围过来,却听楚珣微微一笑:“好功夫,这一式‘拈花’的造诣,已经不比师父差了。”
斗篷客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是啊,他向来一言九鼎,可惜人算,怎么比得过老天?”楚珣缓缓推开刀刃,抬手将锦盒扔到他怀里,“他曾说过要把项上人头留着等你来取,可如今已经万箭穿心,尸骨就地火化安葬,只剩下这把惊鸿由我替他带给你。
“楚惜微,昔年种种,是非恩怨,到如今都了结了。”
言罢,他忽然出了手,并指如锋疾点楚惜微身前大穴,楚惜微正值心神大乱之际,猝不及防被他一指点中肩头,仿佛一道内力在骨肉间炸开,他脸色一白,整个人倒退回了那艘飘摇小舟,捏着锦盒的手指咔咔作响,语气森寒,“惊雷。”
“你我同出一门,这十年来我与师父朝夕相处,没道理比不上你。”楚珣负手而立,面上依然端得一派君子如玉,“长夜将明,我是时候回宫了但愿从此之后,山水不相逢。”
水花泛起,波光粼粼,小船如来时那样无声远去,码头上的暗卫也消失无踪,身着夜行服的手下顾不得察看伤势,飞身落在小舟一头,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利,请尊主责罚!”
楚惜微没有管他,左手托着锦盒,右手去摸黄铜扣锁。他向来稳如磐石的身形有些晃动,手也抖得不成样子,好半天才把这个小小的扣锁打开,直到看见里面那把通体玄色的连鞘长刀时,他才恢复了平静。
三尺长刀,二指来宽,刀鞘是玄黑色,上面镂刻着鸿雁振翼之态,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会挣脱铜铁扑入眼中。刀身却明如秋水,清亮似白露蒹葭,借月光映出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我哭了”他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脸,湿漉漉的,“我竟然还会哭啊。”
眼泪被他粗鲁地抹掉,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笑起来,可惜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拿起这把刀,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怎么能死呢?你明明说过,把命留着等我来取我不准,你敢去死?”
笑了半晌,他又呛了口气,咳嗽了好几声,喃喃低语:“师父你怎么,会死呢?”
他的下属跪在他身后,自然也看不见自己的尊主现在究竟是怎样一副神情。
茫然无措,如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第2章 古阳
荒凉山道上,杂草丛生,如铅层云压向地面,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一支小商队正在赶路,可惜这条路已经荒废太久,少有人走过,碎石几乎快把车轱辘都颠飞出去,常人坐在车上,保准要不了一时三刻就得吐个七荤八素,比身怀六甲的妇人还要不如。
于是大伙纷纷把物资放在车上,靠两条腿慢悠悠地走着,唯有队伍末尾一辆堆满麻袋的平板车上,还母鸡抱窝似的蜷着个人。
叶浮生一身粗布长衫,头发拿草绳绑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脑袋枕在麻袋一角,双手放置在腹前,若不看那一翘一晃的二郎腿,倒还算是个颇为标准的安息姿势。
商队里其他人走得挥汗如雨,只有他躺在车上,也不觉颠簸,吊儿郎当地哼着一段自编小曲:“光阴箭,日月梭,春秋又过几回合;爱怨憎,是非多,生老病死求不得;少年争意气,横刀千里行,搅一池风平浪静,遭一回天打雷劈”
他越唱越跑调,内容也荒诞无理,一时间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唯有管事的愁到不行:“笑什么呢!快些赶路,再过一时城门就要关了,今晚是要在这荒郊野外喂狼吗?”
一番话骂得众人缩缩脖子,只有叶浮生还嬉皮笑脸:“管事的,这附近连条野狗都没,你放心罢。”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腔就惹得管事的火冒三丈:“瞎子你闭嘴!都是你在这儿插科打诨!再惹麻烦,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叶浮生闻言,捂着左腿一脸神伤,幽幽道:“那您下手轻些。”
管事的险些被气了个倒仰。
这几年世道不太平,走南闯北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说到底也都是些背井离乡的可怜人。因着近年来内有藩王造反,外有蛮族虎视眈眈,客迁物流都遭到了严格限制,然而人生在世,柴米油盐酱醋茶必不可少,官府也就稍稍放松了对民间商队的打压,如此一来,各地大小商行走贩都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他们这一行人是从北地而来,那里刚结束了长达月余的战役,互市暂时关闭,便有在战火中失去家园的人凑了钱,搜罗了些皮子、香料等物件,打算带着这些东西到南方城镇里贩卖攒本,好歹也算条活路。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货是管事的在北地捡回来的。那夜他们清点了货物,便在城外一处空地扎蓬休憩,谁想到睡至三更半夜,有守夜的人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听动静像是有人被狼群给围了。管事的手下有几分功夫,便一边令众人点火警戒,一边拿了武器赶过去。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等管事的回来时,背上就多了一个血淋淋的人。
管事的不多说,众人也就不问,只每日变着法地灌些药汤子,直过了三五天才看到这人醒过来。他自称叶浮生,模样长得齐整好看,性情也爽快,只可惜眼睛不好使,右腿也因为受过伤的缘故落下病根,乍看没什么,倘多走几步便是钻心一样疼。
叶浮生今年二十有九,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这事儿倘放在别人身上,怕是扯嗓子哭嚎都难解心头之苦,偏偏这人心比天地宽,不仅屁事儿没有,还时常逗得商队里鸡飞狗跳,气得管事的几欲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