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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准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亦有一份自傲:“不瞒相公,下官这就进奏。”

赵普拱了拱手:“恭喜恭喜,果真是少年出英雄。下官老了,该让你们少年说话了。”

寇准怔了一怔,脸上已经气成红色,一挥袖子,道:“下官送老相国。”赵普上了轿,径直回府。

坐在轿中的赵普,想着刚才那个意气分发的青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当日之事,他有自恃。太祖为人宽厚,便是怒极亦不会加罪臣子,且事后回想,便能纳谏,而那时的赵普,与太祖的相知和了解,是几乎是不用说上第二句话。

但是当今皇帝,不是太祖皇帝呀。今上多疑敏感,对赵普更有一层积蓄已久的心防。

想到当年东晋时候,司马昭下令召上党李喜时曾问他:“昔先公辟君不就,今孤召君,何以来?”李喜对曰:“先公以礼见待,故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喜畏法而至耳。”

李喜的心情,何尝不是他赵普的心情呢。

(本章完)

[(第15章大宋女主刘娥(15))]

太祖以国士相待,赵普以国士相报,只要对国家有利,逆龙鳞掷乌纱用尽心力不惜一死。当今以臣下相待,他也只能做一个恭敬的臣下,如果皇帝听不见他的意见,他纵然把血呕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唐皇帝以魏征为镜,可是魏征曾先后事李密和建成太子,却没能做成明镜。

赵普,只能是太祖皇帝的镜子呀!

韩王元休今日初次上朝,心中极是兴奋。虽然在朝上听得头昏脑涨的,不过他少年心性,但也不放在心上。只等散了朝之后,想着早上出门时,吩咐府中给事张耆去太庙街后头去接刘娥兄妹,此时必已经到了,忙兴冲冲地坐轿回府了。

进了门换了家常小衣,乳母刘氏夫人上前来服侍着他梳洗罢了,进了膳食。这刘夫人本是元休的郛母,甚为精明能干,且她与其他王府中乳母不同,元休自襁褓中丧母,便是刘夫人抱着一手养大的,因此格外地不同。如今韩王年幼初开府第,又未娶王妃,府中一切事务,也便由她一手料理,因此府中上下,皆尊称一声刘夫人,连元休也称她一声妈妈。

刘夫人看着元休的脸色甚是欢喜,才道:“王爷,张耆今天带入府两个人,说是您准了的,是吗?”

元休啊了一声,似是不在意地道:“是啊,是我准的。”

刘夫人淡淡地道:“一个是银匠,一个是绣娘对吗?”

元休点头:“啊,怎么了?”

刘夫人微笑道:“那个绣娘,连蜀绣湘绣都分不出来,拈针的手势也不对。”

元休想起昨日的事,不由地嘴角含笑:“也没事,学学就会了。”

刘夫人看着元休,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还有,咱们的首饰都是内造的,王府里头,何需银匠。”

元休啊的一声傻了眼,他偷偷地看去,见刘夫人仍是含笑看着他,素性拉下脸来道:“张耆说他有两个亲戚远道来的找不着事做,我随口就答应了下来,总不能要我说了不算吧!”

刘夫人叹道:“王爷,王府不是菜园子,谁都能进的,老身担着干系呢。这次既是王爷答应了,老身就安排他们事做。只是王爷我求您,下次别这么容易就应承了。从宫中到开府,这千头万绪的事儿,我都忙成这样,还经得起您再给我找添头呀!”

元休扮个鬼脸道:“知道了,放心,下次一定不会了。”

刘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都成人了,不许再象小孩子似的,还眨眼吐舌的。”

元休转了转眼珠子,道:“既是那个绣娘绣工不行,白放着也可惜了,就叫她到书房打打杂罢了。”

刘夫人看了看他脸色,笑道:“既是王爷这么说,那我叫人给她教教规矩,看成不成。”

元休笑道:“成的成的,她这般聪明一定成的,我先出去看看了。”笑着出去了。

刘夫人看着他挺拨的身形走出房里,心中一动,暗自沉吟:“这孩子如今长大了,开始有瞒我的事情了!”这个小王爷,是她自襁褓中一手带大的,平时护持甚紧。元休自幼失母,虽有长兄照应,毕竟当时元佐自己也是个男孩子,好动好玩,怎么照应得过来。便是刘夫人寸步不离地护着,如今看小主子已经成人,欢喜之余,又有些隐隐地若有所失。

元休走出房门,招来了张耆,道:“怎么叫妈妈看见了?”

张耆也与他差不多大,正是少年心性的时候,闻言吐舌笑道:“王爷不知道吗,咱们府中飞过一只苍蝇来,也瞒不过刘夫人的眼,更何况两个大活人。王爷赏的好差使,叫我给妈妈骂了一顿。我已经说了是王爷吩咐的,还被她骂我好的不会,专挑着王爷走外处学坏!”

元休顿足道:“你怎么可以说是我吩咐的,我刚刚还跟她说,是你两个远道来的亲戚谋事,我答应下的。这可好,两边对不上号了。”

张耆忙道:“那、那应该还得圆得过来吧?既是王爷允了小臣的,那就是小臣照王爷吩咐才把人带进来的,并不是私自带人进来的。王爷放心,刘夫人既然没说赶人,那就是没事了。”

元休笑道:“没事倒是没事,只是跟她撒谎怪不好意思的。方才已经跟她说了,叫她把人安排到我书房里去。走,我们现在看看她去!”

张耆随着他向内院走去,好奇地问道:“王爷别怪小臣多嘴,这表兄妹是个什么来历呢,特特地叫我去接人。”

元休笑道;“你不是见着她了吗,那做妹妹的一张嘴,可别提多可爱了。”

张耆擦了擦汗,苦笑道:“是、小人给她审贼似地审了,说是昨儿两个人怎么不来,今儿又换了人?不过见着刘夫人时,倒还乖巧可爱,真是玲珑。”

元休站住了,看了看张耆,笑道:“那大约是看着你长得呆呆的好捉弄吧!”

张耆哭笑不得,只得跟着元休快步走进后院。正走到安排刘娥住的小院时,忽然听到里头嘤嘤的哭声,两人忙放缓了脚步,却见刘娥独自在长廊上低低地哭。

元休见她哭得如梨花带雨,心中怜惜,忙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哭什么呢?谁给你委屈受了。”

刘娥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抽泣道:“没有人给我委屈受,只是我、我太没用了,我连湘绣和蜀绣都分不出来,王府肯定是不要我了…”

元休看着她,竟不由地心疼起来,哄道:“没事没事,谁说王府不要你,做不成绣娘,让你到书房去好不好。”说着拉起她的手,忽听得刘娥哎哟一声,元休吓了一跳,慌忙问道:“怎么了,哪儿伤着了?”

刘娥怯怯地伸出左手,元休见她手指上竟都是针孔,惊道:“你的手怎么了?”

刘娥低下头去,声音轻不可闻:“我想到王府做事,能挣很多钱。可是我就是以前在家乡学过刺绣,这几年逃荒,哪有机会绣花。临时抱佛脚,只得昨夜一夜不睡练习着,没想到,王府的做绣娘,还有这么多规矩,我、我的努力都没有用…”

元休见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忙道:“放心好了,你要学刺绣,我让人慢慢教你,谁又不是天生就什么都懂的。你真是个傻丫头,有什么要紧的,会不会刺绣有什么关系,我留在你王府,谁敢多说一句。还把自己的手扎伤了,疼不疼?”他不舍地轻揉着刘娥指尖的针孔。

“嘘——”刘娥疼得吸气道:“针孔哪有用揉的,得慢慢地吹,才会好些。”

元休轻轻地吹着刘娥指尖的伤处,小心翼翼地问:“好些了吗?好些了吗?”

张耆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们二人,韩王半蹲在那儿,小心翼翼执着刘娥的指尖轻吹,刘娥倚在长廊上,斜斜照着的日光,照得她一张清秀的脸儿晶莹剔透,她含笑看着眼前的少年,隐隐含着一丝羞涩,好一副两小无猜,旁若无人的美丽画图。

却说太宗下旨,令秦州知州田仁朗速速前去平定银夏等州叛乱之事。那田仁朗领了圣旨,立刻调集本部人马。自唐末年直至五代十国,直到本朝太祖以武将之身而夺位,本朝对于武将乱政之事极为警惕。太祖皇帝采纳赵普的建议,以杯酒释兵权的办法,用高官厚禄,将开国诸将手中的兵权一一收拢,并设立枢密院,凡天下兵籍、武官选授予及军师卒戍之政令,悉归枢密院。

因此待得田仁朗传诏所部,而各路兵马陆续尚未会齐时,旨意上的时日将至。只得先拨营启程北行。一直行到绥州,所檄调的军队尚未到齐。这时候传来消息,李继迁率兵数万,围攻绥州三族寨。

田仁朗大急,自忖手中兵马不足,难与李继迁对抗。急忙飞书附近的银州、绥州、夏州的守将请求援兵。等了两日,三州使者返回,却是个个空手。细问原因,去银州的使者道:“银州守将说,未曾有圣旨明示,田大人可以指挥本州兵马。且李继迁狡猾多端,焉知不是声东击西之计。本部兵马若是远出,敌军一旦进攻本城,岂不没有兵马守城了。一旦城池有个闪失,却是何人可以担这个责任?”

田仁朗听了这番推托之辞,气了个倒仰,知道这是三州守将明欺自己与他同级,因此上各自只知打着保全实力的小算盘,却是无可奈何。再问去绥州、夏州的使者,竟都是同一口吻。无可奈何,只得飞报汴京城,请求再添援兵。

(本章完)

[(第16章大宋女主刘娥(16))]

京中得报此信,枢密院再添兵三万,直发绥州。

却说李继迁围住了三族寒,却先派了使者,去劝说原先随李继捧降宋的党项寨主折遇木:“银、夏等四州,本是我们党项人的土地。宋人一向岐视我们党项人,你现在虽然受封,但是时间一长宋人就会剥夺你的兵权,那时候岂不任人宰割。我们同受长生天的庇佑,何苦做异族人的臣下?”那使者能言善道,又许了牛羊无数,折遇木为人骄傲,随了李继捧降宋,本就已经不太甘愿,他本是一寨之主,现在上头却多了宋廷派来的使者对他颐指气使,被李继迁这么一说,立刻起了反心。于是约齐人马,杀了监军使者,开寨正式投入李继迁旗下。

李继迁旗开得胜,再得折遇木之兵马,更是士气高涨,于是进攻抚宁寨。

此时田仁朗已经得到朝廷增兵三万,得知三族寨被灭、李继迁进攻抚宁寨的消息。副将王侁见本部兵马齐备,足与李继迁对抗,立刻自请为先锋,前去攻打李继迁。

田仁朗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反而下令兵马慢慢行走。王侁素来自负,平时居于田仁朗之下,见他为人并不利害,早已经不服于他。依了王侁的主张,到了绥州就要进攻,却见田仁朗按兵不动,坐等援军到来,以致三族寨在等待中被李继迁攻陷,早已经怒不可遏。此时兵马到齐,正是自己大显身手的好时机,田仁朗自己无能,却处处限制他立功,心中的不满,更是与日俱增。

田仁朗走了几日,每日均是早早安营扎寨,叫了众将饮宴玩乐,不仅喝酒,还拿出了骰子玩赌博。王侁被迫着喝酒赌博,只因有心事,不免连输了好几局,怒上心来,道:“田大人,你身为主将,李继迁攻打抚平寨,你不去平叛,却在这里喝酒赌博,岂不有负圣恩?”

田仁朗斜看着了,朗笑一声:“我早就料你会有如此一问。我问你,你了解李继迁多少,了解这些党项人又有多少?”

王侁怔了怔,不禁语塞,强辨道:“这些党项人狡猾无比,朝三暮四,有什么必要了解的?”

田仁朗站了起来,拂去桌上有骰子筹码,正色道:“李继迁等人时常乌合扰边,胜了就进,败了就走,和我们打游击之战。虽然大军出动,能够镇压他于一时,却不能将他一举铲除。而今李继迁啸聚数万,尽其精锐出攻孤垒,抚宁寨虽是个小去处,地势却很是险固,断不是五日十日能够攻破的。我就待他兵马疲敝之时,以大兵去合击他,然后再分派强弩三百人,截住他的归路,那就能将他一网打尽了。因此现在我故意饮酒作乐,让李继迁以为我是无能之辈,放松警惕,才不至于闻风而逃。”

众将听了此言,这才心服口服。

王侁心中不安,借了个由头,匆匆退了出去,只觉得慌乱不安。恰恰在昨晚,他已经秘密派人前往京中送上一份秘折,状告田仁朗无能。谁知田仁朗并非无能,而是另有安排。只是转念一想,他身为副将,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田仁朗如此轻视于他,实是令人不服。虽然那时候他未明情况便向朝廷告状,说来也不算大错,但是身为副将密告上司,此事倘若被田仁朗得知,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再说他对田仁朗的计谋也极不苟同,区区李继迁,只要大军一到,怕不早成齑粉,堂堂天朝大军,何必如此装腔作势,弄神弄鬼的。以他王侁的才能,多年来屈居田仁朗之下,实在令他憋气无比。唯今之计,已无退路可走,只有将错就错,扳倒田仁朗,才能教官家,教天下人看到他的功劳和才能。天下高位,有能者居之,只要他能打赢李继迁,又有什么错。

想到此处,一股恶意直上心头,心想此事已经铸成大错,唯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宁可我负人,休教人负我。王侁主意已定,便匆匆回营,再修一书,历数田仁朗平日荒废军政之务,此次奉旨如何拖延不前,听说李继迁势大如何畏战只知请求援兵,坐视三族寨失陷。又如何请到援兵后仍然不去平叛,只知喝酒赌博,主帅带头如此,弄得军队上下士气涣散等等。信写好后,自己再仔细地看了一遍,唤了一个亲信侍从,叫他带上密信,连夜送往京城。

数日之后,眼见田仁朗兵马已经逼近抚远寨,据探子消息,只要再过得三两日,就可对李继迁形成合围之势,一举歼灭叛军,永绝后患。

这日升帐,田仁朗正与诸将合议,忽然听到一声:“圣旨道——”

太宗圣旨:查田仁朗奉旨平叛,却停滞不前、无故添兵、坐视三族寨被灭,召即刻回京述职。所部兵马,交由副将王侁统领,立刻讨伐李继迁,不得有误。

田仁朗接旨,如五雷轰顶,料不到自己苦心经营多时,竟在即将成功之时,被一道圣旨,全部毁灭。他回头看着王侁,王侁低下头去,佯装不知内情,嘴角却不由地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田仁朗奉诏回到京城,就被下了御史狱,劾问他无故奏请增兵及失陷三族寨的罪状。田仁朗奏对道:“臣奉命征讨李继迁,檄调银、绥、夏三州兵将,均托辞要守城池,不肯出发,所以奏请增兵。三族寨相距太远,待臣勉集人马,行至绥州,已闻失守,一时未及赶救,臣不负责。且臣已定有良策,足擒继迁,但因奉诏还京,计不得行,臣料李继迁颇得人心,若此时不能擒他,只好优诏怀徕,或用厚利引诱其他部落的首领来除去李继迁,早除一日好一日,否则边蠹未除,必为大患。”

太宗最恨将帅违命,至于是否真的立功,倒在其次。在他心中本已经定了田仁朗的罪名,见其奏对中通篇没有半字的认罪之辞,反而有种种的强项之言,不由大怒,亲自提了田仁朗来问话:“朕闻你纵酒赌博,在军中有种种不法行为,难道就这样能让李继迁亲自来送死吗?”

田仁朗方回道:“这便是臣的诱敌计…”

太宗已然怒道:“什么诱敌不诱敌,不过是砌词狡辨罢了。哼哼,通天下就只有你是高明的,只有你懂能平李继迁了吗?朕就不用你,难道就平不了李继迁吗?”遂命将田仁朗仍复下狱。越日下诏,免他一死,贬放到商州。

王侁自既排挤走田仁朗,独自统率兵马为主帅,志满得意,他心中有鬼,便急着要立功上报,将此战早日结束以免田仁朗有机会翻身,遂不顾田仁朗的原定计策,发重兵出银州北面,果然重压之下,连破敌寨,斩杀部落长折罗遇等人。只见兵马过处,杀声一片。党项各部多年未经大战,再加上对李继捧、李继迁兄弟本有观望之心,此刻为了保全自己,纷纷在大军压境之下相争纳马献罪。王侁遂大集各部兵马,进攻浊轮川,正值李继迁前锋折遇木率众前来,两下交锋,折遇木杀得大败,被王侁军士擒住。

后部李继迁兵马赶来救援,又中王侁埋伏,一场大战之下,十成兵马竟在此战中丧亡六七成,李继迁率了少量兵马,一路落荒遁逃去。银夏等州竟已无他容身之处。眼看四方追捕甚紧,一急之下竟直投辽国而去。只为王侁一时私心,太宗多疑,竟致使李继迁逃脱,以至于大宋未来,种下无穷后患。

王侁拿了各部落的降书,将一路战况奏报上朝廷。太宗大喜,下旨嘉奖,并派南院宣徽使郭守文前来,与王侁同领边事。郭守文又与知夏州尹宪,围剿盐城各不服之部落,这一战大杀四方,仅营帐就焚烧了一千多。自此后银、麟、夏三州,所有一百二十五个部落一万六千多部民,全部迁入内地。

西北一带,就此平定。只是李继迁逃去辽国,难免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太宗虽然满意,未免有美中不足的感叹。正在此时,雄州知州贺令图上表,给太宗带来了一个关于辽国的绝好消息。

(本章完)

[(第17章大宋女主刘娥(17))]

第五章、辽国萧绰

九月中,自辽国传来消息,辽景宗于九月良子巡幸云州,猎于祥古山,崩于行宫,谥孝成皇帝,庙号景宗。遗诏令梁王隆绪在灵前嗣位,军国大事听皇后命。

辽国景宗耶律贤,年轻有为,重用汉臣,大力推进改制,使得辽国实力渐强,一扫自辽穆宗在时的日渐衰弱之势,堪称辽国中兴之主,只可惜天不借年,死时仅三十五岁。如今继位的新帝耶律隆绪,今年仅一十二岁,国事皆由太后萧绰掌管。想来寡母幼子,只怕要重蹈柴世宗的覆辙。

这正是北上伐辽的好时机,有此想法的,亦不止皇帝一人。边境将领,亦纷纷上奏皇帝,请求再次北伐。

看中皇帝的心意,看中机会难得。雄州知州贺令图率先上表道:“契丹主幼,国事决于其母,其大将韩德让宠幸用事,国人疾之,据闻契丹二百余部落不服幼主,正蠢蠢欲动。请乘其衅以取幽蓟。”

皇帝接表章大喜,拍案而起:“收复幽云十六州的机会来了!”

幽云十六州,是中原永远的痛。

当年五代十国时,正值中原动荡不已,北方契丹族耶律阿保机率先灭了回鹘,建立了辽国。此后征战不休,先后征服突厥、吐谷浑、沙陀、奚、叶蕃,并吞渤海国,跃马扬鞭,南望中原。

后唐节度使石敬塘为自己称帝而救取外援,将包括幽州(今北京)、云州(今大同)等十六个州双手奉献给辽太宗耶律德光。这幽云十六州,其形势险要,是历代中原与大漠异族的边境之地,历代都为国之屏障。十六州易手,使得中原门户口洞开,从此再无可守之险,草原骑兵,便可直达黄河,成为恒久威胁南方的一大隐患。

当今皇帝继位后,挟灭亡北汉的余威,欲进攻辽国,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他御驾亲征,大军一直进逼到了辽国的南京城。

当时,正值辽主每年例行的夏捺钵(捺钵:是指辽主在游猎畋渔地区所设的行帐。四时捺钵:是辽国的一种政治仪式,辽国保持着游牧旧俗,皇帝四时巡察不同地区,举行游猎畋渔的仪式,并接见当时部族,加强统治)。文武大臣,都随景宗行帐夏捺钵去了黑山,包括当时的南京留守韩匡嗣。只有韩匡嗣之子韩德让代父执政守住了南京城,在辽军数次败退的情况下,韩德让一边派人飞报景宗,一边调集粮草军备,并调兵遣将,日日夜夜亲自登城坚守,安抚百姓,稳定民心军心,为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的援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宋军久攻不下,反而被耶律休哥伏击,全线溃败,太宗在王承恩的保护下抢了一匹驴车逃走,一路上狼狈无比,险象环生,幸得杨业押送粮军遇到太宗,这才平安返回,却发现差点儿连皇位都不保了。

(本章完)

[(第18章大宋女主刘娥(18))]

高梁河战役,使得韩德让一战成名,正式超越其父韩匡嗣,进入辽国最中央的决策层。

而自此一战,太宗彻底胆寒,再不敢有御驾亲征之举。也是自此战起,辽军频频南下相侵,幸得杨家将守御有方,宋辽胜负各半,相持不下。

宋国准备北伐的消息,也很快地传到了辽国的上京。

崇德宫中。

已近三更,仍是灯火未息,辽国太后萧绰,看着墙上的地图沉思着。

承天太后萧绰,今年三十岁。她并不如宋国君臣所想象的,是柴世宗皇后符氏那样深宫妇人。有辽一代,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世代通婚,每代皇后,必出萧家。

萧绰出身后族,后族不但出皇后皇妃,且历任北府宰相,家世显赫仅次于皇家。她是宰相萧思温的第三个女儿,萧家的女儿,都是为做帝王的后妃而准备的。所以她和姐姐们从小习弓马,学治国之道,能辅助君王治理国家,也能上沙场领兵作战。

景宗后期体弱多病,萧绰已经初步代皇帝执掌国政,批奏折决定国策。

但是,景宗英年而逝,如今萧太后要独立执掌一个国家,要面对种种自皇帝去世后突然爆发的前所未有的内忧外患,她应该如何去应对,去掌握?

“燕燕,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不必回头,她也听得出这个声音来,也只有他,能不必通报直入崇德宫,也只有他能直呼自己的小名。

她轻叹一声:“怎么能睡得着呢!大行皇帝升天,惊涛骇浪一重重呀!德让,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我是总值宿卫,太后未休息,微臣怎么能休息呢?”萧绰缓缓地回过头来,一个锦衣男子早已经立于身后。

“德让——”萧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我等了你好久,你可知道…”

“我知道。”韩德让的手温暖而稳定,萧绰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两人共同坐在宝座上,萧绰轻叹了一口气,道:“本朝开国以来,已历五帝,从来没有幼主当国。便是成年的皇帝,也有失国的危险,更何况皇帝才十二岁。现在人人都要欺我们孤儿寡母,二百部族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巴不得要把我们吞到肚子里去。更何况,太宗一支,李胡一支,都在看着这位置。如今又传来消息,南朝皇帝也要乘火打劫,已经在做北伐的准备。唉,什么难事都堆在一齐来了!”

“燕燕,”韩德让叫着萧太后的小名:“你打算怎么办?”

萧绰微微一笑,靠在韩德让的怀中:“德让,我需要你,需要你站在我的背后,任何时候我撑得再苦再累,只要象这样能够靠着你的肩膀,我就什么难关都能过。”

(本章完)

[(第19章大宋女主刘娥(19))]

韩德让看着她,轻叹一声:“燕燕,任何时候,只要你信任我,我永远都会在这儿的。”

萧绰嫣然一笑:“还记得吗,那年我们爬到城楼上看月亮,我也是这样地靠着你。”

韩德让看着一身白衣的萧绰,忽然间,像是这十五年的时光从未存在过,他们又回到了他们的青葱时代。

那时,正是辽穆宗末年,穆宗为人残暴好杀,嗜酒打猎,而且经常长醉不醒,国人称之为“睡王”。他为人多疑,皇室宗族,身边近侍不知道杀了多少,更相信巫术,取活人胆合药炼延命丹药,弄得国内怨声载道,人人自危,国势日衰。

原世宗的次子耶律贤便暗中结交大臣韩匡嗣等人,扩张势力,表面上却显得恭敬而平庸,因此在多疑的穆宗连续杀了多名有可能威胁到皇位的宗族亲王时,却没有对他下手。韩德让那时正二十多岁,文武双全精明能干,深为父亲韩匡嗣所倚重,已经能够代父亲处理部份家族事务。作为皇子耶律贤的同盟,韩德让常奉父亲之命,来到萧府与宰相萧思温会谈、送信。而此时的萧家正有三个未出嫁的女儿,长女胡辇、次女苏萨克和三女燕燕,美艳的名声已经传遍了上京。

因此上京的青年才俊,常往萧家走动,并不是件很引人注目的事。象太宗之子太平王罨撒葛、太祖幼孙耶律宛、大将耶律斜轸以及汉人大族韩族、李族等的子弟都常常往萧家跑。没有人知道,这只是穆宗政敌们的一次次聚会,而萧家美丽的三个女儿,只是聚会的幌子而已。

这一日,韩德让自萧思温的书房出来,一团红云拦住了他:“韩德让,为什么你从来不正眼看我?”

韩德让怔了一怔,站在他面前的,是萧思温最为得意的女儿萧燕燕。

萧燕燕今年正好十五岁的,出身显赫、美丽聪明、从小到大在所有兄弟姐妹中都是出挑拨尖,因此也养成了她好强任性的脾气。而来往于府中的各路才俊中,被父亲赞为第一的,却是眼前的这个韩德让。

韩德让比燕燕大了十岁,举止温文尔雅,他的身上恰恰融合了契丹与汉人的优点,饱读诗书的气质,没有契丹男儿的粗野;数一数二的骑射之术,又使他没有汉家男儿的文弱。斯文淡定的举止中,却又有一种隐隐的威慑之力。上次她亲眼看着罨撒葛向韩德让挑衅,却被他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番,更是笑出声来。

但是她看不懂韩德让,她可以轻易地掌握其他青年才俊的心思,看着他们为自己团团转,但是她看不懂韩德让的微笑。也许就在那一次次看不懂中,韩德让已经悄悄的驻进她少女的心中。

(本章完)

[(第20章大宋女主刘娥(20))]

萧燕燕是契丹女儿,她要是爱上了一个男子,绝不会象汉家女儿一样羞涩躲避,也不会展开种种手段引诱让对方来追求她。她直接找上了韩德让,将他堵在了父亲的书房外:“韩德让,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所以你也必须要喜欢我。”

韩德让看着萧燕燕,他完完全全地怔住了。眼前的萧燕燕,眼中象是闪耀着火焰,就这样毫不掩饰地看着自己,充满了自信的光采。

燕燕呵,那样夺人的青春,那样眩目的美丽,那样霸道的告白,一个男人怎么能够抵御这样的爱情呢!

韩德让也是血肉之躯,青春男儿,在那一刻,他毫无抵抗地爱上了萧燕燕。

从此一对年轻的恋人,出入韩府和萧府,他们的爱情和政治一同展开,传信、议政、读书、论史、谈兵、骑射…

此后,穆宗在游猎黑山时,被贴身的近侍厨子等人所暗杀。穆宗一死,侍中萧思温、飞龙使女里、汉臣韩匡嗣、高勋等人便拥位耶律贤继位,是为景宗。

当穆宗的统治结束,景宗耶律贤登上皇位时,韩德让和萧燕燕的爱情,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谁知道景宗继位,后宫犹虚,按惯例便一道旨意下到萧家,令萧家三女萧燕燕入宫为贵妃。

有辽一代,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世代通婚,每代皇后,必出萧家。因太祖耶律阿保机慕汉代之强盛,曾自改姓为刘氏,且汉代典制出自萧何,因此改后族皆姓萧,谓代代辅佐皇族之意。萧氏家族原有二姓,原为开国初的拨里氏、乙室已氏两大家族,到太宗时,又将母后述律一族也添入后族,因此萧氏后族其实为一姓三族,即拨里氏、乙室已氏和述律氏。

后族历任北府宰相,当朝北府宰相萧思温就出自述律族,自太宗朝起,述律族每朝必出一人为后。当年穆宗的皇后,就不是出自述律氏,不但述律氏势力大受打击,而且穆宗的统治亦是摇摇不定。

对于萧思温来说,为了巩固萧家述律一支与当今皇帝的联系,决不能让拨里氏和乙室已氏两家的女儿为后。而且皇帝多病,后宫必须有一位聪明强悍的皇后来主持国政,长女胡辇次女苏萨克已经被分别被他安排嫁与皇室的另外两支太宗及李胡后人,即太平王罨撒葛和赵王喜隐。因此皇后之位,非萧燕燕莫属。

皇帝、萧思温、韩匡嗣在多年的联盟中,已经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因此皇帝一继位,就依着北人治北、南人治南的旧例,封韩匡嗣为燕王、南京留守兼枢密使,执掌重权。而这边又下旨封萧家女儿为贵妃。

那一晚,萧思温对着女儿、韩匡嗣对着儿子,分别分析大局,整整一夜。

(本章完)

[(第21章大宋女主刘娥(21))]

平生第一次,萧燕燕感到了绝望。或许是从她一出生为萧家女儿开始,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必将与政治联结在一起。历数整个大辽国,能与后族结亲的门第廖廖无几,万幸韩德让自祖父起就在大辽历任宰相之职,是辽国极少数能有资格与后族通婚的门第。然而这一切在皇帝的一道旨意前,却又是多么地脆弱。

在一个象蛛网一样密布的政治网上,每一点的破损都会影响整张网。萧燕燕若是抗旨,则皇帝与萧家和韩家的关系就会无可避免地破裂;一旦新帝失去萧家和韩家的支持,则虎视眈眈的太宗和李胡一系人马就会对着皇位下手。那么,这么多年来,韩氏和萧氏家族冒着生命危险所押上的,两个恋人沸腾着热血所奔走的理想,都化为泡影。

泪眼朦胧中,萧燕燕展开眼前的图轴,那是韩德让手绘的大辽地图。记得那时候,两人在草原中、穹庐里、城楼上、星空下,畅想着大辽的未来,推翻暴戾的君王之后,打败入侵的宋人,废除不平等的汉胡之分…他们的爱情,从始自终,和他们的政治报负、和他们的热血理想是联在一起的。

萧燕燕缓缓地卷上画卷,走到妆台上,拿起了贵妃的凤冠。她相信,这是她的决定,也一定是韩德让的决定。

鼓乐盈天,鸾驾待发。端坐鸾轿上的萧燕燕,接到了韩德让送来的一封信,信上只有一个字:“绰。”

记得韩德让说过:“你出嫁那天,我要给你起个汉家女儿的名字。”那么,就是这个字了:“绰。”

萧燕燕将珠帘缓缓放下:“起驾。”鸾轿入宫的那天,那个娇憨任性的小女儿萧燕燕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她,是大辽皇妃萧绰。

萧绰入宫同年,韩德让娶汉人大族李氏的女儿为妻,远离上京,自请代父留守南京,此后数年不曾回京。

萧绰入宫两年后,生下皇长子耶律隆绪,立刻被册封为皇后。

然后,时间慢慢地过去,她是一个好皇后、好妻子、好母亲;他是一个好臣子、好丈夫。

直到高梁河一战,宋兵围困南京城,韩德让困守城中,千里之外的萧绰如遇晴天霹雳。立时掷下金批令箭,调动举国之军来救南京之困,直到宋军撤退的消息传来时,萧绰已经如同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