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丽竹园内,喁琰双手背后含笑看着眼前的那面珠帘。也许是直至入住清竹苑后,惊见这面出自巧匠之手的珠帘后,他才明白为何当日雪儿会倾心于喁璇,他的细心曾及一时果然是无微不至。偶露顽皮的轻伸手指,拨弄着那晶莹的珠子,故意弄出声响惊扰着帘边认真看着兵书的女子,见她终于放书疑惑的抬头,故意玩味的开口:“住在这会不会睹物思人?”

“思谁,喁璇吗?一席普通的帘子,景仁宫里也又,没什么特别的。”轻抚去颊边飘落的发丝,随意的盘膝侧靠坐于竹塌上,这珠帘之于她的确也没了以前的意义,不理眼前男子的故意刁难,凝雪淡若清风的回道。

“呵……景仁宫的又怎能与之相比呢。”同样淡淡的质疑,不露声色,他知道雪儿不会在意他这偶尔任性的孩子气。拨开帘子举步跨入,肆意的在她背后坐下,边说这边亲自伸手体贴的替她理这微显凌乱的秀发。

“景仁宫里的一景一物都源于夫君的心思,又岂会不能于之相比呢,之于雪儿那是一份更真的关心,比起这玩味的打造沉多了。”边说这边顺势靠入身后的怀中,让他更觉安心。

许是承傲的那句“适时止情,情动于值”云入了她的心,这是她第一次对喁琰如此不顾及的亲密。犹如她突改的那不合礼数的称谓,她打心底里认了这“夫君”,又何需在娇柔的故作矜持呢。前些日子额娘那夜半无人私语时的叮咛,已让她定了决心,早晚她会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他,用以坚定自己的情动。

娇嫩盈躯在怀,若不一再的隐忍谁能抵得住这诱惑。明了她只是坦率得有用行动示心,但他仍是坚持不会那么草率的要了她,一反平日的处事冷静自持,极力稳住自己那紊乱的心跳,故作自在的搂紧怀中女子,未免暴露太多心事,转移话端道:“我已吩咐唯呈打点一切,后日我们便要动身回京了,御医诊出紫惜的喜脉,皇阿玛传来口谕急召我们回宫,好让她安心养胎。”话刚出口,感受到怀中雪儿突然一僵的身子,他便开始懊悔自己的语无伦次。

“哦,好啊。那我稍后让梦铃替我打点下,明日去和阿玛、额娘话别。”犹豫了片刻,她仍是盈笑无事般的应允。

那份体贴反倒让喁琰惊讶,这贞烈的女子不该在这事上如此无心的啊:“不介意吗?”

“在宫里那么久,皇后娘娘对雪儿的照顾不算少,何况做为皇上为大清延续血脉,那是情理之事,高处不胜寒,雪儿不想独霸皇上到如此地步,无端为自己凭添麻烦。”她不会那么傻,傻到被爱冲昏了头脑,成了别人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何况……“何况你急着回宫原因压根不在紫惜,亦不是她肚里的龙胎。太上皇突然急召,这事想必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如果该是有更重要的事却不能对世人言,事关大清,雪儿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绊住皇上。”

要男人动心是易事,可要留住男人的心实属不易,何况她要留的是君王之心,光是这空有美貌又抵个什么用,美人终会迟暮,何时该收何时该放,才是良策。

“能得到你,真该抿恩谢天,行之大礼都不为过。”他的确该谢,谢老天在他这无奈的一生里赐给他如此女子,“得之我幸”这话该由他来言吧,更加激动得抱紧她,妄图让她能更真切得感受他的心,柔喃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负尽天下人我也不会负你,君无戏言。”

闻言,凝雪乖顺点头。呵……心中这茫茫百感,他无需知道,他只要知道她的选择即可。纵是动了情,认定了他,她也决不会让自己被动的依附他生存。喁璇也好,他也好,天下间没有任何认能让她甘心沦为尘俗之人。她会在他需要的时候贤惠婉雅的做尽为妻之责,却仍是会活出自我,她决不会因为爱就这么做了紫禁城里无心无肉的傀儡贵妃。

窗外寒风飘雪,南方微暖的气候,让其落地化水;晶亮白雪,任其多为脱俗,却始终会变为一摊平凡至极的清水,连天都莫可奈何。此等终动柔情,牵扯出的万般无奈与凄凉,苍天一样莫可奈何。天造凝雪,惊世容颜,万千宠爱集于一生,处事暗透灵巧,却终不明究竟是悲是喜;情归帝王,又究竟会是流传后世的一曲佳话,或是……又为人间多添惋惜一叹。

越入越深的秋,让此刻这立处北方的紫禁城内早已白雪皑皑,沉厚积雪覆盖了金碧辉煌的黄瓦,纵是这景美煞世人,仍是无法掩去深宫内苑里浓浓的凄凉。若是能闭上眼只享这人间富贵之最,倒也能求得几分逍遥;但却又有几人能在这抱持着如此清风淡若之心。

沐阑百无聊赖的逛着,懒得离开景仁宫与外边的人多说话,这里早已无形中成了她困住自己的世界,若让她选择宁愿一生只留在这与凝雪朝夕相伴,抚琴吟诗,总好过虚伪着脸僵硬的笑着。

柔柔的伸手摸着凝雪用过的每一件东西,妆台上的篦箕至今还留着她的发丝,凝雪刚走她便吩咐宫女们这里不用打扫了,她要这里永远保持着凝雪在时的温暖,不然她会觉得好冷,房里仍是充斥着她独有的淡雅清香,闭上眼深呼吸遐尔一笑,没想到这没有凝雪的景仁宫尽能冷到如此地步。许是她平时淡漠的性子,宫里她没有任何朋友,除了凝雪,而她一走后,她的生活着实寂寞的很,皇后娘娘偶尔会来探望。现下听闻她怀了龙胎,更多的心思早已放在了这未出世的孩子上,又哪还会记得她。

不想再多缅怀,今日她心情格外的好,只因收到凝雪已在返程路上的消息,她……终于回来了。晃着晃着居然也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晃到了门口,安静的杵在那看着门口那抹徘徊了良久的身影,脸上渐露嘲讽之色,看来这京城里想念凝雪,盼着凝雪的又何止她一个。

实在忍不住,她雅步上前,讪讪的开口讽着:“仪亲王这是怎么了,大冬天的,热呼呼的王爷府不待,软香柔玉的舒甯儿不伴,反倒来了这无人问津的景仁宫,是想凭吊些什么吗?”

“阑贵人吉祥,怕是误会了吧,本王只是路过而已。”许是他太多心了,总觉得这女子从初见面时就对他充斥着敌意,说话自是处处小心着。

“是吗,沐阑在那儿站了快半个时辰了,仪亲王您这路过还真久呢。”没了平日里一贯的圆滑,此刻的沐阑句句带刺,似换了个人般的尖锐。她不笨,若真是笨又怎能活到今日呢,只是有凝雪在,无需她再徒劳的搬弄自己的聪慧,然并不表示她什么都不明白。瞧他这浓浓的思念之情,能掩的了谁,这宫里谁不是有心人。

看出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凌厉,喁璇也流利的转开话题,无意让她知道太多他的心思,既已想好隐藏一切又何必要表露太多呢,“阑贵人是有什么事想说吗,没的话本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有!”看不惯他的犹豫不决,她索性开口直言:“我希望凝雪幸福,所以既然聪明的选择隐了心底的情就请掩的彻底些,你配不上她的完美……”

冷挑傲眉,敛目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似是要努力抓住方才那一刹那的表情,他不会看错,那一闪而逝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爱意;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沐阑,虽交情不深,每次见面这女子总是淡淡的出现,安静的离开。但她那谈及凝雪时惊现的表情,他决不会认错,那眼神像极了自己,他又怎会忽略呢,充斥着无奈、挣扎与怜惜。原来她压根不是与世无争,只是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爱根本无法拿出来争,只能平静的守着凝雪,过一天就幸福一天,如此即够。

“呵……那是我和凝雪之间的事,容不得你来插手。纵然有天她背叛了皇兄跟着我走了,也总好过与你在这深宫陷入那不伦之恋来的好。”

“你……我不容许你污蔑我的爱,更不许你污蔑凝雪。”眼中透着仓皇与不安,更多的却是这无奈的坚持,她又怎会不知道这是错,注定没有结果的错,但既已陷了若能轻易挣脱也不会沦为今日这惨淡地步了吧。

“我无心辱你,只是想提醒你。宫里懂情的人太多,似如方才那眼神,最好别轻易流露,尤其是在凝雪面前。她的聪慧又怎会不明这意思,你不会想她厌恶你吧。”没有了方才的激烈,他反倒平下心来柔声劝着,心底里仍是不免为这女子惋叹。

本也是个貌美似花,青春大好的女子,怎就这么糊涂了。该是怨凝雪太过完美,还是怨这丫头太过痴傻。到了此刻,既已知道了那么多,与其站在世人通俗的角度看她,还不如善加利用笼络,也许哪天她会帮上他大忙呢!

“那就请仪亲王守着这秘密,你不说,沐阑自是会感恩在心。”的确他说对了,这爱又怎能让凝雪知道,也许他们之间会连朋友都没的做啊!她贪的不多,只愿如从前般以朋友的身份朝夕守着她就好,也许哪天凝雪会看透一切,世间没有一个男子值得出尘如仙子般的她动了凡心,唯有她的爱才是最真最恒的。

第一节君情.佳期如梦

呵手试梅妆,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

银银白雪裹皇城,一别数日却也没了往日的无奈,反倒让人凭添了几分温暖,是家的味道吧!因为这里有她选择的男人,有他的亲人,不知不觉间动情于一个人,也会不知不觉间接受了所有他的一切。纵是幽幽深宫千秋岁,前途许是步步艰辛,但她信了身后总会有喁琰伴着,不再如往昔般孤单。

瞧着这久别的皇宫,一景一物却如意料之外的亲切,凝雪如是叹着。曾几何时,她也沦为害怕寂寞的女人。该是这北方的深冬冻的人寒颤吧,才会特别想有个人陪着;又或是那双手的炙热温度连她也开始眷恋了。

回宫也已数日了,喁琰总是每天皱紧着眉,常在养心殿和太上皇议事便要议到天亮,紧接着还要故作精神奕奕的上早朝。陪她的时间自然也少了许多,这些辛劳她都看在眼里也着实心疼,却也明知这些事不是她该管的。直觉告诉她那精力过分的充沛的太上皇该是熬不了多久了,难怪会急召喁琰回宫。

“梦铃,你先下去,我和凝妃有些事要说。”

“是。”

过分紧张的吩咐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沐阑轻声推门而入。失了往日的优雅,快步走至凝雪跟前,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好让接下来的话说的流畅些。

好笑的看了眼那仓皇的丫头,体贴的将案上的茶盅替上,好让她舒服些,见她那鲜少的紧张神色,凝雪才意识到不会或许是真出了什么大事,疑惑的开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有没有怀疑太上皇是回光返照?”这些时日来太上皇一反常态,精神倍好,似是回到了从前。常在养心殿批阅奏折与皇上亲王大臣们议事直至天亮,着实可疑。

“这话放在心里就好,这地方人多口杂若真是那么回事,被人听到了这话,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这现象代表的意义人人都明于心,却不多说,平日里象来不问世事的沐阑今个儿怎么就反了常态:“你那么匆忙来找我该不会是为了说这事吧。”

“当然不是,人到了这会儿说的话总是关键之言。方才想去看皇后,却见坤宁宫里今日奇异的很,宫女和侍卫们全都集在门外守着,我一时好奇就想办法溜进去了,才听到了皇上和皇后的谈话。”拜托她哪有那么无聊,把这人人都知道的事当作大事来讲。

“许久不见你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明摆着派了那么多人守自是有秘密要说,你却偷偷跑进去偷听,要是被人发现了还不一样是死罪……”

“好了,先别念我了。原来太上皇最近不断的在皇上还有皇后的耳边重复着,要他们千万小心你……”

这话反倒让凝雪听了犯了糊涂,小心她,若真怕她有那么野心颠覆大清,太上皇大可以给她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办了啊,何苦要这样小心提防着:“为何?”

“因为你姓叶赫那拉,当日老祖宗太祖皇帝建堂时,曾在地下挖出石碑,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灭建州叶赫那拉者’,后又有喇嘛预言,叶赫那拉氏能将大清历代基业毁之,但也一样能助大清平天下,得传百年。所以老祖宗遗训大清历来选妃最忌这姓,代代相传到了太上皇那儿也都快忘了这遗训了,你的出现却让他老人家不得不防。但那句‘一样能助大清平天下,得传百年’却也一样管用,所以对你到底该杀该善待,都还在犹豫着……”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话,沐阑赶紧找了个空闲继续喝茶。她怕的是,皇上为了江山一念之差真动了杀凝雪的念头,或是用了皇后的主意废妃贬为平民;无论用了哪一招她都不乐见,她要凝雪幸福,要凝雪永远陪着自己。

呵……几句预言,到底是世人的捉弄还是真正的天命都没个准头,就这么忧心忧滤着,需要吗?事已至今,他们太高估她了,她不过是个女子,要的不过是单纯的爱,沉重的江山她又怎么背负的起:“放心,不会有事。若真有性命之危,早出事了。他老人家怕的就是激怒了叶赫那拉的族人应了当日石碑上的文,若是我没那野心他们也不会对我怎样。何况……我信喁琰,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相信他都会护着我。”

是那份互相信任吧,她知道喁琰一定会信她没有那传说中的野心,而她也信他不会是个如此没有主张的昏君。

“那为什么皇上要瞒着你呢,他大可以明着跟你说啊,也好让你有对策嘛。”她始终无法相信男人的爱会真,何况一年之前那皇上心底还只存了舒甯儿,如此容易变心的男人值得吗?谁有能肯定,若干年后,凝雪不会是第二个舒甯儿呢。

“他该是不想让我想太多,认为这事是他因该替我承担的……”

话到一半突然而至的丧钟声犹如晴空霹雳般,让两人相视无言呆坐着。虽一切早在意料之中,但此刻这消息仍是来的太过突兀,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假。

愣了片刻,那不断回响在紫禁城里的沉重的钟声,让她终不得不信这事实。顾不得身后沐阑担心的叫喊声,她几乎是没有时间多做任何思考的直冲出景仁宫。

拉住匆匆路过的小太监,问道:“太上皇在哪?”

“回娘娘,养心殿……”

话音未落,只见那秀丽倩影早已转身离开。一袭华丽的白色裘毛旗装,衬托的这凝妃娘娘更是美的华实有余,只是那迈步奔跑的仓皇样浑不似外表般的恬静,幸好太上皇驾崩人人都诚惶诚恐着,也没心思去留意她的异样。

直达养心殿后,看着里面乱成一堆的摸样,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向她请安。唯一注意到她这突然出现的,怕也只有喁琰了,他转身不发一言的凝着她,那眼神的无奈显而易见。斜靠在养心殿外的宫柱上,颓废的让人心疼。稳住步伐后,凝雪幽幽的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安静的就这么陪着这男子立着。第一次她发现,他的手也会如此寒冷,也会需要人给他温暖。

片刻后,太上皇就这么被太监们恭敬的抬出养心殿。一代君王英明一世,临死都要守着那龙椅,对于男人而言权利真的那么重要吗?侧头看着身旁始终静默着的男子,没有泪,但她明显感觉的到他的伤心,或是早猜到了他会难过,所以她才不顾寒冷与礼节的就这么狂奔而来,她只是希望在他最不开心的时候能陪着他,纵不能感同身受他的痛,但至少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孤单。

“冷吗?陪我回乾清宫吧。”没有任何的话语,只在见凝雪轻点头后,他便拉着她的手那么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他压根不在乎世人怎么说他,说他不孝也好,不敬也好。他只想离开那地方,有那么多亲王守着,又何必在乎少了他一个人呢。

到了乾清宫后,见喁琰不想多语,她也乖巧的不多问,只径自看着这宫里的摆设。身为当今皇贵妃,这皇帝的寝宫她却只来过一次,现在回头想来,皇上的确是纵容了她不少。天下间能有几人是带着处子之身坐上贵妃之位的。

“那么冷的天,出来凑什么热闹?”虽太上皇驾崩实属大事,却也不需她这皇贵妃特地前来的吧。这最后一程原就该是芸芸子嗣以及皇后该送的,她的突然出现让他颇为惊讶。

“猜你心里头会不好过,所以想来陪陪你,不想让你觉得孤单。”凝雪反倒不做任何隐瞒,道出心底的担忧。她一定要说,要让他真真切切的知道,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她也会一路陪着他走直至最后。

有些感怀的沧桑一笑,这次回宫连他自己都觉得老了好多。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向凝雪,示意她过来。柔夷在握后,他顺势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着。嗅着她的发香,感受着她的真实存在。

“别想太多了,雪儿不会安慰人。只是事已至此,你更该勇敢站起来,为太上皇,为大清历代先皇辛苦创下的江山贡献一已之力。才能让他们安心的闭目。”边说着边轻柔的回抱着他,受伤的男人有如孩子啊。

“你知道那种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去时的感觉吗?先是视朕如已出的淑嘉皇贵妃,后又是皇额娘,现在又是皇阿玛;朕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孤家寡人’啊。”

闻言,凝雪转过身坚定的看向他,“虽不能和老祖宗们相提并论,但是我还是要说,你还有我。”

“是啊,幸好还有你。”这是一种眷恋吧,到了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爱已深到这样的地步,若有一天那个躺在他面前永远闭上眼的人是凝雪,他该会是如何的痛不欲生啊,“今晚留在乾清宫陪朕,哪都别去,别扔下朕一个人。”

这请求让她震惊,犹豫了片刻却人是应允了。明知今夜她留下一定会为皇上带来重情寡孝的罪名,可她仍是答应了,爱果真会让人失了理智。

初月五日,太上皇于养心殿驾崩,全国举丧带孝。相较而言这依旧沉醉于一夜欢愉的皇上自是引起了不少的争议,无奈何所有人也皆是敢怒莫敢言。

天刚骤亮皇上便起身梳洗,直奔养心殿与众亲王们商量太上皇大葬事宜。凝雪转醒时身旁已空无一人,只有宫女们静静的侯着,和衣打理后,便回了景仁宫。一路上隐隐约约听见的言论已不少,呵……又有谁会相信他们这一夜的单纯呢,只是互相陪伴而已,没有任何他们所想象的苟且之事。是他们把君王设想的太伟大了吧,他也会是个怕寂寞的人啊,也会有极度伤心需要人安慰之时。

行经御花园,眼前这熟悉的身影让她停了脚步,看着眼前这男子。不似路过,更似是在此处恭候多时。

“微臣向凝妃娘娘请安。”终盼到来人,喁璇未露太多声色,颇为见外的行着礼。

“仪亲王多礼了,一大清早的该是和皇上刚刚议完事吧,怎么不回王府歇息呢,反倒兴致大好来逛御花园。”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静默的开口,对着男人她早已不抱任何的期望了。

“呵……微臣的兴致哪有皇上那么好,皇阿玛驾崩还有那心思招您侍寝。”

这话里的刻薄与不敬让凝雪微微挑眉,她不会看错他那眼里对喁琰的敌意,似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而那眉宇间隐约透着的野心更是让人不敢小瞧,该是要提醒他一下自己那身份吧,“什么时候起,王爷居然都敢管起皇上的后宫私事了,还望王爷谨记自己的身份别越了太多。”

“别越了太多!曾经有人想让我越更多呢,别想到现在反倒这样的劝我。”女人心果然是天下转变至快之物,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这事到底轮不轮的到他来管。现下不适宜在这女子面前表露太多:“甯儿想见你。”

“为了要进宫的事吗?若是这样我不便特意前去相见,劳烦王爷代为相传就好。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连民间都要把所有婚庆移后,更何况这宫里,让她暂时别急等上一段日子吧,早晚会佳期如梦的。太上皇这事,就甯儿而言也不算坏事吧!”总觉得今日的喁璇似与以往有些不同,一言一举中仿如透着让人胆寒的野心与突来的暧昧。这样的他,让她不想花时间多应酬,尽快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倒也省事:“若没其他事,凝雪先行告辞了,免得为王爷带了些不该有的闲言闲语。”

“才数日不见,凝妃娘娘何需这样的躲着我,连和微臣说几话如往日般聊聊的时间都没了吗?”见她急着要走,他颇觉不舒服,连礼数都忘了直接伸手拦住。

“国事繁忙,王爷该忙的那个人是你。等着你去替皇上分忧的事多着呢,实在不该在这浪费时间……”

“是呢,看来朕对这皇弟太纵容了,让他天天悠闲无聊的很啊。以后该是多分些事让你忙着,才不至于一天到晚来这御花园缠着朕的爱妃聊天。”苍劲霸道的声音突然而至,双手更是不着痕迹的拨开喁璇的。当初既然是他自己的放弃的,到了今日就别想在后悔,眼神直直的盯着喁璇,示意他把握住分寸别让他真动了火。

待凝雪回神时已安稳的靠在他怀中,见场面有些过分的冷然,也只能僵硬的开口:“皇上,走吧,想必仪亲王因该还有其他事要忙吧。”

明白她的意思,喁琰也不再多做刁难,牵起她的手转身离开。终究他们是兄弟,而自己欠他的一直甚多,不到万不得以也不至于与他拉下了脸。

相较于这平心静气,淡若清风的两人。喁璇的心情可没那么平静,微眯的双眼透着有如鹰隼的厉光,他……真以为他会甘心吗?

第二节君情.执手相守

今生今世,别再放手;千年一世,长驻相守。

光阴飞逝如昨,转眼太上皇驾崩已半年光景。留不住的是情,而唯一留的住的也是这款款深情。帝王之情贵在相守相伴,一个女子能伴他熬过人生最失意的岁月,能辅他真正登上万民称颂的帝王之位,又怎能不被君王爱怜呢。

幸得如此贤妻,该是感抿天恩,穷极今生倍加呵护。紫惜身怀龙胎,不便操劳,这一年来后宫大小事宜全都由凝雪一人包办了。得嘉庆如此宠幸,权利在手,却也不见她恃宠而骄,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之余,还不忘为万民贡献一己绵力。后宫本是不得参与朝政,于她而言却早已抛开了这忌讳,献计白绫半匹灭了和珅,杀鸡敬猴,替皇上除了眼中盯亦打了如此漂亮的一仗。让满朝文武再也不敢对这“清龙汉凤”根有任何意见,知情者更是对“叶赫那拉灭建州”一事绝口不提,甚至皇上分不出身之余朝中大臣有事还会暗暗的找这凝贵妃商量。

她是万民仰赖的一代贵妃,民间百姓爱戴她正如爱戴他们的君王一样,但她仍是克守本分不会越矩。她没有野心,她要的只是助自己爱的男人成功,看他不再深锁双眉,便已足了。时至今日,她无法在忽略这一天天加深的爱,她爱他的霸气,眷恋他的疼宠。刹那心动与日久生出的情,其实她早分出了轻重。对于喁璇她现在有的更多的是陌生,陌生于他眼中那越来越明显的野心。从太上皇驾崩那日起,这仪亲王似已变的与往日不同了,他看喁琰的眼神没了曾经心甘情愿的臣服,有的是妒忌与恨。

今日是二阿哥满月,宫里上下热闹的很。宫女们忙里忙外的筹备着晚上的宴会,而她也不似往日般偷着闲了。皇后还在月子里,所有烦琐的事宜全由她办了,跟着忙里忙外甚至有时候还要亲力亲为,生怕出了纰漏,传出不祥之说,这宫里的人迷信的很对于这龙子妒恨觊觎着的也大有人在。幸好还有沐阑一路助着她,不然她是真的快疯了。

忙了一上午,终于也算是把事情告一段落了。写意的与沐阑躲在景仁宫里喝着茶,任由梦铃体贴的替她捶着背,这舒爽让她忍不住赞叹出声:“你这丫头手是越来越巧了。”

“哪里是娘娘好侍侯,对我们这些下人万般体恤,奴婢才能真心的服侍着,娘娘也自然能感受到奴婢这心,才会倍觉舒服。”跟了凝妃那么久,她的嘴也算是越练越巧了。这主子非但事事纵容着她们,空闲时更是教了她不少这宫里的为人处事之道,让她想不敬都不行。

“得了,在凝妃这奉承个什么劲。留着你那张甜的腻人的小嘴来奉承我吧,你家主子不吃这套我可吃着呢。”不见其人已闻其声,如此的玩味不拘小节,除了燕承傲还能有谁。

不需回头看,凝雪都能猜出来者何人,今日忙成这般光景,还能如此闲着的也就只有他:“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最近很空吗?”

“哦,能把我吹来的八成是阴风。这不就想来看看那些烦琐的事有没有把我家的‘小娘子’累坏嘛,皇上分不出身让我来瞧瞧有什么事能帮上什么忙的。”许是最近平静久了,国事平了不少,贪官们一个个被打的无所遁行,还活着的也都不敢在造次了。他的性子也跟着懒散不少,或是说在等下一次更严峻的挑战养精蓄锐着。

“是这事吗?为了这宴会不要让我太操劳,皇上拨给我的人手已不算少了吧,现在居然还拨个将军过来,会不会太严重了些。”她可没兴趣跟他饶着弯子讲话,承傲这些年对她的关心她都看在眼里,天涯之大总会有个女子代她偿还,他也一定会幸福。既然彼此都知道他们的宿命终究不会有牵扯何苦还把话都挑明了,如此做了朋友倒也坦然。

“还不是某个人吵着闹着要过来,没法子咯,我只好跟皇上请示说找个借口带他来咯。”说话那当口,眼神更是不停的飘向始终在一旁沉默着的秦怀城,看他腼腆的低下头,不想多谈此事,才知道自己这玩笑开的有些过火,转了话题:“仪亲王早上来找我,说是想让我晚上把甯儿也带了,让她以我妹妹的身份进宫一次,也让大伙认识下,为以后铺路,我想来问下你的意见。”

“我也正有此意,甯儿进宫的事也该办了。皇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让甯儿就这么守在宫外一辈子,何况既已负了这也是我们能给她唯一的补偿。关于她的旗籍,估计皇上也派人办的差不多了,仪亲王才会有这意思。晚些再替她做个碟子交给内务府,算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撇了眼一旁的怀城,她感叹于心,为了他这错爱。这话题既然当事的两人都不想多谈,她也识相的饶过,直接谈正事。

话都无数次被承傲挑的那么明了,沐阑又怎会不懂,故意不去多看怀城一眼,刻意的冷淡只是想让他死了心。莫不谈她心有所属,即便没有她也已经是皇上的人,他们之间注定了没这可能。怪只怪她福薄,天注定了要她如此惨淡一生她也没的选,她没有凝雪那般的勇气,也没她那及时悔爱的睿智,死了心眼她都无法改变自己早已认定了的东西。

反倒是凝雪的决定让她担忧,说不上为什么对于舒甯儿她始终无法接纳,虽只见过一面但总觉得那女子眼里透着的不正让人惶恐:“雪儿,既然皇上已经不爱甯儿了,你们想方设法让她进来也不过是多误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倒不如把话挑明了让她死了这心,在宫外至少还有机会结识其他更好的良人。”

“进宫是甯儿自己的选择,我和承傲也劝过她无数次,只是她自己说对了,一个早已不是完壁之身的女子,还能奢望什么好人家会要她,唯有认定最初的,至少给了她这么个名分也能让她荣华富贵一生。”见这难得的搭话机会,怀城又怎会错过,抢着代替凝雪解释着。

跟着皇上也已快一年了,依稀记得当日的君子协定。这一年来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喁琰是个让他心服口服的皇帝。同样流着一半汉人的血,尽心尽力为的不是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是让百姓过的过好。再加上一旁凝雪全力的辅助,若是真让汉人做了皇帝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是否会比他更成功。对凝雪的误会也随着慢慢的熟悉冰释了,其实心愿已了,一直不肯离去全是为了沐阑,那个仅一面便已让他动了心的女子。明知要得到他几乎不可能,许是受了承傲的影响,他选择了和他一样的方式,默默的守护,只盼她能幸福,余愿已足。

“可是我总觉得她不单纯,我怕若真让她进了宫她会对雪儿不利。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的皇上压根就离不开雪儿,疼宠的很,似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都未必觉得够。皇后是个明理的人,知道利害关系也懒得争,反正她已有二阿哥能帮她永远保住皇后的位置。其他嫔妃也不敢争。但是甯儿不同,我怕她会仗着和雪儿之间过往的友谊肆无忌惮。”这是她隐在心中多日的忧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说,怕雪儿误会她是小人心,但如今不说都不行,万一真酿成大错就来不及了。

凝雪静默,沐阑的话她有何尝不知,近日来随着她对皇上越来越坚定的爱,以及这越来越稳固的贵妃之位,甯儿对她的刁难早已明显的很了,似是绵里针一有机会便刺着她,而这痛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就算是容许她自私一次吧,她不想自己背负着愧疚之心一生,何况……“她爱皇上那么深,若多加阻拦不让她进宫说不定反倒把她给逼急了,到时候反而更有可能做出不义之举。现下,我们顺了她的意,希望能化了她心里的怨吧。”

“恩,沐阑别在担心了。宫里有你有皇上守着,宫外又有我和承傲接应着,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凝雪有事的。”这是他的承诺,他明白沐阑极为珍视和凝雪间的友情,似是珍惜自己的生命一般,他又怎会让她伤心呢。

而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中,还能如沐阑这般死守友情的女子几乎已不存在了。又让他怎能不打心底里疼惜呢,他爱她,也紧跟着爱上了她的一切,她珍惜凝雪,他也会跟着珍惜。

“好了,那我也不打扰了,去甯儿那让她打点一下,顺便教下她晚上的应付说辞,免得露了马脚。”挥衣潇洒的起身,正如怀城说的那样,甯儿的进宫他也曾担心过,但他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雪儿受任何伤,他相信皇上会誓死守护着,而他也不会甘于静观,睨了眼身旁依依不舍的男子,有些受不了的开口:“怀城,你是要走,还是要留下来继续看?”

这答案不需多说,看他红着脸紧跟着承傲离去的仓皇背影便已知晓。凝着那当日清澈如水的男子,如今连爱了也一样清澈如水,凝雪不免感怀,天为何偏偏喜欢这样玩弄人呢。派来如此一个男子,来扰乱沐阑这一池春水,“如果真喜欢就该争取,也许皇上会成全你们。”

“纵是皇上想成全,也未必堵的了天下悠悠之口,何况这路会的走的很累。秦大哥是个好人,但我对他的情就犹如你对承傲那般,我们都自信他们会找到更适合的人,执手相守一生,何苦要耽误人家呢。”她的无奈不需隐藏,纵是凝雪再聪明也不会明白她这无奈打哪儿来,她叹的是自己这注定没有结果的错爱,而这些如她会永远埋了,除非连皇上都负了她,她不希望让自己喜欢的人随她一起成了天下人所瞧不起的那一类。

宁愿辛苦自己,她也要让凝雪做了那流芳百世的一代贵妃,不容许自己给她的生活带来任何污点。这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堪,又怎能让她陪着承受呢。

夕阳刚落,紫禁城里便已华灯初上,歌舞升平,这热闹难得让凝雪不排斥,反倒有几分兴奋,许是因为这宴会虽是借着二阿哥满月之名,实则是为了庆祝一举革除的那些贪官。看百官们真诚的笑与祝贺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迟了些时间她才翩然入席,安静的很没有生怕打扰了所有人的雅兴,本就不是今夜的主角何苦要过分招摇,连打扮都清廉的很,宫里那么多女人,唯有皇后和沐阑是让她真正心悦诚服的,纵使皇后一直防着她,但当日权利独霸却也不见她对自己有加害之意,即使有私心却也总想着用更好的方法留着她的命,这淡淡的恩她又怎能忽视呢。所以今夜她自是不会多做打扮抢了皇后的风头,免得为彼此结下芥蒂。

“很忙吗?怎么那么晚才来。”应付了半天,始终在人群中找寻她的身影,那抹清丽身影他现在可是依赖的很。见她终于出现,更是忍不住好奇的问。

“是啊,妹妹不在本宫连个说话都没有,朝中的事又插不上嘴,我都派人找了你半天呢。”紫惜也接着皇上的话端问着,这些时日凝雪对她的照顾的确是发自肺腑,她嘴上不说心里明了的很,宫里那么多嫔妃也只有她才是真正欢迎这阿哥的到来,许是最近相处惯了,连她都开始有些粘着她,也终于明白为何皇上宁愿违背老祖宗的遗训也不舍让她离开。

“还好,也没什么可忙的,皇后娘娘宫里那些个宫女手脚利落的很,也着实不需要凝雪去忙什么。”拿起茶盅轻喝了口,平了些许急促呼吸,她才继续开口:“雪儿只是去放了个孔明灯想为二阿哥祈福所以才来晚了。宫里的人最近都忙的很,这些细节也跟着耽误了,虽没人记得但这事总不能不做吧。我也是临开席前经燕将军的妹妹提点了下才想起来,幸亏她心思慎密,早前已派人做好了灯带进宫,又不便打扰大家的雅兴,所以雪儿才自做主张自个儿去放了。”

也许别人未必明白,可他又怎会不明白这丫头的心思呢,用这种方法把甯儿引见给皇后才算真正的方寸得宜,该是赞叹她的缜密,但一想到她难道真的就那么不在乎让出他与别人分享,口气难免骄冲了些:“你还真有心呢。”

“哦,早前就听你不断跟我提起过燕将军那妹妹,说她灵巧识趣的很,今日这事还果然跟你说的出入不大,让他们男人去聊吧,你带我去见见那丫头,也让我当面谢谢她这心思。”完全不明白皇上这话里真正的意思,只以为他是真心的在赞凝雪,而她的心思也只在那丫头上,能如此有心实属不易啊。

“恩好,我去叫她,让她来您这行礼。”懒得理会皇上那突来的怒气,最近每谈到这事他总阴晴不定的,君王的心思果然不同于常人。

片刻后,凝雪紧拉着甯儿往皇后那走来,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宫里的礼数。若是得了皇后的喜欢进宫的事自然容易许多,这六宫到底还是皇后说了算。只要皇后一句“许了”,下头的人自然也不会多查什么。

同为女人她自然明白,要皇后再多接受个出色的女子来陪伴皇上无疑是让她自掘坟墓,唯有谦和有加,柔弱让觉得容易操纵才会让事好办些。

“甯儿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喜皇后娘娘生了个那么讨喜的阿哥,乃大清皇上之福也。”甯儿谦虚的低着头乖巧的开口,没人知道这话她在家练了多少次,宫她是进定了,唯有如此她才能有把握要回属于她的一切。

她该是感谢凝雪近日来的精心安排吗?可这暖床舒椅,金樽玉琼,还有眼前那高高在上霸气出众的男子本就是她的啊。

“起身吧,不必如此拘礼,今日这场合本就是君臣同乐的。本宫还真要谢谢你那孔明灯呢,稍后随我去坤宁宫该是好好赏你的。”惊见那丫头不下于凝雪的出众容颜,心不免又是一荡,轻扫了眼身旁完全处于世外的皇上,幸好他无心。但这样的女子既存与世早晚还是会出事,不如趁早拉拢了。

“是,奴婢先谢过皇后娘娘。”端庄的谢礼后她继续道,“今日人人都带来了贺礼,甯儿斟酌了好些时日,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礼才能配的上皇后娘娘。所以决定亲自为在坐各位舞上一曲,也算是让娘娘尽兴。”

“好啊,看这么个水灵的丫头跳舞的确能让本宫赏心悦目不少,去准备下吧。”见她如此乖巧懂事全无野心,她自然也乐的开心,何况这丫头又是凝雪引见的,如不得宜她又怎么会带来呢。

闻声,甯儿悄然退下。直觉告诉她,自己已成功了大半。太上皇死了,整个皇宫里唯一还能阻挠她进宫的也惟有这凤舞九天的女子。如今得了她的赏识,又有凝雪相助日后平步青云自是指日可待。

片刻后,悠扬琴声骤起。甯儿身着飘逸舞装,翠绿的衣裳更显得她如雨后荷叶般娇艳逼人。水袖善舞,惹得在场的人莫不看傻了眼,过真应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古话。

相较于那群亲王大臣们,反倒是身旁的喁琰冷静淡漠到让她惊讶。难道这昔日情就能在透彻的从他心底抹灭,她看的出今日的甯儿是在背水一战,使尽浑身本领博得皇后的嘉许,更是为了唤回皇上的情。

轻端起酒盅掩着嘴,细声开口,免得引来皇后的侧目:“这样的美人儿任是男人莫不心动,难道你看了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或者你可以去问问承傲为什么一样没有感觉。”低着头邪扬唇角答非所问的开口,至尽他才明白往日对甯儿的感觉未必是爱,如今心底存了一个人,任是再好的风景他都无心侧目,这样才称的上爱吧。反倒这似是无心的女子让他都快气极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今夜就这么留下她,好让你了了心头事?”

“不是,若是容的上雪儿撒娇,我宁愿朝朝享尽君王宠。”

这话里肆意的任性终于让喁琰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这样的凝雪才让他更觉得象个爱中的女人。撇了眼底下全都注视着甯儿的众臣们,他突然看向身旁淡定的女子,露出让她心底一紧的邪肆笑容,旁若无人的吻上她的唇,看她惊恐的睁大双眼,心情更是大好,他偏偏就想看她只为他一人失了平日了总维持着的优雅方寸。

眷恋了片刻才离开,这吻并为深入更似是惩罚般的轻点,见她久未回神才懒懒的开口:“宴会完了去乾清宫等我。”

“恩!”恢复自若后,她迟疑了片刻仍是应了,既然得了今生她就不会在放手了。而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她也愿意为这男人尽现。

这毫不忌讳的两人,到也乐的逍遥。却始终忘了分神留意底下的人。盈着笑看着这一幕的承傲,心底酸甜交缠,却仍是为他们真心祝福。差点乱了舞步的甯儿,以及那暗处透着浓浓恨意的喁璇,他恨这男子为何什么也不用做却得到了他所渴望的一切,甯儿的主动献情,凝雪的娇柔温柔以及……皇位。

第三节君情.欲说还休

夜夜长留明月照,朝朝消受白云磨。

天阶夜色凉如水,歇起纱帐呈朦胧。热闹余后,留下的只是更空洞的寂寞,凝雪一人独坐乾清宫,手握苏州绢扇若有似无的晃着,初秋的天泛着的凉意让她很是享受,只是那空气中充斥着的凄凉之意却也容不得她忽视。

宴会完了,她先行回宫等着,留着要皇上善后的事似乎还多着呢,那些亲王们以及……甯儿。那么多日未见,甯儿该是对皇上有说不完的话,她不想去打扰忍着无奈自私的逼自己做最后一次的圣人。谁让她偏偏会在不知不觉间倾心于那么个注定到处留情的君王呢。爱本无理,又怎能有智。

原是做好了准备,这一夜不等到天蒙亮别想见着喁琰。却不料,才在宫女的侍侯下更完衣,坐着没多久他便突然而至。

“小心身子,穿那么单薄居然还有心情摇扇子。”

“秋老虎热的很呢。”淡漠的解释着,才发现这声音出自谁口,轻然转头,惊讶的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这是朕的寝宫,朕不在这还能在哪?”颇觉好笑的口气,忙完了自然该回宫休息了,难道还得守在那儿一夜看空空如许的厅堂吗?

“可是……甯儿难得进宫一次,你不该好好陪陪她吗?”她不明白,却也万分矛盾着。曾经那般的眷宠如今在他心底就连一点余温都没了吗;但若真有了,自己心里会好受吗?爱果然能将人的心智一点点蚕食了。

“来日方长,今夜着实不适宜。”他又怎会不明皇后那明理的表象下暗藏着的妒心,若是今夜见了甯儿,怕是会为她进宫之事多生了事端。他承认自己负甯儿在先,万事只要她想要他都会尽力满足,诚如名分:“朕只是在养心殿和仪亲王聊了几句。”

“喁璇!”这陌生又熟悉的名啊,原以为自己彻底淡漠了,却仍是能为之一震。

震的已非是昔日的情,而是今日的仪亲王让她觉得危险。这般浑身上下充斥着野心的男子是她所陌生的,那么久以来他给她的感觉总是淡薄名利,一心臣服于皇上,纵是千般懦弱,却也不至于让人生惧。

而如今的他……紧揽芊眉,依稀觉得这样的喁璇她曾见过。那日景仁宫,他曾一反常态的捏着她的下额,危险的道“当日储君之位究竟是谁的,你大可以去问下你夫君。”这逐渐清晰的记忆让她煞白了脸,他要的不是甯儿,不是自己,而是喁琰的帝王之位。

“别想太多了,只是闲聊罢了。”看出她的心绪,他故做无事的劝着。他和喁璇间的事有太多道不明,而皇族之争却也未必是能端上来说的,然这些事不该由雪儿来烦恼,他要她的生活尽享清幽。

“恩!”乖巧的饶过这话题,她要知道的事又何须劳烦他人之口。任由喁璇怎样她都懒得插手,往昔的款款深情促使自己别搭理这男人的战争,她但绝不容许他利用了自己以及甯儿,陷喁琰于水深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