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三代又去团拜看望皇太后。

皇太后正因连番噩耗而不高兴,见到了康熙,才开了脸。又看到小胖子,马上大呼小叫了起来:“过来我看看,怎么瘦成这个样儿了?!”弘旦上前,被她一把搂到怀里,左看右看,又取了眼镜来戴上仔细瞧。

瞧完了埋怨胤礽:“你回回读信,都说他很好很好的,怎么瘦了?”

胤礽不好答话,还是康熙解的围:“男孩子长得结实一点才好呢。”

皇太后撇撇嘴,看看他:“那我得摸摸看,”捏了捏弘旦的胳膊,“好像是结实了点儿。”弘旦摇着她的手:“老祖宗,我跟着玛法过得很好呢,如今能骑快马,还自己猎了好些个东西,叫他们收拾了出来孝敬您。”

这才把皇太后说回转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既回来了,就要好好补补,总要长得富胎一点才能叫人放心。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我这里尽有的,一个老太婆又吃不了多少东西。”

弘旦笑着道谢了。康熙趁势吩咐胤礽:“你这就带弘旦去见见他额娘罢,朕与皇太后还有话要说。”

东宫父子二人齐齐告退。皇太后与康熙一起目送这两个人走了之后,脸上的表情才褪了下来。

皇太后是个感性的人,对新近出生的孩子兴趣已经不是很大了,却不见得晚辈夭折。抹着眼泪对康熙道:“刚才有孩子在,我不好吓着他。十八格格,多好的孩子,多可怜呀,我心疼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说得康熙心下恻然,又安慰皇太后:“也是缘份没到,额娘节哀。您要是心情不好,叫孩子们多来陪陪您。您想想高兴的事儿,您又有几个孙子要成家了,往后多的是小孩子来孝敬您。”

好话说了一车,才把皇太后给说转了回来。想了想,皇太后道:“我不过是一时心里难受,你不必放在心上。要是前朝不忙,你去看看和嫔。天可怜见的。”

被她一提,康熙也想起和嫔来了。本来他对和嫔还正在感兴趣的阶段,和嫔本人各方面的表现落在康熙眼里也是很不坏的。康熙从皇太后这里告辞,就先到了和嫔那里。

和嫔的宫院里静悄悄的,落叶打着旋儿无声无息地飘到了地上,除此之外一片静谧,时间也仿佛凝固了。直到外面响起了轻轻的口哨声,才有两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地出来。

圣驾何时回京,宫中主位都得到了提前的通知,和嫔这里也不例外。早早打发了人在宫门口守着,随时接收最新消息,只是她本人月子还未满,不得起身。这样的准备收到了成效,康熙回宫之后除了听取汇报、给皇太后请安,竟没去佟妃那里,先来看她了。

和嫔心里盼着康熙来的,真等到人来了,她又有些慌乱了:“镜子呢?”一个小宫女捧着妆匣,另一个从中取了梳子来,对着镜子给和嫔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有绞了帕子给她擦脸的、打帘子等康熙进来的。

康熙步伐并不快,等到他的时候和嫔的屋里甚至已经重新燃了一把香。和嫔在内室床上斜倚床头:“奴才给万岁爷请安,恕奴才无礼了。”声线清晰而轻柔,像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吓断一样。

经过这一阵儿的缓冲,和嫔的情绪已经缓了很多,目光也不呆滞了,依然眉拢轻愁,看得康熙一阵心疼。上前两步,康熙弃各种座具于不顾直接坐到了床沿上:“你还年轻,看开些。”

“是她与奴才缘份浅,也是奴才福分不够,没能给万岁爷养下个孩子。”说着眼珠滚落腮旁。

康熙又一阵唏嘘,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安抚了和嫔忧伤又不安的心。康熙见她渐渐收泪,方道:“你好生歇着,朕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离了和嫔处,又去佟妃处坐了一会儿,说她辛苦。佟妃已知康熙去了和嫔处,却不好带出不满来,陪着康熙一起同情了和嫔一阵儿,话锋一转:“王嫔也是功臣呢,您也不说说她的辛苦?”

王嫔倒是出了月子了,可以叫过来,可巧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随驾回来了,正在王嫔处,便一起过来请安。康熙又想看新出生的小儿子,小孩子还小,他又跑去看儿子。

佟妃不由羡慕起王嫔来了,连产三子,圣眷不衰。又想,不知道这一幕落到旁人眼里,会是个什么情形了。

佟妃是多虑了,后宫主位们今天还真没几个把心思放到康熙这里的。主位们都有儿子了,除宜妃外都有儿子随驾,见面说话尚且来不及,圣驾到不到,反在其次了。

便是宜妃,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王嫔生孩子,和嫔死孩子,怎么着不得安抚一二?

这一天,康熙翻的是佟妃的牌子。

相较于宫里的和谐,宫外简直就是乱了营了。

胤祉虽是先期回来的,问题是一回来就帮衬着雅布的丧事。他处在讨好卖乖阶段,好容易康熙对他的印象已经改观了不少,更要努力改造自己适应形势。

雅布又是镶蓝旗的老资格旗主王爷,胤禔与胤祉都是新封进去的旗主,皇子是够尊贵了,在铁帽子王面前也是抖不起来的。以此对雅布的后事尽心,除了是讨好皇父,也是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巧的是三福晋恰在这当口生孩子,生得倒是顺利,可生了孩子就得坐月子,家里家外的事情就不能样样顾得上,祉贝勒府虽不是一片混乱,也颇有点儿焦头烂额。

三福晋对胤祉的表现,尤其是事关丧仪,那是一百个不放心。自己坐月子,还要每天打发婆子去传话叮嘱:“爷,到了简王家里,一切稳妥行事方好。您要穿的衣裳我都给备好了,除了我给您备的,旁的您一件儿也不用添。”

饶是如此,还险些出了纰漏。

京里的铁帽子王,除了雅布,还有旁人。而平郡王讷尔福正是其中之一,他病得很厉害,宫里都惊动了,皇子们也不免要去探望一二。胤祉头一天与兄弟们约好了去平王府探病,叫三福晋给准备了礼物。

到了日子,他还睡过头了,随手捞了件衣服披上就出门儿。平王府门前一碰面儿,被他四弟用眼刀很剐了一阵儿,胤祉还很生气,你老四怎么这样的眼神儿看我啊?他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胤禛想打人:“三哥,咱们是去探病,不是去吊孝!”要是个头疼脑热也就罢了,偏偏是重病,你这不是咒人家么?

胤祉:“…”

这时马蹄声声,大阿哥奔了过来。他是属于现在没有老婆照顾的人,万事要自己上一点心才好,很快发现胤祉的衣服不对。胤禔不是胤禛,有话闷在心里,玩“你猜猜猜,我就是不说,你要猜不对我就鄙视你”的游戏,他很直白地开口了:“老三,你跟平王有仇呐?”

胤祉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一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哥哥、兄弟们等我一下儿,我回去换身衣裳就来。”他是骑着马的,老北京城地界也不算很大,跑回家,换衣服,再跑回来。

兄弟们已经在平王家门前集合了,连太子都到了。可怜平王府的人,听说外面来了皇子,早早地从大门开到二门,一路列队在通往讷尔福房间的路上,死活没等着人进来。

更可怜的是平王府的门房,眼睁睁看着一群皇子站在他的面前,人家就是不进去,平白承受了多少压力!

平郡王听说皇子和太子来探病,衣服都换好了,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等得撑不住了开始打盹儿。他的儿子都还小,为了给孩子以后留条路,听说皇子们到了,他还特意把儿子们都叫到跟前来了。父子一起等。

终于胤祉回来了,气喘吁吁:“连累哥哥兄弟们久等了,啊,太子恕罪,臣弟方才衣裳不合适…”他半道上遇到了皇太子队伍的后半截,人家封街了,他好容易证明了自己身份才被允许通过。

胤礽脸颊一抽:“我也是刚到,进去看平王罢。”

一路到了讷尔福处,讷尔福要起身行礼,别人是不必这样隆重的,见太子却是要礼仪周到的。讷尔福的儿子们被教过了,一齐跪下,胤礽抢上一步,把讷尔福压回床上:“你既不方便,就不要动了,都是熟人,这会儿还计较这个做什么呢?”又让孩子们都起来,“汗阿玛很是挂念你,只是…最近遇到了些伤心事儿,怕一见面,彼此都难过。”

讷尔福估摸着是说的是雅布、十八格格的事儿,也表示了理解:“皇上日理万机,又一片仁心,当为社稷保重才是。”

胤礽握着他的手:“汗阿玛虽不能亲自,却命我们兄弟过来看看。”

讷尔福很是感动,几乎要热泪盈眶了:“还要太子和诸位阿哥来看我,讷尔苏,代我给太子磕头。”

胤礽等讷尔苏跪下了,才松开了讷尔福的手,把他拉了起来:“你有些日子没来上学了,大家都想你呢。都盼着你阿玛转好了,你再回来。”又说讷尔苏瘦了,显是用心伺候父亲,真是个好孩子。

讷尔福背过身去咳嗽了好几声,才说:“太子抬举他了。”

“这明明是能看出来的么?有这样的儿子,是你的福气啊。”

讷尔福继续咳嗽,太监忙上来奉茶,顺平了气才说:“承您吉言。我已不在意自己的福气了,只盼他日后行走宫中,也能有福气才好。”

胤礽笑道:“旁的不好说,要说行走宫中…这不是有我们么?”

讷尔福放心了:“太子真是仁慈。”

众人一齐夸,皇太子真是宅心仁厚,善待亲戚啊!我们一定以皇太子为榜样,讷尔福安心了,让讷尔苏给大家行礼:“我看着是不行了,已经上折子给皇上,照看他们孤儿寡母,如今再把他向诸位托上一托。”

众阿哥分得清主次,即使是很想积累人脉的八阿哥,也知道什么场合少说话,大家都突出皇太子去了。胤礽早看过他的脉案了,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还是故作不悦:“不要说丧气话,好生养着,我带来了些东西,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着。叫御医们看看。”

胤禔屡次想要表现,都被胤祉给拦下了,胤祉很生气,他跟胤礽荐陈梦雷被阻,那也是私下的,面子丢得不大,在平王府门口被喊破,这脸丢得太大了。

所以,只要胤禔想开口,胤祉就能给他弯回来。截话、转话题、引其他兄弟一起说话,胤祉的语文水平不坏,玩文字游戏是一把好手,每每噎得胤禔想要吐血!

好你个老三,居然去捧老二的臭脚!再看胤礽,落在讷尔福眼里,那是承诺照看他幼子的好人,落在讷尔苏眼里,是很体贴的亲戚,落在弟弟们眼里,是表现得可圈可点的太子,可到了胤禔眼里,那就是装X。

胤禔受到了胤祉的报复之后,最后反把账记到了老对头胤礽的头上。胤礽这里,已经被记恨了还不知道,不过,如果对象是胤禔,多一笔少一笔也就是那样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可是这一回,胤禔不但记仇了,还流氓了一把,马上采取了报复措施。

却说胤禔越想越气,想着讷尔福谄媚的嘴脸,想着弟弟们吹捧胤礽的样子,火气越来越大。好你个胤礽,你不是出重礼么?我就断了你的财路!

一道烟跑去告状了,这一回他是动了脑筋的,并没有自己出头,而是唆使一个御使上折。道是太子门下奴才在外经商,如何如何。然后等着胤礽挨骂。

康熙看了折子,先把内务府总管叫过来:“皇太子那里的用度如何?”

翻开账本一看,如今已是一大家子人,反而比原先单个儿住的时候少了一些。康熙的眉头就皱紧了,谁敢虐待他儿子?!!盯着账本,康熙的思路开始向四下发散,最后得出结论,以前皇太子有索额图撑着,虽然索额图比较讨厌,但是会有各种孝敬,也确实起到了震慑作用。

现在索党冰销雪融…

混蛋!你们居然敢欺负我儿子!看人下菜碟也要看准了好不好?

他老人家一怒之下,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冒称太子门下往来贩运洋货,路过关市无人敢征其税”了。就是了又怎么样?京里办这种事情的人还少了么?!难得我儿子都没来诉苦!

康熙下了一道命令:“着凌普为内务府总管大臣。”

凌普,大家口耳相传的皇太子奶公,正在家里琢磨着,京中死了几个亲贵,不好唱戏,找点什么娱乐活动好呢?一个大馄饨就落到他头上了。凌奶公,买卖来了,去贪污贪污娱乐一下吧。

消息传来的时候,直郡王正在报恩寺里跟他相信的高僧巴汉格隆在那儿参禅呢。自以为算无遗策,打算模仿一下谢安,来一句‘小儿辈已经破敌’,不料康熙完全不按照他的剧本走。

一应计划想到了南辕北辙的效果,胤禔瞬间狂化了!

胤禔跳了起来,狠捶供桌:“佛祖,你也是长眼睛的,怎么就让那个小人那么得志?你怎么能不叫他倒霉呢?!”他完全忘了巴汉格隆还在身边了,直接上了诅咒,“那就是个祸害啊!怎么还留在人间?您叫阎王收了他去吧!汗阿玛,你太偏心了!胤礽!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去死…一群不长眼睛的弟弟,就知道跟着当应声虫,真该下拨舌地狱去!他哪里好了,你们也去死!”[1]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才发现巴汉格隆巴在门边儿上大半个身子已经溜出去了,差一点儿就能装什么都没看到了。

巴汉格隆看胤禔双眼冒火,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心道不好,连忙上前道:“我看过了,外头没人,王爷请放心。”

胤禔呼哧呼哧直喘气,巴汉格隆小心地道:“其实,您要是想…呃,其实我有秘法的。”不管怎么说,先保住命要紧啊!

胤禔居然同意了!“哦?你倒说说看。”

巴汉格隆透露了一点自己原来的营生:“蒙藏一带,常有这样的…”接着就列举了N种诅咒人的办法,同时举出成功的范例,“这一种夹着头发的,五年前我用过,很灵的;那一种刻木人的,有个媳妇叫我咒她婆婆,没多久婆婆就死了…”

由于他一直以得道高僧的面目出现,颇得胤禔之心,加之胤禔是做梦都想胤礽去死,自己好当皇太子。病急乱投医,他信了。

在几十年物质世界的争斗未能奏效,耐心已经耗光了的情况下,胤禔终于把对胤礽的反感上升到了精神层面:画个圈圈诅咒你!

作者有话要说:[1]一直以为胤禔诅咒的只有太子,后来翻看《清史稿·列传第七》才发现他咒的兄弟不止一个,上原文吧四月,上将巡塞外,谕:“允禔镇魇皇太子及诸皇子,不念父母兄弟,事无顾忌。万一祸发,朕在塞外,三日后始闻,何由制止?”

望天空,直王爷,你一如既往地二了!

第169章 此号满级转生去

胤禔这种人,不到快要饿死的地步千万不要给他打工,不然你会悔死!

他要当地主,一定是半夜鸡叫的那一种;他要是商人,肯定是被莎士比亚写进了剧本里的那一个;他要是资本家,那就是拧螺丝的卓别林的那个老板。

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是禀承着开一份工资,能让工人干三份活就不让人干两份半。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愁切切的人。

可怜的巴汉格隆这两天不但头光了,眉毛都快被自己揪秃了。

咱从蒙古来的时候,你可是说就念念经,拿咱装装门面、偶尔做做法事再陪你聊聊天而已。我经也念了、门面也装了,你老婆的法事我也尽心糊弄了,陪聊的工作我也很尽力在听你吐槽呀!

今天来找我,居然不是涨工资,而是加工作!

善了个哉的!

老衲不去咒人很多年了啊,你让我重新想怎么咒?还一次咒…那么一坨人?不说千里也有个几百里,从蒙古跑到这里来我容易么我?就想混口舒服饭吃,你倒好,直接把我架油锅里了。

那些人哪一个也不好相与的吧?

巴汉格隆翻看着手上的名单,太子(胤禔他老冤家)、三阿哥(最近得罪了他)、四阿哥(据说此君对太子比对直郡王客气)、九阿哥(明面儿嘲笑过直郡王)、十四阿哥(对直郡王非常不耐烦)…

巴汉格隆看得都要叹气,王爷,你家兄弟怎么都跟你不和?看这么些人不顺眼,你要不要反省一下你自己啊?

端谁的碗受谁的管,京城不比草原,逃跑都很不容易,长城以内,喇嘛又显眼,巴汉格隆还听到了不少不该听的话,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他只得苦哈哈地帮着胤禔咒人。

这个老板明显还不相信他,还要在旁边监工:“既然如此,那就赶快动手,你要在哪里作法?带我去看!”说话的人兴奋得直搓手。

看直王爷这个样子,就跟他接下来要做的是行刺皇太子而且是必然成功,王爷要跟着目睹太子断气的全过程一样。

巴汉格隆硬着头皮,把胤禔带到他自己的住处。由于地位颇高,他独居一进小院儿,也有个小喇嘛服侍着。这回进了门,把小喇嘛赶出去,这种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哇!

巴汉格隆刚把门插上,胤禔又在催促了:“我就在那里坐等你的好消息,如何?”

巴汉格隆想吐血,早知如此,刚才的牛皮就不应该吹得那样大。我为什么要说自己会呢?为什么不能说是蒙古那里有会,可以从中做个介绍人,拐直郡王点金子说是去为他寻人,然后跑了就不回来了呢?

虽然在蒙古也犯过事,不过从蒙古往西,没多远就是准噶尔、西藏,那是清廷势力达不到的地方啊。我二了!巴汉格隆泪流满面,安逸日子过得久了,居然丢掉了狡猾,太不应该了。

巴汉格隆心里汪着一泡委屈的泪水,请胤禔坐下。胤禔在椅子上已经坐得不稳了,没人上茶水他也不在意,一意催促。

烟雾缭绕的隐蔽禅房内,巴汉格隆被迫作法,重新拾起原有的诅咒方法,摇着经筒,满地转圈儿,口口念念有词。念着念着,居然升起一种断人生死的快意来。由被强X到和X,转变过程极其迅速。

破罐子破摔了!踏出了这一步,就再难回头,还不如真心实意地咒一咒,万一成了呢,自己也是个功臣。想到这里,不但经筒在摇,连脑袋也摇了起来。

上蹿下跳了一通,却没有得到表扬。

这种方法是够原始神秘,但是又显得简陋,胤禔不由得深深地怀疑起其有效性来了:“就这样?”

巴汉格隆郁闷了,他以前诅咒人的时候,做到这一步就能拿到工钱了。今天做得还更卖力,居然没有被表扬。不愧是皇子啊,连对诅咒的要求都比平常人要高。

不对,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

此时,巴汉格隆只能故作神秘,话也不说了,微微点头而已。

胤禔半信半疑,不过他在这方面他目前还是个生手,只能暂且记下,嘱咐道:“我明天还来,必叫神佛知道我的诚心。”(恨不得弟弟死的诚心么?)

巴汉格隆心里捏了一把汗,他确实咒过人,其中很多还真是死了。只是这一次咒的人身份尊贵,万一真有神佛庇佑可怎么办呢?

担心有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胤禔天天来,都没成效。胤禔开始不耐烦了:“你到底行不行?”

巴汉格隆也纳闷了,怎么一点效果也没有呢?小心地道:“也许是皇太子真得了庇佑?”

“呸!就他?”胤禔挽袖,“你给我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灵验的法子!”

巴汉格隆却拿出了作科学研究的认真态度,越分析越觉得自己刚才说得对:“我这个法子,对一般人是有用的。不过这回是对皇太子和诸皇子,法力就有些不够,毕竟血脉高贵,得作些个别的准备。”

胤禔口上不承认,心里也认为他说得有理:“有灵验的法子你不一开始就用?!”潜台词:能砍了他的头,你不砍,拍他两巴掌就算完?

这回轮到巴汉格隆挽袖了,从此他努力钻研诅咒大全,地吸收借鉴了满、蒙、汉、藏四族诅咒经验,相互促进,将诅咒这门历史悠久的学问本土化、国际化、一体化,总结出了近二十种诅咒方法。

举凡诅咒,要素很简单,诅咒人、诅咒内容、诅咒对象。

原理也很简单,诅咒人通过某种神秘的仪式间或动用道具,把自己期望诅咒对象的下场宣诸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或这种力量的代表),与之达成协议,使诅咒期望映射到诅咒对象身上。大功告成!

现在要素齐全了,缺的就是三者的联系。古今中外,这种联系看起来花样很多,认真分析起来也就是那么些:念经(一定要念到你咒的是谁)、更直白的是做个偶像(本义,非引申义)、最红果果的是诅咒对象用过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其身体的一部分如毛发。其作用跟在阿里巴巴家门上画记号的四十大盗的想法差不多,踩点子,别抢错了人。

这其实跟求神许愿的差别也不算很大,老大,我给你供个猪头,你保佑我不挂科。(是善男/信女某某供奉的啊,发票上别写错名字。)

神啊,我给你烧纸钱,你把这家伙干掉!(这是他家门牌号,表认错了啊。)

自从巴汉格隆拿出了详细方案,胤禔那颗燥动的就被抚平了,跟巴汉格隆端议:“这个好,我不用翻玉牒就知道他们的生辰八字。”尼玛废话!他们出生的时候你都经历过,哪怕太子生的时候你还不记事儿,年年他过生日你都得参加啊!

“这个也不坏!”此种方法是要上书胤礽姓名,然后扎针,现在不能扎真人,扎个草人也解恨呐。

“这个也要弄。”是画图,画着他家三弟入拔舌地狱。

直郡王结论:“都要弄!”

巴汉格隆再斯的哥尔摩这会儿也虚脱了,理智地道:“王爷,这些都做出来?没几个月完不了工…”

“那就赶工!”

“做完了,要放到皇太子的宫里才有用。”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来想办法。”

“还要材料的…”

“我拨给你。”

“我尽力。”

打十月开始,弟弟们觉得大哥见了他们就笑,笑得…怪碜人的。

京中另一处,凌普门前车水马龙。

凌普此君,本是内务府世仆,他老婆是因为他根正苗红,才能被选做皇太子乳母的头儿的。自从其妻成了皇太子的乳母,家中情势一变,反而成了他仰仗老婆,才能在人前显得高贵来。其实他们夫妻,都是仰仗着太子。

宫规所限,也是各种坑爹的实际情况所限,皇子落地,即使亲妈没死,也是乳母带着。要读书的时候,干脆就不跟亲妈住一块儿,单由乳母照顾起居了。皇子与乳母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了。老八分府,都是娶了媳妇儿的人了,还把乳母夫妇一齐带了出去。亲密之情可见一斑了。

凌普夫妇这里,又出了点意外。康熙对唯一存世的嫡子简直当眼珠子看,父子感情好得离谱,相对的,乳母的份量就轻了些。同时,皇太子身份的关系,康熙从很早就开始培养皇太子接触大臣而不是接触乳母,一般到毓庆宫没多久,就把这一对夫妇打发出宫了。

此后,虽然还能经常进宫请安,接触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大阿哥一系逼迫得太紧,皇太子系的人也抱团抱得紧,感情好些。但是很快,这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皇太子淡定了,吐槽群解散。

内务府总管这个职位落到自己头上,凌普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直到陛见,康熙非常直白地告诉他:“叫你当内务府总管,就是要你好好照顾皇太子,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凌普这才醒过味儿来。

挽袖子,干活儿呗。关于差使,都不用动脑子的,皇帝已经说了,他的职责就是给皇太子看仓库提货的。此项方针已定,凌普也只要放一句话去:“东宫里来取什么就给什么。”剩下的也不用他去当宅急送。

他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琢磨一下贪污腐败的问题。

而其他的人,哪怕不知道其中内情,光看内务府总管这个肥缺就联想到了贪污腐败。内务府各处郎中、与内务府有业务往来的某些商铺、内务府辖下的庄田管事…这些都是有利益关系的,大家来分个赃吧。

此外还有与内务府总管级别相仿的官员,也要亲自登门来拜访一下。内务府管着皇帝的衣食住行,面圣的机会很多,大家相互照应一下如何?

在此之前,凌普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拜见皇太子。

还是毓庆宫,还是惇本殿,不过太子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太子了。

凌普穿着簇新的官服,十月了,刚刚下的通知,要换冬季制服,凌普因其新到手的职位,就有人几天之内给他准备了全套子的行头,样样都选的顶好的材料。取下暖帽,趴在地上请安:“老奴给太子爷请安,又见到太子爷了,奴才实在是、实在是…”哽咽了。

胤礽也很是伤感,初恋总是美好的,幼儿园总是最好混的,怀念完那一段时光。胤礽道:“汗阿玛点了你差使,你就要好好当差,不要令汗阿玛失望,也给我争口气。办得好了,也是你的脸面。”

凌普年纪不小了,声音倒是宏亮:“奴才领命!”

“起来罢,座。”

起身谢座,卷起马蹄袖,坐着端起茶来抿了两口,发现毓庆宫的茶确实好,在这一点上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凌普有些失望。眼睛四下打量着,毓庆宫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又失去一次机会。

胤礽由着他四下张望,且不开口。

终于凌普发现了他可以发挥的地方了:“太子爷这里的坐褥已是旧了,您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呢?奴才这就给您换新的去。”

胤礽看着七成新的坐褥,有点儿郁闷,坐褥的料子是选的最好的,做工也极精致。虽是去年的东西,也只是去年入冬之后新换上的,开春就收了起来,今天冬天才拿出来的,可以了。

唉唉,他以前就是过的这样奢靡的日子啊~当然,胤礽反省完自己还反省了一下别人,凌普这样事事都要让他掐个尖儿的人,显然也是一大推力。从内因到外因,胤礽相信自己当初,是真的挺欠扁的。

这个奶公,如果还是这种想法,在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怕是不合适呢。胤礽决定提醒一下凌普,让凌普纠正一下思路,毕竟内务府总管是个好差使,他也不希望落到其他什么人手里。

“汗阿玛尚节俭”

“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您的去啊!”凌普一惊一乍,“当年,日子再艰难,皇上自己的份子都减了,也没短了您的去。您怎么能自轻呢?”

这话不像是个男人说的,倒像是个护短的老妈子说的。胤礽苦笑,这还是他的奶公呢。“我如何能与汗阿玛比?汗阿玛俭省了,我就更要俭省,总不能他老人家缩衣节食,我倒挥霍起来了。”

“这一回是皇上亲点的奴才,为的就是您呐!万岁爷说了,奴才就一样差使,把太子爷伺候好了,您要什么,奴才就开库给您取什么,库里没有的,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皇太子变骄纵的最大外因出来了。

胤礽想了想,还是不跟他争辩了,汗阿玛也说了,是他要,内务府给,顶多少要一点东西罢了,也‘优容’一下凌普。不管怎么说,凌普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人。

很是嘱咐了一通:“要实心办差,不可横生事端,无过即是有功。”才放凌普出去。

皇太子的表现应该说很合适,既敲打了凌普,又给他留了面子。

凌普出来之后却抹了一把心酸泪,然后怒了:皇太子居然变得这样小心了,谁欺负他、虐待他的?弄到皇上要把咱给弄来伺候太子?挽袖子!要提高东宫生活水准!

没用两天,毓庆宫、端本宫两处就都傻眼了:凌奶公真是自己人!猪一样的队友!

淑嘉哭笑不得,凌普对她很够意思,什么对孕妇好,不用打报告他就先搬了什么来,根本不管她这里已经有了很多了,退回去不近人情,留下来也是白占地方。

胤礽焦头烂额:“高三燮!贾应选!你们谁取的这个?给爷退回去!”

高、贾:咱们冤呐!

就这样,康熙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忙着咒人一个忙着退钱,连月初时皇太后的圣寿都过得很是紧张。皇太后这个生日略有不巧,前有雅布已死,后有讷尔福等死,还死了一个孙女一个曾孙。曾说卑不抑尊,其热闹程度还是减了。

过了皇太后的生日,直郡王和皇太子又忙上了。一个化身宗教问题专家与巴汉格隆进入了深入探讨,一个变成了廉政先锋,把他奶公狠训了一顿:“内务府总管,领着朝廷的俸禄,当先为国家着想。你当先供皇太后、汗阿玛才是!”

暂停一下,甭管你们哥儿俩都在忙些什么,都先扔一扔吧,平郡王讷尔福死了。你们先掏一掏腰包,给他的丧事上点儿礼罢。

康熙这一回的反应很快,马上命讷尔福之子讷尔苏袭爵。早死如简亲王雅布,早就被册立了的世子雅尔江阿到现在还没收到正式任命呢,娃娃讷尔苏的脑袋上就正式扣了顶铁帽子。

老王死了,新王主持丧事,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讷尔福算是大家不远不近的族兄弟,不过因为一顶铁帽子,倒与皇室格外亲近些。皇子们能亲到的都亲到了,胤礽寻了个借口,向康熙告假:“兄弟们都去了,儿子独个儿在宫里坐着也是难安。”

得到批准,他换了件素服就去了。

吊丧事件简直就像是探病事件的重演,好在这一回三福晋出了月子,亲自准备了丈夫一应应酬事宜,三阿哥并没有出什么纰漏。大阿哥很生气,皮笑肉不笑地:“老三这回没穿错衣服啊,真不错。”

胤祉这会儿嘴皮子利索了:“丑妻薄地家中宝。”没老婆的你羡慕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