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智远道:“哪里这么容易啊?我人脉始终是不够的。”
“我明日便去侯府探望一下玉儿,顺带捎句话给咱女婿,让他在侯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侯爷如今虽不在朝中,人脉却是有的,他说一句,顶过你做三年啊。”梁智远点头,“是啊,虽说宁远侯这个侯爷,如今已经没多大的势力,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子呢,若是当年,能嫁给敬候三公子苏青,这就不一样了,那苏青也真是,为什么偏就看上了阿离?玉儿比她好多了
,阿离死得可惜啊,否则还能攀上敬候这门贵亲。”听得阿离这个名字,韩氏眼底闪过一丝冷狠,随即便恢复了如常,“是啊,是可惜了,只是,阿离这孩子,到底是在外头养大的,和老爷不亲厚,总认为是老爷害了她的母亲,竟要去那木屋里住,这不是抹
了老爷的面子吗?让人知道老爷身为父母官,却把自己的嫡女驱逐出去,传了出去,以后这官场怕也不用混了。”
梁智远眼底顿时便有了一丝厌弃,“所以,死了也就算了,一切都是她自己找的。”
韩氏为他上了茶,笑道:“行了,大好的日子,净说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呢?”
梁智远握住韩氏的手,不无感慨地道:“这些年也辛苦了你,替我生下懂事的一女一儿,且都有了出息,前日见了李先生,说锦哥儿应该会中举。”
“真的?”韩氏大喜,“真的能中?这不还没公布放榜吗?”
“李先生是什么人啊?他和主考官张大人是表亲,知道点内幕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韩氏抬起头,笑容在她脸上蔓延开去,儿子出息,才是她真正好日子到来的时候啊。
“我得马上去给祖宗上香才行。”说完,她急急便走了。
站在梁府的祖宗牌位前,她冷笑地盯着右下方的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先室杨氏淑珍生西之莲位”。她冷笑一声,“你和你的女儿死前诅咒我不得好死,真可惜叫你们失望了,我活得好好的,儿女都出息了,你们死不瞑目吧?”
伶俐篇第二章复仇的女子
离了神楼,李妈妈提着灯笼上前,“夫人,早点回去歇息着吧,明日还得去侯府呢?”
韩氏打了个哈欠,“也好,今日着实累得很啊。”
“夫人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李妈妈问道。
韩氏怔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妈妈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几分痛快,“五年前的今天,大小姐在那木屋之中被烧死。”
“什么大小姐?”韩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过是杨氏所生的小贱人。”
“是,是,”李妈妈连忙改口,“是小贱人。”
“我啊,倒是真后悔杀了她们母女,她们若是活着,见我今日所拥有的,怕是会把眼睛都给嫉妒红了吧?”韩氏轻笑出声。
李妈妈说:“那是,杨氏也就罢了,性子懦弱,倒是那小贱人,牙尖嘴利,浑身是刺,是该好好先折磨一阵子才让她死的,当时三小姐便说了,先关木屋里饿几天,再弄死她,倒是夫人心急了。”
“我那时候是想着,她若死了,阿玉便能嫁给那苏青,没想到敬候府的三公子苏青竟然就认着那小贱人,分明阿玉比她好不知道多少倍,若不是后来还是攀上了宁远侯府,阿玉得憋屈死啊。”“可不是吗?当时小贱人死后,老爷跟敬候提出要让苏三公子娶三小姐,苏三公子不同意,三小姐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连续几天不吃不喝,老奴但凡想到这点,便恨不得把那小贱人弄活过来再杀一次。
韩氏瞧着她道:“阿玉是你带大的,你自是心疼她的。”
李妈妈提着灯笼,两人缓步走着,说说以前的事情,倒也是惬意得很。
“夫人!”一名身穿绿色衣裳的丫鬟疾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慌张,“大小姐回来了。”
李妈妈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大小姐早就死了。”
丫鬟的脸色有些苍白,“李妈妈,是真的,确实就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人已经进了府,如今坐在正厅里,小吴已经去请老爷了。”
韩氏与李妈妈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
李妈妈笃定地道:“绝对不可能,大小姐已经被火烧死了,定是有人冒名顶替,想来打个秋风。”
韩氏心里多少有些不悦,这大好的日子里,有人来捣乱,且还是以那小贱人的身份来捣乱,着实晦气。
“连问都没问清楚便去请老爷,真是糊涂。”韩氏生气地道。
“这个…回夫人的话,是管家吩咐的。”
韩氏对李妈妈道:“你去解决了,我回去跟老爷说一声,他今天也累得够呛。”
“是,夫人!”李妈妈得令,便带着丫鬟出去了。
正厅外的廊前,围着好几个下人,听得是已经死了的大小姐忽然回来,都十分好奇,纷纷争看。
李妈妈来到,见此情况,随即愠怒道:“一个个围着做什么?自己的活儿都干利索了吗?”
众人见夫人身边得脸的李妈妈来了,都讪讪地散开。
李妈妈哼了一声,“也该叫管家好好地管束一下这些人了,越发懒散,哪里有大家之风?”
她转头,看进正厅里,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坐在椅子上,一手捧着茶杯,一手用杯盖轻轻地刮着茶沫子,她看进去的时候,那女子也刚好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李妈妈还真吓了一跳,这真是见鬼了,怎么那么相像啊?
不过,她随即稳住心神,越是相像,越是不可能,因为,那天在木屋里,已经把那小贱人的脸砍烂,鼻子都快削没了,再高明的大夫,能治好她的性命,却也治不好已经毁掉的容貌。
“你是什么人?敢骗到知府大人家里来了?”李妈妈进去,便傲慢地说。
那正在喝茶的女子慢慢地放下杯子,唇瓣一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李妈妈,不过才五年,你便忘记了我吗?”
容貌能伪装,但是这把声音,李妈妈却十分熟悉。
她心头着实是骇了一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别想糊弄我。”
女子看着她,眸光温和无害,“李妈妈,再仔细看看,觉得我似乎谁啊?”
李妈妈挺直腰骨,冷然吩咐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骗子打出去。”
两名小厮马上进来,便要上前拖那女子。
女子陡然沉了脸,“我看谁敢?”她的声音,顿时变得阴沉萧杀,只见她站起来,走到里李妈妈的面前,冷冷地盯着李妈妈,“五年前,木屋的事情,李妈妈忘记了吗?我梁若离却没有忘记,五年,三千多个日夜,我无一日不想着回来找你
们。”李妈妈压根不害怕,“五年前,我们大小姐在乾州城外被火烧死,所有人都知道,你想冒名顶替,骗吃骗喝,也得把打听明白一些,真是猖狂,行骗都行到知府大人家里来了,若不给你点教训,还不叫外人
笑话?”
说罢,厉声呵斥那两名小厮,“还站着做什么?拖下去打。”
她的话音刚落,却见眼前寒光一闪,她下意识地偏头过去,左脸颊一阵发冷,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她还没来得及看,便觉得耳朵尖锐地痛。
“哎呀,疼死我了!”李妈妈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一出手便割了李妈妈的一只耳朵,疯了吗?
便真是大小姐回来了,也跟李妈妈无冤无仇,怎能如此?
“你…”李妈妈捂住耳朵,血往指缝外渗出,歇斯底里地怒道:“还不赶紧拿下?”
梁若离拿出手绢,慢慢地擦拭着匕首,冷眼看着那些欲上前抓拿她的人,淡淡地道:“去请老爷出来,不然,这一刀下去,便不只是耳朵了。”
下人慌作一团,有人上前扶了李妈妈,有人快速飞奔去通知老爷夫人,有人去叫府中侍卫,剩下的,如临大敌地看着梁若离。
梁若离慢慢地坐回方才坐着的椅子上,神情依旧淡漠。
五年了,五年了,杀母杀弟及杀身之仇,也该好好地算算。这
伶俐篇第三章认女婿
五年了,复仇的烈焰时刻在心头里烤着,午夜梦回,她都能闻到自己脸上身上的血腥味道,能看到大火席间而来,几乎把她焚烧殆尽。
若不是夜王刚好经过,救下了她,她便死在那火场之中,此仇,怕也要下辈子才能报了。
韩氏本已经回了房中,听得下人来报,说李妈妈被大小姐割掉一个耳朵,顿时大怒,“好大的胆子,竟然在知府家里行凶?”
梁智远闻言,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是一个女子,你们这么多人,也拿不住吗?”
阿离早就死了,他自然不信这个女子是阿离。
“大人,此女出手迅疾,奴才等哪里阻止得及时?”
“出手迅疾?莫非是招惹了什么江湖女贼?”梁智远略一沉吟,吩咐道:“马上着府兵前来,守着各个出口,本府出去会一会她。”
韩氏担心地道:“老爷,您去怕是不太妥当,若真是女贼,怕有危险。”
“她莫非还敢杀朝廷命官不成?”梁智远厉声道,他还真就不信邪了,这女贼也忒没眼色,竟敢到知府家里来行凶。
韩氏听得此言,便道:“那好,老爷快去快回。”
又吩咐了奴才们,“你们放机灵点儿,别叫那女贼近了老爷的身。”
“是,夫人放心!”下人应道。
六七人护着梁智远出了正厅,李妈妈已经被带下去,送医馆了,正厅门口围着几个下人,但是都不敢进去,神色惊慌惶恐。
见梁智远来到,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她…”管家急忙上前,犹豫了一下,“她确实酷似大小姐。”
梁智远皱起眉头,“你在梁府多年,从乾州跟着本府过来,莫非也不知道大小姐已经死了吗?还什么人都敢放进来,这府中你来管,着实叫本府不放心。”
他说着,便进了正厅。
待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梁若离时,他也惊住了,怎地如此相似啊?难怪那些奴才会震惊了,“你…”
梁若离抬起头来,看着梁智远,神色讥讽,“五年不见,父亲不认得女儿了吗?”
梁智远盯着她,这张脸,这把声音,确实是阿离的。
但是,阿离分明五年前就死了。
“你真是阿离?”他问道。
“父亲仔细看看。”梁若离道面无表情地道。
梁智远摇摇头,“五年前,本府的大女儿便死了,你不是她。”
他陡然厉色起来,“你到底是谁?”
梁若离却轻笑起来,“你说你的女儿死了,可曾看见她的尸体?”
梁智远一怔,“这个…”
梁若离继续追问,“若没见到尸体,如何断定我已经死了?你为官多年,便是这般断案的?”
听得她质疑自己的英明,梁智远大怒,“便是本府不曾见过她的尸体,也能断定你不是她,你若是本府的女儿,怎敢这样跟本府说话?”
梁若离冷冷一笑,眸光定定地落在梁智远的脸上,“那是因为,我以前认为一个人负心薄幸总有个限度,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猪狗不如!”
“你…”梁智远大怒,“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吗?”
梁若离盯着他,“怎么?大人想杀我不成?”
“来人,把她拿下!”梁智远怒道。
门外,顿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梁大人,父女重聚,怎地不高兴吗?”
梁智远一怔,回头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色锦衣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此人装扮并不算华贵,但是气度不凡,仔细看,不禁吃惊,连忙收敛了神情,拱手道:“苏将军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梁大人,许久不见啊。”
苏青站在梁智远的面前,眸光却是落在了梁智远身后的阿离脸上,一脸宠溺地道:“你怎么不等等我便先回来了?”
阿离的神情却是十分疏淡,“我叫你不要跟着来。”
“那怎么行?你回娘家,我总得跟着。”苏青温柔地说。
梁智远闻言,大为骇然,“你们?你们成亲了?”
苏青看着他,落落地道:“没错,我们成亲了。”
梁智远脑子嗡地一声,不过是片刻间,便已经转换了几个念头,他一直都盼着能攀上敬候一门,之前阿离便与苏青定亲了,后来阿离死了,这门亲事便取消,他为此不知道懊恼了多久。
如今阿离回来,且已经与苏青成亲,如此说来,他和敬候到底是做了亲家了。
他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来,却故作嗔怒地对阿离道:“你这孩子,怎地成亲了也不回来说一声呢?”
这话,便等同承认了眼前这个女子,是他的女儿梁若离。
之前抵死不承认,如今苏青一句话,便上赶着认女儿了。
阿离只看着他,不说话。
“来人,来人,”梁智远只顾着巴结新女婿,连忙吩咐道:“备下酒菜,本府得与女婿好好喝一杯。”
苏青笑道:“急什么呢?阿离也累了,明日再叙也是一样的。”
梁智远拍了一下大腿,“瞧我…一时高兴竟都忘记时辰了,来啊,带姑爷和大小姐回清苑。”
管家犹豫了一下,这清苑可是三小姐出阁前住的屋子,每每回娘家,也都是住在清苑,她可不喜欢有人进去。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梁智远见管家站着不动,顿时便生气了。
“是,是!”管家连忙躬身请苏青与阿离。
梁智远回了屋中,喜滋滋地对韩氏道:“真是神奇了,阿离竟然嫁给了苏青。”
韩氏正在梳头,闻言,陡然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真是阿离?”
“可不是吗?一模一样,且是和敬候府的三公子苏青将军一起回来的,这苏青如今可是摄政王身边炙手可热的武将啊。”
“怎么可能?”韩氏尖锐地叫道,“梁若离已经死了。”
梁智远诧异地看着她,韩氏自知失言,连忙道:“只怕是有人冒名顶替来行骗。”梁智远坐下来,神情愉悦,“怎么会?阿离的模样没变,苏青我也认得,今年喜事多啊,最叫我狂喜的,莫过这件了,有苏青在,你也不必巴巴去看玉儿公婆的脸色,他们说的话,哪里有苏青顶用?苏青若能在摄政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才是真胜过我做三年知府累积的功绩啊。”
伶俐篇第四章我没有害她
韩氏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人都死了五年,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还有,她嫁给了苏青?敬候府的苏青?
当初梁若离死了,她提出要让玉儿履行这个婚约,苏青却怎么也不愿意,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一定是个阴谋,梁若离是肯定死了的,她亲眼看见,身中三十多刀,席卷焚烧的大火,便是神仙,怕也是逃脱不了的。
“怎么?你看起来不大高兴!”梁智远瞥了她一眼道。
韩氏勉强笑了一下,“只是觉得震惊。”
她端正了一下神色,知道他如今沉浸在喜悦中,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却还是忍不住暗暗提醒,“震惊这本来死了的人,怎么还能活着回来。”
梁智远道:“只怕她是有一番奇遇也说不定的,总之活着回来就好,你明天也不要去宁远侯府了,我们在府中设宴,招待苏青。”
韩氏大吃一惊,“这怎么行?都已经叫人回过话了,说明日便过去的,指不定宁远侯府已经设下宴席招待我们了。”
梁智远不高兴地道:“这还没满月,你去本就不合适,你着人送些补品过去,给哥儿准备的小衣裳也先送过去,回头等满月,阿玉不得带着哥儿回娘家吗?也不必巴巴地跑这一趟了。”
韩氏闻言,气得肺都要炸了,却仍忍着一口气道:“老爷,您别忘记,她一回来就割了李妈妈的耳朵,她是回来报仇的。”
“报仇?”梁智远想起在正厅时候,阿离说的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对,她似乎对我有些怨恨,这莫非是有什么误会?”韩氏擦拭眼泪,抽抽搭搭地道:“自打从庄子里接她们母女回来,她对我便一直不满,尤其在她母亲难产死后,认定了是我害死她的母亲,老爷,到底是五年没见,不知真假,即便是真的,却又如此仇视你
我,你真认为,苏青会帮你吗?真要为了未知数而得罪了宁远侯府?”
“她对你不满,以往便有,但是自打苏家来提亲,你对她也不薄,我见了你为她张罗嫁妆的单子,几乎已经是倾尽了我们梁家三分一的家财,也不算亏待,这孩子,怎就不领好心呢?”
梁智远是百思不得其解,回想起当年的事情。
他公务繁忙,又忙于应酬上级,内宅的事情很少管理。
阿离出生的时候,便有高僧说她是灾星,必须避让到十岁才能回来。
因此,她刚出生没多久,便送去了庄子,她母亲不舍女儿,跟着去了,她们出去的这十年,都是韩氏当家,主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十年后,接了她们母女回来,他对这个十年没怎么见过的女儿,没什么感情,冷淡是常事,加上韩氏主家多年府中下人怠慢也是有的,这种情况,持续到敬候长子带着三公子路过乾州,登门拜访,三公子
见过阿离一面,过了几日竟让人前来提亲。
当时的他只是乾州的知县,做梦都没想过攀上京中军候世家,当时他还跟韩氏说,那高僧一派胡言,阿离不是灾星,反而是福星,能与苏家对亲家,简直是祖上积德了。亲事定下之后,他到州府办案,回来才知道阿离因为猜忌她娘亲的死是韩氏所害,愤而离家出走,竟住在城郊的小木屋里,韩氏去找她,她想放火烧死韩氏,最后,是李妈妈冒死相救,韩氏才得得以脱身
,但是,阿离自己却被烧死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阿离虽然会对自己有怨,但是不至于恨之入骨。
莫非,其中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韩氏一眼,“那日木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氏心头忽地一跳,“老爷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莫非认为我说谎了?”
“阿离为什么会对我怀有这么大的怨恨?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韩氏顿时哭了出来,委屈地道:“我能对她做什么啊?当时她是府中嫡长女,我是什么身份?我能对她做什么?且她已经婚配敬候三公子,便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都不敢得罪她啊,她不知道是听了府中那
个碎嘴的奴才说我下毒害了她的母亲,导致她母亲难产,府中许多人都看见她来质问我的,老爷若不信,可找人来问问。”
梁智远看着她,没有心软,“她说虎毒不食子,这话寻常说不出来,听着就不是因为她母亲的事情,而是因为她自己。”韩氏哭得更是委屈凄惨,“老爷这话,是不是说我害死了她?当时李妈妈也在场,您不如叫李妈妈来问问,她愤而出走,我让人满城去找她,最后得知她在城外木屋里,便连夜与李妈妈过去,想劝她回来,
我便是再不懂事,也知道若老爷攀上敬候这门亲事,前途无可限量,又怎么会破坏亲事?莫非我是傻的不成?老爷若升迁,我也跟着享福的啊。”
梁智远觉得也是,当时她已经是府中主母,没有必要破坏自己的前程。
“你这李妈妈是怎么回事?阿离回来便割了她的耳朵,若非有怨恨,一个女子怎能如此狠手?”梁智远又问道。韩氏听了这话,知道他尚未释疑,抹去了眼泪,叹息道:“当日她们母女回来,我怠慢是有的,府中下人也是跟红顶白的,难免对她们母女在言语上刻薄些,尤其以李妈妈为甚,后来阿离出事,我已经处置
过他们了。”梁智远不高兴地道:“你当初就是小心眼,好歹名分上她是正室,阿离是嫡长女,你怎么能刻薄了她们?这些个刁奴也是,太可恨,我见阿离这一次割了李妈妈的耳朵也对,叫她长长记性,眼睛别长在额头
上。”
韩氏一脸悔恨地道:“当初是我错了,我小心眼,她们母女出事之后,我是追悔莫及啊。”
梁智远听着这话,也像是真心的,也就不再追究,只道:“那明日便这么安排吧,你先不要去宁远侯府。”韩氏自然不想得罪宁远侯府的,眼珠一转,道:“如果真的是阿离回来,还更得去一趟呢,好歹叫宁远侯府的人知道,敬候如今和我们也是亲家了,而且,自从阿离死后,玉儿一直都很伤心,这个好消息,
怎能不告诉她呢?”
梁智远觉得也有道理,便道:“行,你去吧,早去早回。”韩氏道:“那是自然的,我也想跟阿离好好聊聊。”
伶俐篇第五章苏家姨娘
清苑内。
阿离没好气地看着苏青,“谁是你娘子?谁与你成亲了?叫你别跟着,你偏要跟着来。”
苏青正儿八经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我们是有婚约的,瞧瞧这是不是你的大名?梁若离!”
“我叫伶俐。”阿离道。
“现在是叫伶俐,但是,你确实是梁若离,别不承认。”苏青把婚约藏好,洋洋自得地道:“你可别悔婚,我会到衙门告你的。”
伶俐瞧着他宝贝似地对那张纸,“当年为什么你只看了我一眼,便要叫你父亲来提亲?”
“谁知道呢?”苏青耸耸肩,“缘分总是说不清楚的。”
“若是因为美貌,我如今已经没有,你知道的,我这张脸也是假的。”阿离冷冷地道。
苏青瞧着她,忽地笑了起来,“你及笄那年,模样还没张开,何来的美貌?真不害臊,咱大周朝第一美女孙芳儿怕也不敢这样说的。”
阿离讪讪地道:“那是为何啊?”
“都说不知道了,还问?早点睡吧,你此番回来,不单单是找韩氏报仇吧?若只是找她,直接了断了她便是,有什么计划吗?”“不知道,当年我被师傅和夜王救起,整整一年才好起来,那一年,我吃尽了各种苦头,你能想象的,你不能想象的,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触目惊心,若当年师傅准许我回来复仇,怕这梁府一门,都得鸡
犬不留。”
苏青点头,“嗯,如此说来,安然老王爷倒是收了你为弟子了?”
“这个师傅是我自己认的,他不承认,他说只教我轻功,教我武艺,却不做我的师傅,他若收弟子,也只会传授医术。”
“老王爷让你五年后才回来,是让你沉淀一下仇恨,谁对不起你,你找谁就是,免得伤了无辜。”
阿离默然点头。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阿离淡淡地笑了一声,“急什么?好歹都来了,咱便四处走走,看看这刺州风光,一个月后,不是要办喜事吗?我弟弟娶亲啊,大喜的日子。”
苏青便明白了,她是要在大喜的日子里翻旧账。
李妈妈,是头一个!
梁若玉,梁锦,韩氏,都给她等着吧,当年,但凡伤害过她们母女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还要出去?”
苏青见她穿上披风,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我去给母亲上香。”阿离轻声道。
苏青怔了怔,“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只想跟母亲说几句话,你在不方便。”阿离说完,推门便出去了。
在祖先牌位前,阿离恭恭敬敬对跪下来,这一跪,跪的是梁门杨氏。
“母亲,我回来了。”她磕了一个头,然后抬起头静静地凝望那牌位,母女情分,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牌位可以仰望。
这些年,虽沉淀了不少,但是,回到这个家中,她还是心潮翻滚,一口口的鲜血,就逼在嗓子眼上,便是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道的。
韩氏翌日一早便去了宁远侯府去看梁若玉。
“没死?没死便没死吧,没死又能如何?”梁若玉脸上是生产后的苍白,还有终于生下哥儿那种扬眉吐气的得意,便是听了这个消息,这份得意也没减退几分。
韩氏道:“你是不知道,她嫁给了苏青。”
“苏青?”梁若玉一怔,“你说敬候府的三公子?”
“可不是他么?”韩氏咬牙切齿地道:“本以为当初那小贱人死了,三公子会娶你为妻,没想到这门亲事就这么作罢,真气得我要死。”
梁若玉眸色一寒,压低了声音警告,“母亲说什么呢?这话也能在这里随便说?你女婿屋中本来就多狐媚子,若谁听了半句告诉了你女婿,女儿以后在这宁远侯府还活吗?”
韩氏四处看了看,叹息一声,“好歹如今是生下哥儿了,不然你那公婆的脸色不知道多难听,庶长子都有了,你这嫡子还没生出来。”
“不说他们,父亲对于那小贱人回来是什么态度?”
韩氏生气地道:“他见小贱人嫁给了苏青,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梁若玉皱起眉头,“苏青在,倒是不好对付她,哎,你想过没有?她怎么就活着回来了?你不是说都砍了三十几刀,还放火烧了木屋吗?莫非伤成那样,她还能爬出去不成?”
“这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按理说,她那时候莫说爬出去,便是连动动都不行的,也就嘴皮子还顶用,能骂几句。”
“我说你当时怎么就没在现场看她烧成灰了再走啊?兴许是有人路过,她喊救命,被人听见了救她出去了。”梁若玉埋怨地道。
韩氏听了这话,心里不好受,“你这会儿倒是埋怨起我来了?怎不见你当初亲自动手啊?我那不都是为了你吗?本以为她死了,你就能嫁给苏青,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行了,行了,您就别说这些了,如今我不是挺好的吗?”梁若玉这样说着,但是心里也着实不舒服,宁远侯府就只剩下个空壳子,这些年,她用自己的嫁妆给府中补贴了不少,可就是如此,也没人念着她
的好。
如果那小贱人真嫁给苏青了,那她这口气可就怎也吞不下了。她正欲说话,却忽然想起了公爹之前说,连忙道:“母亲,你说苏青娶了她,只怕不是真的,我听我公公说,这苏青还没成亲啊,好歹是敬候府的嫡孙,他成亲,婚事肯定十分隆重,可连我公公都没收到消
息,所以我觉得这事有内情。”
韩氏怔了一下,“对啊,而且,这成亲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好,便算这些都有了,毕竟之前定过亲,可这嫁娶乃大事,三书六礼每一样都得版妥当了吧?我们两家可算是大户人家呢。”
梁若玉冷笑一声问道:“母亲,那什么是不需要过大礼的?”
“姨娘啊!”韩氏再怔了怔,“你是说,那小贱人不是给苏青当正室,而是被收为姨娘了?”
“堂堂知府嫡女,却给了人家做姨娘,还好意思回娘家作威作福?母亲,你先忍耐着,我明日便叫你女婿打听打听,看这苏青到底是成亲了没。”“好,我等你好消息。”韩氏顿时精神一振,之前的阴霾憋屈一扫而空。
伶俐篇第六章准备下手
梁智远今天连衙门都没有回去,就在府中接待苏青。
这好吃好喝地供着,好话说尽,但是苏青一直没表现得亲厚,还是疏淡的神情语气,叫梁智远好生挫败。
酒席散去,韩氏也回到了。
她见梁智远神情不太好,便先说了梁若玉在宁远侯府如何如何的受宠,亲家对她的态度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然后,才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听亲家说,这个苏青,至今还没成亲啊。”
梁智远闻言,一怔,“没成亲?宁远侯亲口说的?”韩氏没正面回答,只是忧心忡忡地道:“我只担心,阿离是不是被哄了几句,便给人家做姨娘了?这好歹也是知府的嫡女,若给人家做了姨娘,说出去不好听啊,人家会怎么看您呢?说您卖女求荣,为了巴
结敬候,宁可把自己的嫡女嫁给敬候府做妾。”
梁智远顿时气得发怔,“你这消息可是真的?”
他还真丢不起这个脸!
“十有八九,女儿说,今日叫你女婿再打听打听,若真是姨娘,想个法子打发回去便是,免得锦儿成亲的时候,人多露了风声不好。”韩氏道。梁智远今日在苏青那碰了个软钉子,心情本就不好受,如今听了韩氏的话,心里头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窜,恼怒地道:“本来就是有婚约的人,若是做了姨娘,我这脸还要不要了?她怎么就那么的不知羞耻
呢?还有,敬候府也是欺人太甚了吧?怎么就不按照婚约来呢?莫非过了五年就不承认了?”
韩氏扫着他的后背,“行了,老爷你也别生气了,如今这事儿也没证实,等你女婿的消息吧。”
“真是要气死我啊!”梁智远恨恨地道。
韩氏犹豫了一下,道:“如今敬候府这边还没着落,宁远侯府那边可不能得罪了,要不,明日你也去去?”
梁智远想了想,道:“行,明日我去走个过场,她还在坐月子,我不见她,跟侯爷聊几句,也打听打听这敬候府的事情。”
翌日,梁智远便真的去了宁远侯府。她这刚出门,李妈妈就哭着来了,耳朵包着被两名侍女搀扶着进来,进来就跪在地上哭,“夫人,您得帮老奴出这一口气啊,老奴这辈子还不曾受过这样的气,还不曾被人这样害过呢,老奴还是您身边的人
,您若不帮老奴出头,那老奴以后还怎么活啊?”
韩氏扶着她起来,安抚了两句,然后冷冷地道:“你放心,五年前我能叫她死,今日也可以。”
李妈妈听了这话,顿时就把眼泪一收,“但是,听说是跟敬候的孙子回来的,夫人您能怎么办呢?”
韩氏想了一下,道:“叫锦儿先引开苏青,这马威,我得马上给她下,叫她别太嚣张。”
“那敢情好,没了那苏青在侧,她便是再凶,也不济事,只是,怕不怕那苏青回来会问罪呢?大人可是很看重这个苏青的。”
“我做母亲的,还不能教训女儿了?她回来就出手伤人,这娘家内宅的事情,他好过问吗?”韩氏厉声道。
“那也是,便是她没犯错,您也能教训她,莫说她这回娘家就伤人,且这名分在那呢,您是她的继母,这继母教训女儿,说得过去的。”
“嗯,你且回去好好养着,”她吩咐旁边伺候的丫鬟,“再请大夫来,也别省着银子用药,多贵都不碍事。”
“夫人,也不枉老奴伺候您二十年了。”李妈妈感动地抹眼泪。
“行了,这些年你对我的忠心,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凡我还有一口气,都不会叫你被人白白欺负。”
韩氏先打发了她去,然后再叫梁府的公子梁锦过来。
“母亲,儿子可不愿意应酬那苏青,昨天父亲陪他吃酒,叫了我在侧,可那苏青压根不拿正眼看我,算什么东西啊?他不就是祖上积德,立功,才有了这爵位么?”
梁锦听了韩氏的话,便一屁股坐下来,悻悻地道。
他长这么大,从乾州到刺州,哪个不捧着他?这苏青算什么东西?没错,是正二品的将军没错,可这都是祖荫,而且,他一向瞧不起这些武夫。
“叫你去你便去。”韩氏瞥了他一眼,“怎地?要娶媳妇了,便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不是,我就是不爱跟他去,我还看不上他呢。”他顿了一下,又冷冷地道:“还有,梁若离怎地就嫁给了他呢?真是的,以前算什么东西啊?土包子一个,还真给她攀上侯府了,真叫人气不顺,母亲你也是
,就这么被她骑在头上欺负?听说还把李妈妈的耳朵给割下来了。”
韩氏白了他一眼,“这口气我是忍不下来,所以这才叫你引开苏青,趁着你父亲今日去了你三姐那,我得好好收拾收拾她啊。”
梁锦闻言,这才笑了,“那还行,我就说嘛,母亲怎么能憋着这口气呢?”
“听明白了还不去?”韩氏嗔道,顿了一下,又道:“你往日不是有些什么知己吗?给苏青介绍几个。”
梁锦一怔,“我的知己?给他介绍我的知己做什么啊?”
“那些女的,你不是说一个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吗?”
梁锦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一拍大腿,“母亲啊,你可真是绝了,我那些知己跟那小贱人比起来,可真是要好太多太多了,保管叫他尝了野味,便不知道那小贱人的好。”
韩氏没好气地道:“你啊,我可警告你了,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一次之后,得把你那些所谓知己给断了,你媳妇的娘家来头不小,你日后能不能入仕,有一半得看你那岳父。”
“知道,知道,早断了,若不是您这会儿叫我去联系,我都不想见她们的。”梁锦笑眯眯地道。
说完,连忙便去了。
苏青和阿离在清苑里,正喝着茶,便听得小厮来报,说梁锦要请苏青出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