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娘见她家有客人,便回去了。
许大娘一走,樵夫娘子便放下天恩,心疼地看着她手掌的伤口,吹着道:“疼吗?你这孩子,以后躲着哥哥知道吗?”
“疼!”天恩扁嘴便又哭了起来。
慕容桀虽没确定天恩是他的女儿,但是酷似子安的那张脸哭得如此伤心,心疼得不得了,道:“还在流血,我先给她止血。”
他一手抱着天恩便进去了,子安刚开好方子,抬头见到天恩,她整个都怔住了。
“子安,这孩子摔了手,快看看。”慕容桀一边看着她的神色,一边道。
子安看到她手掌殷红的鲜血,脑子里一幕幕地重影着当日女儿出生时候,浑身的血污,那小小的脸蛋从眉眼看就酷似自己。
“老七!”她整个人都慌了,心里说不出的慌。
“子安,子安,”慕容桀连忙安慰,“这孩子受伤了,先看孩子。”
天恩哭着,她脑子里也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哭,她站起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往前面扑去。
慕容桀一手抱住天恩,一手抱住子安。
柔瑶快速进来,抱住天恩出去止血,让慕容桀先安置好子安。
柔瑶止血之后,马上就进来,拿出针包想施针的时候,子安缓过来了。
慕容桀抱着她,她在东张西望,眼巴巴地问着,眼底蓄了泪水,颤抖着问道:“那孩子呢?那孩子呢?”
樵夫娘子轻轻叹息,然后走到柜子前打开,取出一个木箱子,她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木箱子的扣取出半件衣裳,“这衣裳,王妃认得吗?”
子安捂住嘴巴,面容在狂喜和大悲之间转换,泪水簌簌地落下,张张嘴,好艰难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当时生产之前,她脱下了外裳,撕开两边,一边包着儿子,一边包着女儿。
就是这件衣裳,是她在苗疆的时候,苗疆的那位巧手姑娘娜娜给她做的。
慕容桀与高凤天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疑惑,这位樵夫娘子…
莫非,天恩的真的是?樵夫娘子慢慢地坐下来,“说实话,天恩是我相公从苗疆山上抱回来的,抱回来的时候,身上便包裹着这半件衣裳,其余再无一点可证明身份的东西,我好几次想丢掉,因为,我觉得天恩是被人丢弃的,在
那样的山野间,又是刚出生的婴儿,若不是丢弃,又怎么会在那地方?只是后来想想,也怕天恩的父母找上门来,这衣裳便没丢掉,一直放着。”
子安听了樵夫娘子的话,哭倒在慕容桀的怀中,哭得近乎撕心裂肺,这些日子憋在心里头的苦,仿佛一下子爆发出来。
慕容桀心头的狂喜不下于她,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这一次,也真的是落泪了。
樵夫夫妇对视了一眼,也湿润了眼角。柔瑶紧紧地抱着天恩,哭着说:“如此说来,天恩是子安的女儿?”
第九百一十二章严阵以待的王府
樵夫娘子也是直抹眼泪,对天恩说:“天恩,这是你的亲生父母,快去叫娘亲不要哭。”
天恩已经止住了哭,看着被包扎得像猪蹄子一样的手,又瞧了瞧哭得正伤心的子安,有些犹豫。
两岁多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亲生父母养父母之类的?
但是,或许是子安的脸给了她亲切感,加上之前她曾见过慕容桀,便没了那种局促感,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伸出她自己的手,“疼,不哭,天恩也不哭。”
子安从慕容桀的怀里挣扎起身,一把便抱着了她,哭得越发的撕心裂肺。
慕容桀抱着自己的妻女,也是难忍泪水,这一哭,弄得大家都哭了起来。
初冬,京中的天气便寒冷了起来,第一场大雪刚过去,王府如这两年一样,萧条得很,一点活力都没有,死气沉沉。
这天,一匹马儿停在了王府的门口,穿着厚厚棉衣的刀老大抖了抖肩膀,跨步便进去了。
嬷嬷刚分发了人去扫雪,回头就看到刀老大,一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看清楚一些,便陡然怒骂道:“好你个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王妃走后,他便不见了,嬷嬷还道他忘恩负义。
刀老大啥话也不说,上前就狠狠地抱住嬷嬷,“可想死嬷嬷做的红烧肉了。”
“滚,滚,滚!”嬷嬷气得落泪,“还想吃红烧肉?没门,便是喂狗也不给你做。”
说完,却也舍不得推开。
刀老大放开她,咧齿一笑,“你得给我做,不然的话,我不告诉你好消息。”
嬷嬷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消息?莫不是娶了龙老将军的孙女了?那姑娘早些日子还来过呢。”
“娶她叫什么好消息?简直是最坏的消息,我这个消息啊,保管叫您老人家听了得欢喜个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刀老大得意地道。
小荪从里屋走出来,她偶尔也从庄子里回来帮嬷嬷的忙,其实说是帮忙,就是怕她老人家想太多,回来陪伴。
“什么好消息?也说给我听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这两年多,去哪里了?”小荪横了刀老大一眼,虽说如此,但是见了旧人,心里头总是高兴的。
“小荪啊,”刀老大笑嘻嘻地道:“听说你嫁给桂圆儿了,怎地不跟桂圆住在庄子里头啊?”
“他去巡别的庄子里,别扯开话题,你还没说这两年哪里去了呢,不说个清楚,便连茶水都不给你喝。”
“能去哪里?”刀老大甩了一下袖子上的灰尘,“自然是去找王妃的。”
“啊?”小荪吃惊地看着他,“你去找王妃了?那有什么线索吗?”
刀老大却故作傲慢起来,“我这水都还没喝上一口,一路赶着回来,唇焦舌燥的,还饿得要死,给你小刀哥哥上壶茶,便慢慢跟你说这两年的事情。”刀老大说。
嬷嬷听得他这两年都是去找王妃了,当下态度改变,连忙打发人去泡茶,然后巴巴地看着刀老大,“哎呀,你可就别折腾你老嬷嬷了,快说说,这两年可寻到什么线索没有?可有人见过王妃?”
刀老大见她头发都白了许多,这两年,整个都老了,背也微微驼了,也不忍再闹,认真地道:“嬷嬷,我说给您听,您得答应我,不许激动。”
嬷嬷哆嗦了一下,“你可别吓唬我老婆子啊!”
“你快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小荪成亲之后,与庄子上的妇人来往,说话也都比之前粗鲁了许多。
刀老大扶着嬷嬷坐下来,道:“我是先回来的,王爷和王妃在后头,估计两天左右就到了。”
嬷嬷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大老大,“你说什么?王妃回来了?”
“是的,找到了,而且,孩子也两岁多了,一起回来的。”
嬷嬷和小荪顿时就哭出来了,小荪扑打着刀老大,“你这小子可别撒谎,回头若不见王妃回来,嬷嬷受不了。”
“真回来了,最多两天就能到。”刀老大笃定地说。
嬷嬷连声道:“好,好,好!”
喜得眼泪水珠般落下,竟不知道做什么好,使劲地搓手,“我得做什么?哎呀,小荪,孩子的衣裳…小刀,是世子还是郡主啊?”
“世子郡主的衣裳你都准备就对了。”刀老大说。
嬷嬷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不是都见着了吗?怎么就不知道是世子还是郡主?”
“见着了,有郡主也有世子,俩呢,您老当初还真是说对了,俩!”
嬷嬷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狂喜来得太突然,这经历了大半生风雨的资深嬷嬷,竟然像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使劲地转着圈。
“你别骗我老婆子啊,你别骗我老婆子啊,你得说话算话啊。”她喃喃地说着,巴巴地看着刀老大,就唯恐他撒谎哄她欢喜。
“您老不信,等两天不就知道了吗?”刀老大耸肩道。
刀老大接下来的两天,顿顿红烧肉,吃得他是满足至极。
这两年,哪里吃过一顿好饭?都是将就对付着填饱肚子。
小荪告知了吴燕祖和婉静,吴燕祖又去告诉伶俐,伶俐去告诉胡欢喜,胡欢喜去告诉柳柳,柳柳去告诉公主,总之,这两天下来,经过大家的奔走相告,京中的人都知道王妃要回来了。
这王府,沉寂了许久,大大地活跃起来。
刀老大说的两天到了,女眷们在王府里等着,男儿郎们到城门去迎接。
嬷嬷这天一大早便起来了,早便吩咐好了厨房,买了子安喜欢吃的,王爷喜欢吃的,又琢磨了孩子喜欢吃的,总之今天她得要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来迎接王妃回来。
嬷嬷自打知道子安找到之后,嘴巴就不曾合拢过,见谁都笑眯眯地,就连婉静都说她整个都变年轻了。
吴燕祖和桂圆今日是出去城门的,嬷嬷吩咐过,见了王妃,便马上先骑马回来,她好命人开始做菜,好叫他们一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吃。
这一等,便等到了响午,还没见吴燕祖或者是桂圆回来报信,嬷嬷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小荪安慰道:“这路上怕是耽搁了,毕竟是带着孩子,不能太快啊。”嬷嬷想了想也是,之前听刀老大说从北安回来,得好长的路,这两岁多的孩子一路颠簸着,吃不消,得慢慢走。
第九百一十三章入宫谢恩
然后,这一等,又等到了天黑,还是没消息回来。府中的人倒还好,在城门等候的那些人,可就冻得快僵硬了,天黑之后,风更大了,大家等了一天,又饿又冷,最后不得已,纷纷躲进了城门旁边的饭馆里吃饭,叫城门的守将看着,如果王爷回来,马上
进来禀报。
城们那位守将一直都看着,但是到亥时左右憋了一泡尿,实在是忍不住了,想着就一泡尿的功夫,便也没交代下来就去了。
在他刚去撒尿,一辆马车缓慢地入城,晚上入城,必须查验,但是一道令牌从马车里伸出来,看到那雕刻着飞龙的牌子,守卫哪里还敢查验?当下就放了进城。
嬷嬷这等到亥时过半,便见门房飞奔进来,“嬷嬷,嬷嬷,王爷王妃回来了。”
嬷嬷一怔,想着吴燕祖和刀老大这俩小子怎地没来报?这菜虽备下了料却还没下锅呢。
顾不得了,先吩咐了厨房去做,她被伶俐一拉,便往门口而去。
马车停稳,就有府中下人上去。
慕容桀掀开帘子先下了地,然后伸手进去,一手抱一个,还给子安一个肩膀让她扶着下来。
刚好嬷嬷和伶俐等人便出到了,嬷嬷没来得及说话,眼泪便先刷刷地落。
子安上前,深深地看了嬷嬷一眼,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嬷嬷,可想死你了。”
嬷嬷也抱着子安,直落泪,“不也想死我了吗?哎呀,总算是回来了,今日便是叫嬷嬷死,也情愿了。”
“瞎说!”子安放开她,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心里酸楚得要紧,泪水也模糊了眼睛,“你死了,谁帮我带这俩小魔头?”
嬷嬷定睛去看,见两个粉雕般的娃娃被王爷抱着,她当下疼得了心尖上去,“好,长得真好,真好啊。”
欢喜,柳柳,壮壮,伶俐等人在后头,都热泪盈眶。
子安一把抱着了几人,这一场哭是在所难免的。
壮壮擦着眼泪挺着个大肚子道:“你别惹哭了我,萧枭说,我这眼睛若是再落泪就得瞎了,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害我这两年为了你,掉了多少眼泪?”
柳柳的肚子也大了起来,很大,比之前的还要大,甚至比壮壮的还要大,壮壮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柳柳的才四个月。
慕容桀抱着双胞胎骄傲地走进去,然后叫孩子们一个个地称呼,到了嬷嬷那里,子安便道:“叫外婆。”
嬷嬷怔了一下,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嬷嬷,我们情同母女,除非您嫌弃我。”子安说。
嬷嬷又落泪了,“怎敢嫌弃你,巴不得的。”
“外婆!”俩宝贝一起喊着。
嬷嬷一把抱住俩宝贝,激动地道:“乖,乖!”
子安对嬷嬷的感情,嬷嬷对子安的感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一幕,大家乐见。子安认回天恩之后,在樵夫家里住了三个月才回来的,这一方面是要治疗樵夫的伤,一方面是跟天恩培养感情,到底是母女,骨血相连,心连心,三个月足够培养出感情来,且天恩很喜欢和虎头玩,虎头
对这个妹妹也十分喜爱,到哪里都爱牵着她的手。
叙话叙了有半个时辰,柳柳忽然问道:“对了,去接你们的那群男人呢?”
“谁去接我们?”子安微怔。
“都去了啊,大伯,苏青,倪荣,萧拓,夜王,礼亲王,都去了。”柳柳道。
“没啊,没见着人啊。”子安看向一边逗弄天恩的慕容桀,“你瞧见了吗?”
“没瞧见。”慕容桀有子有女有妻万事足,至于其他的朋友亲人,爱来不来。
“那群傻蛋,去哪里接了啊?”壮壮无语了,“这一大早就在说在城门里等着了呢?莫不是见冷了,都走了。”
“走了也该回来啊?”柳柳觉得奇怪,便叫人进来,“你去城门看看。”
“是!”下人转身便去了。
那群傻蛋,吃了饭之后又出去等着,直到府中的人去通知,才得知慕容桀和王妃早入城了。
一行人焉着脑袋回程,这从早上一直守到晚上,就那么一泡尿的功夫叫人进了城,他们还傻乎乎地在这里喝着西北风。
回到王府,这热闹再掀了一层,纷纷逗弄着双胞胎。
柳柳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本以为第一胎是个三胞胎,最坏的打算也就俩,结果只有一个。
子安肚子那么小,却生了两个,还长得那么俊。
说起孩子,少不了是要问阿蛮的,礼亲王道:“她是想来的,但是孩子粘她,要来就得带着她来,这不刚沾了寒,吃着药呢,便不许她来。”
子安看着大家都那么好,心里高兴极了,环视了众人,却不见梁王和懿儿,在北安的时候,子安便知道他们成亲了。
“梁王和懿儿呢?怎没来?”子安又问道。
“他们成亲之后,梁国的老皇帝便思念孙女心切,要梁王带着懿儿回门,这一回门,就好几个月了,不过,月初的时候说回来的,估计这两日也到了。”柳柳道。
子安心里很高兴,看着一众亲朋好友都聚在身边,女儿儿子夫婿也都陪伴在侧,她笑得合不拢嘴。
嬷嬷张罗了饭菜,大家吃着喝着,说着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都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说到动情处,总有女眷落泪,子安今晚又哭又笑的,慕容桀让她回去休息,毕竟舟车劳顿这么多天,人的体力都给透支完了,但是子安却兴致勃勃,哪里愿意回去休息?
结果这一聊,到了鸡啼才慢慢散去。
躺在床上,慕容桀抱着子安,所有世间的事情都抵不过两人的抵死缠,绵。
暖帐春宵,掩住了尘嚣。
还没睡醒,得知这一家子回来的小皇帝,一道圣旨下来,把天恩册封为天恩公主,至于虎头,才不过两岁半,便被封为亲王,这是大周朝前所未有的事情。
而且,按照祖制,天恩只能被封为郡主,这破格的封赏,叫朝臣好生惊讶,但是,也没谁提出异议。
因为,就连最该提出质疑的礼亲王,人家都接受了,说到底,也是人家皇家的事情,外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旨意下来,规矩还是得办。翌日,慕容桀带着一家大小入宫谢恩去。
第九百一十四章见皇太后
小皇帝见了慕容桀夫妇两人,便以见父母之礼拜见,下跪三磕头。
慕容桀伸手扶起他,语重心长地道:“此礼可一不可再,你如今是皇帝了,论起来,该是本王向你行礼。”
“不,”小皇帝眼底有浓浓的孺慕之情,“我的命是皇叔和皇婶婶救的,这帝位也是皇叔为我争取回来的,再生之恩,如同生身父母,我下跪磕头,又有什么不合适?”
“瞎说。”慕容桀斥责,“做了皇帝,就得有皇帝的样子。”
“我也没当着大臣的面跟您行礼,不过是四下无人才磕的头。”小皇帝瞧着子安牵着的俩宝,很是欢喜,“我的弟弟妹妹。”
子安微笑,“快去见过皇帝哥哥。”
入宫前便教了一番,俩宝悟性高,听子安这么一吩咐,便都上前喊道:“皇帝哥哥!”
“好,好听,再叫!”小皇帝乐坏了。
“皇帝哥哥!”俩宝又再叫了一声,这小鬼头们都知道,但凡爹娘叫他们称呼人,总有好吃的到手,至少,昨天回来和今日一早便是这样,尤其外婆,叫一声便有糖吃,今日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便吃得腮帮子发酸呢
皇帝到底是半大孩子,见了这么聪明伶俐又可爱的弟弟妹妹,玩心大起,便要带他们出去玩耍。
慕容桀自然是跟着去的,刚出了殿,福寿宫那边便来了人,说皇太后要请王妃过去。皇太后如今很少出福寿宫了,自打慕容桀离京之后,她就病了一场,病愈后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廊前的石阶滚了下去,也不过是几级楼梯,却摔得很伤,左边身子几乎不能动,左腿也不能动,只
能在宫里躺着。
昨天便听说找到子安,且夫妇两人要回来了,她一直命人留意着,得知子安入宫,便连忙叫人去请。
子安两年多没见皇太后了,初冬的天气,她半躺在贵妃榻上,披着一件白色滚金边狐裘,挽着堕马髻,珠翠满头,贵不可言。
她应该是刻意打扮了一番,脸上施了厚厚的脂粉遮掩苍白的脸色,她比之前胖了一些,或者说圆润。
见到子安,她微微地笑了,态度和蔼可亲,“看到你回来,哀家就开心了。”
子安福身,“参见皇太后。”
皇太后笑着摆手,“得了,妯娌之间,弄这么多虚礼做什么?快过来坐!”
说完,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子安却没走过去,而是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皇太后身子可好?”皇太后眸色黯淡,叹息了一声,“早两年还好一些,自打梁王成亲之后,便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梁王成亲的日子选得不好,犯冲了,哀家当时就说了,哀家的寿辰便是那个月,往后挪两个月,
也有好日子的,再选个好日子成亲,偏不信,害得哀家这样,他们俩倒好,刚三朝就回门到现在都没回来,想叫他们去庙里给哀家祈福,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子安听得她怨气满满的,似乎觉得自己身子不好是因为梁王成亲的日子没选好,冲了她。
子安勾唇,淡漠地笑了笑,“皇太后保重!”
皇太后见她这副模样,便轻轻叹气,“你还在为以前的事情介意呢?都过去了,哀家没放在心上。”
子安微怔,眸子锁紧了她,她没放在心上?
“是啊,你对哀家对皇帝有恩,哀家是记得的,所以,你斥责过哀家的事情,哀家也不想计较,也不记得了,都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原来是在熹微宫外怒责她的事情,子安冷笑。
膨胀了啊,如今做了皇太后,昔日她做错的,都变成顺理成章,甚至,错的是旁人了。
皇太后自顾自地说:“哀家听说,皇帝把你的女儿封为公主,把你的儿子也封为亲王,皇帝这样做,是破格了,违背了祖制,但是哀家赞成他这样做,做人得懂得饮水思源,哀家一直是这样教他的。”
子安没说话,只用清冷的眸子看着她。
皇太后见她这样,也有些不自在了,气势弱了一重,“子安,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哀家,御医都说哀家这半边身子以后动不了,你医术高明,御医治不好,你能治好,是不是?”
子安淡淡地笑了,“不知道呢?我也并不高明,至少,有人拿了的我头发去做什么咒术,我不也没发现吗?”
皇太后定定地看着她,稍稍有些动气,“你说这事儿做什么?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是说你现在过得不好?哀家看你就过得很好。”
子安舒了一口气,“是的,很好,我现在很幸福,一双儿女在身边,夫婿对我又好,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我都有很好的声望,我可以给我的一双儿女做榜样,我很幸福。”
“那不就得…”
梅妃还没说完,子安便冷冷地打断了她,“但是,在这之前,我和老七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皇太后一怔,气势又弱了一重,“那都是过去的。”“是过去了,但是,有些恩怨却不能过去,你给我的教训,至少让我明白,有些人,不值得对她好,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反咬一口,而她丝毫愧疚之心都没有,反而,理直气壮,因为她现在是皇
太后了,高高在上,所有人为她付出的,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当然。”“你…哀家没有这样的意思,你是大夫,吴燕祖来给哀家看过,吴燕祖说你是大夫,如果你在,任何病人你都会救治,大奸大恶的也会,哀家是做错了一些事情,但是无伤大雅不是吗?你好端端的回来了
,且你们夫妻经历这一劫,感情定比以前更稳固,你拥有的比哀家还多,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偏是要执着以前那点儿恩怨吗?那都是过去的了。”子安摇摇头,“凡事有果就有因,你到现在,还在怪罪这个怪罪那个,梁王成亲犯冲你?笑话,我与老七历劫还得感恩?就算该感恩,也不是感恩你,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好自为之吧,或许,你多做一些好
事,上天怜悯你,给你送来一个好大夫也未可知啊。”
子安说完,便要起身走人。“等一下!”皇太后撑起手,急忙叫道。
第九百一十五章忘恩负义
子安顿了顿脚步,回头眸色冷漠地看着她,“皇太后还有什么事吗?”皇太后微愠道:“子安,我们一路经历了这么多,这么多风浪都熬过去了,我虽曾经对不起你,却也为你做了许多事,宜贵妃那会儿,你不记得了吗?若不是我,宜贵妃最后不知道怕要闹出多少事来呢,你
如今怎么变得这样狭隘了?”
“是啊,宜贵妃的事情,多亏了你,但是,你是在帮我吗?好好想想。”
皇太后恼怒地道:“哀家以皇太后的身份命令你,给哀家治病。”
“用身份来压我?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太后还敢叫我治病?”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叫我治病,是把你的命送到我手中让我捏着。”
皇太后神色微变,“你…你敢?”
“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敢?”
“你就不怕哀家告诉皇帝吗?”子安轻笑出声,“你以前没这么愚蠢的,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愚蠢了?是不是人居在高位之上,都会变得这么自作聪明?以为高高在上的身份可使得所有人臣服?实不相瞒,我在来之前,皇帝是以拜见母亲的礼仪拜见了我,我且不论皇帝有几分真心,若是假意,他比你懂得做人,他至少知道他羽翼未丰,需要仰仗他的皇叔为他稳住根基阵脚。若是真心的,那么他比你懂得感恩,知道他今日的成就来自何人,心存感恩。皇太后,高处不胜寒啊,高台之上,看似风光无量,可底下是虚空的,不垫得稳固一些,什么时候摔下来都不知道,你没有娘家的依靠,又得罪了我,得罪了老七,我和老七的人脉名望,你
心里明白,这般用身份欺压我,有意义吗?只会越发显得你心虚,还没有任何的作用,因为我若不心甘情愿治你,谁能勉强我?”
子安这一番话,说得皇太后心惊胆战。
她其实很不甘心,她已经是皇太后了,你夏子安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摄政王妃,且你的摄政王已经许久没问朝政事了,空有其名却无实权。
你有什么资格在哀家面前嚣张?
你以为还是以前那样吗?
但是,这些话,她只敢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你知道,哀家做许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而且,哀家并非不知错,否则也不会把咒术的事情告知王爷。”
思想几度斗争,最后,她轻轻地叹气,抬起了可怜兮兮的面容。
子安已经看够了她这副在做错事后挤出来的可怜样,她甚至不说话,冷笑一声便转身走了。
她告诉老七,倒不是真的知道错,而是因为她觉得说了,便心安理得,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谁敢怪罪她?
皇太后又气又悲,气的是子安的态度,悲的是本以为自己能好,却想不到夏子安不愿意为她治疗。
思忖良久,便让人去请皇帝,叫皇帝等慕容桀出宫之后来一趟。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满头大汗地过来了。
“母后,有什么事吗?”
皇太后看着皇帝那张稚气未褪的脸上挂着汗水,不由得皱眉道:“这大冷天的,又去哪里混一身汗啊?”
皇帝笑着说:“和弟弟妹妹玩呢,皇叔带了弟弟妹妹入宫,这俩宝贝可有趣了。”
“弟弟妹妹?”皇太后略有些不悦,“你是皇帝,跟两三岁的孩子玩什么啊?都不知道注意身份。”
“这有什么打紧的?朕都把事儿忙完了才玩的,而且朕是头一次见他们,便如此投缘,朕叫了以后叫皇婶婶得空便带他们入宫。”
“听说,”皇太后的神色越发不悦,“你对着你皇婶婶跪下磕头了?”
“是啊!”皇帝道。
“你还知道你什么身份吗?”皇太后生气地道。
“当然知道,朕怎么会不知道呢?母后,皇叔与皇婶婶于朕有恩,且又是长辈,磕头如何了?”
皇太后摆摆手,“你是皇帝,除了哀家和祖宗,只可跪拜天地,不能再跪其他人,记住这点,至于夏子安,哀家要和你说说,她并不愿意为哀家治病,所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皇帝一怔,“皇婶婶为什么不给你治病?”
“还记着以前的事情。”皇太后冷冷地道:“那咒术,哀家也是受人指使的,又不是哀家要害她。”
皇帝早就听苏青说了咒术之事,这咒术的危害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咒术是什么人下的,听得皇太后的话,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皇婶婶中了咒术,是母后你下的?”
皇太后错愕地看着他,“咒术之事,你不是知道了吗?”“朕知道!”皇帝面容顿时冷漠起来,“朕当然知道,苏青跟朕说得很明白,这咒术会使得人自尽,方才皇叔也说了一下皇婶婶经历的事情,她几番自尽,幸好是没事,只是,朕却不知道,是母后下的咒术,
母后,你真叫朕失望啊,你把皇婶婶害得好惨啊。”
“哀家说了,不是哀家的本意,是宜贵妃那贱人!”皇太后听得儿子都责骂她,不禁也动怒了。
皇帝更是生气了,“她叫你害皇婶婶,你便害?她三番四次地想要害我们,你为什么还要帮她?朕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大概都忘记了,母后,人不能不分好赖啊,谁才是真心对我们好的?”
“那不是被迫无奈吗?哀家是怕她再害你。”“你也不必拿儿子做借口,儿子跟你说过,让你相信皇叔,相信皇婶婶,你却宁可相信一个处心积虑要害我们的人,甚至还帮着她来害对我们有恩的人,我若是皇婶婶,我也不会治你,母后,你这是忘恩负
义!”
皇太后怔愣了片刻,“你这样说母后,难道就不是大逆不道吗?”
“自惠祖以来,我大周以仁孝治国,首先得有仁,才是孝,这番话朕不是头一次说,母后好好想想吧,朕还有事,告退!”
皇帝说完,站起来就走。
虽然年纪小小,但是颇为懂得隐忍之道,心中震怒失望,却尽量没有表现出来,至少,不叫殿外的人知道他与皇太后闹翻。
皇太后见他决然而去,心中又气又失望,怎么会这样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激怒之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九百一十六章认干儿子来了
又是一年的隆冬岁晚。
子安回来已经三年了,在京中开设了几家医馆,和柔瑶合股,柔瑶终于挂牌做大夫了。
扬眉吐气啊,走路都倍有自信。
比她更扬眉吐气的是柳柳,三年抱六啊。
壮壮那年产下一女,产后大出血,人是救回来了,但是自此不能生育,壮壮为此,伤心了许久,她一直盼着给萧枭开枝散叶,延绵子孙的。
毕竟,萧枭除了是镇国大将军之外,还有爵位等着继承呢,侯爵之位,传男不传女,没有子息,这侯爵之位是要旁落的。
萧家人丁旺盛,最旺的是萧拓。
但是还轮不到萧拓继承侯爵之位,老侯爷有几个儿子,十几个孙子,比萧拓出色的多了去了。
若萧枭没有子息继承,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从族中过继子息,一个是把侯爵之位给有能的堂哥或者堂弟。
柳柳得老太君点拨,这日刚下了隆冬第一场雪,便把自己的大儿子带到了公主府。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而且不就是生孩子吗?旁的事情对她陈柳柳来说,或许是艰难一些,例如绣花念书等,但是生孩子…生孩子算什么难事?
轻松,轻松!她笑嘻嘻地摇着手跟诸位妇人说。
就这样,萧拓的长子过继给了萧枭和公主。
五岁半的孩子,小名叫锤头,长得是浓眉大眼,天堂饱满,壮壮往日就不知道多喜欢他,如今过继到自己的膝下,一声母亲,喊得壮壮心花怒放。
当然了,虽说礼教分明,但是,壮壮却还是让孩子叫柳柳娘亲,这母子情分,哪里能分割得开?
这过继,也只是名分上的过继,陈太君的意思是让锤头跟着萧枭,陈太君说,这孩子是可造之材,不能叫他爹娘给废掉了。
懿儿去年生了一子。
孩子是在寒山上生的,因为子安那会儿刚好去了寒山小住,流月和梁王二话不说,就把懿儿送去待产,好歹有子安在那里看着,出不了状况。
今年,大家齐集京中过年,因为年前,还有一件大事情要办。
那就是皇帝终于大婚了!
听闻,秦舟也会来,以秦国皇帝的身份,过来参加皇帝的婚事。
皇帝大婚,从三个月前才开始筹备,这么仓促,是因为皇太后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御医说,大概就是年前的事情了。
太后薨了之后,皇帝怎么也得守孝。
这后宫总得有个人打理,所以,慕容桀决定把婚事提前办了,对外宣称,是想趁着皇太后身子骨还行,让她看到皇帝成家。
皇帝初初登基的时候,皇太后一直压着胡欢龄这位圣母皇太后,如今她病倒三年,后宫的事情几乎都是胡欢龄在打理。
胡欢龄渐渐地出头了,这个商贾之女,已经不是初初入宫的模样,需要四处讨好人,她如今独当一面,便连皇帝,有时候也得听她几句。
她好歹是先帝的皇后,仁孝治国,皇帝做到了仁,也必须做到孝。
皇帝的婚事,便是她与礼部一同办理的,历练了几年,她办事越发的稳妥。
听说,胡欢龄如今和胡家的掌柜胡欢喜两人和解了,也不知道胡欢龄是不是听了胡欢喜的劝,对摄政王妃十分的友善,便连皇帝的婚事,都多番请教摄政王妃的意见。
三年的国泰民安,袁大学士打算等皇帝大婚之后,便让皇帝亲政,他也好退隐了。
慕容桀早有退隐南国之意,月前也袁大学士争论了一番,看谁先退,袁大学士直接往地上一趟,以老骨头不行了,再熬下去就散架为由,要年后告老还乡。
慕容桀适时请出王妃,王妃摸了袁大学士的脉象,语气欣慰地道:“外公脉搏沉稳,如您的性格为人一样,为相三五七年,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