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哈哈大笑,“她竟然喊我父亲,真是讽刺啊,若我早些年求娶了袁翠语,她真的会是我的女儿。”“你是说,她看着那狼咬了你的侍卫,你的侍卫与王爷很像?就算很像,但是她醒来之后,狼不是已经啃咬了他的脸吗?”秦舟虽狂怒中,却也听出了问题,子安是能认出慕容桀来的,也就是说,她对慕容

桀这张脸是有印象的。楚敬哼道:“哪里需要像?她既然失忆,所有的事情便是由我来说,至于她为什么会认出慕容桀来,是她脑子里一直记得你的模样,她曾信手画了一幅画,我看了告诉她,没错,这就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夫君,那幅画,如今就在她的房间抽屉里,你们若不信可以去拿来看看,那是她记忆最深刻的模样,她现在只记得她是回去探亲,遇上狼群,被狼群杀死了夫君,孩子也被狼咬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还生了一

个女儿,咒术未解,若是你们强行告知她真相,她还是会自尽,但是你们若不告诉她真相,我便是她的父亲,你们对我做任何的事情,都能触怒她。”

楚敬说着,神态便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是啊,有一个失忆的夏子安在,他们都不敢杀他。

而且,只要夏子安醒来,她是会信她这个父亲,还是信几个陌生人?

如果他们想不顾一切杀了他,夏子安这辈子还不恨死他们吗?

好,真好,如果是这样,那他死也死得痛快啊!

“继续说。”慕容桀冷冷地道。

楚敬想什么,他心里都很清楚,但是,他还有一千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楚敬有了底气,便继续道:“我的双腿被压得坏死,若不截肢,就会死,所以,她帮我截肢,止血,疗伤,在山中足足待了半个月,直到有人进山打猎,才带我们下山,当时,你们都在找夏子安,可曾发现

,有猎户背着我们下山去?”

事发半个月,慕容桀还没在寒山洗髓,他没有来。

但是苗疆的人一直在找,秦舟也在找,但是因为在那个地方找了有半个月多,所以便扩散了范围,往外找,因此,并不知道此事。

“你们摔下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秦舟对那片地形十分熟悉了,压根没发现什么尸体和打斗的痕迹。

楚敬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对上山的道路熟悉,之后,是夏子安带着我们跑的,和瘴气的那座山相邻,中间跨域了一条小溪。”

“不可能!”慕容桀一口断言,苗疆一带的山脉,他都跑遍了,瘴气层两边的山,都没有小溪,小溪是径直从苗疆人住的地方渗流出来,过了瘴气层之后才分流的。

也就是说,苗疆山上,小溪虽然多,但是在他说的那个地方,绝对没有小溪,甚至没有水,而那个地方,顺势而下,都是山坡,没有山崖。

在那个地方,前后检查过,有人行走的痕迹,但是没有打斗的痕迹。

至于血腥味,因为下过雨,加上那地方一直比较温热潮湿,因此,血腥味被其他腐臭味道冲散了也有可能。

“信不信随便你们,这就是事实的全部。”楚敬道。

秦舟还想再问,柔瑶冲了过来,“子安醒来了。”

慕容桀与秦舟对视一眼,秦舟道:“你过去,我在这里看着他。”

“好!”慕容桀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便飞快地出去了。

子安没有醒来,但是却不断地说梦话,像是在经历一场噩梦,她用力挥手,哭着喊着。

慕容桀见她这样,心痛难当,抱住了她,“不要怕,有我在,一切都过去了。”

这癫狂,足足持续了有一炷香左右才停下来。

停下来之后,柔瑶继续为她施针,让她安睡。她这一睡,又睡了两个时辰,晚上本来坐堂当班就很累,今日又不曾休息,加上癫狂过后,心力交瘁,这两个时辰,她睡得很安宁。

第九百零三章记得你不是你

子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慕容桀坐在床边,一张脸写满了担忧。

子安睁开眼睛,神情茫然了片刻,才缓缓地坐起来,“我怎么了?”

慕容桀看着她,都不敢说话。

倒是子安瞧了他好一会儿,伸出手抚摸他的脸,笑得很是悲伤,“瘦了许多。”

慕容桀心头噗通噗通地跳,几乎不能分辨出她这句话的意思。

是她记起来了?还是只是根据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说出来的一句话?

“那被狼咬死的,不是我。”慕容桀痴痴地看着她,沙哑地说。

子安道:“我知道,我梦到了,是另外一个人,你没在。”

慕容桀的心尖发疼,“你记起来了吗?”

子安摇摇头,“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但是,我记得你,在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梦里总见到你,见到你浑身鲜血…”

她说着,忽地就怔忡了起来,似乎分不清如今是现实还是梦境。

柔瑶见状,连忙道:“噢,阿语大夫,你醒来就好,这外头病人很多,你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出去看症了。”

她冲慕容桀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慕容桀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便也附和了柔瑶的话,“对,外头病人等着你呢。”

子安慢慢地回过神来,“对,晚上了,我得坐诊,噢,不对,我得先去给父亲端药…”

“不,你先去看症,他如今和秦舟在里面聊天,这俩老熟人,聊起来就不知道时辰了。”柔瑶笑着说。

子安似乎丝毫都没有怀疑柔瑶的说法,她看了一下,叹息道:“虎头大概又把阿姆给撇开了,这小子,迟早得打一顿。”

“是要打,老是这么出去玩,一点都不注意安全。”柔瑶笑着说。

子安回头瞧了慕容桀一眼,“那你现在住哪里?要不,你还搬回来跟我们母子住?”

慕容桀简直是求之不得,“好,我马上去收拾东西搬过来。”

柔瑶听得此言,道:“我也搬过来可以吗?”

“行,还有一间耳房,不如,你和秦舟也搬过来,免得浪费银子住客栈呢。”子安说完,就走了出去了。

慕容桀心头的狂喜还没褪减,便发现了问题。

子安安排这些的时候,似乎特别的平静,就算认出他来,知道他没死,但是她眼底也没什么特别的欢喜。

他想了一下,在房间里的抽屉翻了一下,果然翻出一幅画像。

是他。

但是,画的是他躺在病床上,四周的环境,是萧拓的城郊小屋。

也就是说,对她来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时候。

只是,那时候,她对他还没有什么感情。

“表哥,别想太多,慢慢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了解这种咒术,然后才能分析子安的情况。”柔瑶安慰道。

慕容桀并未觉得气馁,从之前以为子安已经死了到现在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已经足够。

之前,可是想过千百种情况,比现在差远了的情况都设想过的。

眼前这又算得了什么?

子安走了之后,秦舟过来了,她倒是显得很生气,跟楚敬耗了两个时辰,关于咒术的事情,他半点都没说。

“秦舟,能否麻烦你请天机子来一趟?”慕容桀沉思片刻,道。

关于咒术这方面的东西,还是觉得应该请专业人士。

慕容桀一言惊醒,秦舟立马便道:“我马上去吩咐。”

慕容桀深深地看了秦舟一眼,“谢谢!”

秦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救子安而已。”

慕容桀轻声道:“子安有你这个知己,是她的幸福。”

“子安有你这么一位夫君,也是她的幸福。”

柔瑶在旁边听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了,你们就别恭维了,赶紧想一下怎么处理楚敬这个混蛋吧。”

“暂时动不得!”秦舟和慕容桀异口同声地道。

柔瑶瞧着两人,“你们倒是因为子安而生出默契来了。”

秦舟解释道:“子安还是很看重这个所谓父亲的,如果我们对楚敬下了手,子安对我们会有敌意,这是万不能的。”

“我知道,只是就这么任由他得意洋洋的吗?”柔瑶想起他那副嘴脸就生气,还想着靠子安的指环和刀疤索翻身呢?不要脸的东西。

“方才他不愿意说咒术的事情,是吗?”慕容桀问道。

“怎么都不肯说,看来,得给他上虫子,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慕容桀道:“他怕也是真不知道,这是鲜卑部落的咒术,只怕死鲜卑人也没几个人知道的,希望天机子能知道。”

楚敬,他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两个孩子,一个丢弃,一个被咬断腿,想起,他就浑身是泼天的怒火。

子安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差点还断错了症,开错了药方。

她还在想着那个梦,是一场噩梦,梦见她堕入大海,被人抓走,然后场景一换,又是成亲的画面,夫君是慕容桀。

这些似乎是梦,但是,在梦里她又觉得无比的真实。

只是,她脑子里是记得慕容桀,可她总觉得自己是被迫嫁给慕容桀的,父亲也说了,当初她是另有所爱,后被慕容桀强行娶过门的。

她也觉得自己是另有所爱的,可是她想不起来是谁。

她觉得那个人,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很重很重的分量,她们应该也经历许多事情,可是,她真的记不起来。

记不起自己所爱的人,却记得那个自己不爱的夫君。

只是,她想了想,虽说不爱,可见到他没死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即便一个陌生人能活下去,她也高兴的。

又或者,以前总梦到他浑身鲜血地被狼撕咬,当时觉得他是为了救她和虎头才死的,心里感到愧疚吧?

理不清,她脑子里一片的乱麻,不知道从何揪起。

“阿语大夫,阿语大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跑了进来,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我媳妇难产,稳婆让我来请您…”

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神情焦灼万分。对于急症,子安从来都不分时候的,且女子生育遇上难产,便是一尸两命的事情,她当下不犹豫,拿起药箱吩咐了药童请其他大夫来加班,然后急匆匆地就跟着年轻人走了。

第九百零四章我是夏子安

孕妇八月生子,今日午时左右就开始腹痛,开始以为吃错了东西,毕竟还没到时候,然而,到了酉时末,却穿水了,家人这才急忙请了稳婆。稳婆来了之后,按照经验进入产程,但是,光腹痛却不见有生产的迹象,熬了催产药下去,有阵痛,但是到如今子时过,还没什么动静,且孕妇也痛得死去活来,不得已,稳婆觉得情况有异,这才叫人去

请阿语大夫的。

子安检查了一下,发现宫口开得很小,但是从阵痛来看,是已经可以进入产程了。

“阿语大夫,如何啊?”稳婆在旁边擦着汗水问道,这李七媳妇的肚子太大了,她自己又那么瘦小,久久生不下来,还真是叫人担心的。

“我先为她施针,然后你再让人熬催产药。”民间的催产药她也是见过的,一般不下重药,但是在这些危险关头,时间就是生命。

几针下去,加上服用了催产药,果然宫口慢慢地开了,且宫缩开始频繁,子安舒了一口气,“应该准备生了。”

稳婆赞叹道:“就说阿语大夫的医术高明呢,这下了几针就没事了。”

子安笑了笑,看着痛得面容扭曲的孕妇,“生产的时候,你跟着宫缩用力,宫缩来到时候,使劲,宫缩停止的时候,你吸气,知道吗?”

“知…知道!”李七媳妇一张脸像是被水浸透了一般,额发都湿掉了。

接下来,生产很顺利,生下了一个小子。

稳婆抱着那孩子,哈哈大笑,“肚子这么大,以为定生个大胖小子,却不曾想,才这么点儿大。”

子安微怔,瞧着孕妇的肚子,伸手摸了摸,“不对,还有一个。”

稳婆啊了一声,“双子?”

李七媳妇的婆婆在外头拿了衫子被褥进来,听得还有一个,喜得双手颤抖,“真的?真的双子啊?”

李七媳妇听闻还有一个,为母则刚,本以为筋疲力尽,喝了一口参汤继续努力,第二个,哇哇大哭着出来,这一次,是个女娃娃。

双胞胎,龙凤子。

“老七,老七,快来看,你媳妇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李七母亲冲出去,奔走相告。

子安怔怔地站在床前,脑袋一下子被什么劈中般,有许多片段倒灌进来。

稳婆把女娃抱过来,喜滋滋地道:“阿语大夫,这女孩真俊啊,长得真俊。”

子安脸上一片濡湿。

“阿语大夫,你怎么了?怎么落泪了?”稳婆见她神色不对,急忙问道。

“没事,我有事,先走了。”子安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连药箱都不记得带了。

稳婆见状,连忙叫李家的人送她。

“不必,我自己走。”

“那不行,马上就要下雨了。”

李七刚说完,便见天边劈开了一道亮光,继而雷声轰轰。

“这都深秋了,怎么还打雷下暴雨啊?真是,这天也越发奇怪了。”李七嘟哝着,但是因着今日心情好,便是抱怨的话,也是轻松地说的。

等他拿了伞和蓑衣出来,却见门口空无一人,他怔怔地看了一下,“阿语大夫呢?”

轰地一声,雷劈下来,吓得他哆嗦着缩了回去。

雨以强大的姿势瓢泼而下,子安行走在暴雨里,整个人都像傻了一样。

相府,王府,宫中,北漠,狼尾巴山,苗疆,山洞产子,龙凤胎,她的女儿,她的夫君…

她是叫夏子安,不是叫什么阿语。

她浑身发抖,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慕容桀在医馆等了许久,见天下大雨,便问了药童子安是去哪里出诊,药童告知了他地址,他便拿伞出去了。

刚走出去不远,便见一人行走在大雨里,没有撑伞也没带马灯,走得很慢,漆黑暴雨的大街上,便只有她一人。

便是只凭一道影子,慕容桀便知道是子安了。

他心急如焚,疾步便上去,拿伞为她遮挡了风雨,“这么大雨,那人家也不送你回来吗?”

子安抬起头,一脸的雨,她伸出略微发抖的手,嘴唇也在微颤,心底一片悲痛,她对不起老七,女儿不见了。

“我…没事。”她把话隐没在唇边,心里头,却被这一阵阵的雷声炸得粉碎。

“快回去。”慕容桀哎了一声,想抱起她,却怕她反感,只得是扶着她行走。

子安走不动了,双腿颤抖得厉害,尤其见了老七,她全身更是无法自拟地颤抖。

“你背我回去好吗?”

慕容桀一怔,侧头看她。

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只觉得她是十分疲累。

慕容桀毫不犹豫地蹲下,子安慢慢地趴在他的背上,她的脸贴上去,心里,痛得像被千万支针扎一般。

回到医馆,慕容桀盯着她去洗澡,换衣裳。

换好衣裳,他为她擦拭头发,黑幽幽如瀑布一般的长发披洒下来,铜镜里的面容,却依旧苍白一片。

“我想到隔壁去看看。”

隔壁,躺着楚敬。

慕容桀不愿意她去,但是,知道她如今是把楚敬当做自己的父亲,便道:“好,你去吧,快去快回,他应该都睡下了。”

“这样电闪雷鸣的夜,他睡得着吗?”

子安轻声说,这样的天,他不应该能睡着,她也不会让他睡着,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在这样的天里,都该是痛苦辗转的。

子安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裳便出了门。

慕容桀想跟她去的,但是被她制止,“我去看看他而已。”

慕容桀只得止住脚步,心焦地看着她。

虽然知道她没恢复记忆,但是看到她对自己的仇人那么好,他满心都是愤怒与疼惜,对楚敬的愤怒和对子安的怜惜。

如果子安知道她这个所谓的父亲,丢弃了她的女儿,咬断了虎头的腿,她会如何?

子安站在楚敬的房间门口,静静地看着那漆黑木门上的雕花。

楚敬确实没睡,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床上躺着,子安为他做了轮椅,但是,他很少出去。

在没得到指环和刀疤索之前,他离开这个房子,没有任何的意义。

躺久了,便练了敏锐的耳力。

他能精准地分辨脚步声,即便是在这样纷杂大雨的夜晚,他也知道是夏子安站在了门外。

这样的狂风暴雨夜晚,她不放心他,总是要来看过才放心的,以往也是如此。他勾唇冷笑,秦舟,你纵然来了又如何?有夏子安做我的挡箭牌,你奈我何?

第九百零五章这个仇我来报

门咿呀地被推开,漆黑里,楚敬又听到关门的声音。

脚步声慢慢地走过来,蹑手蹑脚,和以往一样,她唯恐惊醒了他。

但是这一次,子安不是只瞧他一眼便转身出去,而是点了一盏油灯,然后静静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也不能再装睡,睁开了眼睛。

油灯的光芒很弱,灯芯跳动着如豆火焰,照得她的面容阴郁不定。

“怎么过来了?今晚不坐诊吗?”楚敬问道。

子安从袖袋里取出针包,“坐诊,刚出诊回来,想着昨天没给你施针,便趁着记得过来了。”

“施针?明日再算吧。”

“不,明日事儿多,怕不记得。”子安的药箱放在了李家,但是,她的袖袋里备有一套,换哪身衣裳都随身带着。

细长的针在光线下发出寒芒,楚敬瞧着她,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但是,她眉宇间还是那般的柔顺温婉,没什么实质的改变。

他试探地问道:“白天来的那人,你记得,是吗?”

“记得,虎头的爹。”子安说,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

“他没死,你高兴吗?”楚敬又问道。

“他到底是虎头的爹,我怎么会不开心?”子安抬起头,“你为什么这么问?”

楚敬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两年带着虎头太苦了,还要照顾我这没用的爹,虎头这孩子也是不省心啊,总是往外跑,辛苦你了,哎,有时候真觉得,我死了就好,不至于拖累你。”

“你不能死!”子安慢慢地说,翻动他的身子,在他的脊椎上下针。

脊椎有几个大穴,一直到颈椎,然后是从百汇到天柱再下肩井。

“这一次施针的穴位和以前的不一样?”楚敬问道。

“是不一样。”子安慢慢地把他的身子扳回来,“躺好,很快就好。”

最后一针,下在耳边的听会上。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楚敬发现不对劲了,他浑身都不能动,便连晃动脑袋都不行,像是有什么力量强行控制了身体所有的肌肉。

“怎么会这样的?”他惊怒地问。

子安盯着他,漆黑的眸子闪着寒光,如鬼火一般。

“是的,你除了说话,再也动弹不得。”子安慢慢地站起来,把针收好,“楚敬,我慢慢跟你玩。”

楚敬骇然地看着她,“你…你记起来了?”

“是的,多亏了今天晚上的出诊,我记得我生下的是龙凤胎,我更记得,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你一嘴的血和虎头断了的腿,狼山狼群出没,你丢弃了我的女儿,害她葬身狼腹,她才刚刚出生啊。”

子安语速很慢,似乎也没什么悲痛,若看不见她眸子里的血红,会以为她压根不在乎女儿被丢弃。

“所以,她和虎头受过的苦,我会千百倍加诸在你身上,让你一丁一点地还回来。”

“你…”楚敬还没说完,子安还有最后一针,封了他的哑穴。

“当我想听你惨叫的时候,我才会帮你解开,所以,你就把你所有的恶语毒言憋在肚子里吧。”子安慢慢地起身,顺滑的头发从肩膀上滑下来,遮蔽了半边的脸,如鬼魅一般,她吹灭了灯,出去了。

回了房间,子安静静地坐在镜子前,她看着自己的面容,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匆匆看过孩子们一眼,她记得,女孩和自己很像,很像。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副面容,我的女儿,等妈妈为你报了仇,就下去找你,我不能让你孤零零一人,你哥哥有爹爹了,我只想抱抱你,你在我肚子里九个月,我期待你,我想看看你,抚摸你的脸,抱着你

“怎么了?”慕容桀觉得她越发的怪异,她一张脸看着像哭,但是,她眼底一点泪水都没有。

“没有,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心里不痛快。”子安说。

“记不得就不要想。”慕容桀心疼地道,他还真怕她想起来啊,这咒术没解,就怕咒术生效。

“之前柔瑶跟我说过什么你中了同命蛊的事情,你跟我说说,后来你为什么会没事的?”子安问道。

“柔瑶跟你说了?”慕容桀微怔,这柔瑶,还真是沉不住气,若真触动了她的记忆,如何是好?

“简单提了一下,秦舟不许她说。”子安回头看着他,然后伸手在他的眉眼上扫过,“我想知道。”

慕容桀坐在她的身旁,沉默了一下,道:“也没什么,洗髓,洗髓之后遏制了蛊毒,然后研制到了解药,我就好起来了。”

洗髓!

子安的心又是一阵疼痛,洗髓有多痛苦,作为一个大夫,她太清楚了。

温意大夫的手札里,都有记载,削骨换血的痛,便是顶尖的高手,都未必能抵受得住。

感觉到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慕容桀轻描淡写地道:“洗髓不难熬,难熬的是没有你的日子。”

子安转移了话题,“喜欢虎头吗?”

“喜欢,我的儿子,我当然喜欢。”

只可惜,你不知道还有一个女儿,你以前说,你希望生的是儿子,因为儿子会比女儿坚强,你怕女儿受到伤害,但是你更疼女儿。

我不能让你知道楚敬的所作所为,我不能让你知道你失去了女儿,这个仇,我来报。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转移这种痛楚。

“虎头以后有爹了。”

“是的,他有爹,也有娘亲。”慕容桀说。

但是我们的女儿,现在孤零零地一个人。

“对了,明日我带…父亲出去一趟。”

“去哪里?我陪你去!”

“不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要去拜祭一个人,不许旁人干扰,你不必去,帮我看着虎头。”

“拜祭什么人?”慕容桀不愿意她单独与楚敬出去,更不放心。

“他的故友,放心,不远的,每年都去一趟。”子安宽慰道。

慕容桀想着楚敬如今还得靠着她才能活,若她出点什么事,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且一个废了的人,也做不了什么,便道:“那好,你小心点。”

慕容桀见子安始终与他保持疏离的态度,也知道勉强不得,日子有功,一切都会好的。

明日一早,子安便让人抬来轿子,把楚敬抬上了轿子。

“放心,我们很快就到。”子安在慕容桀的盯视下,温和地对楚敬说。楚敬只能瞪着眼睛,但是这个瞪视也没有一点的气势,因为,他能调动的力气都只能用来维持呼吸。

第九百零六章我为我女儿报仇

慕容桀在子安出门之前,就让柔瑶去找刀老大过来。

因为子安还没见过刀老大,所以让刀老大尾随,他始终是不放心。

刀老大自打知道子安还活着,还没来见过他,柔瑶去通知让他跟着子安,他不知道多高兴,装扮一下就马上上路。

刀老大走后,他也跟着走,但是他与子安的距离保持得比较远一些。

柔瑶跟他说王妃要带楚敬去拜祭一个人,但是,他们抵达山下的时候,子安便让人放下楚敬,让人把楚敬抬到马背上,然后她自己一人牵着马,慢慢地上山。

刀老大觉得奇怪,听柔瑶说,王妃是把楚敬看做父亲的,但是这样就丢在马背上,不怕他难受吗?

刀老大远远地看着,也觉得楚敬没什么难受的,因为他一言不发,甚至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一路往深山而去,刀老大越发觉得惊惧。

终于,她停下来了。

刀老大观察了一下,这地上有野兽的脚印,这地方,老虎,野狼大概不少的。

王妃要带楚敬来这里拜祭什么人啊?

他隐藏好,趴在小山坡下,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头颅看着,但是距离始终有些远,且有一块巨石挡住了视线,他看得不算十分清楚,也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慕容桀见刀老大停下来,他也停下来,但是他在更下方一些,无法知道上面的情况。

想走过去,但是刀老大这个人一惊一乍,怕他忽然见了他出声,便轻身上了树,能稍稍看到马儿,但是没看到子安与楚敬,他知道子安是带不动楚敬走的,大概是坐下来休息了。

而子安放下楚敬,动作十分粗,暴,直接是从马上把他给推下去的,楚敬跌落地上,滚了两个圈,头撞在一棵树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响。

昨天夜里,下过一场大雨,地上厚厚的树叶是湿哒哒的,太阳照射不到这密林,这一滚,楚敬的袍子便都湿了。

子安慢慢地蹲下来,扶好了他,然后取出针包,脸色平静地为他把穴位解开。

楚敬一口气憋了许久,他身子一松,惊怒地道:“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子安脸色漠然,从马背上抽出一把匕首,刀鞘随手便丢在地上,回头看着楚敬,口气阴冷,“我说过,我女儿受过的苦,你要千百倍还回来。”

“你不要命了?”楚敬顿时便知道她要做什么,“把狼群引来了,你也活不了。”

子安冷冷地笑着,“我活着干什么啊?我都没有活路了,你让我有活路了吗?不过你放心,我会确保你被狼吃得骨头不剩,才舍得死。”

她用匕首挑开他的衣裳,露出干瘦的胸膛。

冰冷的匕首,在他胸膛划过,楚敬一挥手,想打落她的匕首,子安却迅速移开,移开之前,胸膛已经被划了一刀。

“疯子,疯子,你疯了。”楚敬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之前一直希望她自尽,好夺了她的刀疤索与指环,那时候她没死,这会儿倒是想死了。

慕容桀闻言,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便飞身而上,落在刀老大的身边,刀老大感觉到强大的存在感,迅速回头,却被人捂住了嘴巴,定睛一看,见是慕容桀,便蹲下了身子。

慕容桀松开他,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做声。

刀老大点头,然后两人趴在山坡上偷看。

这个角度比方才好一些了,但是,距离还是有些远,慕容桀见楚敬使劲地挥手,嘴里嚷嚷什么疯子,不知道子安在对他做什么。

不是来拜祭吗?

子安的匕首,在楚敬的身上划了十几刀,但是伤口都不深,血慢慢地流出来。

因为楚敬使劲挣扎,子安干脆便又给他扎针,他便只剩下嘴巴能说话,任由子安宰割。

子安席地而坐,就坐在他的身边,语气温和地说:“这山间,是整个丰州野兽最多的地方,有樵夫说,在这里遇到狼群,你的血,会吸引来大批的狼,我会看着你,被狼撕咬致死。”

“你说狼会先咬你哪里呢?脚?一口把你的脚咬断吗?我是希望不要先咬头颅的,让你这么痛快地死,我怎么会甘心?”

她的语气还是十分温和,但是,楚敬却觉得她的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刀子般在他的心尖上刮着,他觉得又怕又疼,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悬在了嗓子眼上,随时都要跳出来。

“你放了我,你放了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放了我。”楚敬开始求饶,一刀杀了他还好,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狼群撕咬,不,不,太恐怖了。子安摇摇头,像是十分失望,“你求我啊?别,你千万别求我,我还希望看到你硬气地面对狼群的撕咬,你还记得你一口咬下虎头的腿吗?我想看到你有那种狠劲,就那种狠劲,还有,你想想,我那刚出生

的女儿,她还那么小,身子那么的柔软,你听到她哭吗?你丢弃她的时候,狼群就在附近,你一定听到她哭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