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瑶很是敬佩女大夫,尤其女大夫开医馆,她觉得十分困难,像她在京中也算是关系户了,但是,要开个医馆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柔瑶对她带孩子这般粗心大意,也十分的不悦,加上昨晚乱改药方,这敬佩之感,便减了许多,只是,也想去拜访拜访的。
秦舟也生了拜访之意,丰州竟然有这么出色的女大夫?得好好拜会拜会。
“小二哥,阿语大夫住在哪里?”秦舟问道。
小二哥回答说:“她就住在医馆后面的院子里,她白天一般是不坐诊,晚上才坐诊。”
“晚上才坐诊,那她大概还没起。”秦舟说。
柔瑶道:“但是这孩子得送回去,她晚上坐诊,白天该有人带孩子吧?”
“有的,请了个奶娘,但是这奶娘哪里是虎头的对手?他三天两头跑出去玩。”
“不对,他刚说去找阿娘的。”
“那大概阿语大夫出去了。”小二哥瞧了瞧外头,“或许这会儿还没睡下呢,她辰时关馆,若遇到重病的,一般会再到午时才睡的。”
几人听得此言,连忙便吃点东西便过去了。
秦舟抱着孩子进去的时候,有病人看见了虎头,都纷纷凑上来摸他的脸蛋,虎头趴在秦舟的肩膀上,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放下就行。”有药童过来,对秦舟说,丝毫都不诧异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抱着自家老板的孩子进来,又或许,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秦舟皱起眉头,“放下就行?不怕他又跑出去吗?”
“不打紧,便是抱走了,也会有人抱回来的。”药童笑着说。
柔瑶生气地道:“你们的阿语大夫呢?”
“阿语大夫晚上坐诊。”
“我们有要紧事找她。”秦舟说。
本以为还要费一些周章,但是秦舟这样说了之后,药童竟然说:“是有急症吧?好,我带你们进去找阿语大夫,她这会儿应该还能出诊的。”
秦舟与柔瑶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位阿语大夫的架子倒也不大。
秦舟让阿景等人在外候着,自己与柔瑶跟着药童往后院里去。
后院很大,刚掀开帘子,便闻得一阵阵药香味传来,秦舟四处看了一眼,只见后院竟是一个四合院,有正屋和两间耳房,中间有个天井,院子里晒着草药。
秦舟不懂得药理,柔瑶却懂得。
她走过去,瞧了瞧正在晒着的草药,这些药没有怎么处理过,看样子是从山上采回来而不是在药商里购买的。
这宝元堂做得这般大,竟然是自己采药的?
药童敲开耳房的门,便见门开了。
一道温婉的女声传来。
秦舟和柔瑶几乎是同时猛地抬起头,看向耳房里的人。
早上的阳光,淡淡地打在她的脸上,应该是彻夜不眠的人,眼底有淡淡的淤青,素颜的脸带着健康的颜色,那眼睛,那唇,那脸,那声音,对两人来说,仿若隔世。
“子安?”柔瑶喃喃地叫了一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着。
阿语大夫抬头看着柔瑶,又看了看秦舟,脸上有狐疑之色,“两位是来请诊的?”
柔瑶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推开药童便拉住阿语大夫的手,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不认识我?”
阿语大夫看着她,眼底似乎有诧异之色,“你认识我?”
“子安,夏子安,秦舟,你过来,你过来。”柔瑶猛地回头看着已经定在了原地的秦舟,秦舟一双眼盯着子安,几乎没有眨眼,武将的生涯让她的自控能力很强,但是,如今却忍不住地有些微颤。
“你们真的认识我?”阿语大夫看了看柔瑶,又看看子安。
“我是柔瑶啊,你怎么能不认识我?”柔瑶急了,眼泪刷刷刷地就落了下来,“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柔瑶,你看看,你仔细看看。”
“你刚才叫我子安?”阿语大夫仿佛还有些发愣。
“你是子安,夏子安。”柔瑶使劲地摇着她的手,恨不得把她的眼睛掰开一些,叫她看得认真仔细。
阿语大夫摇头,眼神有些黯淡,“你们认错人了,我叫阿语。”
“没有认错!”秦舟沉声说,一步上去,逼近子安,“是你,我知道是你,你是夏子安。”屋内,忽地传出“哐当”的声音,像是有人打翻了碗。
第八百九十四章楚敬的求生
阿语大夫甩开柔瑶的手,转身便跑了进去。
柔瑶和秦舟对视了一眼,她有父亲?她不是子安?
子安的父亲夏槐钧早就死了。
柔瑶很失望,但是秦舟却已经快步跟着进去了。
房间窗户微微打开,门口的光线和窗户的光线足以让秦舟看清楚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即便是化成灰烬她都不会认错的人,虽然,他变了许多。
阿语大夫捡起地上的药碗,地上一滩黑色的药汁蜿蜒地流着。
“父亲,我都说我回头伺候你喝药,你怎么自己拿了呢?”
床上的那人,看着秦舟,他的眸子灰暗,浑浊,完全没了昔日的犀利与冰冷,脸上的皮肤干瘦得厉害,整个人就仿佛只有一层皮,就像一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
秦舟看到薄被底下,他的双腿部位,是什么都没有的。
一代帝王,落得如斯下场。
“你叫他父亲?”秦舟眸色冷凝地看着楚敬。
“父亲,这两位是来寻人的,但是找错了人。”阿语大夫介绍道。
楚敬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拉风箱一般难听,“阿语,你先出去一下,我与这两位贵客说说话。”
阿语大夫狐疑地瞧着秦舟,如果没看错,她眼底的可是恨意与怒火?
活像躺在她面前的,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们真的认识吗?”阿语大夫问道。
“多年前见过。”楚敬说。
阿语大夫看出秦舟与柔瑶有敌意,本想不出去,但是又有一名药童来找,说有急症,阿语大夫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楚敬在阿语大夫出去之后,又把带路的药童打发了出去。
门关上之后,秦舟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道:“想不到你躲在这里,你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楚敬慢慢地掀开被子,只见他双腿之处,果然是空荡荡的。
秦舟瞧了一眼,又盯着他,“又如何?死了也不为过。”
楚敬慢慢地说:“是啊,死了也不为过。”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到底叫你们找来了。”
“皇上叫人好找啊。”柔瑶怒道。
“皇上?”楚敬看着柔瑶,然后又看着秦舟,讽刺地道:“她才是皇上,不是吗?”
“说,你为什么把子安藏在这里?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不认识我们,还管你叫爹,你真是不要脸,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爹?”
“她的亲生父亲,就有资格做她爹了吗?”楚敬冷冷地道。
“她亲生父亲没有资格,你也没有!”秦舟额头的青筋跳动,可见心底怒火炙盛,但是她生生地压住。
楚敬的眼底,有着同样的怒火与憎恨,对秦舟这个谋夺了他江山的女人,他竟然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她如今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而他还得要掀开被子让她看到自己的断腿,好博她一分同情,饶过他一条命。
成王败寇,他是那个寇,而原本,他是那个王。
身份的逆转,羞辱的愤怒,求生的本能,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部,一张脸,豁得是涨紫色。
但是,他还有一张王牌。
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压下心头的怒火,换了淡淡凉凉的口吻,“你去告诉她,她叫夏子安,用你所有的办法让她想起她的往事来,我敢保证,不出三天,她会自尽而死。”
秦舟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桌子轰然倒塌,她暴怒狂吼,“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相比秦舟的愤怒,楚敬越发的平静,“不是我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她本身遭遇了什么,她生下的是双胞胎,叫狼叼走了一个,为这事,她自尽过几次,最后一次,跳下悬崖,死不成,我救了她回来,为了救
她,我断了双腿,所以,她必须养我,她很幸运,最后一次自尽,醒来后失去了记忆。”
柔瑶听罢,骇然不已。
她想起咒术,离京之前,夜王告诉她,子安被宜贵妃下了咒术。
秦舟却是不信的,冷冷地道:“你救了子安?你不害她就算不错了,鬼话连篇,我一个字都不信。”
“不信的,尽管去试试,要唤醒她的记忆其实不难,我偶尔说起她以前的事情,她都能有触动,证明她的记忆没有埋藏得太深。”
秦舟正欲说,柔瑶却道:“皇上,我们借一步说话。”
秦舟转头看着柔瑶,见柔瑶脸上的惊骇之色,她的脸色也慢慢地沉重了起来。
两人走出去,楚敬看着关上的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握住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后背也是一片濡湿,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还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战。
“子安中了咒术,这种咒术会在人的思想里埋下一个惊天雷,一旦触及某些诱因,就会引发精神崩溃,导致自尽。”
“谁下的?”秦舟狂怒。
“是宜贵妃叫当初的梅妃做的。”
“又是这个女人?她怎么还不死啊?”秦舟怒不可遏,“子安三番四次放过她,她还不知足?”“先不说这个,你觉得楚敬说的话有几分真?例如子安生下双胞胎又被叼走一个,如果这是真的,子安自尽也肯定是真的,她是全靠着失去记忆才能度过这两年多的日子,一旦唤醒了记忆,只怕咒术不解,
她还会…”
柔瑶不忍说那两个字,好不容易寻到了她,不能叫她再度寻死。
秦舟想了一下,道:“咒术的事情,你肯定吗?”“肯定,是梅妃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柔瑶恨恨地道:“而且,我得知之后,也查了一下,鲜卑某些部落里确实有这样的咒术,子安之前的一些症状也符合,例如连番噩梦,心绪不宁,颓废放弃,之前都以为是被人下药导致的,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大概就是咒术。而且,这个咒术是以尸体和殉情来做诱因,也就是说,一旦老七不在她的身边,她就会不断地精神崩溃,这点,吴燕祖也证实了,在苗疆的时候,
子安又开始做噩梦,还是梦到老七满身鲜血,如果她的噩梦战胜了她的理智,心底认为老七真的死了,她就会自尽。”
“好歹毒的咒术!”秦舟咬牙切齿地道。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所有的恩怨都该三刀六眼见真章,背地里弄这些鬼祟的东西,是她最憎恨的。
第八百九十五章被刀疤索缠住的虎头
两人说着,便见虎头摇摇晃晃地进来了。
柔瑶留到他走路的姿势,看着是摇摇晃晃,但是明显是左腿有些问题。
“虎头,来,让阿姨瞧瞧你的脚。”柔瑶张开双手道。
虎头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阿姨想看看你的腿好看不好看。”柔瑶笑着说,但是笑容里有些难过。
虎头当下就掀开挽起裤管,露出了双腿。
左小腿上,分明有一个伤疤,一个很狰狞的伤疤,伤疤很大,占了半个小腿,伤口结痂结得很怪异,像是肉被生生挖去了一块。
而在伤口的上下,似乎是用绳索连起来的,至少看着像是绳索,但是,伸手触摸却是肉。
柔瑶的眼泪当下就掉下来了,这伤口确实像是被狼咬的。
秦舟的脸,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
她看着虎头那张稚气的脸,他自己是浑然不记得自己曾受过什么样的苦,那样的天真无邪。
她忍不住抱起了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宝贝。”
声音已然是微微哽咽。
虎头很习惯性地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胖乎乎的手臂缠着她的脖子,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抱着人。
秦舟觉得,他是缺乏安全感。
心尖发疼发疼的,便恨不得把他们母子带走。
阿语大夫出诊回来之后,见那两人还在,便有些诧异,“你们有什么事吗?”秦舟已经换了一副温和的笑容,“阿语大夫,是这样的,我们几个是初来丰州,这刚到丰州,我妹妹便上吐下泻,浑身不舒服,她自己也是大夫,开了个方子让小二抓药,结果阿语大夫把药方给改了,不得
不说,你这药改得好啊,她服下去今天就没事了,所以,我今天便带着妹妹前来道谢。”
阿语大夫笑了,“这有什么好道谢?我可是收了药费的。”
“除此之外呢,我妹妹一直敬仰医术高明的女大夫,她想跟您学学医术,不知道您能否教她?”秦舟看着她,虽然尽力压住心头激动的情绪,但是,尾音还是有些发颤。
秦舟说完,柔瑶便上前恳求,“是啊,我也不耽误你治疗病人,就是想在这里住上几天,跟你好好学学。”
“你也是大夫吗?”阿语问道。
“是的,但是我医术不好,也曾经想拜师,人家见我是女子,不愿收我。”柔瑶说得十分难过。
阿语大夫很有同理心,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大家也不信我,这真是对女子的偏见。”
柔瑶听她说这句话,知道自己留下来就有希望了。
她与秦舟交换了一个眼色,秦舟却问道:“对了,刚才我看虎头的腿有些旧伤,这孩子才两岁,怎么就伤得这么厉害?”
阿语大夫伸手抱起虎头,揉着他的头发,宠溺地笑了笑,然后对秦舟道:“他出生的时候我刚好去探亲,我是在山上生下他的,遇了狼,差点没了他。”
阿语大夫说着的时候,眼底有深深的惊恐,看来,她对那段记忆是有的。
“阿娘!”虎头傻笑着,揉她的眉心,“不怕。”
“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秦舟顿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对了,虎头爹呢?”
阿语大夫轻轻叹息,“死了,死在那场狼战里了。”
柔瑶和秦舟对视一眼,看来,他们走的时候,还有第三个人。
这第三个人死的时候,应该是给子安最大的冲击。
秦舟见阿语大夫神色有些异常,便不敢再说,拉开话题说了几句闲话,柔瑶也问她关于昨晚那个方子的事情,气氛还算是活络。
走的时候,阿语大夫问秦舟,“你认识我父亲,是吗?”
秦舟眸色不动,“以前见过,不算很熟悉。”
“那你是北安人了?我们是从北安来的。”
“是的,我是北安的。”
北安不远处,就是大周的苗疆。
“难得有个熟悉的人,你们得空便多些过来与我父亲说说话吧。”阿语大夫抱着虎头,送两人出门。
秦舟听得此言,回过头来看着她,神色复杂,到嘴边的话,到底是咽下去了,只是这转回来像是有话要说,却什么都不说显得怪异,便道:“以后得看紧一下虎头,不要叫他乱跑。”
阿语大夫却微微一笑,“不要紧,无人能伤他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秦舟不由得好奇,“无人能伤他?也不过是两岁的孩儿。”
“是的。”阿语大夫没有解释,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
秦舟忽地一手打过去,阿语大夫虽微怔,但是却神定气闲。
一道绳索迅速从虎头的脚上飞出来,从秦舟的手腕一直缠上去,勒得秦舟手臂顿时麻木。
“调皮,阿姨试试你呢。”阿语大夫温柔地对虎头说。
绳索飞回,消失在虎头的脚上。
刀疤索!
秦舟和柔瑶心里同时说。
“这是为何啊?”柔瑶问道。
阿语大夫略有些伤感地道:“当时他的腿被咬断了,便先捆住断口上方止血,没想到,那绳索沾了血,竟像是有生命一样,也迅速把那断小腿缠了过来。”
“这绳索,是什么绳索?”秦舟试探地问道。
阿语大夫摇头,“不知道,那绳索当时便在地上,我随手捡来的,竟不知道有此妙用,自打那之后,但凡有人对他不轨,这绳索便会飞出来。”
看来,她连刀疤索都不记得了。
那就是说,这孩子是在她失去记忆之后才被狼咬的。
“你是生了他一个,是吗?”柔瑶问道。
“是的。”阿语大夫看着柔瑶,“怎么这样问?”
“没,没,”柔瑶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想看看虎头还有没有兄弟姐妹,他实在是太可爱了。”
说完,伸手揉揉虎头的额头,“阿姨太喜欢虎头了。”
“虎头也喜欢阿姨,喜欢阿娘。”虎头奶声奶气地说。
他说阿姨的时候是看着柔瑶,但是说阿娘的时候,不是看着阿语大夫,而是看着秦舟。
阿语大夫笑了,“这位也是阿姨,不是阿娘。”
“你们母子都能看出我女扮男装。”秦舟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大夫,是男是女,一眼就能看出来。”阿语大夫笑道。柔瑶心头不禁嘀咕,她也是大夫,但是她就不能看穿这点。
第八百九十六章那个女婴
回到客栈,秦舟连下了两道道圣旨。
第一道,满世界找慕容桀,不管他在哪里,上天入地也要找他回来。
第二道,拿她的手谕,到附近的兵卫营,调动三千人马过来。
“皇上,若是这样,便会打草惊蛇。”
所谓打草惊蛇,是对丰州官员而言。
秦舟道:“朕就在这里,惊什么蛇都不要紧,若有毒蛇,总能揪他出来。”
柔瑶和阿景听得此言,便知道她要在这里耗上一阵子了。
且说慕容桀离开京城之后,本想去找太皇太后,但是他知道找太皇太后和找子安一样困难,便又想回苗疆。
这苗疆附近,他都几乎跑遍了。
附近的州县,也都跑过了几次,拿着子安的画像四处问,但是都没有相似的人。
这天,他来到北安县,这里属于秦国地界,但是,他还没到过这里。
依旧是拿着画像四处问,其实,他知道问也多余,因为,这两年,从没得到过一个好消息。
只是,这一次问了茶摊的老板,那老板端详了许久,却若有所思地道:“若说画像中的人倒是没见过的,倒是见过一个女婴,和这个画像里的女子眉目相似得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慕容桀已经在慢慢地卷画像了,听得茶摊老板的话,他一脚踏在板凳上,揪住老板的衣襟,激动得双眼突出,“女婴?多大?什么时候?在哪里?是谁带着这个女婴?带着她的人和画像里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老板吓得浑身发抖,“爷,小人…小人不认识。只是那日他带了来喝茶,小人见那女婴好看,逗了几下,大约两岁左右吧,带着她的…是她的爹!”
两岁,两岁,吻合,吻合了。
但是,她爹?
“你确定是她爹?不是她叔叔或者是什么外人?”慕容桀脑子里顿时想过千百种可能,或许是救子安的人也不定。
甚至连子安为了报恩,以身相许都想过了,他不介意,只要她还活着,就什么都不介意。
慕容桀知道自己太过激动,吓着了他,马上放开且为他烫帖衣裳,“知道是哪里人吗?”
老板连忙弹跳开几步,与这个疯子保持距离,“这个听口音应该是北安本地人,至于具体,我还真不知道。”
北安本地人?那就好办,这北安不大,一定能找到。
他马上传信去给高凤天,让他派人过来帮忙寻找。
这里是秦国地带,他不好让大周的人过来。
他没有等到高凤天来,便去了北安县里。
在北安里,却意外发现了一个人。
便是刀老大,他做秦国人打扮,一身粗布衣裳,扛着一个麻包袋飞快地穿梭在人群中。
当慕容桀拉住他的时候,他回头见到慕容桀,整个人都惊呆了,“王…王爷?”
“小刀,你怎么在这里?”慕容桀问道。
刀老大连忙放下麻包袋,压低声音道:“我在找王妃。”
慕容桀心头噗通地跳,“王妃在这里?”
刀老大摇头,“不肯定,但是我见过一个小女孩,和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
“在哪里?”慕容桀顿时大喜,这还没开始找呢,便马上有线索了,真是太好了。
刀老大一脸的颓然,“我不知道,但是就是在这北安县里的,当时我也只是远远地见了一面,觉得特别像,等我跑下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慕容桀没有失望,连着两个人都看见,证明子安确实在这里,虽然只是一个相似的女婴,可若是两岁左右的话,就符合了。
慕容桀还在突突地狂跳不停,他有女儿了,子安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我们一起找,你现在住在哪里?”慕容桀问道。
刀老大连忙说:“我就住在龙王庙,那里可好了,时而有人进贡,我便连吃饭的钱都省下来了。”
“这里也有龙王庙?”这北漠…大秦靠海边或者江边的位置不多,一般只有靠水吃饭的地方,才会有龙王庙。
至于大周很多,是因为擎天摄政王的传说,说他是火龙托世,才有那么多的龙王庙。
“是啊,就在不远处,我送完货带您去。”刀老大说。
慕容桀是要跟着刀老大的,因为,他对北安不熟悉。
等刀老大送完货,便跟着他去了龙王庙。
这龙王庙的格局和大周的确实是一样的,但是这龙王却有些不一样,更像一个英姿勃发的战将,眉目也似慕容家的人。
慕容桀瞧着这龙王像,总觉得很是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刀老大带着他进了龙王庙的后院,果然有一所小房间,里面搭建了一张床,有一些生活用品,乱得很。
“你素日里就靠吃百姓上贡给龙王的贡品为生?”慕容桀问道。
“也不全是,初一十五贡品多一些,平日就少,但是初一十五的贡品也能吃上半个月,我出去做工,像今天那样送货也能赚点银子,总是可以维持生计的。”
慕容桀知道刀老大是不能没有吃的,在他看来,吃饭皇帝大,如今为了找子安,他竟然连吃都这么将就。
他有些感触,“你对子安很好,她若知道,会很感动的。”
刀老大说:“王妃出事,我去找她,是我的责任。”
责任,是子安去苗疆的时候,跟他说得最多的两个字。
他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保护好王妃,这就是他的责任。
就是跑断了腿,他也得找。
慕容桀坐在屋中唯一的一张小板凳上,这还是刀老大自己做的。
刀老大道:“王爷,您的身份不能住在这里,出去找个客栈,我有银子。”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和你凑凑。”慕容桀这两天,睡过许多地方,山林,高岭,破庙,民居,但凡是个平坦的地方,困了就睡。
在失去她的日子里,他才觉得,那些蝇营狗苟一辈子求什么荣华富贵或者斗争一辈子夺什么军政大权,多可笑啊,最好的,便是自己身边的人。
如果让他找回子安,他这辈子再无所求。
“王爷,您要睡这里?”刀老大吃惊地看着他。
他可是王爷啊。
慕容桀瞧了他一眼,“怎么?嫌弃我吗?”
刀老大连忙说:“怎么敢嫌弃您?我只是怕屈就了您呢。”慕容桀看着他老实巴交的面孔,沉默了一下,道:“小刀,谢谢你不曾放弃。”
第八百九十七章她一定没死
慕容桀与刀老大在北安一直找,自从慕容桀来了之后,刀老大不需要去做苦工了,因为慕容桀随身带有银票。
便是没有银票也不打紧,这里有胡欢喜的银号,进去亮个牌子,戳个名字就能支取到银子。
连续找了十几天,几乎把北安县每个角落都踏破了,而且,慕容桀还花钱张贴了子安的画像,再根据刀老大的描述画了女婴的画像四处张贴。
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日便有人找来了,说看见过这个小女孩,两岁左右,和他们是一个村子的,这女孩叫天恩,父亲是樵夫,母亲在家里织布,贫苦家庭。
虽然信息不太符合,子安不会织布,但是,谁还不会学?
慕容桀马上就带着刀老大去了这个村子,村子叫镇头村,在北安县的西北角,背山靠河,地理环境很好,乡民也淳朴。
慕容桀根据报信人给的信息,来到一间破旧的茅屋前。
茅屋有一个小院子,木门是虚掩着,从门缝能看到小院子里晾着衣衫,有小孩子的哭声,有机杼声传出来,一道温婉的女声说:“好了,好了,娘马上就好,天恩不要闹。”
慕容桀迅速便把门推开了,快步进去。
“哎,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我家里来了?”
在织机的女人马上跳起来,抱着旁边那正在哭闹的小女孩退到一边去,紧张兮兮地看着慕容桀与刀老大。
她大约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脸上有很多麻子,五官倒还好,就是说话的时候,门牙缺了两个。
她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那孩子慢慢地转过头来,白嫩的脸上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水。
慕容桀看到那张脸,呼吸都几乎凝滞了,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巴,简直就是和子安一模一样。
刀老大也呆住了,之前远远见了一面就觉得像,如今近距离看,更像!
“你们是什么人?”妇人打量着慕容桀和刀老大,见两人盯着她手里的孩子看,越发的惊恐。
慕容桀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问道:“这孩子的母亲呢?”
“我就是她母亲,你们想做什么?”妇人敌意地问道。
“你是她母亲?”慕容桀脑袋轰了一下,怎么可能?这孩子与子安那么相似,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丑妇人的女儿?
“没错,你们赶紧走,不然我可叫人了啊。”妇人道。
“你怎么能证明这是你的女儿?”刀老大问了一个比较愚蠢的问题,主要是找了那么久,来镇头村的时候,还满怀希望,结果她说是她的女儿,这真让人接受不了啊。
简直是从天下摔下来,摔得脑子都僵住了。
妇人生气地道:“还要怎么证明?你去打听打听,这就是我的女儿。”
“你这么丑,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刀老大虽然不懂得遗传学,但是懂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么丑的母亲就生不出这么好看的闺女来。
“你…”妇人气急败坏,“你们马上走,不然我报官了。”
慕容桀不愿意走,但是又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他最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酷似子安的女婴身上,如今一下子破灭,他还不能接受。
他知道留下来也无用,但是,他已经过怕了那种绝望的日子,行走在路上,一点希望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