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走出去,又问道:“是不是给我安排了住处?我先安顿好。”

洛亲王脸色很难看,本想追问下去,但是又觉得这个是安公主的套路,她就等着他问,强忍之下,他吩咐人带安公主和她的人先安顿好,自己则回了书房。

刚回到书房,杨侧妃便端着炖汤来了,款款而入,“王爷,还在忙呢?妾身命人炖了些红参老鸽子汤,先喝了,回头在吃饭。”

他揉揉眉心,一脸疲惫地看着杨侧妃,脑子里禁不住就想起了安公主的话,他伸手,招呼她过来,“你坐下。”

杨侧妃命人把汤放下来,打发出去,也不坐下,只是打开炖盅的盖子,用勺子轻轻搅动,让汤冷却,“王爷您说。”

看着侧妃温柔的动作,他的神色轻松了一些,自打她们来了南郡,便尽心伺候他,一日三餐,都监督着下人做他最爱吃的菜,伺候妥帖。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洛亲王无限感慨地说。杨侧妃掩嘴,“王爷说什么话呢?伺候王爷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便称得上辛苦?”

第六百六十九章杨侧妃

洛亲王起身拉她的手过来自己的身边,杨侧妃一怔,有些受宠若惊,入府多年,虽说王爷一直对她很好,但是这般亲昵温柔,却是前所未见。

她不禁红了眼圈,“王爷,您对妾身真好。”

“这便好了?你这就满足了?”洛亲王笑着看她,然后又轻轻地叹气,“其实本王自知多年对你们两个也不算太好,总是疏忽你们,辜负了皇兄对本王的一番心意啊。”

杨侧妃柔声一笑,“皇上送妾身到王爷身边,来之前,便千叮万嘱,要妾身等务必伺候好王爷,绝不能有半点怠慢疏忽,皇上对王爷是真真的好,叫妾身也感动了。”

洛亲王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她,“皇上当年叫你们姐妹千里迢迢地来到南郡,背井离乡,你们不觉得委屈吗?”

“王爷说的什么话?”杨侧妃轻声道:“能来伺候王爷,我们姐妹怎么会觉得委屈?这是多少人都盼不到的福分?”

“只是,你们也是出身大家,容貌才情又是这般出色,要找什么人家找不到?偏离别父母来到这里,莫非就没半点怨怼委屈么?”

杨侧妃眼底有一丝不自然,“王爷今天怎么了?老是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洛亲王微微笑了,松开她的手,“没事,随口问问。”

他翻开宗卷,“对了,今天安公主来了,跟我说起京都的事情,说户部尚书梁大人之前患上疫症,且一度十分危险。”

杨侧妃低着头,哦了一声,随口道:“那后来要紧吗?”

“安公主说,现在还没好转,大概是熬不过了。”洛亲王淡淡地说。

杨侧妃惋惜地道:“那真是太…”

她陡然怔了一下,捂住嘴巴,“怎么会这样的?父亲怎么会患上了疫症?”

洛亲王看着她,没做声。

杨侧妃的眼圈陡然便红了,紧随着,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天啊,怎会这样?父亲可好啊?”

“你父亲?本王什么时候说你父亲了?”洛亲王说,声音却带着一分冰冷。

“王爷不是说户部尚书…”她脸色僵硬了一下,“王爷方才说的是梁大人?”

“你连户部尚书换了人都不知道?你父亲如今已经不是户部尚书了。”

“妾身,妾身一时记不起来。”她想了一下,这么要紧的事情,记不起来?又补充了一句,“此事其实妾身不知道。”

“一月一封家书,家中并没告知你此事?”

“并…并没说。”杨侧妃很快就镇定下来,“妾身在南郡,每日伺候王爷,检查火儿的功课,对京都的事情也不关心了,至于父亲,他仕途也不是妾身可劳心的。”

南郡王的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他转移了话题,“火儿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天机子先生说他进步很快。”杨侧妃回答说。

“嗯,你先出去吧。”

杨侧妃迟疑了一下,见他脸色怪异,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叮嘱道:“那王爷记得喝汤。”

“摊凉了,本王会喝的。”洛亲王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温柔地道:“你先回去吧,晚点本王忙完就来陪你吃饭。”

“好!”杨侧妃露出笑容,“妾身等王爷。”

她转身的时候,似乎松了一口气,洛亲王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双肩慢慢地松弛下来,眼底多了一抹深思。

杨侧妃走后,他吩咐道:“来人,请先生。”

“是!”门外有人应声而去。

片刻,一身青色衣裳的天机子走了进来,拱手道:“王爷!”

“先生,”洛亲王抬起头,“把门关上。”

“是!”天机子转身把四扇雕花木门关上,走了过来。

洛亲王也站了起来,走到两旁的椅子上坐下,也对天机子道:“先生请坐!”

天机子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洛亲王道:“本王也不拐弯抹角了,先生知道安然到了吗?”

“知道,方才在下已经见过公主。”天机子神色平静地道。

“说什么了?”洛亲王问道。

“并没有,公主只和在下打了个招呼,便进屋了。”

他见洛亲王神色有异,便问道:“王爷的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公主说什么了?”

洛亲王拧起眉毛,“安然是冥顽不宁,她进门便跟本王说皇兄的坏话。”

“进门就说?”天机子心底暗暗点头,要的就是即时的冲击,安公主做得好。

“是,实在是让本王困扰,她为什么就对皇兄这么不信任?”

“那公主具体都说了什么?王爷能告知在下吗?”

洛亲王沉默了一下,遂把与安公主的对话都告知了天机子。末了,他道:“本王知道她是故意的,留下这么个悬念,就是叫本王心里难受,等着本王去找她问,但是本王能问出什么来?不外乎是她编造的谎话,为了楚月和秦舟这两个逆贼,她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要了

天机子却不言语,沉默了起来。洛亲王自顾自地说:“太子在来南郡的路上遭遇刺客,断了一腿,如今还在府中养伤,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他们是要太子的命啊,太子死了,楚月就能名正言顺地登基,安然大概是不知道这些,可纵然她知

道,只怕也不会相信,她已经对秦舟和楚月深信不疑了。”

天机子还是没做声,继续沉默着。

“秦舟这个人,本王以前还很欣赏,觉得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魄力和决断力,是多少男子都比不上,只是没想到,她的野心也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最可恶的,是她竟然利用安然。”

他说得自己都心烦意乱,抬头瞥了天机子一眼,“先生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不觉得安然这一次来,是想挑拨本王与皇兄的关系吗?”天机子听了这句话,这才抬起头,缓缓地问道:“先不说其他,只说王爷方才复述公主的话,当年王妃出事的时候,在下还没有为王爷效力,所以不知道情况,王爷若不介意,能否把当年王妃出事前后,说

给在下听?在下虽不才,但是若了解前后,也定有语言可应对公主的…诡计。”他说诡计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并不情愿。

第六百七十章抽丝剥茧

洛亲王神情渐渐的暗沉了下来,哀伤笼上他的眸子,虬髯遮蔽着原本俊美的面容。“王妃与本王打小认识,她是当年太傅之女,本王上书房的时候,她也在书房里旁听,且伺候太傅的茶水。本王这辈子,就爱过她一个女子,从十岁那年,便对父皇说,以后要娶她为妻,她及笄那年,父皇便做主,为我们俩赐婚,成亲之后,她体质虚寒,七年未孕,一直都叫宫中御医调理身子。终于,到了第八年,她怀上了,当时本王和王妃都高兴坏了,但是这个消息一直都隐瞒着不敢公开,因为民间说

,若孕期不足三月,便不能对外说,怕孩子小气,她强烈要求本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因此,她还是按照往常一样,要入宫请安。”

洛亲王的脸上,有悠远的神情,沉浸在往事中,甜蜜也伤感。

接下来,他的面容沉了沉,如风暴来袭般,眸子也染了一抹黯淡的蓝色。“那天,本王因事外出,她自己入宫请安,她和恭妃的感情之前一向很好,以往去跟皇太后请安之后,都会去恭妃宫中坐一下,那天她回来的时候,本王还没回到,亥时时分到府,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怎么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味地大哭,本王怕她哭伤了身子,便去找了陪护入宫的侍女问个明白,只是侍女说当时王妃去了恭妃殿中,她们是不能入殿的,后来更是被指派去了茶水房,等王妃出来的时候,王妃已经是失魂落魄,哭得伤心不已了。侍女不知道此事,本王只得入宫一趟,想去找恭妃娘娘,但是人还没到皇宫,府中侍卫便追了过来,说王妃上吊自尽了。本王惊得肝胆俱裂,回到府中,

王妃已经…气绝身亡!”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男儿泪滚滚落下,声音颤抖。

天机子黯然,少年相爱,又是无比情深,怀着孩子上吊,对王爷的打击自然是很大的。

“王爷节哀,王妃想必也不愿意看到王爷为她伤心。”天机子安慰道。

洛亲王深呼吸一口,忍住悲伤,“本王至今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舍得丢下本王?”

“王爷可有入宫去问?”天机子问道。洛亲王点头,“办完丧事之后,本王便入宫去,入得宫中,才知道恭妃已经被处死,原来,皇上彻查了此事,是恭妃那天对王妃出言侮辱,恶意刁难,王妃不堪受辱,加上御医后来说,王妃初初怀孕,性子会变得敏感脆弱,平日里受得的,怀孕时候却未必受得,多思多想,一时伤心难过,便上吊自尽了,皇兄很是愧疚,竟也落泪对本王道歉,说后宫管理不力,叫王妃受了委屈也不知道,本王看得出,皇兄

真的很伤心难过,他并非是装出来的,王妃死后,他对本王更是关怀备至,总劝本王再娶王妃。”

天机子听了这些话,又问道:“恭妃娘娘到底说了什么话?会让王妃自尽?”“皇兄彻查过,当日王妃和恭妃叙话的时候,说起自己有孕,而恭妃那时候还没生到皇子,恭妃觉得王妃是在挑她的短,一时生气,说了重话,而王妃因为怀孕情绪不好,顶撞了回去,便叫恭妃惩罚了一顿

“这些话,是恭妃的侍女说出来的?王爷可亲自去问过?”

洛亲王摇头,“没有,恭妃处死之后,她宫里的人都领了罪,皇兄把她们都打杀了。”

“这与她们何干啊?”天机子知道皇宫素来有主子犯错奴才遭殃的事情,但是,也不至于打杀了所有的奴才。

而且,恭妃惩罚王妃,那些奴才也干预不了啊!

“皇兄是在用尽一切办法替恭妃向本王赔罪,本王当时伤心过度,也没再追查下去,恭妃也死了,本王也觉得没必要追究,这件事情,毕竟和皇兄无关,他能为本王做的,都做了。”

说罢,他恨声道:“安然此番来,进门便说起此事,叫本王想起当年的伤心事,为了秦舟和楚月,她连我这个三哥的感受都不顾啊,当年,王妃对她也是很好,她怎么就这么忘恩负义?”天机子没接他的话,反而提出了疑问,“王爷方才复述公主的话,提到公主说了一句,王爷素来知道王妃的性子,那依照王爷看来,王妃会不会因为恭妃的刁难而忍心舍弃深爱的夫君带着好不容易怀上的骨

肉自尽?”

洛亲王道:“本王也想过此事,但是后来御医跟本王解释,王妃有孕,情绪多思,才会这样的。”

“恭妃自己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恭妃认罪,甘愿服下毒酒自尽。”天机子细细咀嚼,“王妃跟恭妃娘娘说她怀孕,作为多年妯娌,感情又比较好,且不论恭妃是不是刁横之人,就是再心肠歹毒,也不该对王妃进行惩处,若出了什么事,恭妃岂不是要背负责任?恭妃是这等

无脑愚蠢之辈?”

“若不是因为这样,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会使得她对王妃出言侮辱且加以惩处?”洛亲王反问。

只是,脑子里却想起恭妃来,恭妃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十分敦厚贤淑,确实,就算真的嫉妒王妃怀孕,她面子上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顶多是背后使坏。

这事出来的后果,她莫非不知道吗?

“王爷,王妃八年才怀上孩子,且王妃强烈要求王爷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她自己又怎么会跟恭妃娘娘说?若恭妃娘娘是个有祸心的人,王妃与她相处多年,怎会不知道?若知道,更是不会说的。”

洛亲王疑惑地道:“但是,若不是她说的,这件事情皇兄和御医如何知道?王妃下葬一个月之后,本王才跟母后提起王妃有孕的事情,若王妃不说,本王之前也没说,皇兄和御医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除非,王妃当时在宫中遇到某些危险,而她认为,把她有孕的事情说出来,便可逃过一劫。”天机子道。

“在恭妃的宫中,能有什么危险?恭妃总不能说要杀了她?当然了,若恭妃要惩处她,她对恭妃说有孕,那倒是说得通。”

“是啊,可到要被惩处的时候才说,她和恭妃发生矛盾的原因又是什么?要么,是恭妃在撒谎,要么,是…”他没说完,只是看着洛亲王。

第六百七十一章神机妙算

洛亲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怔怔地看着天机子,眼神几乎是凶狠的,“你休得胡说!”天机子轻轻叹息,“那么,王爷认为,王妃为什么要上吊自尽?且腹中怀着艰辛得来的孩子,人家说,为母则刚,她遇到什么事,才叫她不顾一切地但求一死?王爷,王妃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您的不敢问,

不敢猜,莫非就不怕叫王妃九泉之下不得瞑目吗?”

洛亲王顿时跳起来,一脚踹向旁边的乌木雕花茶几,茶几被踢翻在地,杯子哐哐当当掉了一地。

“胡说,你简直胡说八道!”他像一只野兽般大叫起来,指着天机子,“安然方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连你也要帮着她?帮着秦舟楚月那两个逆贼?”

天机子岿然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几乎疯狂的洛亲王,眼底却是有说不出的怜惜。

慢慢地,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这是京都传来的。”

洛亲王一手夺过去,依旧喘着气,额头青筋爆现,他看完,一手丢开冷笑,“秦舟入狱?可笑,秦舟怎么会入狱?这是诡计,这封信,大概也是安然给你的吧?”

天机子摇头,捡起这封信,拿出火折子烧掉,淡淡地道:“这两年,其实在下都安排了人在京都,打探京都的消息,虽说不能接触皇室内部,却也知道京都大小事情。”

“你派人在京都打探消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洛亲王瞪大眼睛,怒气还在焚烧。“因为,”天机子站起来,慢慢地扶起茶几,“在下只想寻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不希望有战乱惊扰,在下和皇上没有骨血亲情,因此,在下不如王爷这么对皇上深信不疑,京都的消息,其实每隔两个月就

会传来,这封信上,王爷可以看到京都的实况,和皇上来信所言,天渊之别,信中说,皇上火烧狼尾巴山,杀害灾民,用自己人突击右翼军使得秦舟对大周发动攻击,这一切一切,王爷信吗?”

“本王一个字都不信,皇兄不是那样的人,他对百姓很好,至少,至少他这么多年,都没收过南郡的赋税!”洛亲王怒道。

天机子道:“在下知道王爷不信,所以,若非紧要关头,在下都不愿意说太多,这些年,王爷进贡朝廷的银子,远远超过赋税,皇上为什么还要收赋税?”

洛亲王的眼神十分凶狠,像要杀人一般盯着天机子。天机子浑然不怕,面容淡然地与他对视,继续道:“若王爷还愿意相信在下,便去找公主,问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公主若真是为忽悠哄骗而来,她该更有技巧一些,而不是进门就挑明来意,莫非她不

知道会引起王爷的反感?可情况危机,公主也不愿意婉转绕圈,她最后没选择跟王爷说明白王妃的事情,大概是恨铁不成钢。”

说完,他退后一步,作揖拱手,“王爷三思,在下告退!”

“慢着!”洛亲王忽然出声拦阻,“那封信,真的不是安然给你的?”

天机子道:“公主和在下说话不到三句,且距离相隔三丈之遥,府中下人可以作证!”

说完,他转身而去。

洛亲王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地坐了下来,身子颤抖得要紧。

那信上说,皇上有心把灾民困在安城,让他们自生自灭,饿死病死,且对来北漠救治的夏子安赶尽杀绝,甚至,火烧狼尾巴山,杀了几千条人命,连大周来的柔瑶县主,也死在一场大火里。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王妃的死,是否另有真相?

他很想马上跑过去问安然,但是他不敢,他几乎能猜到真相必定是鲜血淋漓的。

不,不可能是真的,皇兄来信,皇位被夺,百姓被屠,他如今在宫中伪装身份,苟且偷生,只忧心北漠百姓,让他等候命令,带兵入宫勤皇。

一个即便帝位被夺仍旧忧心百姓的人,会是这么一个暴君?

他不相信啊。

他宁可相信皇兄,也绝对不会相信天机子和安然。

想到这里,他怒喊道:“来人。”

“王爷,属下在!”侍卫孙洋进来。

“把安然公主送走,不许他留在王府。”他浑然忘记了之前要软禁安然的决定,如今他只想安然马上走,想恢复她来之前的平静。

“王爷?”孙洋一怔,“真的要让公主走?”

“马上!”他怒目一瞪,“是不是连你也要忤逆本王?”

孙洋只得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他在门外听到王爷和先生的谈话,知道王爷不会接受这些事情。

他和皇上的感情太深了。

孙洋走上回廊,天机子依偎在栏杆上,“王爷让你去送公主走?”

“先生神机妙算。”孙洋无奈地道。天机子叹息,“王爷对皇上的忠心,可昭日月啊,只是,皇上对王爷呢?哎,京中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他若愿意深思,愿意了解,就一定会知道,可他不敢啊,他怕挑开,就再没回头路,除了王妃,他

这辈子最看重的人,就是皇上了。”

孙洋点头,“属下明白王爷的心,王爷对属下也是恩重如山,若有人告知属下,王爷一直都算计属下,陷害属下,属下是宁可死也不愿意相信的。”“是的,听之前府中的老人说,王妃走后,王爷十分消沉,一度有轻生念头,是皇上对他一直关怀备至,甚至偷空出来陪他喝酒开解,他才可以慢慢地走出来,皇上曾经是他的救命稻草,在他心里有山一般

重的地位,哪里是我们三言两语可推开的?”

“那真的叫公主走?”孙洋有些不甘心,“皇上这一次分明是利用王爷,要王爷支持粮草,支持兵力,若弄不好,王爷连命都会丢掉,那秦舟可不容易对付啊。”

“秦舟如今已经被他们老太太算计入狱了,但是,此事应该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

“先生如何知道?”孙洋好奇地问。

天机子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也!”

孙洋愁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泄露?公主一走怕是无人能说服王爷了。”天机子笑了,“公主不远千里而来,她会这么容易走?她是背着任务来的,达不到目的,她岂愿意善罢甘休?咱们这位公主,可不是等闲之人,她若发火,只怕是连王爷都敬畏三分的,且王爷其实如今也信

了几分,只是他退缩,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哦?”孙洋有些期待。“等着吧,王爷这一次怕是要吃点亏了。”天机子笑道。

第六百七十二章当年真相

孙洋还想继续追问,天机子却道:“你去告诉公主,便说王爷下了逐客令,要公主马上离开南郡,你把话说难听点,尽可能激怒她,不过,你说了赶走她这话,已经激怒她了。”

孙洋得到点化,连忙拱手,“那属下马上就去办。”

安公主被安置在兰香园,暗卫三人随她住,其余人等,一律在兰香园的耳房住。

三名暗卫是她往日最重信的,所以安排在身边。

“公主,王爷会相信您吗?”暗卫平时从不多言多问,但是,这一次看到王爷这般执迷,他们心里也没底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公主的神色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不信也得信,这是事实。”

皇上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重要了,要全盘否定他,对三哥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尤其,是一个陪着自己走过最黑暗时段的人。

她静静地喝了一会儿茶,便见孙洋带着人进来,他进门便道:“来啊,帮公主收拾一下,王爷说,公主要连夜回京。”

说完,他才进屋,对着安公主行礼,“公主,王爷吩咐卑职来,帮助公主收拾东西,送公主出城。”

“本宫的椅子还没坐暖,就要往外撵人?”安公主冷笑一声。

孙洋一脸的为难,“这,王爷是这样吩咐的,卑职也不知道。”

“本宫不走。”安公主岿然不动地道。

“公主,您就别难为卑职了,王爷的吩咐若卑职做不到,指定要受罚。”孙洋苦兮兮地道。

“他说要赶本宫离开南郡还是要本宫离开王府?”安公主问道。

孙洋迟疑了一下,“王爷的原话,是叫安公主马上滚出南郡的地界。”

安公主冷冷笑起来,“离开南郡地界?真好。”

她忽然把簪子松开,头发悉数散落,然后,徒手挽起一个利落干脆的发髻,再拿曾经包扎过伤口的纱布缠住头发,包扎得是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的乱发。

然后,她站起来,一手夺过孙洋手中的佩剑,便大步出去了。

孙洋一惊,夺剑?这得要出事啊,先生,你莫不是料错了?

他要追过去,三名暗卫顿时以身子挡住他的去路,“公主有要紧事做,你不要破坏。”

暗卫面无表情地说。

孙洋咬咬牙,自己若被制住还好一些,否则最后真的闹出事来,王爷还不把自己给剁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出手,本以为自己至少能跟暗卫过十几二十招,毕竟,他的武功在府中也算中上水平的。

然而,他的出招还没完成,身子便陡然凌空,他是活生生被人提着领子提起来的,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丢了出去。

随即,一道绳子落在他的身上,眼前一黑,一道黑影覆盖过来,他被揪起来转了几个圈,定下来的时候便已经被捆得严严实实了。

虽然有些丢脸,但是,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作为王府一个忠肝义胆的侍卫,他要表现出对恶势力的不妥协及对王府的忠心,他张嘴,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狗…”

“砰”地一声,一拳挥过来,他依稀隐约看到一行红色的东西在眼前飞过,他许久之后才想起来,那应该是他的鼻血。

孙洋昏过去了。

安公主提着剑,直奔书房。

门口的侍卫见她来势汹汹,急忙想上前拦阻,但是,却看到回廊旁边站着天机子,天机子冲他们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们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安公主冲天机子点头,然后一脚把门踹开,瞧着屋中坐着的那人,一剑飞过去。

洛亲王大惊失色,急忙偏头,剑从他的耳旁擦过,钉在他身后的屏风上。

“安然,你胡闹什么?”洛亲王大怒。

安公主比他更怒,一脚把门又重新踹上,拿起一张椅子乱砸一通,然后快步走过去从屏风里拔出剑,横在身前。

“你还想杀我不成?好,你杀,你来!”洛亲王气得发怔,指着安公主的手指也微微颤抖。

安公主还真的一剑刺过去,嘴里厉声道:“我今天就要打醒你这个糊涂的东西,妻儿的仇不报,却净为仇人打算,你如果真的愿意调查,焉会不知道三嫂是怎么死的?你想知道她临死前都经历了什么吗?”

她的剑,稳稳地刺向他的左胸,没用太大的力气,只是仅仅刺破了皮,有血液缓缓地渗出。

“闭嘴!”洛亲王怒道,一手握住剑,安公主放手,他便握住剑刃,眼神无比的骇然。安公主喘着气,头上系着的那一抹殷红说不出的妖异,怒吼道:“你不敢听?你不是很爱三嫂吗?她在九泉之下,就是不能瞑目,那么勇敢的一个女子,为了护着你的性命,她宁可死,也不愿意你受到一丝

的伤害,你这个懦夫,懦夫!”

安公主一步步逼过去,盯着他那双已经开始慌乱的眼睛,“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告诉你,当日,我就在恭妃娘娘内殿里,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洛亲王捂住自己的左胸,死死地盯着安公主。

“那天,恭妃和三嫂本来在说话,后来有人找恭妃,她出去了,叫三嫂在殿里等她一会,后来,皇兄来了…”

洛亲王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眼神说不出的骇人。“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侮辱了三嫂,三嫂求饶,说她已经怀有身孕,求皇兄放过她,但是,皇兄像个禽。兽一般,扒开她的衣裳,三嫂甚至连挣扎都不敢,只是一味地捂住腹部,她怕伤害了她的孩子。

那年,我十岁,躲在屏风后面,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敢吭一声,我恨不得出去杀了皇兄,但是我不敢,我知道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也不可能救得了三嫂…”

“你胡说!”洛亲王发出野兽般的惨叫,“你胡说!”“足足半个时辰,所有人被关在了殿外,所有人都听到了三嫂的惨叫声,无人敢进来,恭妃也不敢进来,皇上临走之前,威胁三嫂,如果此事叫你知道半点,洛亲王府,鸡犬不留,她不堪受辱,不能报仇,

她只有死,死了才是永保秘密,才能保全洛亲王府。”

安公主说着,狂笑起来,笑得跌出了眼泪,笑得蹲在地上,像个疯子般嚎啕大哭起来。顷刻,她跳起来,拿起地上的剑,看着已经全身颤抖的洛亲王,“当年,我没本事救她,这么多年,这件事情一直折磨着我,我不嫁人,不享受皇家恩典,因为我羞耻,我内疚,如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这就是事实的真相,我没能救得了三嫂,如今跟她赔罪。”说完,长剑一扬,锋利的剑刃从她的腹部穿透过去。

第六百七十三章本王会想明白

洛亲王傻了眼,他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刚刚还怒骂叫嚣的女子顷刻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来人啊!”他扑过去,抱起安公主,疯也似地大喊。

安公主艰难地拔出剑,染血的手拉住他的袖子,使劲撑起身子,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三哥…对不起,我当年…我保护不了三嫂,我去跟她赎罪!”

“不!不!不…”洛亲王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瞬间清空,心却尖锐地痛起来,他甚至无法触摸到痛点在哪里。

天机子听到声音,立刻冲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他也是震惊了,虽然想到安公主会用一些比较偏激的手段,却没想到是伤害自己。

但是,诚然,这是最好的办法,还要什么比在王爷面前因为王妃的事情自尽更能打醒他?更能叫他痛彻心扉?

天机子懂得医术,即刻吩咐送安公主到附近的房间,平卧。

“先生,先生,”洛亲王一手的鲜血,抓住天机子的手臂,牙关打颤,一张脸白得吓人,“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她,不能叫她死了。”

“王爷放心,在下会尽力的,王爷先出去。”天机子知道伤势不轻,急忙往外赶人。

然而,门一关,安公主便自己坐了起来,径直走到铜镜前,当着天机子的面解开衣裳,露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看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安公主从铜镜里看到天机子震惊的面容,淡淡地道。

天机子看向她腹部的伤口,这伤口很深,但是,却是从右侧插过,是靠着边了,应该是她下剑的时候,故意偏了身子,让剑刺偏了。

但是纵然是刺偏了,伤口这样的深,也应该很痛,且还在不断地淌血。

她竟然能自己站起来,自己走路,还自己脱掉衣裳,她没有痛感吗?

“公主您还是先躺着吧。”天机子轻声道。

“你没见过女人的身体吗?脸都红了,”安公主回头,冷笑,“金疮药取过来,我自己包扎。”

“还是让在下帮您吧。”天机子看着她惨白却依旧倔强的脸色,其实她和王爷真的很像,容貌和性子都像。

安公主随手拿起一块手绢擦拭着伤口的血液,“不用了,这么多年,都是本宫自己处理伤口,不需要假手于人。”

天机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身体,竟是有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

他没问,默默地把药递过去。

安公主接过来,点了伤口上方穴位,然后往伤口洒药粉。

“公主,您该先清洗伤口。”天机子忍不住出言提醒。

“不需要!”安公主冷硬地道。

她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伤口包扎好,穿上衣裳,然后才缓缓地走到床边躺下来,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先生,本宫无意冒犯,请见谅。”

天机子看着她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娴熟得不得了,可见,她往日真的是自己处理伤口。

“公主不必在意。”天机子扯扯嘴角,很不自然地别开眼,往日总觉得自己神机妙算,十分聪明,但是,眼前这个女子,聪明不在他之下。

而且,隐忍也不在任何人之下,看着她这个伤口,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痛,她却丝毫不皱眉头。

“本宫的事儿了了,剩下的事情,便是先生的事情了。”安公主疲惫地闭上眼睛,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天机子实在是好奇,“公主为何认为,在下会帮公主?”

安公主睁开眼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是帮本宫,你是在帮三哥,也是帮你自己,帮洛亲王府,帮南郡,先生是个聪明人,这么愚蠢的问题,以后就不要问了。”

天机子看着她,苦笑,“公主,在下甘拜下风。”

安公主轻轻叹息,“先生,不必说这样的话,先生聪慧,天下皆知,本宫此次实在是迫不得已才用此下策,但凡有办法,本宫都不会伤害自己。”

“公主的良苦用心,王爷会明白的。”天机子对安公主肃然起敬,一个人,默默地在背后替楚敬擦了多年的屁股,就因为她是皇家的公主,她怕是真的憎恨自己的出身。

“王爷那边,本宫相信你有办法去说服。”安公主缓缓地闭上眼睛,“我受了重伤,必须要躺两天,这两天,不要打扰本宫了,本宫真的累了。”

自打地震到疫症,再到夺权乱政,她就没停下来过,一路又遭遇伏杀,即便是铁打的,也扛不住。

天机子没来由地对她生出几分疼惜来,轻声道:“公主睡吧,所有的事情,在下为您办妥。”

安公主真的睡了,呼吸声均匀地传来,睡颜恬静。

天机子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才起身出去。

他转身的时候,安公主的眼角便落下了眼泪,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不会有人跟她说,你不必担心,有我。

打开门,在外面等得焦灼的洛亲王便急忙问道:“怎么样?要紧吗?”

天机子轻声道:“王爷,轻点声,在下刚为公主刺穴,让她睡着了,睡了痛楚会减轻一些。”

洛亲王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让他把门关上,神情还是很紧张。天机子道:“公主伤口虽然很深,但是上苍见怜,并未伤及要害,休养一段日子就会好了,方才公主说,明日就要上路回京,王爷还是得劝劝,她如今的伤势,可经不起折腾,且一路还有人追杀她,若出点

什么事,怕是救不及的。”

“她说明日就要走?”洛亲王怔怔地问,神情凄楚,“她对本王很失望,不愿意再见到本王了。”

“不,公主只是说回京有要紧的事情办。”天机子说。洛亲王苦笑着摇头,“不,本王知道她怎么想的,方才她自尽那一幕,让本王想起许多事情来,她打小就是个倔强的人,但是是非分明,虽然自打王妃走后,本王很少与她来往,可始终认为,人的本性,不

会有太大的改变。”

“王爷的意思…”天机子试探地问:“是相信她说的话?”

洛亲王转身,一步步走下石阶,声音空洞,“本王不知道,本王心里头很乱,希望她说的不是真的,可又知道,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天机子随着他走,也不逼他,“在下先回去写个药方着人抓药,然后找王爷好好谈谈,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你看着安然,本王会慢慢想明白的。”洛亲王踉跄而去,背影落寞。

天机子看着他,知道他心里难受,一下子遭这么大的打击,任是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看得透。

只是,他也知道,王爷是个聪明的人,他最终,不会再选择自欺欺人,因为,跟了他多年,知道他对王妃真的情深意重。若他真的走出楚敬为他营造的假象里,他会为了王妃,不惜一切。

第六百七十四章我信你了

安然夜里忽起高热,幸得天机子在床边照料,到子时的时候,热退了,天机子命人喂了米汤,再喂药,情况便算是稳定下来了。

但是,他已经命人去通知了洛亲王,说安公主的情况忽然加重。

在洛亲王来之前,天机子跟安然说:“白天的时候在下跟王爷说,公主今日要走。”

安公主凝望着他,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从不认识的人,那么的陌生,又那么的客气,“谢谢!”

“听奴才们说,王爷从兰香园走后,一直在书房里坐着,没有吃饭没有回房。”

安公主便没有做声,脸上是一种高热过后的苍白,白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