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虽然进去了,但是他看到路公公在帘子后,那双鞋子,瞒不过他。

梁王哼了一声,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商丘上前道:“梁王殿下,如今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你何必要这样陷害他?你们好歹一场叔侄,相煎何太急呢?摄政王今晚是回来了,你我亲眼看见,皇上只需要派人到军中调查便可清楚,你是瞒骗不了

皇上的。”子安听到这里,掀开帘子就走进来,指着商丘的鼻梁怒骂,“你这个江湖神棍,我忍你许久了,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说我家王爷谋反便算了,如今把梁王都拖进去,简直丧心病狂。我问你,梁王为什么要谋反?难道他希望做皇帝的是他叔叔而不是他的父亲吗?这逻辑说得过去吗?老七如今出征在外,受了伤,你们便趁着这个机会诬陷他私自回京,挑拨他和皇上的关系,心肠何其歹毒?好啊,你说他

回来了,你倒是找他出来啊,你封锁城门,逐一搜查,把他找出来。”商丘对子安的怒骂丝毫不以为忤,只是淡淡地道:“王妃,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还是那句话,都不要做戏,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的,在下今晚已经亲眼见过摄政王,便是谁来问,在下都敢赌咒,不怕天

谴。”“你不怕天谴是因为你迟早都会遭天谴,我家老七到底哪里得罪你们啊?你们说他要谋反,说他要当皇帝,倒是拿出证据来啊,他和皇上兄弟感情深厚,这么多年,也不曾红过脸,他有多么维护皇上,有多

么爱护大周,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以为你挑唆几句,便可离间他们兄弟感情?”

“既然只是挑唆,王妃您这么着急跳脚做什么啊?瞧您,脸上的青筋都出来了,若非真实,您又何必动气?”商丘讽刺地道。“我岂止动气?我杀了你的心都有了,不,我现在就杀了你,便是皇上怪罪我也管不得那么多,我家男人可不是被你随便攀咬诬陷的,他如果有做皇帝的心,为什么要等到现在?皇上病的时候不就可以夺权了吗?你再说一个字,你看我撕烂你的嘴巴不。”子安像个泼妇般大骂,她知道,她今晚骂的每一个字,都会传入皇帝的耳中,她便是通过斥骂商丘提醒皇上,这么多年,慕容桀一直对他忠心耿耿,而且,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做皇帝,但是他没有这么做,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今晚,她知道自己说什么,做什么,皇帝都不会怪罪,因为,皇帝还要她来平息与北漠的战争,他如今的处境,是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第五百五十一章大家心里明白

南怀王对子安今晚的嚣张气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怒道:“皇嫂,请你自矜身份,你是王妃不是泼妇,这里是熹微宫也不是闹市,不是你撒泼耍赖的地方,慕容桀昔日没有造反,是因为他不需要造反,他手执皇权,手执兵权,他哪里需要谋反?可如今不一样了,皇上病愈重掌朝政,他坐惯了高位,怕是不愿意下来了,便趁着两国停战期间,杀回京城,夺取帝位,此等险恶用心,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即便

皇嫂再巧舌如簧,也辩解不了。”子安闻言,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一个谋反之臣,说得如此道貌岸然,你要不要脸?你不嫌恶心我还替你羞愧呢,你以为你跟贵太妃的那些事情,能瞒得过谁?不收拾你皇上念及兄弟之情,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以为你和那武器贩子的事情能瞒得过谁啊?在王府的时候,贵太妃便曾问我要银子,说要修缮清宁阁,谁知道这些银子最后给了武器贩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胡家的掌柜胡欢喜跟我说过,有人拿着我的银票去兑换,那人十分诡异,她为谨慎起见便着人跟踪了一下,发现他是大月国人士,且以贩卖兵器为生,我事后调查,发现贵太妃在问我要银子之前就取走了国资银号的银票,因武器

贩子无法兑换国资银号的银票,你便着人去找梁侯爷兑换,梁侯爷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你胡说!”南怀王气得浑身发抖,他总算知道当初为什么武器贩子说那些银票是假的了,原来是胡欢喜和夏子安暗中做的手脚。

他恶狠狠地盯着子安,几乎恨不得把子安活剥生吞了,若不是她弄得他与武器贩子反目成仇,这批弓弩,早就到手了,何至于今日横生枝节。

但是,这事儿她提起来,绝非偶然,这么长时间她都不说,现在忽然在这里说了,看来,这确实是一个铺天盖地的阴谋。

子安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这些日子吞下的憋屈气,她决意要在去北漠之前爆发出来,除了爆发给南怀王听之外,还要爆发给皇帝听。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老七跟你是亲兄弟,你数次对他下手,他念在兄弟情分上,一直对你忍让退避,你还要诬陷他?他真有心去争夺这个帝位,就不会自动请缨挂帅,离京出征,他难道不知道,他离开对他的处境有多危险吗?但是他别无选择,因为他是慕容家的子孙,他是皇上的亲弟弟,他不为皇上分忧,谁可以担起这个大旗?你也是慕容家的人,可你为慕容家的江山百姓做了什么?你不断地挑拨离间,为了你的野心你的私欲,犯下了多少兄弟相残的罪行?皇上仁慈,再三给你机会把你提拔上去,可这点情分总有用

光的时候,你就作吧。”南怀王彻底被她激怒了,但是商丘却冷静了下来,他拦住南怀王,对着子安躬身,“王妃,方才草民言语之上多有得罪,请王妃见谅,南怀王和摄政王手足情深,不曾出现过王妃所说的那些残酷,坊间若有

这样的传言,也必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流传出去企图伤害王爷兄弟感情的。”

子安冷笑一声,“是吗?”说完,她对壮壮道:“我们走吧,是非曲直,自有天道论分明。”

她拉着壮壮走了。

商丘是个语言组织能力很强的人,看他在短时间内迅速冷静下来便知道,她不可能留在熹微宫,等待他的反击和辩白。

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今天的话,看似是双方对话,实际都是说给皇上听的。

皇帝在内殿,是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但是,路公公把殿中方才所有的话都禀报了回去。

皇帝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王妃这话,说得义正辞严,字字声讨,是声讨老八吗?不,她是在声讨朕,她对朕是有诸多的不满。”

路公公担忧地道:“但是,皇上如今万不能降罪下去,她明日可就得去北漠了,虽不知道可不可成,但是,至少能换了北漠太子来京中做质子,且又能分开身去对付鲜卑,这机会,难得啊。”皇帝摇头,“朕不会怪罪她,更不会处置她的,她说的话无道理,大概也是趁着临去北漠,故意发一场难,发泄心底的不满,小路子,她这般反而叫朕放心,至少,若真有居心,这话她不会说出来,她发难

,恰恰证明她坦荡,朕最近,确实有些…。”他说着,便停了下来,侧着头想了一下,忽然冷笑了起来,“只是,她却不明白,皇权是必须要集中的,容不得任何人觊觎,且任何事情都要取得一个平衡,若失去平衡,局面便不受控制,南怀王有野心,

但是无实权,老七无野心,可大权在握,不是朕不信任老七,是朕必须要小心防备任何人扰乱我大周江山。”“皇上此言有理。”路公公想了一下,犹豫地道:“只是,正如皇上所言,任何的事情都要取得平衡,若一味地打压摄政王,不是失去平衡了吗?他如今可还在战场上,这场仗未必就能止息的,安然老王爷不

愿意出面,祁王爷上书请摄政王妃去,王妃治愈过僵尸病,可到底缺乏医理经验,能否治愈北漠的瘟疫尚未确定。”

皇帝笑了笑,“你真认为老七如今还在军中?”

路公公一怔,“皇上的意思是说,南怀王所言是真的?”

“他说的未必是真的,但是老七就一定不在战场上,其实老七心里也明白,朕虽不知道他的行踪却知道他想做什么,朕没有去追查,其实也是信任的一种,信任,基于老七是真心为了大周,真心为了朕。”

路公公吃惊地看着皇帝,“这…若是真的,那今晚这个挟持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必查,南怀王是真有野心的,且也一直都没打算放弃过要购买兵器和招兵买马,先不管他挟持鑫儿是真还是老七的阴谋,但是,孙芳儿今晚出去和谁见面了?孙芳儿如今可是留在朕身边的人啊,接触到她,便是等同探听到朕的事情,朕实在是太大意了,总认为孙芳儿这个人见风使舵,却没想过她到底跟了老八这么些年,他们之间,不是如她所言那么简单的。”

第五百五十二章打了个小胜仗

路公公想了一下,“那皇上让张将军去调查,调查出来之后,如何处置?听皇上的分析,似乎,南怀王也是被人摆了一道。”

“不打紧,总是要调查的,那批弓弩,落在朕的手中不好么?不花费一文钱。”皇帝缓缓地笑了。

“那皇上原先有心把南怀王提为太尉…”路公公迟疑地问。

皇帝摆摆手,“不,今晚的事情,提醒了朕,朕最近确实有失偏颇,若不制止,便会失去平衡,朕看,太尉一职,老九便干得挺好的,让他继续干。”

路公公笑了,“可不是吗?夜王如今可不胡闹了,这太尉一职,胜任有余!”

皇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看路公公,“你说,朕最近是不是太过偏激了?”

路公公笑着道:“皇上所思所虑,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怎么就称得上偏激了?”

“江山社稷,朕很在乎,兄弟情,朕以前也在乎,现在…”他没说下去,他不是不在乎,只是,心里总觉得,似乎,他也不是那么的重要。以前,他觉得任何一个人,掌管朝政,都不会有他这样的魄力和英明,但是,显然老七可以做到,且没有比他做得差,昔日他登基,还要靠着老祖宗帮衬着才可以稳固大臣们的心,如今,老七在多方危难

之下,还能屹立不倒,这让他感觉十分的不安全。

路公公见他神色深思,也不敢做声,低头站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皇帝道:“老八那边,给点警示吧,这一次他挟持梁王,有人看见,若不做点什么,朕便失去了公允。”

“那,也得等张将军把弓弩搜回来再行处置吧?”路公公道。

“嗯!”皇帝半躺在贵妃榻上,心里头思绪万千。

左思右想,又说:“你下个旨意,让摄政王若伤愈,一同去北漠,北漠皇帝若不同意,便着人把王妃送回来。”

“皇上,这是为何啊?”路公公一怔。皇帝抬头看着他,“老七怕是早跟秦舟和祁王爷通过气了,他离开军营,应该也是为了此事,他怎么会放心夏子安一个人去北漠?朕若不下这道旨意,他必定还得折腾点事儿出来,朕累了,不想和他斗智斗

勇,他是朕的亲弟弟,且又是一心为了大周,朕或许该成全他这点心思,而且…,而且,他此去北漠,或许,还能联系一下北漠的主和派,这场战事,能不打,最好是不打。”

路公公有些错愕,“皇上,您还要委派任务给摄政王?”这,这不是意味着皇上还相信摄政王吗?“是的,他始终是朕的亲弟弟,若他没有异心,也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且夏霖和丹青县主在宫中,他该知道轻重,再说,不还有老八在京中牵制着他吗?他此去北漠,若不成事,老八那边不会坐视不管,

势必得生出点风波来,这便挫了他的威望。若成事,便追究他之前私自离军的罪行,功过相抵,也同样建立不了威望。“

路公公笑了,“还是皇上有远见啊。”

路公公是笑不出来的,亲兄弟之前这样算计着,对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一种折腾啊。

摄政王的才干其实大家都有目共睹,且忠心耿耿,大周有他在,生不了什么事,可若皇上一味猜忌制压,反而不妙。

虽说这一次,看似是顺了摄政王的心意,只是,这背后的算计他未必就看不出来,看出来之后,只怕也会心寒的。

张将军在南怀王的后院里,起出了一批弓弩。

南怀王辩解无力,只能等待他的宿命,看来,卦象没有错,真的是飞鸟失机落笼中了,皇上这一次,可以以谋反之罪,把他打得死无葬身之地。

商丘却十分笃定,因为这个卦象,是有变卦的,所谓变卦,就有绝地逢生的机会,这一线生机,就是皇上的对亲兄弟的算计。

果然,皇上只是下旨,让他回南怀王府反省,且不得过问朝中之事,至于弓弩之事,皇上在旨意里只字不提,既然不提这茬,便没有谋反的事情,一切以他欺负侄儿的罪名来论。

皇帝甚至连当面斥责南怀王都没有,直接让人捆了他回府,撤换他府中的人,全部用禁军看守。

皇帝此举,进可攻退可守,一旦慕容桀和子安立功回来,南怀王到时候罪孽赎完了,也可以为他兴风作浪了。

消息传到了摄政王府。

萧拓跺脚生气地道:“咱做了这么多功夫,就只是禁足?”

苏青展开羽扇,“禁足就很好了,你以为咱做得很周密吗?皇上指定是看出来了,否则,怎么会下旨让王爷陪同去北漠?皇上可不傻啊,他精着呢。”

慕容桀神态淡定,“苏青说得对,我们原本也没打算要即刻办了他,这样挺好的,对谁都好。”

“只是,”壮壮蹙眉,“你们说,皇上会相信孙芳儿真的背叛他吗?”“他会相信,”慕容桀笃定地道:“他本来就不太信任孙芳儿,当他不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但凡出了丁点的差错,他都会无限放大,若小姑姑怕他不信,不如,找个人放点风声出去,便说老八之前曾中了贵太

妃的毒,只是最后不知道谁帮他解了。”

壮壮笑了,“还有谁帮他解?自然是孙芳儿了,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孙芳儿都能为老八解毒,那之后有接触就不奇怪了。”

“老九!”慕容桀冲门口喊了一声,“伶俐呢?人换回来了吗?”

“皇上打着算盘算计咱们的时候,就换回去了。”夜王坐在门口,回答说。

“孙芳儿那边,确定没办法露出什么口风吧?”壮壮问道。

夜王笑了,“伶俐没别的本事,弄点迷魂药之类的,可是强项,孙芳儿虽然是蛊毒的高手,却不是用毒的高手,所以,如果皇上问起她今晚去了哪里,她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睡觉了。”

“谁信呢?皇上都派人去看过,她是出去了。”壮壮笑道。

“所以啊!”夜王耸肩。

今晚的所有计划,其实都瞒不过皇上。但是,夜王和慕容桀都笃定,皇上不会真正深究,因为,中间出现了孙芳儿的问题,孙芳儿今晚所谓的出宫和商丘等人见面,其实和整件事情是分开的,但是因为在今晚发生,所以,从表面上看就是同一

件事。

在同一件事情里,但凡出现丁点让皇上觉得不受控制的事情,他就会反思,会戒备,会严谨。孙芳儿,就是那丁点不受控制的事情,因为,她对皇上所有的情况都了解,皇上其实最忌惮的人,是她。

第五百五十三章出发北漠

接下来,便是安排去北漠的人手。

夜王是不能去的,首先他如今还是太尉,身居要职。其次,他说起北漠的时候,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本王在北漠一身的债,去了就回不来了,不过,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到北漠之后,七哥你去找她,有什么事,她都会帮你的,但是,千万不要跟她说

还活着。”

“嗯?”慕容桀挑眉,“什么意思?”

壮壮笑了,“情债啊,能有什么,这把戏他都玩转了。”

“胡闹!”慕容桀道。“她是北漠的安公主,皇帝的妹妹,在北漠有些能耐,反正你去找她就对了,还有一个人,你要去见的,这人叫高凤天,是我的结拜兄弟,他为人仗义,在北漠的绿林,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见不得人的事

情,你找他就对了,我派伶俐跟着七嫂。”

“伶俐?好!”慕容桀对伶俐很是满意,这丫头,聪明得很。

萧拓说:“禁军已经有人掌管,我如今是无业游民,也可以跟着去。”

苏青道:“我也是!”

慕容桀看着萧拓,“你就不要去。”

“不打紧,柳柳会支持的。”萧拓说。

柳柳是会支持,但是唯一的要求,是她也跟着去。

到最后,不禁柳柳去,柔瑶也跟着去。

子安啼笑皆非,这是大周旅行团啊。

不过,柳柳和柔瑶跟着去也好,她需要几个护士,柔瑶是懂得医术的,且又是自己人,用起来也放心。至于柳柳懂得拳脚功夫,没心眼,偶尔派出去做条凶人的狗也不错,加上她是陈老太君的孙女,陈老太君虽说对北漠造成了多年的威胁,但是,北漠的百姓对她很敬重,因为,北漠这个彪悍民族的人,都

敬重有本事的人,陈老太君以一个女将的身份,守住大周江山多年,她收获粉丝无数,就连秦舟,都是她的粉丝。

当然了,敬重归敬重,真的在战场上狭路相逢,还是会打个你死我活。

翌日一大早,马车便备好了。萧拓和苏青入宫,跟皇帝自动请缨要跟去北漠,皇帝自然同意,因为此去北漠,事关重大,从大局出发,多几个有能耐的人跟着,是好事。

祁王爷入宫跟皇帝辞行之后,也来到了摄政王府门口。

他对子安道:“我北漠的太子已经启程,相信五日之后,就会抵达大周京城。”

他说这话只是让子安放心,因为北漠的太子来了,她在北漠的安全便有保障。

子安点头,“嗯,我相信你。”

慕容桀依旧装作大金侍卫,跟着出了城。

百官在城门相送,百姓也纷纷加入了送行的行列,有狂热的分子,喊着摄政王妃,引得化作大金的慕容桀频频侧目。

这一次出行,子安带了小荪和嬷嬷在身边,还有伶俐。

她知道北漠也会安排侍女给她,到底是交战国的王妃,北漠不会掉以轻心,所以,她多带几个人,有时候用起人来也安心。

临行前,子安千叮万嘱夜王,要他一定确保夏霖和母亲的安全,刀老大本想跟着去的,但是,子安让他保护县主和少爷,他便听话地留在了大周。

祁王爷心里其实很着急,如果快马加鞭,三天可抵达北漠。

但是念及王妃是女子,舟车劳顿一定很辛苦,若要她策马,怕是受不得苦的,他强自忍耐心里的着急,却也一路叮嘱,马车要快行。

疫症不能等啊,等一天,便死许多百姓。

出了城,抵达五里亭,远远便见有数匹骏马在候着。

子安让马车停下来。

祁王爷蹙起眉头,这才走了几里地,就要休息了?这不要说五天,就是十五天也到不了北漠啊。

他硬起头皮上前,对子安道:“王妃,您是觉得累了还是饿了?”

这马车已经是极尽舒适了,就算再矜贵的人,也不该走几里地就就觉得受不了了。

子安微笑,“不,不是的。”

她回头吩咐小荪和嬷嬷,“你们坐马车跟随大队伍前行,我们骑马,疫症刻不容缓,路上不能耽误。”

“是!”嬷嬷应道。

柳柳,柔瑶纷纷下了马车,走向五里亭。

子安看着微怔的祁王爷,道:“王爷,便劳烦您辛苦一点,陪我们策马而去,好吗?”

祁王爷顿时大为感动,“本王不辛苦,只是怕辛苦了王妃。”

“我能撑住。”

做特工的,体力苦算什么苦?三天三夜哪怕不眠不休,她都不打紧的。

这些马匹,是夜王精心挑选西域的千里马,若不休息,日行千里是没有问题,只要他们辛苦一点,两天便可抵达北漠京城。

这具身体,是弱了点儿,但是,为医者,在病人备受折磨的时候,使命感总能让她疲劳尽消。

慕容桀,萧拓,苏青出城的时候便是骑马,他们三人自然是不必说的,骑术精湛。

慕容桀也恢复了本来面目,祁王爷对慕容桀道:“慕容兄,这一次你们大周出手相助,这份情谊,本王铭记在心。”

慕容桀道:“为两国利好,本王该做的。”

就这样,十余骑扬尘飞驰,往北漠方向而去。

北漠京都皇宫。

无数金色飞檐伫立在日光中,流光溢彩,彰显着天家富贵。

春风轻抚,吹绿了御花园里的柳枝,吹开了万紫千红。北漠的曹后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金色绸缎绣大朵牡丹的皇后朝服显得她贵气无比,保养得当的肌肤看起来十分光滑温润,淡抹脂粉,遮掩眼角细细的皱纹,身穿绯色宫裙的侍女两边排开,她身后是殿宇

深深,日光倾泻,好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她神态懈怠地看向旁边站着的青年男子,“楚月,此去大周,事事小心。”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那被成为楚月的男子,器宇轩昂,天庭饱满,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显得身段颀长,英武不凡。

他是北漠皇帝的第七子,被封为齐王,苏贵嫔所生,在北漠皇帝的十二位皇子中,算是最不得宠的一个。

而北漠的太子,是皇帝的第四子,曹后所生,唯一一个嫡出的皇子,珍贵无比,曹后自然不可能让他去大周的。但是,疫情刻不容缓,祁王那蠢驴,竟提出要太子去大周做质子,满朝文武,竟也同意,所以,曹后不得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齐王代替太子前往大周。

第五百五十四章老七被骗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北漠,子安不得不佩服夜王,他找的这几匹马果然是千里马啊,虽说夸张了点儿,但是,一天走个几百里,简直是湿湿碎啊!

两天抵达北漠,因为不取官道,走捷径,比之前预算的要快。

这条捷径,是慕容桀带着走的,祁王爷脸都绿了,因为这条捷径,他自己都不知道。

看来,摄政王对于两国的地形,比他熟悉很多啊,与他敌对,他便是强敌,所向披靡的强敌。

进入北漠境内,子安看到山带断裂,房屋倒塌,这里应该是地震的重灾区,所幸的是,完全没有波及到大周境内。

不过一路过来的时候,在边城歇息问过一些百姓,说地震的时候,边城也感觉到震感,也十分强劲,但是,没有伤亡。

祁王爷听到这里的时候,跟北漠的侍卫说了一句话,“这真是上天惩罚北漠啊。”

不管是不是惩罚,北漠这一次因为天灾而断了进攻的野心,不知道是福是祸。

因为,这场仗打起来,伤亡的人数,也绝不必天灾少,甚至会更多。

只是无人愿意看到任何一个局面,子安是太平盛世的特工,但是也见识过第三世界国家的炮火,知道战争有多残酷。

她希望,自己是真的能平息这一场瘟疫,进而平息这一场战争。

进入北漠境内的时候,他们便放慢了走,一路所见,哀鸿遍野,死尸腐烂在路边,来不及收拾,蚊蝇在尸体上叮咬,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这些蚊蝇就是传播疫症的途径。

重灾区是在北漠京都百里外的器城,这里城为器城,是因为这里有北漠最大兵器制造工厂——铁忠库。

铁忠库是皇室开设的,器城的百姓许多都在这里工作,铁忠库很大,足足占据了器城一半的版图,这里曾经显赫辉煌,但是,如今断墙残垣,碎砖烂瓦,说不出的凄凉悲壮。

他们进入器城的时候,是刚刚黄昏,夕阳余光照射在铁忠库上,往日的辉煌遍寻不着,官差和军人在救援,一砖一瓦地搬开,清理底下的尸体。

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一月,早就没有生命的迹象,但是因为疫情所以没办法很快展开清理工作和重建工作。

且因为与大周开战,朝廷派出了重兵,救援缺乏人手,没能及时清理尸体才会引发瘟疫。

所以,祁王爷说,上天要惩罚北漠,其实不然,惩罚北漠的,是北漠的好战分子。

若没有这场战事,北漠未必就会发生这场大规模的瘟疫。

救出来的百姓,如今暂时安置在器城外大平谷里,搭建了许多帐篷,马儿还没走到,便闻到了熏天的臭气。

随着马儿前行,子安看到了叫人心碎的场景。

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百姓,茫然失措地坐在临时帐前,他们双眼红肿,像是没断过哭泣,官差不断地从里面抬出尸体,有人追出来大哭。

一个妇女抱着孩子,死命地往他们的方向跑,她一边跑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孩子还有救,他没有瘟疫,你们不要带走她。”

她身后,有两名士兵追上来,抢夺她怀里的孩子,那孩子早就没了气息,甚至,已经出现脸部肿胀腐烂的情况。

士兵不发一言就抢走了尸体,妇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一幕,叫人瞧见,也不禁心酸难过。

柳柳是最心软的,她也跟着落泪,鼻音重重地对子安道:“子安,我们一定要治好这场瘟疫。”

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北漠的人有瘟疫,他们是来平息战争的,瘟疫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没办法的。

但是,当看到这副情景,大家都觉得,战争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北漠和大周也不分了,只想治好这场瘟疫,让所有人都好起来。

子安心里也难受得很,她点头,“我们尽最大的努力。”

柔瑶喃喃地道:“僵尸病的时候,觉得僵尸病很恐怖,但是,如今看起来,僵尸病和这场疫症相比,真是…”

她也忍不住落泪,作为医者,她也有悲天悯人的救治之心,她只希望自己能发挥所学,解除百姓的痛苦。

祁王爷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他轻轻地摇头,又叹气,“我们走吧。”

这里只是沧海一粟,他们一路走过,还有许多这样的情况。

子安问祁王爷,“如今疫症病人是否已经隔离开来了?”

祁王爷道:“本王去大周的时候,皇上已经下令隔离,但是,这是浩大的工程啊,一时怕是做不了,而且疫症每日都有新的病例,如今压根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去做这件事情。”

“为什么不调兵回来?”子安怒道。

“调兵?”祁王爷苦笑,“不会调,皇上和曹后始终认为,如今和鲜卑联手,是进攻大周的最好时机。”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一怔,随即愠怒。

慕容桀冷冷地道:“祁王,看来你和本王谈的时候,隐瞒了很多。”

祁王爷自知理亏,道:“慕容兄,我们抵达再详谈吧。”

大家鼓着一肚子气,策马扬鞭,一路疾驰而去。

进入北漠京都,已经是午时左右。

因为按照路程,他们还没抵达,城门不见有人相迎。

但是,抵达北漠国境的时候,祁王爷已经命侍卫快马加鞭回去禀报,按理说,就算没有大规模的迎接,皇帝也会派几个人出来意思意思。

现实是,一个人都没有。

慕容桀等人顿时觉得受骗了,慕容桀这暴脾气,极力压下去,却也一脸的铁青了。

祁王爷没做声,他心虚理亏,如今也不是详谈的地方,只能是默默忍受大家的白眼。

回到祁王府,祁王爷吩咐人去做酒菜,然后请他们进入正厅。

慕容桀道:“祁王,你还是把真相说出来吧,不说清楚原委,这酒本王也吃不下。”

祁王爷脸色灰白,默然地伸手,请诸位坐下来。

他命人把大门关闭,才轻声道:“慕容兄,本王要跟大家说一声对不住,这事儿,确实有所隐瞒。”

慕容桀冷笑,“本王还有上当受骗的一天?真是报应。”

这话自嘲,但是也是真话,他是将心度人了,因为他也曾是摄政王,掌管大周天下,以为做皇帝的,总归是以百姓为念的。他在心底暗自咒骂,草他大爹的三姨娘,这北漠皇帝,这龟孙子,真是想打仗想疯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商量对策

祁王爷把事情娓娓道来,“这事儿确实是有所隐瞒,但是,也并非全部隐瞒,皇上确实希望暂时平息干戈,因为瘟疫实在是扩散得太快,且无法控制,他也不得不这样做,只是,慕容兄应该知道,我北漠是分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以曹后为首,一直对周边国家虎视眈眈,认为北漠是天之骄子,该统一天下,这一次,若能请来安然王爷,则一切问题都没有,可若请不来,只能请王妃,曹后主战派便有所打

算,不撤兵,先温和后对峙。曹后跟皇上说,一旦北漠撤兵,大周不顾摄政王妃的安危,大肆来犯,这北漠便有危险。”

“危险你个脑袋,本王都已经从军中离开,可见诚意,你们北漠是哄骗了本王与王妃过来为你们控制瘟疫,然后再试图侵犯我大周,祁王,本王对你真的很失望。”慕容桀破口大骂。

慕容桀是真的很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了冤大头,而他是从来不做冤大头的,这辈子只有他算计别人,还不曾被人算计过,除非是心甘情愿。

他选择跟秦舟和祁王爷和谈,是出于对大周百姓的保护,他是不怕打仗的,只是不想打。

而在这件事情上,他认为北漠是该比他更低姿态的,但是没想到他来到北漠,却被告知原来他们只是后备,好,这点他早知道,但是,他认为纵然是后备,也该是很有信服力的后备。

而且,最恼火的还是北漠还想着打,是不是已经认定子安没办法治好瘟疫?

到底还有什么图谋?

祁王爷脸都绿了,虽然说他在这件事情上是很心虚,可他也是北漠的王爷啊,位高权重,被慕容桀这么指着痛骂,他也下不来台。他脸色不好地道:“慕容兄你先稍安勿躁,听本王说一句,首先本王表面立场,本王是不希望打仗的,本王作为主和派之首,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但是,本王的兄长镇国王爷和曹后,一直都怂恿皇上,他

们两人,是不会管百姓死活的,这次若不是死了这么多百姓,他们也不会同意让你们来,本王选择坦言相告,如今更是没有丝毫隐瞒了,便是在这里给大家做个保证,主和派,会不惜一切争取停战。”

大家面面相窥,这算哪门子的求助啊?这分明只是让他们来安抚一下北漠的百姓,告知大家,朝廷不是不管大家的死活,你看,我们和大周在打仗,都反去请他们的神医过来控制瘟疫。

萧拓道:“你这算哪门子的坦言相告啊?都骗了我们过来才说,还有,我严重怀疑,即便我们治好了瘟疫,你们北漠也不会放弃战事,是不是?”

萧拓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因为,大家都看到祁王爷神色怔了一下,然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慕容桀真是火冒三丈啊,他这个摄政王是有多幼稚好骗啊?这,按照寻常的逻辑,北漠经过这一次大灾难,死伤这多人百姓,且损毁了这么多的房屋,需要大量人手救援和重建,需要大批银子安置灾民和治疗瘟疫,北漠并不算特别的富庶,因为常年兴兵的缘故,

国库是空虚孤独已久了,任何正常的脑回路,都不会选择对来帮忙的友国起兵。

子安也很生气,这简直是奇葩到了奇葩它祖先的地步了。

国内不安,还如此野心勃勃,这北漠皇帝真当他是三胖啊?

祁王爷的话,就像是一盘冰水,狠狠地泼在了众人的头上。

大家都怀着平息战乱,救治北漠百姓的热情前来,虽不说多伟大,但是一定是有大爱的,祁王爷一下子把整件事情的格调降下来,弄得他们现在只差像拿着破兜前来乞讨的丐帮弟子一样。

祁王爷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大家气得冒烟。

他说:“大家先稍作休息,小王先入宫禀报皇上。”

苏青瞪大眼珠子都掉下来了,“你说什么?连朝文馆都不让我们住?”

北漠是朝文馆,是专门招待外宾的,当然了,也只有级别高的外宾才能入住。

但是,一个摄政王,一个王妃,另外两个也是将军,至于柔瑶和陈柳柳,也非等闲门第的人,入住朝文馆,已经是为朝文馆擦亮了招牌了。

他们还想怎么地?怎么…地嘛?

祁王爷脚步抹得很快,怕再听到他们抱怨生气的声音。

出了正厅,他吩咐好家臣好好伺候慕容桀等人,便飞快入宫去了。

萧拓怔怔地问慕容桀,“怎么办?”

慕容桀生气地道:“你问本王,本王问驴啊?”

柳柳道:“我们走吧,回去,当权者都不管百姓的死活,咱凭什么管?都死了算了。”

柳柳这样说,又想起路上见到的那些受灾百姓,不禁跺脚,恨恨地道:“这北漠就该换个皇帝。”

还是子安先冷静下来,在场的这些公子哥儿王爷县主的,出身高贵,没受过什么委屈,自然会生气的。

她也生气,但是生气过后,也就慢慢地冷静了。

没办法,这么多个人里面,在受委屈这个领域,子安还是遥遥领先的。

“老七,我们分析一下。”子安道。

听子安说分析,大家便围了过去。

子安因为一路骑马,腿有些痛,没办法站直,坐下来屁股又痛,所以,蹲了下来,大家自然就跟着她蹲下来围成一个圈。“不管北漠的皇帝欢迎不欢迎我们,或者说对我们没有存什么希望,只是用我们来忽悠一下百姓,安抚百姓,这都是他们的打算,我们呢?我们得有自己的打算,刚才听祁王爷说,北漠的主战派是以曹后和镇国王爷为主,主和派以祁王爷为主,我们首先的就是不能先得罪祁王爷,毕竟还要他牵头去联合主和派的人,至于疫症,我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但是也别给他们什么保证,反正他们也没想过我们

能治好,只让我们来忽悠人的。在这个情况下我们不能忘记我们来北漠的两大目的,第一,治疗瘟疫,第二,联系主和派营造势力逼皇帝退军,好,我有点啰嗦了,主要是因为生气。”

子安的话,让大家的怒火也都平息了一些。柔瑶在这个时候,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那个秦舟对这场战事是什么打算?七哥你和她还有祁王爷谈过,她的态度是什么?”

第五百五十六章被怠慢了

慕容桀道:“秦舟是一个武将,她秦家在北漠被抬上神台,是因为北漠重武,也就是说,有仗打,她的地位就会更高,你说她会同意放弃战争吗?她是迫不得已,因为,秦族壮大,枝叶也多,刚好有一房在

器城,这一房人,有过半数染了瘟疫,秦舟是一个家族观念很强的人,所以,她才同意祁王爷的建议。顺带说一句,主战派,也以她为首,不仅仅是镇国王爷和曹后,而且,曹后是她的表姐。”

慕容桀说完,大家刚燃起来的一点热情又熄灭了,悲观啊。

他们被祁王爷卖了猪仔,心塞啊!

怒!

但是,再怒,也不能回去了,他们是持着皇命来的,带着大周百姓的期盼,带着北漠百姓的渴望。

做好人最吃亏的一点,就是你跟人家说仁义道德,人家当你二百五。

但是,更让人愤怒的还在后头。

祁王爷入宫面圣,皇帝和曹后在御书房接见了他,在场的,竟然还有太子。

祁王爷大惊,“太子不是该早启程去大周了吗?”

他可是跟大周皇帝保证过,太子会尽快赶往大周的,这会儿还不去,回头大周皇帝以为他空口说白话,那可就不妙了。

太子拱手一笑,“皇叔,不必奇怪,七弟已经启程了。”

“楚月?”祁王爷懵了,“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是太子去大周做质子。”

曹后微笑开口,“王爷,原先我们是说好了,如果能请得大梁的安然王爷来,才让太子去大周做质子的。”

“若安然王爷能来,还需要太子去吗?皇后娘娘,我们可是跟大周皇帝保证过,是会把太子送过去的。”祁王爷甚觉不妙。

“不,你听错了,”曹后依旧笑着,一脸的神定气闲,“本宫和皇上都没有说过。”

“皇上!”祁王爷猛地看着皇帝。北漠皇帝今年五十三,但是保养得当,看起来就像四十出头的人,他身穿黑色龙袍,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对祁王爷的着急紧张丝毫不以为忤,漫不经心地道:“皇后说你听错了,那就是听错了,不过,也不

打紧,北漠无人见过太子,就算楚月去了,大周的人也不会知道,错有错着,也算好事一宗。”

“皇上,”祁王爷这次可真是哭笑不得了,“这怎么会无人见过太子?大周可是有好几位臣子见过太子的,不说旁人,就说萧侯爷和陈太君,都是见过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