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寒不无担心道:“白公子的身子可还撑得住?”

白非夜艰难的扬起微笑,点了点头:“尚可。”他说完,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显是已经顺过气来。

沈书寒不敢教他多饮酒,便找了个话题,笑道:“白公子这一路,似乎与静语师妹走得颇近?”

白非夜摇头一叹,看向陆静语的房间窗户,苦笑道:“红衣佳人白衣友,朝来同歌暮同酒,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哦?莫非你这一路,只是为了静语师妹而来?”

白非夜点了点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

沈书寒的笑意更深了:“据我所知,静语师妹尚未婚配,也无心上之人,又怎会有明月照沟渠这一说?”

白非夜叹了一口气,摆手道:“女人心海底针,不说也罢,但我相信,凭我真心换真心,总有一天会打动她的。”

“那就提前祝贺你了。”沈书寒说着,又扬起了酒杯,与他举杯共饮。

二人心头各有所想,但是见到了年岁相仿,又同样是这世上龙凤麟角之时,到底还是会有些惺惺相惜。

“不知白公子可会武功?”酒过三巡,沈书寒总算问出了心头的一个疑惑。

他感觉不到白非夜身上有武功,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真的不会功夫,二来则是他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但是后者的可能微乎其微,他还没有见过在这个年纪,武功能在他之上的人。

白非夜咳嗽了两声,叹道:“在下身子单薄,实非练武之才,惭愧惭愧。”

沈书寒恍然,心头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二人喝了一壶之后,仍觉得不够,便搭伙一起去了厨房。

他们在厨房里抱着酒坛对饮,几乎又喝了三大坛子酒后才尽兴而去。

沈书寒回了自己的房间,而白非夜却径直上楼,敲响了陆静语的房门。

“静语——静语——”白非夜红着脸,借着酒力,在半醉半醒间撒泼打诨,全然不顾平日里的风度与姿态。

“静语——你再不开门我可就闯进去喽?”

“啪啪啪!”白非夜将陆静语的房门拍得啪啪响,已经惊扰了不少人。

但是陆静语就是不出来,她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开门。

这时,白非夜忍不住道:“陆静语,再不开门,我可就叫喽——”

“啪啪啪——”又是三声过后,白非夜沉了一口气,大声道:“江——”

这时,门“哗啦”一声大开了来。

陆静语阴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非夜打了个酒嗝,嬉笑道:“将才你在干什么?怎么一直不开门呐?”

“我为什么要开门?”陆静语翻了个白眼,道:“有事快说。”

“你不请我进去我怎么说啊……”白非夜张开双手,朝陆静语扑了过去。

陆静语“啊”地一声尖叫,终于让一旁听墙角的无双城弟子站了出来。

沈君和沈沐澄早已经被他吵醒,这会儿冲出门时,也是穿戴了整齐。

“静语师妹,出什么事了?”沈沐澄关切道。

“他……”陆静语红着眼睛,一脸委屈地推开了白非夜,气道:“他就是个无赖!”

“我不是无赖!”白非夜突然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我就是仰慕静语姑娘,想跟她交个朋友而已。”

“交朋友可以,不过不需要在三更半夜吧?”沈沐橙蹙眉,吼道:“你再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沈沐澄拔出佩剑,剑光明晃晃地,随着烛火跳跃,同时,她再次喝道:“师妹,快到我身后来,我来保护你!”

陆静语立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逃也似的跑去了沈沐澄的身后。

但是就算她表面觉得自己得救了,心里还是觉得很忐忑。

依照白非夜的武功和性子,她实在猜不到,下一刻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白非夜打着酒嗝,一脸笑意。

就在这时,几人的身后传来了红绫和紫衣的声音——

“公子,您怎么喝了这么多?”

“少爷,妾身扶您回去歇息。”

二人的声音一个阴冷,一个甜如蜜糖,但是无论是哪一个,语气里都透露着对他十成的关心。

白非夜被二人一左一右的拉走了,临了还不忘频频回头,嚷嚷道:“陆静语——本少爷现在在追你!光明正大的追求你!你什么时候才肯答应我呀?”

“够了少爷!您喝多了,有话明天再说。”紫衣沉着脸,看了陆静语一眼,便拉着白非夜离开了。

这一出闹剧,终于在白非夜三人离开后落下了帷幕。

众人也没太当一回事,白斐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实在是无可厚非。毕竟,这是许多男子心里都想干的事情,他们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有那样去做罢了。

经过昨晚那么一闹,白非夜索性不再顾忌了,他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哪怕怀里还抱着红绫,只要一看见陆静语了,就会对她抛个媚眼。

红绫和紫衣对此无所表示,更让一众男弟子们羡慕得一塌糊涂。

“真是艳福无边……”沈君吸吸鼻子,侧头对陆静语道:“师妹,你可千万要稳住,不能被他的皮相所迷!只有我,才是对你一心一意的!”

陆静语哑然,苦涩一笑,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君见她很是尴尬,旋即又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不要有压力,我永远都是你的好师兄。”

“谢谢师兄。”陆静语灿然一笑。

一行人到达另一个小镇后,小镇子上恰好有集市。

集市里什么都有,不比苏州城里市集的规模小。

白非夜一掷千金,只要是陆静语看过的摊贩,所有的东西都买了一份,然后拎着包跟在她身后。

到后来,陆静语的身后跟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小商小贩。

不管她怎么拒绝,怎么横眉冷对,白非夜都始终跟在她后头,继续豪掷千金。

沈沐澄看着她的脸,摇头惊叹着:“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你这一天收到的礼物,简直比我这十五年来收到的礼物加起来都还要多。”

“师姐不要取笑我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他。”陆静语面露苦色,很是不知所措。

沈沐澄一愣,道:“那你喜欢谁?白公子的外貌不俗,有钱多金又貌美,这样的公子世上可不多见呀,他除了不会武功和妾侍多了一些以外,可以说是完美。”

“我就不喜欢他拈花惹草,还手无缚鸡之力!”陆静语一个头两个大,不想再继续谈论白非夜。因为只要一提起他,就会勾起她无数的不好的回忆。

陆静语被他这样一闹,也没心思逛街了,跟沈沐澄匆匆道了句“我先回去了”之后,便一个人先回了客栈。

不,应该是一堆人跟着她回了客栈——风筝,灯笼,手镯,臂钏,戒指,桂花糖,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满满堆了一屋子。

陆静语气得关上了房门,一个人趴在床/上生闷气。

她真的不明白,白非夜究竟想干什么!

过去尚在重冥教时,他对自己颐指气使,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自己因他受了多少灾难就不说了,就说他对自己的好和宠爱,实在更让自己难以承受。

还记得他说过,爱是尊重,是不舍对方难过。

而他的实际行动呢?

他简直恨不得全世界都来嫉恨自己。

这是爱?

分明是死仇罢?

(作者有话说:太感谢天下千宝了!!谢谢你打赏的皇冠么么哒~~这是今天第二更,一会还有一章~群么么~)

☆、第二十章 相思轻放下(7)

陆静语被白非夜折磨了一整天之后,晚饭也没有胃口吃了,早早的便和衣躺下,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白非夜这样做究竟是想干什么?

玩她很有意思吗?

她实在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杂役,算来算去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张脸和易容术了。

可他是白非夜,是一教之主,他想要什么没有?非要跟自己牵扯不清?

又或许……他在跟自己道歉?示好?

那他前日夜里做的又是什么……

临近午夜,就在陆静语即将睡去时,她的房间门再次被敲响。

“咚咚咚”三声,不算太响,且有理有节,说明敲门的人很懂得克制,不似昨夜白非夜似得敲地整幢楼都知道他在找她。

陆静语以为是白非夜,自然不会起身开门,但许久之后,门外却响起了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静语师妹,是我。”

是沈书寒!

陆静语转眼便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连鞋都顾不得穿,便赤着脚走去了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大师兄。

此时的他已经换下了平日里的紫衣,穿着一身便服。

他微微一笑,温和道:“我可以进去吗?”

陆静语掩饰不住内心的开心,立即点头:“当然可以!请进。”她说着,一蹦一跳的让开了道。

沈书寒走进屋后,便转身关上了门,拴好了门闩。

陆静语早已走了进去,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这番动作,不过就算她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要是沈书寒做的事,错的也是对的。

而且对她来说,门闩是用来阻拦小人,如白非夜之流。

也只有白非夜,会半夜跑去姑娘的卧室撒酒疯!

陆静语将桌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拂到了地上,勉强从一堆礼物里抽出了两张凳子,略带歉意的对沈书寒笑道:“师兄,来,坐。”

沈书寒看了满地狼藉,实在不知该从哪里下脚,便摇头一笑,指着床道:“我们坐那里好了。”说完,他径直上前,牵起了陆静语的手,走去床边坐下。

陆静语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热,脑子也迷迷糊糊的,便任他牵着自己,然后稀里糊涂的就跟他到了床/上。

嗯,坐着。

陆静语靠在床柱边,沈书寒则坐在她的身边。

分明床还有好大一处空地,可他却似乎并不想离她太远。不,可以说是紧挨着她坐下。

“你很热吗?怎么脸这样红?”沈书寒疑惑地说着,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道:“额头倒是不烫,可你的脸……”

陆静语被他这样一问,更加羞怯,几乎是将头埋在了衣服里。

今天沈书寒没有喝酒,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清醒的情况下,他离自己这样近……是不是表示……

陆静语想到这里,只觉得呼吸有些不顺,险些就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还好她低着头,否则沈书寒一定会看见她眼底的开心和激动。

“为什么每一次你见到我,都会很害怕?”沈书寒轻笑着问道。

陆静语连忙摇头:“不、不是害怕,是……”

“是什么?”

“是……是紧张。”

“紧张?”沈书寒一愣,“我很可怕吗?你为什么要紧张?”

“我……是怕你讨厌我。”陆静语沉默半晌,终于说出了原因。

她这副畏缩的模样,让沈书寒更加欢喜,他强行抬起她的头,盯着她的弯眉杏眼,缓缓道:“我怎么会讨厌你?这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你。”他说完,便在陆静语惊讶的眼神中俯身压了过去,他将她桎梏在床头和自己的胸膛之间。

二人此时的距离近得就连对方呼出来的热气都能感受得到。

空气里突然变得燥热又不安,陆静语微微蹙眉,面红耳赤,她的周身全是沈书寒的气息,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在担心什么?嗯?”沈书寒挑起她的下巴,问道。

“我们这样……灵珊师姐会不高兴的。”陆静语随口编了个理由,本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推开自己,岂料这次他并没有这样做。

沈书寒一愣,再次笑道:“灵珊不会知道。况且,她知道了又如何?你我男未婚女未嫁,我们都还有选择的权利。”

“真的吗?”陆静语面露希望,期冀道:“你真的会选择我?”她的心中非常紧张,但是兴奋之情却溢于言表。

“为什么不?”沈书寒面上的笑意更深,就在她盯着自己看的时候,顺势俯下身,抬起陆静语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他伸出舌头,将舌尖滑进了她的嘴里,流连辗转。

她的嘴里,犹如蜜汁一样甘甜。他激烈又带着些许克制的索吻,就像在品尝刚从树上采下的美妙果子,想一口吞下,又舍不得吃掉。

沈书寒的身体很快就起反应了,陆静语的左手触到他的坚/挺时,便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沈书寒却是一笑,抓过她的手重新又放在了自己的火热之上。

就算隔着衣服,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激动和兴奋。

陆静语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始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沈书寒在她心中犹如神明一般的存在,而她早就不是干净的人了,又怎么能让自己玷污了他?

“师兄,我唔……”

“不要说话,你知道我喜欢你。”沈书寒用舌头堵住了她的嘴,让她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

二人呼吸急促,很快便双双躺了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同时传来了一人五音不全的哼歌声:“风情万种静语妹,袅袅伊人入我心……”

那脚步与跑调的歌声很快就一路来到了陆静语的房门前,不出意料的,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大力地敲门声——“陆姑娘,少爷我今日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还缺什么记得告诉我,我再去给你买呀!要不然我直接给你钱好不好呀?我有好多好多钱!”

是白非夜。

听他的语气,似乎又喝高了。

沈书寒眼底的激情很快褪去,就连陆静语的脸上也充满了厌恶。

“又是他。”陆静语蹙眉,不耐道:“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沈书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会太久了,你且忍一忍。”

“师兄的意思是……”陆静语不解道。

“你不必烦扰,我会想办法让他自己离开。”沈书寒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他将盒子打开,拿出了里头的一根流光溢彩的琉璃簪子,道:“这枚簪子配你的玉佩倒是十分相宜,明日带给我看,可好?”

陆静语愣愣的点头,迟迟没有去接。

沈书寒将簪子塞到她手里,又调笑道:“怎么?今天收的礼物太多,都不知道说谢谢了?”

陆静语这才“啊”了一声,恍然道:“多谢大师兄!”她的面上爬满了笑意,捧着簪子的手就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晚安。”沈书寒说完,在她额上又印下一吻,随即打开了窗户,从窗户一跃而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而门口,任白非夜在那喊破了嗓子陆静语也只当没听见。

她就这样抱着那枚簪子,心满意足地沉沉睡了过去。

至于白非夜什么时候走的,她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

第二日出发前,面对白非夜送的满屋子的礼物,陆静语看都没看一眼便带着行李离开了。

昨天收到的礼物里,她唯独带走了沈书寒送的那支发钗,并且将它簪在了头上。

陆静语来到无双城这些日子以来,几乎都不施粉黛,更别提戴首饰了。

今日她戴了枚簪子一出现,沈沐澄立刻就注意到了她头上的新饰物。

一朵小小的琉璃玉簪子,其上雕刻着祥云,不算华丽,但是戴在她的头上,就显得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