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跟我谈条件?”行什鬼月指腹轻轻从薄薄的刀刃上滑过。
“并没有。”宋景逸又朝行什鬼月走近了一步。
接着,紧紧抱住行什鬼月的脖子,对着我喊道:“沈音音,快跑!”
我没跑,因为下一瞬,行什鬼月已经拖着宋景逸瞬移到我跟前了。
她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看着一旁的宋景逸,正被行什鬼月单手勾了脖子,在那里胡乱地拳打脚踢。
我扶额,虽然这场景有些触目惊心,但我却觉得很是着迷。
一个男人打不过一个女人,其实是一件很逊的事情。可是,眼下我却觉得宋景逸是一个英雄。因为英雄的界定在于,即便是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依然有所坚持,无所畏惧。
宋景逸如今在我眼中,就是这样一个英雄。
“你喜欢她?”行什鬼月看了我一眼,问宋景逸道。
“怎么可能?”宋景逸拼命挣扎,极力否认。
“那你为何要救她?”行什鬼月松了手,从上到下将宋景逸打量着。
我怕她又要揍他,挪了挪腿,挡住了她的视线。
宋景逸从我身后探出头来,认真地答道:“救一个人,就要喜欢她?那天底下的医者,岂不是都太博爱了?”
行什鬼月凝眉,若有所思,道:“原来,不喜欢一个人,也是可以救她的。”
恰在这时,突然蹿出一个人影来,拿着剑刺向行什鬼月,道:“妖女,拿命来!”
那个“来”字刚一落音,来人的脚步便在三步外顿住,尚未看清行什鬼月如何动作,他的心口便赫然插着刚刚她还拿在手中把玩的那把匕首。
来人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来,倒地身亡。
我跟宋景逸看得快要惊呆,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行什鬼月看了一眼那人的尸体,口中吐出一句:“不自量力。”
我们刚刚能跟她讨价还价那么久,也是胆儿挺肥的。
“算了,你们两个不用争了。”行什鬼月道。
她、她这是要把我们俩一齐结果了吗?
她弯腰将那匕首拔了出来,掏出一块绢帕将上头的血迹擦了擦,道:“我有个规矩,一日至多只杀一个人,今日既然已经动了手,你们俩的命就留到明天吧!”
“这算什么规矩?”宋景逸低声道。
行什鬼月冷哼一声,道:“我给自己定的规矩,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这世上也就没几个活口了。”
好霸道的口气!
“哦,你们两个。把这里清理干净。”
这么恐怖的事情,她为什么说的跟家常便饭一样?
她转身踏出前厅,宋景逸却开口了,问道:“你明天到底什么时候杀我们?”
行什鬼月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子,脸上略有些疑惑。
“那个,明天的子时死和明天的亥时死,差距可大了去了。”
“你们怎么这么多问题?”行什鬼月恼怒道。
“事关生死,我们自然要问得清楚一些。”宋景逸认真地回答。
行什鬼月大约是被我们气到,只横了我们一眼,便拂袖离去。
我同宋景逸望着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有些无奈。
“明明知道行什鬼月这么厉害,还自己送上门来,到底是怎样的心思啊?”宋景逸蹲着,托腮道。
行什教派个个武艺高强,自然不可能是每个人都是刚一落地就是武学奇才,就能创造那种万夫莫敌的招式的。白玉衾告诉过我,行什教派有一本流传了多年的武功秘笈,里头记载了各代掌教的武学心得,有各自的练武日常,感觉非常像是一本日记本。
眼前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那本日记本而来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人为了那些身外之物,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我答道。
我跟宋景逸好不容易将现场收拾了,又担心行什鬼月改了脾气。于是,我们很乖巧地把前厅的每个角落都扫得一尘不染,想让她觉得留着我们还是有用的,想让她那么懒的人对我们这样勤劳的人产生依赖,最终发展到舍不得杀我们,甚至迷恋上我们。
当然,一切可能都是妄想。
到了饭点的时候,行什鬼月扔了我们一人一个苹果,就算完事儿。
我多嘴问了句:“你平日里都吃这个?”
行什鬼月虽然很冷酷,但不至于连个问题都不舍得回答我们,便点了点头。
我感叹道:“难怪身材保持的这么好。”
行什鬼月无视了我发自内心的赞扬,只望了望门外,似是想起什么来,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自语道:“从前,我也不是只吃这些的。只是,会为我做饭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我抿了抿唇,不敢继续问。
行什鬼月将我们带到一间屋子,冷冷道:“你们俩,今夜就睡在这里。”
我跟宋景逸也不是没一起睡过,可那时候不是江湖救急嘛?眼下,要是情况允许,我也不乐意自己临死前一个夜晚,是和宋景逸共度的啊?
根据话本子里演的,像行什鬼月这样高处不胜寒的人物,把孤男寡女关在一起,就是想让他们俩…以此满足自己内心某些不能达成的变态欲望啊?!
我激烈地拍门,道:“你是不是在刚刚那个苹果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我可是一个很有意志力的人,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别扯了。”宋景逸制止我,道,“她懒得连个苹果都没给你洗,她会费心在里头扔东西?”
我卡了一卡,门外传来行什鬼月冷冰冰的嗓音:“别想太多。把你们关一起,是因为只有一个房间。”
我:“…”
这一夜,宋景逸倒是很大方,主动提出,将床让给我睡了,而他自己,则是睡在了地上。
宋景逸揽了揽自己的被子,以手支着脑袋,姿态妖娆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特别善良?让你睡床上?”
我躺在床上,觉得肚子上凉飕飕的,因为被子被宋景逸给搬走了。
我忽然觉得背也凉飕飕的,因为,床垫也被宋景逸搬走了。
现在的我,其实是睡在一块巨大的木板上。呃,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睡床上和睡地上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我谢谢你的善良!”我恶狠狠道,转了个身,道,“我们俩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明天就要死了,你还搞分裂,还有没有一点团结的意识了?”
“唉。”宋景逸突然叹了一口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开口道,“你不困吗?折腾了一天。”
“那赶紧睡吧。”我躺下身子去,闭上眼睛。
朦朦胧胧中,只觉得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将我往床内侧推了一推。
那人将被子铺平在床榻上,又把我滚回原来的地方,用被子将我裹了好几裹,像是一个粽子一般。
好歹,我不觉得冷了…我渐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