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世子抬眼看了屋中新换上的摆置,微微皱眉:“府上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今日将军府的人上门,与母妃交换了庚贴。等请灵觉寺的高僧合过八字,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就要挑一个黄道吉日正式下聘了。”沈乐蓉有些着急地道,“阿兄,这可怎么办?莫非你真的要娶将军府那个姑娘?我可不喜欢她。”
卫王世子突然停下脚步。
“阿兄,你怎么了?”沈乐蓉看着他,不解地问。
只听他道:“我还有事,需要再出去一趟。”
沈乐蓉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兄长的这句不冷不热的话语。抬眸,他已调转脚步,重新走入到雨中。
沈乐蓉忙追至长廊的檐下,朝外喊道:“阿兄,外头还下着雨,你要去哪里?”
但不稍片刻,卫王世子的身影已消失在雨中。
而另一厢,苏琬回到马车上,立刻被墨衣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
墨衣试探地问:“姑娘,可有哪儿不适?可是世子跟你说了什么话?”
“无事。”
苏琬摇摇头,靠在马车壁一侧。她心事重重,并未听进墨衣的话。
回想起卫王世子刚才与她说的那番话,她虽婉拒了他,但他却间接提醒了她另一件事——
她和沈桓的亲事,云和郡主未必会应允。
云和郡主不愿她被当作争权夺利的棋子,因此才拒绝了卫王府的提亲——虽然云和郡主命令府中的人不准告诉她此事,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几番敲打,她便从墨衣口中知道了。
可是沈桓,却是比卫王府更加严峻的存在。
扰乱朝政、逞凶肆虐、谋害忠臣、残害胞弟…上京中满是他的负面流言,他的名声糟糕透了。
自苏慎带兵出征一事后,又有了他欲要谋朝篡位的说法。
几乎是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
撇去这些不谈,光就沈桓的身份而言,云和郡主也未必会应允他们的亲事。
不知道云和郡主知道她和沈桓的事情,会有何感想。
云和郡主现在还怀有身孕,在这要紧关头,苏琬也不敢说出这种事情来刺激她。
唯一知道她和沈桓之间的事情的,就仅有苏珩…
苏琬若有所思。
…或许,她可以找大哥商议一番?
回到苏府,苏琬直接去了苏珩的院子,却被他的大丫鬟墨竹告知,苏珩已好几天没有回府。
苏琬略有疑惑地问:“大哥是去哪里了?”
墨竹摇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前几天,大公子回来收拾了包袱,便神色匆忙地离开了”
怎么这般不巧?
苏琬刚回到汀兰水榭,云和郡主便派了墨雪过来,让她过去一趟。
苏琬跟着墨雪来到云和郡主的屋中,她正歪在软榻上一针一线绣着袖口的花纹。
看到苏琬,云和郡主立刻着向她,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琬琬,快过来,让我比量一下长度是不是合适。”
原来是要给她缝制新衣。
苏琬莫名松了一口气,依言走了上前。
“娘,怎么想起来要做衣服?”
她保持着乖巧懂事的模样,按照云和郡主的吩咐走到她面前展开双臂,看着她拉直衣衫,搭在自己肩臂上比量着长度。
云和郡主笑道:“只是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
苏琬随口问了一句:“是了,娘,最近怎么不见大哥?他在忙些什么?”
云和郡主道:“最近朝中发生了些事情,你大哥作为武官,自然是忙些的。”
苏琬“哎”了一声,问:“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墨竹说,大哥这次离开得挺匆忙的。”
云和郡主放下手中针线,道:“上京以南的湘城发生动乱,疑似是夷族人所为。你大哥跟随秦王一同前往湘城进行调查,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苏琬神色微凝。
“大哥与…”大哥跟随沈桓去了湘城?她为什么不知道。
苏琬看向云和郡主,问:“娘,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
云和郡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原本我也不想告诉你此事。但你和阿珩感情向来要好,既然你问起,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免得你总是记挂着阿珩的事情。”
“我知道了,娘。”苏琬看出她眼底藏着的忧虑,握过她的手,反过来安抚她道,“娘,你也别太担心。”
不知不觉,一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过得极为平静。上京的局势看似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这个月来,苏珩来了一次的信,告知苏琬与云和郡主他一切安好。
但云和郡主始终放心不下,决定到灵觉寺为他与苏慎进行祈福。
可是,云和郡主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肚子在日渐突显,行动也极为不便。苏琬放心不下,便主动提出陪同她一同前往灵觉寺。
辘辘的马车在灵觉寺前停了下来。灵觉寺依旧是香火鼎盛,十年如一日萦绕着飘渺的云烟之中。
苏琬扶着云和郡主下了马车。
小沙弥带领她们走入祈福殿中,苏琬陪同云和郡主在殿中上香祈福,为府中的每个人都求了一枚平安符。
祈福结束后,苏琬正要搀扶云和郡主离开,却有一名小沙弥跑了过来,叫住两人:“两位施主,请留步。”
云和郡主停下脚步,问道:“小师傅可还有事?”
小沙弥道:“我们主持想单独与施主说几句话,不知施主可否方便?”他这话,是对云和郡主所说的。
“自是可以的。”云和郡主笑道,又转头叮嘱苏琬,“琬琬,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我进去与主持说几句话。”
苏琬点了点头,留在殿外等候。
闲来无聊,她四处走动,打量着寺中的景物。
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一个酿跄,往后倒去,原以为会狠狠摔倒地上,却不知道为何,在下一刻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腰,微微一收,将完全将她裹在怀里。苏琬心下一惊,正要惊呼出声,熟悉的声音却传入耳中:“是我。”
“…沈桓?”苏琬迅速回过头,瞪大了眼睛,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去了湘城吗?”
“湘城的事情结束了,便提前回来了。”沈桓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太笨了,做事不干净利索,我来给你断后。”
苏琬不由恼道:“我哪里笨了?”
他勾了勾唇,道:“没关系,本王不嫌弃你。”
不要脸!苏琬气结,抬眸瞪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你来做什么?”
沈桓道:“小没良心的,本王回来后,立刻马不停蹄过来找你。可你就是这样对待本王的?”
“谁要你这个时候来找我了?万一被…”苏琬只觉心跳如擂鼓,许久不见的喜悦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吓冲淡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沈桓。可他出现得实在不是时候,时机还未成熟,她是万万不愿让云和郡主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怕被人发现,赶紧道:“快松手,我娘还在里头。”
他松开了她,等她站稳脚步后,却问道:“碗碗,你抱也抱过,亲也亲过,我的清白全折在你的手上。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名分?”
哪有人向姑娘家讨要名分的?还歪曲事实。脸皮当真厚到极点了!
苏琬红着耳根子,气恼地道:“你胡说,明明是你…”
似是想到什么,她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压倒在墙壁上,恶狠狠地威胁道,“沈桓,我警告你,等会儿不准在我娘面前乱来!要是让她看出端倪…”
“琬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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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90露陷
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她未能来得及说完的话。
这是云和郡主的声音。
大事不妙。
心里咯噔一下,她迅速转头,果真看到了刚从殿里出来的云和郡主。
“娘,我…”苏琬慌了神,张嘴就要解释,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和郡主满目震惊地看着两人:“你们…”她的站姿本就不稳,脚步微微踉跄。
墨雪连忙上前搀扶住她:“郡主!”
“娘!”苏琬正要上前,却发现自己还揪着沈桓的衣领,维持着宛如恶霸一样将他抵在墙上的姿势,就似要迫不及待地就地将他解决。
她恨不得立刻挖个大洞将自己深埋起来。
沈桓用微温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她手拿了下来,一脸平静地道:“这次我没乱来。”
这成心是要把她气坏。
苏琬气急败坏地朝他靴上踩了一脚,沈桓却是一声不吭,只看着她,默默地承受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云和郡主的眼睛,她心中了然,当下也对眼前的情况明白了个七八分。
却在此时,一名丫鬟一脸着急地从外面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夫人,大事不妙了。”
云和郡主移开目光,稍微缓和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鬟走上前,低声对墨雪说了几句话。墨雪快步回到云和郡主身旁,对她耳语了几句。
云和郡主脸色登时一变。当即道:“走,墨雪,和我过去看看。”
“是,夫人。”
苏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云和郡主已带着墨雪踅身离开。
“怎么办,被我娘发现了,现在她生气了,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这下…”苏琬毕竟还是小姑娘,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心里无措到极点,只能将气撒到了沈桓身上,“都是你的错!”
“是我不好。”沈桓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道,“碗碗,你别慌。我跟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
说着,他将匿藏在附近的宁泽叫了出来,吩咐道:“宁泽,保护好碗碗。”
宁泽从暗处悄然无息地现身,来到苏琬的身旁,应道:“是,王爷。”
云和郡主脚步仓促,心思却早已转了千万遍。
她始终无法想透,苏琬何时与秦王有了交集。
到了苏琬适婚的年纪,她将上京中适龄的青年才俊都考察个遍,唯独从未考虑过秦王。
一来,是他与苏琬的辈分的差距,二来,是秦王的名声坏透,她根本没想到苏琬会与他扯上关系。
秦王是一匹恶狼,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可她今日看到了什么?云和郡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女儿将这匹恶狼抵在墙上,怎么看都是要对他霸王硬上弓。
苏琬对他的态度极其恶劣,而秦王则是温声细语地哄着她。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与苏慎,当初他们也是这般…
苏琬容貌虽也出众,却也不是足以祸国殃民的倾城之姿。若是说是苏琬单凭容貌将秦王迷得晕头转向,她是不相信的。
秦王性格喜怒无常,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秦王是为了立储之争才接近苏琬,可看到刚才的那幕,她反而觉得,是苏琬看上了秦王的容貌,才…
苏琬幼时最喜欢收集外表精致漂亮的东西,不论人还是物,一旦看上什么东西,就要想方设法将其据为己有。
云和郡主不敢再想下去,立刻将念头打消。
灵觉寺的后院。
墨荷神色晦暗地走在鹅卵石铺砌的小道上,一路左顾右盼,来到了一处禅房。她在门外站了一阵,见四周无人,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禅房中烛火昏暗,周玉柔正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虔诚地念着经文。
将门掩上,她唤了一声:“小姐…”
周玉柔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念珠,道:“都准备好了吗?”
墨荷点点头道:“奴婢已经打听过了,苏琬此刻就在灵觉寺里,等会奴婢就找人将她带过来。”说着,她露出一抹笑容,道,“世子已答应会依时赴约,万事妥当,小姐请放心。”
停顿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不过,小姐,这是什么味儿?”
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升起一股青烟,缭绕在屋中。
周玉柔开始并未察觉到不对劲,下一刻,脸色忽地一变:“怎么回事?墨荷,你怎么提前把催情的燃香给点上了?”
墨荷也是一慌:“小姐,奴婢没…”
可燃香生效极快,主仆二人来不及离开房间,便双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一道逆着光的身影踏入了禅房,从墨荷身上跨过,直接走向了周玉柔。
云和郡主与沈桓相继离开,只留下苏琬停在原地等候。
过了许久,依然未见任何一人出现。
她在周围来回踱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又等待了约莫两刻钟,终于前方有人影出现。她立刻走了过去,却意外地看见,陪同云和郡主的,正是沈桓。
两人交谈甚欢。
云和郡主和颜悦色地道:“琬琬不懂事,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沈桓道:“郡主言重了。”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与平日跟她相处的沈桓简直判若两人。
苏琬惊诧极了。
…怎么沈桓跟着娘去了一小会儿,这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她赶紧迎了上前,她不敢直视沈桓,只得唤了云和郡主一声:“娘…”
云和郡主收回目光,道:“琬琬,我们回去吧。”
苏琬赶紧应了一声,跟了上去,显得特别乖巧。走出许远,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沈桓一眼,却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神色莫测。
回途的一路上,云和郡主都没有提起沈桓的事。
苏琬乖顺地坐在她的身旁,一言不敢发。
马车行驶在平稳的大道上,只有车轱辘转动时发出的辘辘的声音。
沉默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云和郡主方才开口道:“琬琬,你那玉柔表妹,因为急病发作,已经去了。”
苏琬心事重重,并未将云和郡主的话听入耳中。过了须臾,她方才反应过来,不由大吃一惊:“周玉柔去了?娘,这怎么回事?”
周玉柔被送到灵觉寺时还好端端的,不过才一个月,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去了?此事确有跷蹊。
娘对沈桓的态度转变,莫非和此事有关?
“此事跟你无关,你不必理会。”云和郡主不愿多提此事,苏琬也无心多问。
她忐忑不安地问道:“娘,沈…秦王跟你说了什么?”
“这会儿倒懂得慌了?”云和郡主睨她一眼,语气平缓地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之前为何不与娘说?”
听出她语气里的责怪,苏琬赧然地低下头:“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