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世子不敢唐突佳人,于是截下了一丫鬟套话,却不想,他拦下的,恰恰是墨荷。

靖安王世子询问墨荷:“那位是哪家府上的姑娘?”

身为周玉柔的心腹,墨荷自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墨荷不忍叫周玉柔暗自忧伤,于是垂下眼睑,道:“那是端郡王府中的表小姐周玉柔。”

不久之后,靖安王府上门提亲,出乎意料的是,提亲的对象却是寄住在靖安王府上的表姑娘周玉柔。

得知了原委,带着私心的周玉柔也就默认了下来,开始称病,闭门不见人,直到成亲的那天——

因着苏琬与玲慧郡主的缘故,端郡王府与靖安王府向来不和。

苏老夫人和玲慧郡主也认为靖安王府的世子并非良配。不顾苏家人的反对,周玉柔毅然带着爹与娘留给她的嫁妆嫁给了靖安王世子,甚至与端郡王府断绝了来往。

“夫君。”凤冠的密密金絮下,女子端庄的面容若隐若现,朱红色的樱唇轻启,露出点点齿白。

靖安王世子却在看到新娘容颜的时候,猛然愣住。他诧异万分:“怎会是你?”

周玉柔心里一慌:“夫君在说什么?”

他厉声质问道:“我娶的明明是端郡王府的表小姐周玉柔!你这个心肠蛇蝎的女人,你对玉柔做了什么!?”

她有些无措地道:“夫君,我、我就是玉柔。”

靖安王世子终是明白了过来,登时怒不可遏:“你竟敢算计我!”

“我没…”周玉柔慌张地解释。

他却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新婚之夜,夫君拂袖而去,落下她一人独守空房。

周玉柔的手把腰间的流苏抓得紧紧的,心如死灰,两行清泪不知不觉从眼中滑落。

原以为嫁给心爱的郎君可以日久生情,做一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妻,到头来只是幻梦一场罢了。

自洞房花浊夜起,他就再也没碰过她,即使为了避免闲话而不得不同床共枕,但每每他都是和衣而睡,绝对不侵犯半分。

只是,她还是彻底成了靖安王府上的一个笑话。她成了玲慧郡主的出气筒——那个刁蛮任性的郡主,将从苏琬那受的气,都狠狠撒到了她的身上。没有人将她放在眼内,就连一个小小的丫鬟,也能够狠狠地欺辱她。

墨荷为了保护她,被玲慧郡主折磨死了,尸体被弃置街头,暴晒了三天三夜。她连声张都不敢,只得塞了几两银子给伙夫,让他帮忙将墨荷安葬了。

靖安王世子对此不闻不问,周玉柔却每日以泪洗脸。

终是有天,靖安王世子在外喝醉了酒,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地将她推倒在床上,狠狠地要了她。

只是同床异梦,午夜梦回之时,他在她身上驰骋,嘴里却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周玉柔心里像梗了一根刺,默默流下苦涩的泪。

这一把,她彻彻底底地输了,她由始至终都没有赢过苏琬。

“夫君…”

模模糊糊地从睡梦里醒来,周玉柔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床边,空空如也的冰凉浸透指尖,刹那间清醒了她睡意未散的头脑。

她的眼睛豁然睁大,侧头看着床上多出的大块空间,一丝丝青涩缠满心头,黯然与思念为那双平日冷傲的双眼抹上水色柔情。

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弧度,声声干涩的笑声从喉咙中滚落而出。她右手搭在额前,左手紧紧地抓着绫罗绸被,却觉得浑身仍然很冷。

却不想,那一夜酒后乱`性,她竟怀上了孩子。

周玉柔心中总算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

然而,靖安王世子得知此事后,却眸光冰冷地看着她,讥讽地道:“就算你有了孩子,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话如利剑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刺穿着周玉柔的心脏,最后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泪水落到周玉柔的嘴角,好苦。

她常年被玲慧郡主折磨,身子落得许多毛病,生产时因为血崩,终是不敢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却是回到十多年前。

仿佛是大梦一场。

周玉柔从来没有想到,她还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个负心之人,不属于她,她也不会再对他动心。对靖安王世子,她仅有满腹的恨意罢了。

这一次,她要将他彻彻底底地还给苏琬。

可——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周玉柔的上辈子碗碗也是和大傲娇一起啦,不过过程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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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069不甘

重来一遍,很多事情却都不一样了。

周玉柔为了避开与靖安王世子的相遇,推迟了半月才上京,却因此错过了许多事情。

她在花朝节上模仿苏琬的穿着,是另有意图,却不想引得靖安王世子产生了误会,将她认作苏琬。更因她的缘故,他甚至厌恶上苏琬。

更意想不到的是,玲慧郡主会在狩猎大会上意外坠崖。

周玉柔怔然地望着前方的墙壁,想得出神。

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见无人应答,靖安王世子直接推门而进。

见周玉柔已经醒来,他不由惊喜上前,握起她的手,道:“玉柔,你醒了,觉得怎样?好些了吗?”

周玉柔转过头,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初见时的他,在救下他时朝自己微笑的情景。

可是,这个男人却是如此的狠心!到她闭上眼睛那一刻,他由始至终也没有来看她一眼。

当真是讽刺极了。

算计了他,的确是她的错,到后来她也后悔了,可她的孩子却是无辜的,他为何要如此狠心?

周玉柔觉得胸口一闷,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靖安王世子关切地问:“玉柔,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周玉柔回过神来,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语气冷淡地道:“世子,能请你先离开吗?”

靖安王世子一愣:“可是你…”

周玉柔打断他道:“我想再休息一会。”

“那你好好休息,我让你的丫鬟进来照顾你。”靖安王世子见她脸色没有一点的血色,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了客房。

不多时,墨荷脚步匆忙地从外面进来了。

她走进屋子,朝周玉柔回禀道:“小姐,我已经请寺里的僧人为你去请大夫了,你再忍耐一会儿,大夫很快就来了。”

“不用了,墨荷。”周玉柔抚着小腹道,语气平淡地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就不必劳烦寺中的大师了。”

孩子出生时那阵难以忘却的剧痛,也跟随着她一同回来了。这恶疾就宛如影子一般如影随形,无法摆脱,不时会发作。她曾看过许多大夫,都诊断不出这到底是毛病,只道是她有胃寒之证。

墨荷担忧地看着她:“可是,小姐…”

周玉柔道:“墨荷,你去告诉琬表姐一声,请她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小姐,你为什么…”墨荷不肯离开,可见她神色淡如止水,只好咬了咬唇道,“奴婢明白了。”

她说着,便退了出去。

看着客房的门被轻轻掩上,周玉柔却暗暗攒紧了被子的一角。

对于苏琬,她的内心是复杂的。

周玉柔无法控制住不去恨她,恨她夺走了夫君的视线。因为苏琬,自己才会被夫君冷落与厌恶。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夫君在午夜梦回之时,喊着苏琬的名字。

她也曾想过,让苏琬也尝一尝上辈子她饱受夫君冷落厌恶的滋味。

可是,她内心矛盾极了。

苏琬从不欠她,反而是她欠了苏琬许多许多。

上辈子,她与靖安王世子定亲之后,因要务在身,靖安王世子暂时离开了上京。

靖安王世子没有将她与苏琬分辨清楚,玲慧郡主却是知道的。

玲慧郡主不喜她这个未来嫂子,因此故意在宫里举行的一次宴会上算计她。玲慧郡主趁人不备,命她的贴身丫鬟在她的茶水里下了大量的媚药,好让靖安王府有借口不迎娶她进门。

她明知道茶水里有媚药,却没有出声揭发,还故意让苏琬替她喝下了那杯茶水。

苏琬刚喝下不久就察觉到不妙,立刻离开了。

可玲慧郡主下的药量极烈,普通的方法根本无法解决…最后,苏琬在这次宴会上,被秦王夺去了清白。

知道此事的人,不过几人,她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这是周玉柔亲眼所见。

她没有想过会害苏琬至此,她原本只想让苏琬吃一些苦头,却没想到苏琬会直接撞到沈桓的手中。

她站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听着屋里的动静,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心底却有一丝丝…兴奋。

秦王是什么人,自小流落民间,在死人堆中长大,不仅名声极坏,而且性情暴戾,喜怒无常。他回归朝廷之后,滥杀无辜,不择手段,残害手足,谋害忠良,多少的忠臣被他折辱而死。

除了如此大的丑闻,苏琬乃及苏郡王府理应无地自容。可是第二日后,她却听闻,除了她,当时知情的人都莫名遭遇意外死光了。

玲慧郡主也同样遭到报复——容貌尽毁,成了无人敢娶的姑娘。

周玉柔心底莫名地恐惧,十分害怕自己下一刻便会变成刀下亡魂,她惴惴不安地度过了许多天,却在之后的一天得知了秦王上门提亲的消息。

大概是为了苏琬的清誉考虑,端郡王府答应了秦王的提亲。

周玉柔感到诧异不已,但心中的大石也总算放了下来。她嫁入靖安王府之后,遭到了靖安王世子的冷待,以及玲慧郡主和下人们的折磨,痛苦不已的她不止一次地用苏琬的遭遇来安慰自己——日后,苏琬会过得比自己更惨。

被端郡王府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姑娘被秦王强抢豪夺,上京城中无人不为苏琬感到惋惜。秦王并非怜香惜玉之人,高门府邸乃及平民百姓都纷纷认为苏琬落入沈桓的手中,必定会惨遭折磨,绝对活不过多少时日。

只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苏琬出嫁那天——正是靖安王世子唯一与她圆房的那一次。听说那场婚礼极为盛大,十里红妆,礼花漫天盛放,空前盛况。苏琬的嫁妆和彩礼极为丰厚,箱箱沉重,装满了黄金白银。引得上京万人空巷。

秦王非但没有折辱苏琬,甚至将她宠上了天。就算苏琬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她摘来。

苏琬出嫁之后,周玉柔曾见过她一面。那时周玉柔站在街头,远远地看着苏琬与秦王走在一起。

苏琬亦怀上了孩子,而秦王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厌其烦地提醒她小心。秦王任由苏琬对自己耍小性子,眼中仅有她一人存在。

那一幕刺痛了周玉柔的眼睛,心不觉一阵绞痛。想到被夫君冷落和厌弃的自己,她心中溢满了各种情绪,羡慕,嫉妒,复杂交加,难以辨清…

在那次宴会上,中招本该是她,是苏琬替她受过了。

可是为何,她们的遭遇,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玉柔也曾想过,如果不是她的一念之差,会不会是她呢?

但那一次,终究是她对不住苏琬。她不求苏琬的原谅,就只想将靖安王世子彻彻底底地还给苏琬,也想让错位的人生,交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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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070端倪

墨荷对苏琬的印象极差,此番周玉柔让她传话,她心中是极不愿的。

站在大殿的出口出,她远远看着苏琬的身影,眼中划过一丝愤然。

见苏琬往她这边看了过来,她忙将情绪都掩饰起来,快步迎了上前,忍耐着朝她行了一礼,道:“琬姑娘,我家小姐说要在寺内再歇一会,请姑娘先行回去,不必等她了。”

苏琬问:“玉柔表妹情况怎样了?好些了吗?”

墨荷敷衍地说道:“小姐已经醒过来了,气息比刚才好多了。”

苏琬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墨荷,玉柔表妹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墨荷始终低着头,语气生硬地应道:“奴婢自然会的,就不劳烦琬姑娘费心了!”

她客气地请苏琬离开,并没有将心中的怒意表达出来,但苏琬却看出她眼底的冷意。

墨荷传话完毕,便匆忙地离去了。

苏琬并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墨衣,先行一步离去了。

走出些远后,跟在身后的墨衣忿然道:“姑娘,表姑娘那丫鬟实在太无礼了,她分明是认定了姑娘害了表小姐。姑娘就不生气吗?”

苏琬容色不改,只道:“走吧,以后别人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墨衣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只是回过神来,苏琬已走出许远,她连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苏琬与墨衣主仆二人离开灵觉寺,来到马车停放的地方,却正巧碰见同样要离开的沈桓。

苏琬不知想什么出了神,一时未有察觉,还是墨衣出声提醒了她:“姑娘,是秦王殿下…”

她抬眸看去,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前方,玄色黑袍,玄青色云纹革带,神态慵懒。看到她时,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

仿佛是在故意等她一般。

苏琬停住脚步,一块大石头噗通砸进了心井。她想绕开沈桓,不与他正面对上,可这条是唯一通向马车的路,她不得不从这里走过去。

她心中转过思绪万千,微微低下头,快步朝苏府的马车走去,尽量不正视前方的人。只是,她明明已经很小心,快要接近沈桓时,脚上却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般往前栽去。

就这样,她整个人直接跌入了沈桓的怀中,被他抱了一个满怀。

“姑娘!”墨衣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呼出声,吓得脸色煞白。

宁晋与宁泽却是习以为常,对此视之不见,一个始终冷着脸,一个四处张望。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苏琬只觉脸上一热,内心也生出一丝慌乱。她借着站稳脚的机会,在抬头时瞪他一眼。

她压低声音,生气地质问道:“王爷,你到底要做什么!”

此处道路还算平坦,也没有小石子之类的东西,她莫名被绊倒,仅有一个可能——可他当着丫鬟的面将她绊倒,万一被墨衣看出什么,该如何是好?!

沈桓紧贴在她耳边,放缓了声音道:“本王后悔了,刚才就这样将你放走…应该再留你一会儿。”

苏琬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不由耳根泛红。她咬了咬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稍一用力,想将手抽回来。

沈桓不但紧紧握住她手腕不放,拇指的指腹更光明正大地在她的手心上摩挲。他漫不经心地道:“苏姑娘,怎么这般不小心?可是哪里不适?本王记得端郡王府的马车似乎不那么结实,需要本王载你一程吗?”

苏琬听着他厚颜无耻的话,脸色发僵。

墨衣回过神来,脸色变了又变。她为自己壮了壮胆,飞快跑了上前,挡在苏琬面前,护住她,颤声道:“王爷,我家姑娘刚才是无心之失,请王爷不要怪罪我家姑娘,要怪罪就怪罪奴婢。”

沈桓不得不松开了手,目光宛如一把锋利的刃,直接剜向了她。

墨衣不敢直视沈桓的眼睛,冷汗涔涔,但仍然强作镇定挡在苏琬面前,不让沈桓接近她半步。

“倒是个忠心护主的丫鬟。”沈桓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墨衣暗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苏琬,催促道:“姑娘,赶紧上车吧。”

苏琬回过神来,点点头。

墨衣扶着她登上了马车,宁泽却大步追了上来,叫住了苏琬:“苏姑娘,请留步。”

墨衣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挡在了马车前,问:“你又想对我们姑娘怎么样?”

宁泽赶紧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来替王爷传话。”

说着,也不管一脸投鼠忌器的墨衣,直接冲着马车里头的苏琬道,“苏姑娘,王爷让属下转告一句,请苏姑娘不要忘记在寺里答应过的事情。”

墨衣略带惊讶地向苏琬看了过来。

苏琬想到了在禅房中发生的事,脸又红了几分:“我知道了!”

羞恼地应了一声,她飞快地缩入了车厢中,将马车的帘幕放下,再不理会马车外头的事情。

苏琬坐在马车中,却不受控制地想起沈桓在自己唇上辗转厮磨的感觉。她下意识舔了舔唇,手指触上唇瓣,模仿着他的动作,轻轻摩挲着,不由自觉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