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吉时已到,可以入宫了。文武百官,游行队伍,已经候着了。”太监总管李德全躬身提醒道。

“嗯,走吧。”

逐冥冽起身和流苏并肩走在一排,绮罗由两名宫女领着,三人走到王府外的豪华马车上,一直朝皇宫正北门而去。

流苏朝外看去,天很蓝,风吹着树梢。

马车后面跟随着举旗的侍卫,一路浩浩荡荡地到达了正北门。

只见,大将军王逐野瞳一身红色王爷袍服立于骏马之上,金色的腰带闪着尊贵气势,他身后是文武百官、大内侍卫、千挑万选出来的宫女以及侍卫。

“出发!”逐野瞳举起手中令旗,大喝一声,他的眼中却闪过悲伤失落的神情。

祭祀完毕,昭告天下之后,流苏和绮罗就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整个队伍便开始从正北门出发,沿着长西街,往天坛行去。

大街上,百姓们倾巢而出,万人空巷,欢呼声不绝于耳。

当载着逐冥冽、流苏和绮罗三人的车出现在百姓们的视线当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高呼——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绮罗郡主福寿安康。”

那声音响彻云际,斗破苍穹。

祭神游行的队伍犹如一条气势浩大的长龙,大将军王一脸傲然立于马上走在队伍最前列,身后跟几位同样骑马的王公大臣,之后便是两排手举黄旗的官兵侍卫。

绮罗握在逐冥冽的怀中,饶是这样盛大的场面,她依旧淡定如初。

一身纯白色的郡主跑,头上戴着羽毛帽子,耳际垂下两窜朱玉,那张粉红嫩白的小脸一出现在众人的事业当中,已经把众人给折服了,美,美的像是意外坠落凡尘的小仙子,高贵,高贵的令人不敢直视。

而坐在她身旁的流苏,一袭紫色镶金衫,清丽宜人。

街边的百姓小小声地议论纷纷:

“听说这个郡主神童广大,四爷喜欢的不得了,连太子爷都称赞她呢。”

“不是说四爷冷酷无情,不准任何女人生他的孩子么,如今居然突然来了个美若天仙的女儿。”

“那坐在绮罗郡主身旁的女子便是替王爷生孩子的女人呢…”

“等绮罗郡主的大殿举行完毕之后,四爷要娶她做王妃了吧…”

“绮罗,挥手啊…”逐冥冽将女儿宠溺的搂在怀中,叫她给把街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好。”绮罗便抬起小手微笑着朝为她跪拜的百姓挥手。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绮罗郡主福寿安康…”

流苏看着如此盛大的场面,扭头看着逐冥冽,他正拿起绮罗的手,让她朝百姓们挥手——

这一刻,她对他是无比感激的。

他用这种令人惊心动魄地方式向世人公开承认了女儿的身份,她终于深深地呼了口气,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她落泪了。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流下来。

六年前的景象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那时候的一切来得那么仓促,那个男人伸出大手把她拉向未知的世界,又在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之后在她生命中彻底消失。

如今,他出现,他回来了,把女儿认回去了。

不管他还记得或是不记得,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等绮罗的大典一过,本王便正式奏请父皇,立你为四王妃,届时,为你举办一个更加热闹的大婚。你说如何?”

突然,逐冥冽回过头来,看着她,问道——

她一听,猛然抬起头来,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绮罗是我的女儿,我给了名分;你是本王的女人,自当也要给名分。”他说道,抬手,在世人瞩目之下,万分恋爱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四十三】

他竟毫不避嫌,堂堂冷面阎罗,据说视女人为衣物,此刻却珍惜了一个女人的眼泪。

“四爷,谢谢你记得当年的承诺,不过…”流苏泪中露出笑靥,“我不愿为妃。”

她说完,垂下头来,她所坚持的,依旧是一份独一无二,不必和别人分享的爱。她说过,若再找到绮罗的爹之后,他有三妻四妾,她便会离开,而逐冥冽…他的女人太多,她不愿,也不能成为三十八个中间的一个。

绮罗认祖归宗之后,她会…离开。

“流苏,你又忘了…”逐冥冽抬起她的下巴,冷硬地说道,“本王同你说过,这辈子你不要再有其他想法,这辈子你都要记得一个事实,那就是,秦流苏是逐冥冽的,现在是,将来是,永远都是,谁…也抢不走。无论你走到哪里,本王都不会放过你,你懂了吗?所以,不要有其他想法。”

他霸道地不许人呼吸!

“四爷…”

“四王妃,你当定了!”逐冥冽说完,松开了抬着她下巴的手,倚靠在马车上,一双冷凝的眸子望着街边欢呼的百姓。

流苏的心,像是被什么紧紧的揪住了,连半点呼吸都觉得困难。

游行队伍在百姓们的簇拥和欢呼之下,终于来到了天坛。

盛大的祭神拜祖场面开始了。

整个天坛弥漫着一股庄重的氛围,文武百官分列在站在两旁。

大内侍卫、宫女、太监分站在各处。

逐野瞳率先下马,转身面向,百官和侍卫们纷纷跪下迎接绮罗郡主。

“祭神大典现在开始…”

宫女撩开马车帘,逐冥冽率先下来,接着他朝流苏和绮罗伸出手,将两人迎接下车——

然后,

绮罗站在中间,逐冥冽和流苏一人牵住她的一只手,三人一起往天坛走过去,一步一步靠近那祭神台。

“绮罗,以后会离开父王吗?”逐冥冽望着漂亮的小人儿,突然问道。

“不会。”绮罗毫不犹豫地回答。

“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离开吗?”

绮罗抬起头看着逐冥冽,说道,“父王的娘忘了给父王做帕子了,所以绮罗要留在父王身边提醒父王手脏的时候要用帕子擦手啊。”小绮罗扑闪着大眼睛,认真地说道。

“那如果你娘要离开父王呢?”逐冥冽看着流苏,问绮罗。

绮罗看了看流苏,低着头,咬了咬嘴唇,说道,“娘的事情娘决定。”

“谁说的。”逐冥冽说道,“娘的事情,由父王决定。”

说着,三人来到了逐野瞳面前,逐冥冽要从逐野瞳手中拿过皇帝的玉如意,才能继续往前行。

逐野瞳手执玉如意,一双眼睛望着眼前穿着紫色烟衫的流苏,手紧紧的握着。

逐冥冽抬起手,去拿那玉如意,逐野瞳无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顿时,三个人僵直在原处,一动不动。

负责天坛祭神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十三王爷为什么不将玉如意给四爷呢?

逐冥冽的手僵在半空中,逐野瞳紧紧地看着他,这辈子,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和自己最最爱的四哥爱上同一个女人,

一旁的流苏感受到了突然紧张起来地氛围,她顿时很紧张,手缠绕着衣襟——

逐野瞳干嘛?

“十三弟,四哥来拿玉如意了。”逐冥冽说道。

“秦流苏,你别忘了…你别忘了是…是本王…”逐野瞳的眼眶突然红了,“你别忘了…”

流苏看着他那泛红的眼眶,突然不知所措,“十三爷…”

“你别忘了,好好教导绮罗,如今她已经是郡主,你切莫疏忽了教育,有辱皇上。这是父皇要本王传达的话。”

不是的,不是这句话,逐野瞳想说的不是这一句话!

“多谢十三弟。”逐冥冽说着,再次将手伸了出去。

逐野瞳缓缓地将玉如意放到了逐冥冽的手中。

仪式完成,官员们这才吁了口气。

逐冥冽领着流苏和绮罗继续往前走过去,离天坛祭神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逐冥冽飒飒的身姿站在那里,风吹来,他的头发张扬地飘起,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慢慢穿过了身来。

“开始祭神!”

逐冥冽从下官手中拿过高香,郑重地拜了三拜,然后跪了下去。

在跪拜之后,三人继续往前。

最后达到的地方是永和宫,太子逐尧皇在那里等着为绮罗郡主洗礼,洗礼完毕之后,大典便高一个段落了。

沿着高高的台阶三人一步一步往前,台阶两侧,站满了侍卫,和手执如意盆的宫女。

每一步都走得很郑重,当走到最高点的时候,已经能看到逐尧皇了——

【四十四】

逐尧皇立于高高的永和宫门前,一袭白衣,飘逸洒脱。身后站着文武百官,大内侍卫,大风兮起,旗帜飘扬,冲天气势,彰显日曜王朝威望。

他犀利的眸子看着逐冥冽和流苏绮罗在蓝天白云、红砖琉璃瓦的映衬之下之下慢慢朝他走来。

一个是他弟弟,一个是他弟弟的女人,一个是他弟弟的女儿。

脸上依旧威严,似乎没有任何波动。

今日,他仅以皇太子身份在主持绮罗郡主祭神洗礼。

终于,逐冥冽领着流苏和绮罗走到了他的面前。

“老四叩见太子殿下!”逐冥冽袍服往后一甩,在逐尧皇面前,单膝跪地,俯首撑地。

“绮罗叩见太子殿下。”

“流苏…叩见太子殿下。”

三人并排跪在逐尧皇脚边——等候逐尧皇发话。

逐尧皇扫视了三个人一眼——

片刻之后,他用沉稳威严的声音铿锵有力向天下人铿锵有力昭示道——

“绮罗郡主遗落民间多年,今终得寻回,即日起,封郡主名号,赐予逐姓,谨以此昭告天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所有人等纷纷跪下,高呼千岁。

逐尧皇上前一步,躬身将绮罗头上的羽毛翎帽摘去,接过身后太监双手呈上的红顶镶金帽,轻轻戴在她的头上——

这顶帽子象征着皇家尊贵的身份。

“君绮罗,从现在起,你的名字正式改为逐绮罗,你是真正的郡主了。”说话间,逐尧皇疼爱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谢太子殿下。”绮罗抬起头来,露着一张笑脸说道。

逐尧皇后退一步,站在原处,说道“都起来吧,大典结束,现在沿路返回正北门,入宫接受父皇召见,而后宫宴。”

“是。”三人站了起来,面对逐尧皇。

两兄弟的眼神在半空中对视,或犀利,或冰冷——

逐尧皇伸手拍了拍逐冥冽的肩——

“老四,如今正式成家立业了,要为朝廷做出更大的贡献,为父皇分忧解难。”

“是,弟弟谨记太子训导。”逐冥冽躬身应道。

“嗯。”收回手,逐尧皇的眼神不由自主看向流苏那道清丽的面孔,那澄澈的眸子和那生动的神情…

他依旧记得在佛法寺的惊鸿一瞥时的悸动,依旧记得在围场两人谈论爱情时那心灵契合的美妙,依然记得在那段短短的路上听她娓娓诉说过去岁月时心中对她的怜惜——

而如今,大典结束,天下人都切切实实知道她是老四女人的事实了,兄弟妻,不可欺,作为太子,皇位大统的继承人,他自当要谨守这一点,牢记这一点——

“秦流苏,你…”

他刚开口,预备说一番礼教仁义的话,但是,突然,他的头一阵莫名地绞痛,脚步顿时踉跄,后退了一步,一手抚在脑袋上,一道身影倏地一声从他的脑海中掠过——

那是什么?

他还为来得及抓住,那隐隐约约的影子又马上不见了。

太子这是怎么了?流苏见他突然出现不适的状况,不禁疑惑,她从未见过逐尧皇在任何场面有过这样不适的表现。

而她疑惑之时,立即感觉到逐冥冽的方向一道冰冷的视线射了过来,她顿了一下,眼神慢慢收了了回来。

“殿下!”冷眉上前,关切问道。

“无碍。”逐尧皇自然也感觉到了逐冥冽的目光,他抬了抬手,站定了,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神态怡然,威严不减。

“太子请为朝廷,为百姓保重身体。”逐冥冽跪在地上,道。

“四弟挂心了,本太子无碍,你们回吧。”

“是!弟弟遵命!”

“礼毕——回宫——”

一声斗破苍穹的声音响起,逐冥冽和流苏牵着小绮罗的手沿着台阶往回走去。

那道清丽的背影离他的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突然,那头昏目眩的感觉再一次冲击着他的脑海,绞痛不已,他身子往后大大地退了一步。

“殿下!”冷眉上前,担忧地扶住了他,“怎么了,卑职立刻传唤太医。”

“不,不用了。”逐尧皇看着她的视线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说道,“冷眉,我原本要爱她的,但是,时间不对,相遇晚了。走吧,回宫。”逐尧皇将至始至终留在胸口间的樱花钗放在手心,细细的凝视,“既然,将来的天下无人与本太子分享,那本太子就做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罢。”

“殿下,世间女子千千万万,您何必执念于一个秦流苏呢?”冷眉不解爱情,忍不住问道。

“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可惜,流苏却只有一个。”逐冥冽说着,手一握紧,那樱花钗生生嵌入了他的手心里,再摊开手,他的血和钗融为一体,阳光下,散发着一股绝美的颜色。

“殿下…”冷眉守候逐尧皇多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太子对一个女人有了爱意。

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孑然一身,无数女子飞蛾扑火,可无论如何近不了他的身。

【四十五】

那些女人,在逐尧皇的心目之中,连过客都不是。

他有时会说,我在等一个人,等着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等着和她一起坐拥天下。如果等不到,就孤独终老。

“本太子此生注定一人。”

回程的路上,百姓们依旧欢欣鼓舞,比来时更加热闹更加沸腾了。

流苏轻吐了一口气,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逐冥冽的脸色却比去时的路程难看,那眉心隐隐纠结起一团寒意,忘不了方才太子看流苏的眼神!

他太明白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逐尧皇!!

你究竟还想抢走我多少东西!!

他握住流苏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仿佛要将她的手捏碎了才罢休——

小绮罗同大街上膜拜的百姓挥手致意,并未察觉到身边两个人心中暗涌的潮。

“嘶…四爷,痛…痛啊…”流苏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用力要甩开逐冥冽的手。然而无论她怎么抽,他都不松手,而且用的力气越来越大,她的手骨都快要被捏断了——

他猛地回过头来,一副嗜血的眼神定睛看着流苏的眼睛,一股阴风随之袭来——

流苏吓了一跳,整个身子不禁后仰,他…他突然之间变得好可怕,那双眼睛是要将她吃了的意思吗?

“四爷,你…你怎么了…”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她好怕,好怕这样子的他。

突然,逐冥冽手一个用力,将流苏拉入怀中,一只手捏着她的手,另一一只手握紧她的肩膀,力气依旧大到快要将她的肩膀揉碎了。

这样的动作,在世人看来——四王爷逐冥冽疼宠绮罗郡主的娘,在大街之上游行之时,也不避讳对她行亲密搂抱之事,这在日曜王朝的男子来说,是非常稀有之事。

但是,只有流苏知道其中的苦,这绝不是疼宠,此刻的他像一只被踩了一脚的豹子,像是要随时将猎人一口吃掉。

好痛啊…他到底是怎么了。

“四爷,放…放开啊…”她疼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一张脸皱成一团,如果不是在游行之中,她一定痛得大叫了。。

他再度回过头看着她,眼神紧紧锁住她的脸,突然,他松开了手,坐回原来的位置,说道——

“你今天的表现很好。”

“…”他这是怎么了,也莫名其妙过了头吧,她低头一看,她那只右手,都淤青了,那肩膀更不用说了,也肯定是淤青一块。

她长的白,那淤青便格外刺目,这也仿佛是逐冥冽那疯狂的爱。

逐冥冽也看到了她白玉般的小手上那格外惹眼的颜色,“疼吗?”他心中掠过一丝歉意——

“你试试看!”流苏心中有气,对他呛了以声,撇头不再说话。

在沸腾热闹的人群之中,有一个看起来颇为突兀的身影,他颀长的身躯站在那里,眼睛一直望着马车上的流苏。

流苏坐在马车上,感觉某个方向一道炽热的视线锁住了她——

她猛地回头,只见远远的人群中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男子,手摇着宫扇,正用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她,那不是那日从佛法寺回来的路上看到的白衣男子吗?

为什么,他看着她的的表情那么的…高深和诡异。

而且,她想起来了,从她穿越过来之后的这些年里,她似乎不止一次看过那个人的眼神了。

好像他们是认识的人一样。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抚了抚心口,然后猛地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不见了。

纤骨?她突然想起那日,她在佛法寺附近看到她的时候,他这…么称呼,当时因为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所以她以为自己眼花,大白天遇鬼了。

现在看来

纤骨。纤骨?难道…是她这个躯体的真实姓名么?

她突然之间对于自己的身份,有着一种强烈的探知欲。

她究竟是谁?那个人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远远地看着她却不来相认。

一个又一个疑问,仿佛一团乱麻缠绕在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