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到了未央宫,他也就没多说了,然后走进去通报。

张太医走在郭舍人的后面,一颗心却是颤颤的,这郭舍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陛下怎么会不高兴?除非是……

一想到这里,张太医头上的冷汗又开始冒出来,可是他一想到走的时候卫娘娘那意有所指的话,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也曾经为陈皇后诊过脉,现在他跟卫子夫那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根本跑不开的。

这么一想,张太医反而就放开了,换上了一副喜庆的表情,“恭喜陛下,大汉后继有人啊——”

“啪!”

刘彻直接将竹简扔到了他的脸上去,“我大汉难道后继无人吗?!”

眼神是锋锐的,他便端坐在案后,双手撑在雕花漆案上,压沉了声音,带着无比的威势,语气里却带着说不出的压抑的嘲讽。

张太医直接被这竹简砸到了额头,吓得一下趴在地上连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刘彻恨不能将眼前这太医拖出去砍了,他问道:“卫贵妃真的是有孕两个月?”

“回禀陛下,千真万确,臣万不敢有虚言……”

张太医战战兢兢,终于算是明白了郭舍人之前为什么要说陛下心情不是很好,这样子哪里像是什么不好,这分明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的野兽,见着谁都像是仇人一样。

刘彻压抑着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眼前全是陈阿娇的脸,他竟然……“卫贵妃身体如何,胎象可还稳固?”

本来以为有了子嗣,他一定会很高兴,可是事实不是那样,别的女人有了身孕,就算是他的孩子,似乎也与他无关,他关注的似乎只有阿娇的孩子,阿娇分娩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的心就越来越躁动不安,他总觉得那孩子出生了,便要发生了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

重新翻开一卷竹简,竟然是张汤的上书,还是廷尉诏狱的事情。

那张太医跪在冰冷的地上,抖着声音说道:“卫娘娘身子一样爽健,胎象也很稳固,不过需要过了这三四月才能放心,不过卫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刘彻转头却对郭舍人道:“朕不是让张汤静养允许他将事情放下的吗?这他怎么不要命了还在处理公务?!”

郭舍人一听也愣了,“我告诉他了呀……”

这一下刘彻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面前这竹简,上面的字迹工整严谨,看不出是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写出来的,正常极了,连笔画都不带抖一下的,张汤……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将眼前这些东西写出来,并且禀奏上来的呢?

“罢了……”

刘彻忽然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感觉,他时时刻刻处在崩溃的边缘去,却从来没有人能够知道。

挥了挥手,让张太医下去,刘彻知道自己必须出去一趟了。

这宫里的空气太闷,他已经快要喘不过来了。

从一边积压着的竹简里面抽出了一封系着黑色丝带的,他慢慢地打开了,却无声地看着,过了许久才道:“找桑弘羊,张汤,汲黯等人一起来,朕有事情要安排。”

推恩令,到底能不能推下去,便要看眼下这一步棋了。

他一边看着东方朔留下来的推恩令,一边拿了丝帛点化着什么,这推恩令明显是缺了一部分的,不过这已经有了的一部分内容已经相当完全,他现在完全猜不到剩下的那一部分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

张汤此刻还在自己府门外,他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主父偃:“你来干什么?”

主父偃一拱手,算是对着张汤行礼了,却从袖中取出一封新的竹简递上去:“我主父偃,是来毛遂自荐的。”

张汤冷冰冰地看着那竹简:“你是何意?”

这张汤的态度很奇怪,主父偃是个有野心的人,以前混混的时候是没机会飞黄腾达,现下看着这机会来了,他自然不可能放过。

“既然张大人说推恩令下篇已经没有了,主父偃尚有过目不忘之能,曾经有幸在夫人那里看到过推恩令的下篇,所以便默了了一份。”

“不必了。”

张汤直接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却上了车驾,背上带伤不能骑马,连出行都变得很麻烦,他根本没有理会主父偃,也不准备给这个人什么面子。张汤当判官的时候便已经对主父偃有了偏见,这个时候更不可能喜欢他,说什么毛遂自荐,不过是想让张汤代为引见,既然在别人的眼中他张汤已经嫉贤妒能,更何况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嫉贤妒能,那别人的目光也不必在意了。

他不可能举荐任何人上去。

更不要说是主父偃,还是陈阿娇身边的主父偃。

主父偃是一匹狼,他不明白陈阿娇为什么要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不过她不说,他也不说——既没有身份立场,也便没有资格。

只是主父偃却看着张汤的车驾,站在他府门院墙外面,将那竹简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手掌,回去却跟陈阿娇说了这件事。

陈阿娇惊讶于主父偃去毛遂自荐,后面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让他放下推恩令的下篇,看了那东西,陈阿娇却沉默了,最后摇摇头说:“这不是东方朔的推恩令。”

主父偃抱着手,脸上带着苦笑,专门卖着可怜:“这是主父偃的推恩令。”

“可是不管是你写的还是东方朔写的,”陈阿娇顿了一下,看着自己透明的指甲,笑了一声,“最后,那都是刘彻的推恩令。”

这个“恩”到底要这怎么“推”下去,只有刘彻知道。

入夜的时候,宫里的消息又来了,馆陶公主那边也有了回应。陈阿娇在睡前将东西看了,然后递给了赵婉画,“婉画觉得如何?”

“这张太医明显是受了卫子夫的胁迫,依婉画看,这是一个突破口,夫人若是想解决的话……”

赵婉画将那帛书看了一遍,斟酌着说道。

只是陈阿娇很久没有回她的话,让她有些疑惑。

陈阿娇重新从她的手中将那帛书拿起来,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笔记还不一样,明显是经过了别人的转手的。

至于这消息到底是怎么来的,对于别人来说根本就是个谜团。

“婉画,你知道什么叫做一劳永逸吗?”

她虽是在问赵婉画,但是很明显没有准备让赵婉画回答,因为她的下一句就开始自答了,“只是这样揭穿她假孕,并没有作用,只会让她失落一阵。最可怕的事情,其实是让她享受那种被所有人知道自己有孕的快乐,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有怀孕的痛苦,十月怀胎,她会一天比一天煎熬。活受罪闹完了,那么多的辛苦,最后如果什么也没有得到的话……那才是真的……从云端,落入泥中。一无所有,将一个人的全部剥夺,这才是毁灭,一劳永逸。”

“更何况,卫青现在正得力,还有个平阳公主撑腰,天时地利人和,都不适合除掉卫子夫。”

要彻底打垮卫子夫,最要紧的是卫青这一环节。

大将军卫青,说是卫子夫的兄弟,可是毕竟是半路上认来的亲戚,还在刘彻面前上演了如此敢认的一场姊弟重逢的戏码。

亲,可以认——对陈阿娇来说,也就是可以拆的。

这一个局,环环相扣,便等着卫子夫跳下来呢。

不是陈阿娇容不下卫子夫,实在是这个危险太大——曾经有人开玩笑说,作为前妻,去对付曾经的小三是很掉档次的事情。

可是陈阿娇目前遇到的情况是,这个曾经的小三威胁到了自己目前的生存,这个时候她必须保护自己,必须反击——连李妍的事情都闹出来了,陈阿娇必须早作准备。

真要说这些手段,这还算是穿过来之后第一次这么精心地布置起来的。

且看看是她早一日逃脱这长安的是是非非,还是卫子夫先一步发现自己呢……

看着赵婉画还在低头思索,她淡笑了一声,却走到了榻边,准备睡了,赵婉画过来服侍她,脱下了外袍,缩进了被子里,她笑了一声,“婉画,这些人心算计的事情,我倒是宁愿你不知道的,但总归还是生活的技巧,你不懂,日后便只能被人欺负。不过这些事情也是急不来的,我也不敢说自己是算无遗策,便是东方朔虽常常这样说,实际上也谨慎得很。你不要想得太深,也不要想的太浅。”

“是,夫人。”

赵婉画看陈阿娇睡下了,便过去吹熄了灯,然后轻悄悄地走出去,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可是她想不到自己出去之后竟然看到一个人站在外面,她差点便吓得尖叫出声,还好那人眼疾手快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别喊!”

这声音……

赵婉画睁大了眼睛,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喊。

那人慢慢地放开了赵婉画,赵婉画却一下往后退了几步。

刘彻便站在那黑暗之中,檐外的月色不错,落了几匹银白的月光在刘彻的肩膀上,那黑袍上的银纹便像是在发光一样,让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停驻。

黑暗里,看不清他晦暗的眼神,“你们夫人,最近睡得还好吧?”

赵婉画轻轻摇了摇头,却看到刘彻提步便要往前走,连忙拦住他,伸出手就这样揽着——不要他再前进一步。

“你是她现在最喜欢的丫头吗?”

刘彻看着倔强地拦住自己的赵婉画,忽然这么淡淡地问了一句。

赵婉画脸上的疤,在黑暗里也看不清楚了,她只是轻声道:“夫人已经睡下了。”

“放心吧,我去看看就出来,那是我曾经的妻子,可是那是我现在的孩子。”

这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一下便让赵婉画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个人是帝王,怎么可能有这样柔肠满腹的时候?

她一愣神,刘彻却已经绕过他,轻悄悄地推开门进去了。

那一刻,这个年轻帝王的背影里,孤独都消散,只有一种向着温暖的平和。

☆、第五十六章 跌倒【三更】

夜里总是觉得舒服了那么几分,因为挺着个大肚子,所以陈阿娇睡觉的时候总是不舒服,腿也有浮肿的迹象,平日里有婉画和李氏她们按摩,都觉得不舒服,每次虽然睡得很熟,可是起来的时候必定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疼。

她想自己真是厌恶透了这种感觉,只是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竟然没有那种感觉。

赵婉画扶自己起来,她还笑着说了一声,“看样子这些症状是该要消停了。”

距离临盆几乎只有一个半月了,眼看着春日便要过去,她还是决定挑个时候出去走走,看看着未尽的春色,也散散心。

算计的太多,很容易心胸狭窄。

赵婉画从匣子里拿出衣服来,给陈阿娇比着穿,“夫人这是心里痛快了,所以睡得也格外好吧?”

赵婉画低着头,没有看陈阿娇,比了比那衣服,觉得不合适又丢了进去。

陈阿娇看着那衣服,却道:“奇怪,这湖蓝色的袍子不刚刚合适吗?我看着天气也不错,便挑这件了吧。”

赵婉画少见地愣了一下,然后重新将那件衣服取出来给陈阿娇换上,用过了早饭,便准备出去了。

主父偃坐在屋檐下面,手中拿着一封竹简,背靠着后面的木头柱子,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看到陈阿娇出来,他怔了一下:“夫人这是?”

“出去看看j□j,挑个人少的时候去。”

现在早市刚刚开过,出城去看看什么的,似乎也正是好时候。

灞桥柳,章台月,上林苑外的春光,诸陵的物候,无一不是好的看点。

“夫人不带着齐鉴吗?”主父偃皱着眉,看着陈阿娇系上了披风,往前面一裹,倒也看不出那臃肿的孕妇身材了。

陈阿娇点头道:“自然是要带的,先去看看酒楼吧,你一起走吗?好歹也是酒楼的主事者,虽然现在什么都踏上了正轨,不过甩手掌柜也不能当得太显眼啊。”

主父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夫人教训的是。”

这的确是一匹狼,只是在无数次的碰壁之后,他还是会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够帮助他的人。

张汤拒绝了主父偃,下一个拒绝主父偃的人,又会是谁呢?

汲黯?桑弘羊?司马迁?

似乎都不是很可能。

一路跟主父偃谈着事儿,慢慢地走过去了,集市上的人已经散尽,他们一路上什么意外也没有遇到。

只是听说宫里卫娘娘有孕了,以后街上又要多一批到处乱跑的罪犯了。

主父偃懒洋洋地道:“后宫终于有了消息,这还不是要大赦天下吗?生了个儿子,指不定也要大赦天下……天底下有罪行的人,这些该赶着去犯案了,关不了几天便要放出来的……”

陈阿娇寻思了一下,主父偃说得的确是很有道理的,“只不过这大道理从你这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像是歪理。”

“至少还有夫人这样的聪明人能够听出主父偃这鸭子嘴里出来的是大道理,不是什么歪说,鸭子嘴真是死也瞑目了。”主父偃假惺惺地感叹着。

陈阿娇却是一声冷笑,她湖蓝色的曲裾深衣,陪着腰间一条深蓝色的系带,整个人像是此刻高远而湛蓝的天空,又像是百川归处的海,看上去漂亮极了,整个人从里到外地透露出几分出尘的味道,这一身的蓝,减去了平时的煞气,也减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看上去平和而且容易让人亲近。不过这些都是表象——只看陈阿娇的那一双眼眸,平淡之下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只会贫嘴,什么时候将你的歪理全部讲成了大道理,那才是真的厉害呢。”

说着陈阿娇便走进了一杯酒楼,她是从后门进去的,却听到了前面有人说道:“张大人,这次的事情……”

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再一联想到这个名字,陈阿娇那脑子里的一根弦就紧绷了起来。

主父偃还不待发表什么意见,就被陈阿娇打发去听墙角。

“为什么是我去听墙角?”

主父偃觉得委屈极了。

陈阿娇从案上拿起一盘糕点塞给他:“别贫嘴了,去听听上面讲什么,你说不定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张汤拒绝的。”

明知道推恩令缺少了下篇,刘彻却还要用,这不是傻子吗?

在她的印象之中,刘彻再怎么残,也不至于拿着东方朔写的只言片语便奉若了神明,更何况是要分化王国权力这种大事情——推恩令不过是一个方向,具体怎么落实还是需要看刘彻怎么做的。

所以陈阿娇怀疑刘彻这么做,是另有深意的。

楼上主父偃悄悄摸摸地上去了,缩在隔壁吃着糕点,心说这有什么好听的,不过就是张汤跟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之间勾勾搭搭,难道夫人是吃醋了?可是看得出来,夫人对张汤没意思啊,大约是占有欲吧?

他一直在胡思乱想,也没怎么听进去,只是一个词语忽然之间引起了他的注意:推恩令。

“这个推恩令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隐约之间透出了几分冷媚的味道。

“藩王的子嗣,每一个都能够获得封赏,不过是从藩王的领土取得。藩王的势力范围越分越小,陛下的危难也就解除了。”张汤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几句,然而这一句却明显地让刘陵变了脸色。

主父偃根据推恩令的下篇能够推测出上篇来,自然知道张汤所说的这个道理,然而他为之骇然的是——刘彻要实行推恩令,张汤竟然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别人!

说是告诉陈阿娇,主父偃尚且还可以理解,可是这个人是谁?

下一步,他就能够听出答案了。

张汤接着道:“陛下想在淮南王处先办掉这件事情,因为淮南王忠君爱国,他以为你父王会允许这件事情……”

“不过张汤也有一个疑问,想要问问郡主,淮南王有不臣之心……这本从淮南来的公文……”

那一刻主父偃几乎要惊叫起来,却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听下去了。

他直接离开自己的位子,悄悄走了下去,将自己所听闻的消息全部告诉了陈阿娇,陈阿娇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听到的时候也是心头一口凉气抽起来。

张汤终究还是做了这样的事情吗……

之前刘彻责罚了他廷杖四十,那对于位列公卿的他来说是多大的耻辱?

如果陈阿娇是刘陵,必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笼络张汤,正所谓“落井下石易,锦上添花难”,雪中送炭的人本来少之又少,现在正是张汤处境比较困顿的时候,谁若是向他伸出援手,即便张汤不接受,心里对这人也算是会有好感的吧?

更何况,是一直与他暧昧不清的刘陵呢?

陈阿娇冷冷地笑了一声,张汤,终究还是一失足,便要成那千古余恨了吗?

忽然之间觉得很惋惜。

陈阿娇没有说话了,主父偃却皱着眉头一直在思索什么。

整个密室之内一片安静,这些事情都是关系到社稷的大事,倒是一下难倒了这么两个脑子不简单的黎民百姓。

外面又有了声音。

却是刘陵拱手道:“张大人此恩不言谢了——哎……”

似乎是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刘陵哎呀了一声,却忽然发现自己这个时候还是男装,这声音立刻又放粗了。“你怎么看路的?”

“抱歉公子,是我没看清楚……”

“算了算了……”

刘陵赶着回去见淮南王,这个消息一定要仔细地告诉自己的父王,好早作准备,雷被已经在那边准备,自己回去只要好好劝说,雷被这种男人,被自己一哄,肯定愿意揭竿而起,反了刘彻的,这天下,便是她父亲的,到时候,她便是至高无上的公主了。

刘陵走后,陈阿娇与主父偃对望了一眼,主父偃道:“小人觉得这事情不去看看,简直是……”

陈阿娇也笑了一声:“我们两个平头老板姓还担心社稷大事,不过怎么说——张汤也算是我故交,走吧。”

于是二人走了出来,陈阿娇却在楼梯口捡到了一份黄帛的公文,她本来是想要往上面继续走的,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楼梯的台阶上,正要将方才捡起来的公文打开,头顶上却传来了冷冰刻板的声音:“夫人还是将那东西,还与张汤吧。”

张汤是等刘陵走了之后才想起公文还在她手上的,如果丢失了公文,后果不堪设想,便是最初计划的这一环里公文是不能丢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下来一看,却看到陈阿娇捡起了那公文,并且要打开看,于是下意识地便冷脸这样喊道。

陈阿娇一步一步往上走,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她的披风还没解下来,便这样笼着往上面走,她必须要跟张汤说清楚。

只是没有想到后面风一样冲进来一个女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刘陵,她发现自己丢了公文之后也是火急火燎地回来找,只是看到楼梯这边,尤其是陈阿娇手中的公文,便想也不想就冲上去。

楼梯算不得宽阔也算不得狭窄,过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没有想到这来了的刘陵看到那公文就急了眼,张汤只道一声大事不妙。

陈阿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刘陵直接一把夺过了公文,可是刘陵这个时候才看到陈阿娇的脸,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推,“啊”地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头。

张汤这个时候已经下来了几分,直接冲下去拽陈阿娇,却拽不住,拉住她的手,也跟着那力气被拽了下去。

陈阿娇只觉得自己身子不稳,被刘陵那一推整个人就往侧面倒去,张汤拉不住自己,反倒被自己牵连下来,她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却忽然之间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张汤揽住了她的腰,却随着一起跌落在了大堂的地上,他的手臂格挡在她的腰和地面之间,只护住了那么一点。

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张汤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什么都空白了,只有陈阿娇身下散开的那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