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送来的那身衣裳十分华丽,尺寸竟与她的处处吻合,令姜艾诧异不已,也不知他们何时便做好了准备。换好衣裳出来时,溯英那丫头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了,一见她便扑了上来,忧心忡忡地问:“姜姐姐,是不是要打仗了?三叔说,我爹爹就要来了。”
小丫头很久没见过爹娘了,自然是巴不得快点见到爹爹,但想到要打仗,又担心爹爹会受伤。
当年叛军攻进京城时的惨烈景象,姜艾并没有亲眼见过,但从那不绝于耳的凄厉哀嚎,与终日不散的阴云中也不难想象。她同样不愿意看到战争,却不知如何安慰小姑娘,只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一晚,姜艾等到三更,依然不见黑熊回来,终于支撑不住,歪在床头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察觉到窸窸窣窣的轻响,她睁开困倦的双眼,却是一片黑暗。软软糯糯的嗓音唤了一声:“黑熊?你回来了?”
那一刹那,黑熊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他沉溺于这种有人等待自己回家的滋味,更爱死了她半睡半醒时的娇憨可爱,低头便去寻她的唇。姜艾却哼了一声躲开,使不上力气的手抵在他胸口,嫌弃道:“你身上有味道。”
黑熊动作一顿,低头在身上嗅了一下。他自个儿并未闻出什么,但想来今日那一场搏斗,怕是在身上留下了血腥味。不想熏到被窝里香喷喷的小娘子,他起身,叫了热水沐浴。
一想到她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的床榻上,黑熊心头便是一阵发热,以战斗般的速度将自己洗干净,套上中裤,赤着上身大步走回来。
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床上的人已经睡着。黑熊原本满心炽热的**,急不可耐地走向床榻,看到她安然熟睡的小脸,心头的活却渐渐平静了。
他侧身躺下,把人搂到怀里抱着,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低低的声音道:“往后我要每晚都这样抱着你睡觉。”
姜艾迷迷糊糊哼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
黑熊一顿,问道:“你睡着了吗?”
“嗯…”她从嗓子里软软地应。
黑熊立刻便来了劲儿,大手撩开她的上衣,熟门熟路地钻了进去,同时含住了她两瓣娇嫩的粉唇,将情不自禁的轻吟系数堵了回去。
不一会儿,姜艾的睡意便与身上的衣衫一起,褪得干干净净。
黑熊终于松开她已经被吻得红艳艳的嘴唇,翻身便要压上来,姜艾细细喘着气,没好气地推他:“别闹了,你的伤还没好呢。”
黑熊便停下,在她唇角啄了一口,低笑诱哄道:“那我们再来骑马?”
姜艾立刻便记起前一天夜里的疯狂,羞得满面通红,整个人往被子里躲,难为情地小声说:“不要!”
“好艾艾,心疼心疼我,嗯?”黑熊不死心地用身下发胀的**在她光溜溜的身上磨蹭着,一边在她耳边低声下气地求。
姜艾怎么都不肯再坐到他身上去,黑熊越磨反而把自己逼得越急,不由分说分开了她的腿,健壮的身体覆上去。
…
这一闹,天快亮时才罢休。
温香软玉在怀,黑熊一脸餍足地侧身躺着,仿佛不知疲倦,时不时捏捏她的手指、摸摸她红潮未褪的小脸、再低头在她发顶蹭一蹭,小动作不断。姜艾困得睁不开眼,被他没完没了地骚扰也无力反抗,窝在他宽厚的胸膛里昏昏沉沉地睡。
黑熊未合眼,就这样抱着她,待她沉沉睡去,才十分小心地将手臂收回,轻手轻脚下榻。姜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沉睡中忽的醒来,看到微亮天光中,他沉默穿衣的背影,坐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其实隐约也能猜到什么。早有预料的结果,真正发生时,心中的不安与担忧远比想象中更甚。
黑熊不答,走过来,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惯常沉着的口吻道:“你再睡会,无聊了就在王府里转转,晌午我回来陪你吃饭。”
哪有这样轻松啊,姜艾心知肚明,依然点了点头,柔声道:“我等你。”
黑熊笑笑,指腹在她脸颊轻轻摩挲几下。转身时,袖子又被扯住,他立刻便回过头,搂着她狠狠吻了下去。
心中有了挂念,他已经变得不像自己。
绵长的一吻终了,他抱着她,更加不舍得离开。姜艾也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放手。
“昨日那些人,真的是太子派来的吗?”
黑熊抚着她柔顺的黑发,点头。
姜艾不解:“他为何会违背皇上的意思帮我们?”
“父债子偿。”黑熊不咸不淡道。
姜艾不明内情,疑惑地皱了皱眉,想了想,开口道:“那,你如果见到他,记得提醒他,提防萧维。”
这一世的事态已经远远偏离上一世的轨迹,但许多事冥冥之中仍然逃脱不掉。当年太子的死,源于秋猎时萧维一手操纵的那场意外;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提前了,太子还未登基,但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关头,姜艾担心他仍然逃脱不了那样的命运。
萧维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情势下,未必不会对太子出手。黑熊早已想到这一层,因此并未多想,只是不知怎的,突然记起在南苑围场时,她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她曾说,皇上应当活不过这个冬天。
彼时他只以为是一句戏言,未曾往心里去,如今两厢联系起来,说不出的可疑。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他眉头拢起,低头打量着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人。
那目光冰冷的怀疑令姜艾心头刺了一下,她直起身,主动在他下颌硬硬的胡茬上吻了一下,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不许怀疑我。”
黑熊眉头立刻舒展,搂着她便亲了一口。大有被美色迷惑昏头脑的昏君架势。
“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姜艾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她其实有点怕,怕他知道自己曾做过别人的妻子,会心生嫌隙。
第81章 81
自离开夷陵, 萧嘉宥处处受到昱王的关照, 此次假借他的名义行事,也是情非得已,是以心中对他有愧,回到昱王府, 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去见他, 想要当面请罪。
“皇叔, 我…”
萧维放下手中茶盏,不等他说完, 便打断了,瞧了眼他血迹斑斑的小腿, 问道:“受伤了?”
语气一如从前, 长辈对待晚辈的宽和。反而是他身后的侍卫长, 面上隐隐有怒色。
他不计前嫌,萧嘉宥心中反而愈发内疚,屈膝跪下,沉痛道:“皇叔, 是嘉宥对不住你,连累你被皇上怀疑。嘉宥自知罪孽深重,要杀要剐,全凭皇叔处置。”
萧维却似没有听到, 招手叫来下人,吩咐道:“送世子回房,请大夫来为他治伤。”
语毕, 侍候的仆人立刻上前来,将欲言又止的萧嘉宥搀扶出去。
侍卫长颇有几分气愤道:“王爷,您对世子那般恩厚,他反而陷您于不义,您为何一点不怪罪,还如此关心他?若换做属下,定要叫他吃些教训不可!”
“你懂什么,留着他自有用处。”萧维淡淡道,重新端起茶盏,悠闲品茶。
半个时辰后,萧维正在书房查阅书信,已经包扎好的萧嘉宥一瘸一拐地走来,在门口低声叫了声皇叔。萧维叫他进来,将手中信笺放在桌上,并不避讳。
“嘉宥,皇叔知晓你心中将那姜女看得重,为了救她才出此下策,我不怪你。相反,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令我十分感动。”萧维起身,负手缓缓向他走来,“你若真心想赎罪,便助皇叔一臂之力。”
这些日子,萧嘉宥日日待在昱王府中,多少察觉到了什么,闻言抿紧了唇。他的小心思,萧维再清楚不过,轻笑一声,接着道:“我帮你报仇,待解决了萧正,事成之后,皇叔便为你赐婚,让你与姜女双宿双飞,如何?”
萧嘉宥沉默许久,垂首:“嘉宥任凭皇叔差遣。”
夜深了,萧嘉宥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书房归于寂静。萧维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讥诮。他回到书桌后,优雅坐下,轻轻抬了下手,暗处走出一人,正是他的侍卫长。
“到时你与他一同去。”
侍卫长迟疑:“王爷,属下多嘴,世子对姓姜的女人用情至深,万一再带她逃走…?”
萧维凉凉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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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云南王府,便是前太子安王的府邸,庞大恢弘的院子,并不以奢华为美,反而处处透着典雅致趣。溯英兴致勃勃带着姜艾到处参观,最后将她领到了湖心亭。
秋季风大,亭子四周已经挂上幕帘,溯英跑过去,殷勤地拍了拍地上的蒲团,笑嘻嘻对着姜艾一歪脑袋:“王妃娘娘,请。”
姜艾笑着嗔她一眼,坐了下来。下人奉上茶水、糕点,溯英美滋滋地挨着姜艾坐,亲手为她斟了杯茶,然后抓着糕点大咬了一口。
“黑熊哥哥最爱来这里坐了。三叔说,是因为他小时候,他父王和母妃经常带他在这里玩。”溯英满嘴糕点,叹了口气,“黑熊哥哥太可怜了。”
是啊,那时他不过两三岁吧,父母皆死于非命,自己的小命更是许多人牺牲自己拼死救下来的。这样的仇恨,又有多少人承受得来?
姜艾静静望着水波漾漾的湖面。从前她觉得黑熊可怕,身上煞气太重,后来与他亲近了,才看到他真实的样子。
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娘娘,已经未时了,王爷怕是赶不回来了,不如老奴叫人把午膳摆到这里来,您和乡君一起用?”梁嬷嬷走来,温声问道。
他答应回来陪她吃午饭,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还迟迟不见人。姜艾顿了下:“也好。”
溯英早就饿肚子了,知道她在等黑熊哥哥便也乖乖等着,这会儿还十分懂事地安慰她:“一定是那个皇帝缠着他不放,要不然黑熊哥哥一定会回来的。”见姜艾笑了,她又叽叽呱呱告起了状,“姜姐姐,你不知道,黑熊哥哥连你给我做的寿面都要抢!”
姜艾听完,好笑不已。既然他那么喜欢,等他回来,她再亲手为他下一碗面好了。
午膳准备得十分丰盛,山珍海味,琳琅满目。侍女将最后一碟厨房特制的羊肚羹呈上来,姜艾正笑盈盈与溯英说话,忽地从胃中涌起一股恶心,连忙掩唇背过身去。
为她布菜的侍女一惊,无措地望向梁嬷嬷。
溯英紧张地叫了一声:“姜姐姐?”
梁嬷嬷立刻吩咐人去叫大夫,慌忙上前查看。姜艾只是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那阵不适却令她不大好受。确认她并无大碍,梁嬷嬷才松了口气,接着凑到姜艾耳边,难掩喜悦道:“娘娘,您应当是有喜了!”
她声音压得低,其他人并未听到,姜艾着实怔了片刻,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有忧思。
若是真的,出现在这关头,倒未必是喜了。
姜艾是彻底没了胃口,在梁嬷嬷的劝导下勉强吃了几口东西,心事重重地回了卧房。
王府有重重侍卫把守,安全无虞,只是黑熊一直没消息,姜艾心里有点慌,歇午觉时竟然做了噩梦。
傍晚时,宫里传来消息,太子被人毒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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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
乾宁帝气急败坏地大吼,“朕养你们有何用,一个一个拿着朝廷俸禄,全都是废物!”
底下整个太医院齐刷刷跪了几排,抖如筛糠,讷讷不敢言。为首的院使硬着头皮道:“皇上息怒,此毒实在离奇,太子的血液毫无异样,连银针都验不出,微臣从未见过如此…”
乾宁帝大怒,拿起桌上的镇纸便砸了下去,堪堪砸中院使的额头,年近六十的老头子,当即便昏了过去。
乾宁帝的视线转向院使左侧的人,压着怒气道:“吴中贵,你可有办法?”
被点名的吴太医汗颜:“臣无能…”
乾宁帝的目光霎时冷到极点,阴狠地刮过众人,扶着桌子,胸口剧烈起伏:“朕真不管到底是什么奇毒,朕限你们三天之内医治好太子,否则,朕要你们全都陪葬!”
众太医面色凝重地离开,乾宁帝怒气不减,晦暗的视线从下首静静而坐的人身上扫过。
“阿正,你有什么想说的?”他意味不明地问道。
黑熊一早便被乾宁帝召入宫,要他就昨日的事给个交代。两人的拉锯战还未有个结果,太子便出了事。此时嫌疑最大的便是他这个曾经起兵谋反的云南王了,黑熊却浑不在意似的,面色如常:“侄儿没什么想说的。一切等抓到凶手,自有定论。”
乾宁帝冷哼一声,幽幽道:“阿正,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不多时,萧维与曹德利一前一后进入大殿。乾宁帝目光阴鸷地盯了他几眼:“十四弟怎么来了?”
萧维面露关切:“皇兄,臣弟听说阿临被奸人所害,不知现下情况如何了?”
乾宁帝坐回龙椅,面色阴沉,不言不语。一旁曹德利便答道:“回王爷,殿下昏迷不醒,太医院正全力抢救。”
“下毒之人可查到了?”
曹德利谨慎地向乾宁帝望了一眼,见他并无阻拦的意思,便道:“东宫已经全面封锁,王指挥使正带人审讯,想必很快便会有结果。”
“那便好。”萧维转向乾宁帝,诚恳道,“臣弟相信阿临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度过难关,皇兄切莫太过悲伤,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臣弟便可,臣弟愿为皇兄分忧。”
乾宁帝终于开口,沉沉应道:“你有心了。赐座。”
萧维谢过恩,姿态优雅地坐下来,目光与正对面的黑熊隔空交汇,眼中闪过只有彼此都懂的意味。
不过半个时辰,锦衣卫指挥使王骞便亲自赶到,当面向乾宁帝汇报:“启禀皇上,凶手已经找到!”
乾宁帝猛地站起来,撑着桌子,阴狠的声音一字一顿问:“把人带进来!朕要亲自审问!”
很快,一名身材瘦小的内侍被五花大绑带了进来,被押解之人按在地上跪下。小内侍蓬头垢面,身上已多处受伤,跪伏在地上砰砰磕头,恐惧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乾宁帝怒喝道,“是谁指使你的,说!”
小内侍瑟瑟发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王骞上前狠狠踹了一脚:“圣上问你话呢,抬起头来!”
面色惨白的小内侍战战兢兢抬头,对上乾宁帝狠厉的视线,登时一抖,慌忙将头埋了下去。乾宁帝压着怒气:“你若能供认出背后主使,朕便饶你不死。倘若不说,朕便将你凌迟示众,叫你尝尝千刀万剐、生不如死的滋味!”
“奴才…奴才…”小内侍犹犹豫豫地,向黑熊的方向瞥了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奴才不敢说…”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眼睛,黑熊心中冷笑,接着便发现,乾宁帝阴沉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你尽管说,”乾宁帝的语气堪称温和,却带着掩藏不住的阴霾,“朕在这里,没人能动你。”
小内侍仿佛有了一点底气,再次瞄了黑熊一眼,抖着声音道:“是云南王…”接着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将自己如何受云南王指使的过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黑熊沉默。
乾宁帝暴怒,一掌拍在桌子上:“萧正,你还有何话说!”
黑熊冷眼瞧着那名内侍:“证据呢?”
“奴才,奴才有!”内侍不敢看他,一头冷汗道,“云南王给奴才的好处,都藏在床底下了。奴才记得,有一尊芙蓉白玉杯,十分精致…”
芙蓉白玉杯。乾宁帝当然没忘,当初敕封云南王时,赐下的诸多宝物中,便有一对自己十分钟爱的芙蓉白玉杯。
谋害太子的罪名,便这样扣在了黑熊头上。所有人皆以认定凶手的目光谴责地望过来,他却笑了一声,目光慢慢悠悠投向萧维,浑不在意似的:“如此一来,我倒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真是太让朕寒心了!朕如此待你,你竟然狠毒到对太子下毒,他可是你的兄长啊!”
“那么六叔呢?”黑熊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原来吊儿郎当的神色消失无踪,一双眼冷如冰霜,“六叔当年,又是如何亲手杀死我父王?”
“你父王是被三皇兄所杀,阿正你怎么能听信小人谗言,怀疑朕!”
黑熊在他面前站定,与身着龙袍的威严帝王直直对视。“我父王究竟被何人所害,你我心中都清楚。今日谋害太子这罪名,我不认。”
乾宁帝目光微闪,呼吸渐渐粗浊起来,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的嘶哑声响。
萧维安稳坐在椅子上,对两人间的剑拔弩张视若无睹,只不动声色地抬起了手。不出片刻便有一名内侍匆匆忙忙跑进来,慌乱喊道:“皇上,太子、太子不好了!”
乾宁帝怒火攻心,哇地喷出一口老血,昏了过去。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