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静默了下,随之走了过去,顺手掀起被子,一把罩在了卫朝枫身上。铺天盖地地,将他的人和他的故事一并埋在了这一方天地中。

做完这一切,唐涉深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身离开了。关门的时候,他拉了视线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看见那一床被子,随着下面蜷缩的人一起,颤抖得厉害。

原来他也会伤心。

原来他伤心起来,也会落泪一次天地秋。

清晨,程倚庭起得很早,唐涉深这个起床后进分子,几乎是在程倚庭连哄带骗之下才勉强肯睁开眼睛的。

当唐涉深换了衣服下楼时,程倚庭已将早饭准备好,擦着手对他道:“你去叫卫朝枫吧,醉了一晚,他该饿了。”

男人扶着酸痛的颈项,随口道:“不用了,他不会在的了。”

程倚庭手中的动作一停,抬眼一脸震惊:“嗯?”

“不信我啊?”

他忽然兴致而起,悄无声息地近身,将太太一把抱起,就在她顺势勾住他颈项时,他对她笑道:“抱你去看啊。”

他抱着她上楼,推开客房的门,里面的景象令程倚庭诧异不已:房间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的,柔软的枕头安安静静地安放在床头,被子叠得四四方方,床单也重新铺好了,窗帘被人拉了起来,阳光温柔地照了进来。一切都干干净净,哪里还有那个喝醉的人半分影子。

唐涉深在心里腹诽了下。那家伙的家教真心不错,任性完了也还知道要收拾战场,不给人添麻烦。

想起昨晚的情景,程倚庭恍如隔世,迟疑地开口:“他……”

“他不会有事的,”唐涉深声音幽暗,显然对那个人了如指掌:“或者说,他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卫朝枫性格中有任性的成分,无所顾忌起来,往往轻易就能予人青涩纯净的小男孩印象,惹人疼爱,让人怜惜。

可是‘唐硕人’这个底色太重了,他才是,卫朝枫这个人真正的重量。唐家用整整十六年的时间,由现任掌权人亲自下手,将卫朝枫一手历练到如今,这份重量,足以抗衡生命中任何杀与伤。

唐涉深放下她,给了太太一个早安吻。

“你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的记者稿一个建议,”他对她笑了下,完全是出于一种同为执行人的直觉,还有对那个人的了解:“想要拿下日后头条的话,我想你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看着吧,卫朝枫必定会导演的暴雪大戏,不会让人等很久了……”

情伤这回事,卫朝枫没有办法。

但唐硕人还是有办法,决定与谁天下共横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不用卖麻辣烫了,准备准备可以写进击的总裁了。。。【捋胡须

第42章 战湖(1)

卫朝枫成年后最痛不欲生的阶段莫过于此:女朋友不要他了,走了,分手了;昔日的朋友比如小龙哥也都开始躲着他,远离他,不认识他;卫鉴诚留给他的暴雪濒临崩溃;不远处的唐家对他虎视眈眈。

一个男人在短时间内经历这么多事,下场只有两种:一是溃败,二是崛起。

卫朝枫显然不会是第一种人。

在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洗礼之后,这个男人就像日后传记小说中写的那样,做出了势必会做出的决断:情场失意,转战江湖。

卫朝枫战江湖的第一步就很不容易。

笔者在这里简单描述下,摆在卫朝枫面前的暴雪是怎样一个状况。

历经长期内斗与外患,暴雪人心动荡,内部分崩离析。卫鉴诚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留洋派,接受的是西式教育,信奉的是放权管理。可是在这动荡的时期,放权最直接的一个后果就是子公司各自为政,不顾集团整体利益,长期的指导思想是出事找总部,‘一等二靠三要’,怎么坑爹怎么来。

现实给卫朝枫敲响的第一个警钟就在这里,卫朝枫用他那市场经济的脑子一想,很肯定地明白这么干绝对不行。理清思路后,卫朝枫同志终于提刀了,干了一件无异于把暴雪大卸八块再重新组装的事:资源整合。

凭良心讲,这件无异于自毁前程的事,除了卫朝枫敢干,还真没人干得了。他是空降派,名义上是卫家第三代却是在唐家长大,除了卫鉴诚之外,他根本不认得其他任何人。就算认得,以卫朝枫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也不见得他会把旁人放在眼里。所以对暴雪动刀的第一步,他完全有胆子下得去手。

在这资源整合的过程中,卫朝枫究竟得罪了多少元老级的人物干了多少连他爹都不敢干的事,笔者按下不表,概括起来一句话:他基本上就是,把不能得罪的全都得罪了。

资源整合的结果是暴雪犹如大病一场,卫朝枫下了猛药,药性剧烈。暴雪上下,卫朝枫一人集权。他从小在唐家目睹过唐律是如何单肩揽权,耳濡目染之下,集权经营这回事早已被卫朝枫学得十有□□。

然而他到底还是得罪了不少人,免不了被穿小鞋。很快地,集权后一只小鞋就下来了:几位核心管理层集体请辞,连处于心脏位置的执行副手也一并空缺。

没有钱,还可以勒紧裤腰带过活;可是没有人,倾塌就是一瞬间的事。

事实证明卫朝枫不愧是卫朝枫,他的思路永远保持着当年老毛的先进性,能引进来也能走出去。就在所有人找遍卫家上下也找不出合适的副手管理人时,卫朝枫想到了一个杀手锏式的存在——职业救火队员,柳惊蛰。

柳惊蛰在唐家的救火队名声赫赫有名,对内他能深宫宅斗,对外他能并购重组,甚至在唐家业务纷繁复杂需要普通业务向外界作秀时,他还一力承担了旗下的一家儿童食品厂经营。广告做得感天动地,‘做良心食品,创中华之未来’,将唐家的社会责任感渲染得空前高涨,把黑色历史洗得干干净净。

唐律原本的意思是这种小儿科的业务就是为了洗白,做给外人看的,搭个门面布个展台就行,谁知柳惊蛰接手后事情完全超出了发展,盈利能力非常强悍,甚至在唐家主业之一银行外汇投资失误动摇整座基殿之际挽狂澜于即倒。

另外不得不说的一点是,柳惊蛰的名声还在于他的性格,常年低调几乎看不见人,长期坚守在二把手位置,哪里起火哪里就有柳总管,真心也是个水命……

这样一个人,卫朝枫实在太需要了。

干大事的人脸皮都比较厚,卫朝枫也不管之前有多少前仇旧恨,亲自上门请人,可就是这么一件事,却遇到了空前的阻力。

阻力来源于两方面。

一是卫家。

卫鉴诚首先不同意,理由还是那些老生常谈。事关暴雪,连亲生儿子卫柏都靠不住,抛下他和唐家的小妖女私奔了,那撕破脸的唐家人还能靠得住?就算靠得住,那还有尊严问题,历史问题,脸面问题……一句话,不行,就是个不行。

另一边,唐家也有顾虑。

唐家内部势力对卫家始终敌视,唐律能保住家族势力的平衡很大程度的一点就在于他的中立不表态,如果今次放任柳惊蛰过去,无异于向外界证明他对卫朝枫的有心偏袒,动摇了根基那后果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最后,仍然是柳惊蛰自己摸透了两方的心思,开口了:要他过去可以,但必须拿点筹码来换。言下之意就是,这筹码还必须不能小,要有分量。

于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又一次掉在了卫朝枫头上。

卫朝枫,注定今生不大容易。

在这一关,卫朝枫的优点和缺点被发挥到了极致。他的优点是敢想敢做胆子大,他的缺点是胆子太大,深思之后一咬牙,卫朝枫同志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转让股权。

转让股权不是件小事。

在外人看来,他这基本就等同于自敞大门,引狼入室。

卫朝枫敢想敢干,他甚至想好了冷处理的对策,瞒天过海不准备告诉卫鉴诚,索性一鼓作气将事情落实,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卫鉴诚就算想杀了他也晚了。

但是他低估了柳惊蛰的城府。

几乎是存心考验他的诚心,柳惊蛰聪明地耍了个心机,把消息放给了媒体。一时间满城风雨,把卫朝枫形容成‘狼子野心’,更有甚者一并将当年唐枫出卖暴雪的陈年往事挖了出来,标题惊悚:母子连心,唐家十年报仇不晚。在媒体的大肆渲染之下,卫朝枫被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卫鉴诚正是通过媒体知道这件事的。

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卫鉴诚就在山城威尼斯怒极攻心,为卫朝枫这一近乎叛变的举动几乎发了心脏病,连夜命人将他绑了回来。没有想到的是,这当下卫朝枫一反常态,强硬无比,往日在爷爷面前如同柔弱小狗的模样集体不见,硬是以一人之力扛住了所有压力,将交易达成:以每股四十八元的价格转让了百分之十的股权。

百分之十不是个小数目。

它已经到达百分之五的举牌线,换言之,柳惊蛰一旦入驻,就有资格进驻董事会,插手暴雪实体运作。暴雪和唐家的新仇旧恨绵延数十年,在唐枫事件后双方的仇恨值被拉到了最高点,唐律一度动了夷平暴雪的杀心,然而最终仍是忍了常人所不能忍,始终没有再动手。而这十六年的心机终于没有白费,换来了一个有能力平衡双方的卫朝枫。

就在一个下雪的平安夜,卫朝枫拿着这百分之十的股权,单刀赴会闯了唐宅书房。他没那胆子敢去找唐律讨价还价,但迂回战术这一点脑子他还是有的,深知柳惊蛰的态度就代表了唐律的态度,于是卫朝枫直接找到了柳惊蛰,把话放在了台面:百分之十,就这个数目,你有眼光你就拿,如果这次不要,将来再想进暴雪,我告诉你,有我卫朝枫一天,就不可能。

那一晚,卫朝枫走后,柳惊蛰向上峰表达了罕见的不满:为什么你要养出这么个人?这百分之十的股权不拿心里不爽,拿了心里更不爽;不错,百分之十很有诚意,可是他的开价实在是太没有诚意了,分明是狠狠敲诈了唐家一笔啊。

和卫鉴诚搞实体出身不同,卫朝枫玩资金运作出身,简直是个资深职业股民,高位抛、低价进的手段早已被他玩得炉火纯青。消息一出,暴雪股价暴涨至四十七元,硬是达到了历史最高点,卫朝枫的转让价还高出最高价每股一块钱,平白讹了柳惊蛰一大笔。

这事唐律怎么想谁也不知道,他不表态柳惊蛰也不能多问,表达了一下不满之后也就没有再提。

尘埃落定,卫朝枫用百分之十的股权堵住了各方的悠悠之口,救火队柳惊蛰奔赴暴雪,空降总部坐镇运营。

柳惊蛰坐镇总部,卫朝枫悬空的心放下了一半。

虽然谁也不会知道,在这段时间,卫朝枫整整半年没怎么睡好,睡眠质量差到了极点。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引来了唐家他对不起卫鉴诚,作为补偿他只能狠狠在价格上讹一笔,可是问题又来了,他讹的不是别人他敲诈的是他小舅舅,于是那段时间卫朝枫几乎有点神经过敏,一到夜深人静时就会被惊醒,出现了无数次幻觉唐律站在床头问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就这样白天示强悍于人前,晚上神经兮兮地睡一半醒一半,精神极度绷紧地过了半年。

在这种空前的强压之下,连木有性*生*活这件事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他不是没有机会,他的机会一大把,更有甚者当他在香港时某天回酒店,开灯就看见床上躺了个火辣的尤*物,说是对赌协议方送的,任君享用。谁想这位暴雪年轻执行人兴趣全无,打了个电话叫来了特助将人带出去处理掉了。

程意城把他甩了,他就这样又做回了苦逼的单身狗。他的特助都佩服他,身份背景摆在那里,却靠右手自给自足,这境界不是普通人理解得了的。

在某一天洗澡时卫朝枫忽然想起这事,顿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下面那个东东,深感作为一个男人,他着实对不起自己的小兄弟。

交易达成后卫朝枫松了一口气,但也只松了那么一口气。

他很明白一件事,柳惊蛰毕竟是唐家的人,不可能待在暴雪一辈子,过来无非是救火,给他一个起死回生的缓冲期。卫朝枫很确定在这一缓冲期内,他面临的要解决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钱。

一个运作庞大的集团,绝对不能没有自己的钱袋子。

卫朝枫当机立断,整合了暴雪旗下所有的金融单位,他亲自坐镇,搞出了日后赫赫有名的圈钱金库:暴雪国际金融投资有限公司。

在当时,面对卫朝枫的这一举动,所有的圈内分析师脑中都只剩下一片省略号:……

谁也说不清这个‘国际金融投资’到底投资的是什么玩意儿,干的是什么见鬼事。这六个字的组合所包含的意义,几乎可以媲美人类想象力。

卫朝枫这一举动,是把打擦边球的水平发挥到了极限。他生于这一行长于这一行,很明白想圈钱必须搞金融,搞金融必须去香港,香港这一片成熟的金融市场是最好的试水地。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之内,卫朝枫在香港大导金融圈暴雪大戏,和坐镇内地大搞实体的柳惊蛰遥相呼应,两人就此联手打通市场命脉,将日落西山的暴雪帝国东山再起,来势汹汹。再次用事实证明了一件事:每个牛叉的企业背后,都有那么一两个牛叉的领导……

暴雪起死回生后,从香港返回的卫朝枫去了山城威尼斯,为转让股权的事负荆请罪。

据说卫鉴诚看见他,二话不说顺手抄起一旁的水晶花瓶就往他头上砸了过去。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一块碎片顺着他的眼角割了下去,顷刻间血流如注。谢劲风和乔深巷站在一旁吓得魂飞魄散,上前拉过卫朝枫时却被卫鉴诚厉声喝住。他对他的伤势无动于衷,亲自领着他来到卫柏的墓前,一拐杖下去打了他的腿让他跪了一整晚。

这一晚从头至尾卫朝枫都没开口说过半个字,倒是卫鉴诚撑着拐杖打了他的腿时竟纵横了老泪,顷刻间这一生的苦痛与遗恨都在这一句带着泪光的厉声责问中全数倾泻向了卫朝枫:“我还没有死,你怎么就敢?”

年近八十的老人家指着墓碑,泪光与火光并存:“你跪,你给我就在这里跪!你自己去对你爸爸交代,你这位唐家的硕人少爷,是怎样将暴雪守住的——!”

卫朝枫抿紧了唇,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

他相信卫鉴诚半生沉浮,一定会懂,他这么做是最上策的方法,否则暴雪早已无力回天;可是感情上的关,卫鉴诚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过去了,如果打了他能让爷爷好受点,那就打吧。

后来,卫朝枫眼角被缝了四针,自此留下一道终生不褪的伤痕。自眼角处蔓延成一道弯,好似将眉间的心愁都注进了眼睛。

乔深巷帮他缝线时,看见他皮开肉绽的样子,乔深巷一个见过风浪的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卫朝枫自己倒是不介意,出来做事,这种程度的苦,他受得起。

他指指眼睛,说:“这里,没事。”

又指指心,说:“这里,有事。”

乔深巷知道他说的是程意城。

在他牺牲了‘卫朝枫’的人生换来了一个站在顶尖高度的唐硕人之时,他带着眼角和心的多重之伤,孤零零一个人,对她的想念泛滥成荒。

可是他的老人机再也没有响起过铃声,这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号码,他每天都带着,终究连一个短信都没有再等到过。

这才是,回首百年身,梁唐晋汉周。

作者有话要说:圈钱去香港这是我瞎写的哈。。。今天围观了一下午的港股,顺手就写了。。据说今天所有机构都围观了港股比亚迪的惊人惨剧,据说所有机构都没有研究出一个理由它为什么可以那么惨。。。

第43章 战湖(2)

sec执行人的千金三周岁生日宴之际,唐涉深在自家庭院亲手准备了私人晚宴,邀请函上写明了谢绝媒体前往,依然挡不住外界风闻而动的脚步。

以唐涉深圆滑处世的手段,当即吩咐了付骏准备了感谢媒体的宴会礼,拒绝媒体的同时以程倚庭的名义送上心意,每一份宴会礼中皆放着一个分量不轻的红包。

‘用钱封口’这一招实在是招大杀器,各路媒体心领神会,打道回府的同时只字不提唐涉深千金之事,冲着这红包是以程倚庭的名义送来的,不约而同写了关于唐太太的溢美通稿。程倚庭是一个不喜在这个圈子露面的人,却在甚少的曝光率之下有着不容人小觑的风评,这当中的种种运作,无一不是出自唐涉深之手。

卫朝枫正是在各路媒体被谢绝返回的时候到达宴会地的,他没有立刻下车,坐在他那辆低调的保时捷里看了一会儿。

看久了,这位暴雪年轻执行人若有所思了好半晌,忽然明白了唐涉深当年为何会以近乎卑鄙的速度把程倚庭搞上了手,不顾她的真心尚在他人身上,就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坐实了夫妻之名。

男人若是因自身静态的内容给女人造成一种立场悬殊的局面,就会令她产生一种强烈的反抗性。卫朝枫在这两年后知后觉地才顿悟,当日程意城刹那转变的态度,她的后悔,她的不留情,更多不是感情危机的问题,而是她作为女性,会有的深度不适应的标志。

当年他太年轻,心性太高以至错放她走。卫朝枫在下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程意城,不要给我机会落在我手里,否则……

晚宴精致而奢华,在现场小提琴的伴奏下,觥筹交错友好而有序地进行着。

暴雪的年轻执行人大驾光临,今晚的主角小朋友正被爸爸抱着,一看见他,眼睛一亮,立刻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卫酥酥~~!”

卫朝枫应声而来,冲着她哈哈一笑,很给面子地从他爹怀里抱过她,给她撑足场面。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有过一段历史的关系,小朋友本能地亲近卫朝枫,三岁又正是最有趣的年龄,小朋友一口一个‘卫酥酥’马屁拍足,把声名赫赫的唐家硕人少爷哄得心花怒放,每年送生日礼都是大手笔。

唐涉深让他抱了会儿之后,很有危机意识地就把小朋友抱了回来。

倒不是他小气,实在是因为卫朝枫这人前科太多。

就在小朋友刚会说话似懂非懂的时候,卫朝枫有一天心血来潮对小朋友邀功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喜欢叔叔么?因为你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照顾你妈妈的人可不是你爹,而是你卫叔叔……”

他这边邀功不要紧,那边唐涉深被狠狠坑了一把。小朋友当晚一回去,立刻有骨气地拒绝唐涉深的一切亲近行为,缩在程倚庭怀里奶声奶气地替妈妈委屈了一把:“爸爸,欺负妈妈,坏人……”

程倚庭也是个感性的,没有看穿这是小朋友被卫朝枫那个不要脸的洗脑的后果,华丽丽地联想了一出‘夫妻关系不和以至影响孩子心性早熟恶果’的剧本,顿感作为父母她和他当年是相当失职的。心生愧疚之下,在哄完小朋友之后面对唐涉深的亲近,委屈地抗拒了他一句‘你走开’。

唐涉深当晚哄完小的哄大的,最后软硬兼施地在床*上解决了历史遗留问题。第二天回想这一切,杀了卫朝枫的心都有……

宴会半场,唐涉深陪着程倚庭陪了一圈来宾,不经意往角落一望,就看见了这一幕——

卫朝枫正坐在吧台,手边一杯龙舌兰,左手里有一瓣柠檬片,虎口处沾了盐。他低下头,舌尖舔过虎口的瞬间吸了一口柠檬,右手拿起水晶杯,仰头将龙舌兰一饮而尽。整个过程如桃花落水般一挥而就,精通地淋漓尽致,轻易就显现了一个人的本质:浸淫过黑暗,游走过复杂,沉淀过杂质,学会了我爱你。

唐涉深不动声色,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个人,想起一些过去。过去的卫朝枫,卫朝枫的过去,才真正是,转瞬即逝的惊艳。

毕竟,他曾亲眼见过,过去身在唐家的唐硕人喝酒的样子的。迈阿密玩心跳的全透明夜场,一流的女性美色,蜜色光滑的颈项沾着盐,丰润红唇,口中含柠檬。他垂手捏一杯冰烈酒,贴身低头,舌尖滑过。唐家的硕人少爷是连一杯龙舌兰,都可以喝出情与欲的心跳感的。

唐涉深看得出来,他是相当喜欢程意城的。

否则,也不会为了一个女生的离开,将心性都变了。

“给你一句忠告,”他站在他身后,给了他一句劝:“趁还有机会,把喜欢的人找回来。”

唐涉深说这话是有理有据的。

他很确定卫朝枫这些年心里根本容不下别人。

某次他和他一起去香港联手办事,卫朝枫这个心血来潮的个性非要跟他住一个房间。当唐涉深晚上回酒店,经过浴室时听见他一个人在里面叽里咕噜地神叨叨:“你乖哈,不要搞我。我知道你吃不饱,但喂不饱你我也不想的是不是……”

唐涉深一下子黑了脸,抬脚就踢了门进去,声音高了八度:“不要把女人带到我这里乱搞。”

然而雾气氤氲中,哪里有什么女人,当他看清了泡在浴池里的人正一脸正经地伸手弹着他下面那个不乖的东东,煞有介事地在对它训话时,唐涉深又一次被眼前这人雷得五雷轰顶。

当卫朝枫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唐涉深终于忍不住了:“你多久没有过女人了?”

卫朝枫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十六个月。”

唐涉深一下子没了震惊,涌起一阵肃然起敬:“你可以啊。”

“你不懂,”卫朝枫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有种没人能理解的自我归属感:“我可是程意城的人~”

唐涉深:“……”

思此及,唐涉深踢了他一脚:“这种事,被人拒绝一次很正常。虽然被人拒绝很痛苦,但人只有这一个,你也只喜欢这一个,除了去赌这一场,你根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卫朝枫没说话,埋头一声不吭地玩着酒杯里的冰块,把几块冰转得叮当响。

说出来很伤自尊,其实他吧……有点玻璃心。

程意城甩他那晚说出来的最后那几句话,刀刀都是朝他心里砍下去的,他从一开始的伤心,到后来几乎是愤怒了:有没有搞错,他就那么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