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沐月和福管家的鼓励,紫乔为亡夫守孝满三年后才嫁给三当家。只是上次小产再加上她当时悲痛欲绝重创了身子,故而成亲三年来一直未孕。
三当家出身草莽自小就是孤儿,有孩子更好,没孩子也不强求,他看得很开。
但紫乔不那么想,她总认为嫁人生子为夫家延续香火是天经地义之事,没为夫君生下一男半女就觉得亏欠了人家。打从成亲半年后开始她就想尽办法怀孕,沐月还特意帮她向北堂雪要来了当初勾灿那个调理身子的方子,可紫乔喝了多少苦药汤也没见效。
无奈之下,紫乔决定为夫纳妾,却遭到三当家的坚决反对。她找了一个眉目清秀老实巴交的小丫环收在房里,时不时的在三当家面前晃,可三当家眼里只有她,对其她人视若不见。
紫乔便以为夫君不喜欢太过稚嫩没有长开的小姑娘,她便又把主意打到了梳起头发未嫁的纳兰身上,天天跟纳兰套近乎。起初纳兰不疑有它,跟她越发热络之后,突然某天紫乔跟纳兰说了自己的想法后,惊得纳兰一见她就躲三丈远,俩人疏远了许多。
而远在禹源的香叶和水生听从沐月的的安排,留守在禹源一方面看守鹤祥楼和荣祥商号的生意,另一方面也充当了沐月与母亲、弟弟的信使。他们住在将军府里既可以随时照看年纪越来越大的福管家,又能够和周嬷嬷、周妈常聚天伦,一举数得。
如今香叶和水生已经有了两个胖小子,沐月通过他们夫妻随时掌握秦家的动向,若是得知秦家的人又对母亲和弟弟动歪心思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大夫人和沐阳接到北嵩来。
而年满十八岁的沐阳去年通过殿试问鼎三甲得了探花,年初又娶妻,秦家可谓是双喜临门。在他成亲之时沐月虽未能回去当面祝贺,但身为姐姐的她特别命人送来了价值连城的贺礼,那礼重情意更重,代表着沐月对弟弟深深的无限的祝福。
至于秦家的人,曹氏已从慈云庵出来回到秦家与丈夫女儿团聚;而秦沐春和秦沐秋慑于沐月当年那颗毒丸之谎,再加上苗玉兰和周锦绣婆媳俩受沐月之托,每月都扮成黑衣人去给她们施舍所谓的解药,以至于她们纵有再多的歪脑筋,也没敢越过红线伤害大夫人和沐阳,这几年下来秦家的日子还算太平。
若说这六年没有任何改变的就只有沐月和齐洪、沈源三人了,齐洪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潇洒地游走于江湖,帮沐月照看着夏侯烨原来留下的各处生意,沈源则一直待在滨州城没有离开过,他们都在等为义兄报仇的那一天。
六年的光景,每一天沐月都过得忙碌而井然,她从未忘记过杀夫之仇。即使她是女儿身,可是从到北嵩穿上那身逍遥侯的官服开始,她就没有再穿过女装,平常就算不着官服,也是以男装示人。
沐月与北堂傲除了公事以外总是刻意保持着距离,起初蠢蠢欲动的后宫对她慢慢放下心来,以至于后来她们根本不把她当成女人看了,更不会视她为自己的威胁,反而为了各自娘家的利益纷纷向沐月抛橄榄枝想要拉拢她。
对于北堂傲而言,若是能得夏侯墨如此猛将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定能横扫天下。故而头两年北堂傲时不时地跑来侯府找夏侯墨,不是下棋就是比武,期间总是见缝插针的想要劝降他投效北嵩,弄得夏侯墨不胜其烦,最后跟沐月商量之后,便搬去了北嵩与禹源交界相隔的一座山上。
梅姨娘不仅为夏侯墨生下两个儿子,而且无论荣华落魄都始终对夏侯墨不离不弃,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在沐月的提议下,由老夫人做主,正式抬她为夏侯墨的继室平妻。
以前在容琳跟前梅姨娘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得了名分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更是真心爱夏侯墨这个男人,不管夏侯墨去哪儿,她自是要陪在身边的。
于是夏侯羽和夏侯武便随父母住在山上,倒是过得清静自在,然在父亲的督导下,他们兄弟俩的文治武功一样没落下,就是性格太过中规中矩,不似夏侯正那般活分。
夏侯烨不在了,沐月是又当爹又当娘用心养育儿子。夏侯正这孩子倒也没让他娘失望,不仅聪明上进,而且还很懂事孝顺。只是他越大越像他爹了,板起脸来那眼神里透出来的寒气感觉能冻死个人,尤其别人惹怒他的时候,他打起对方来可是敢痛下黑手,不打到对方跪地求饶绝不罢休。
这不,昨天才被沐月送入国子监读书的夏侯正今天就狠揍了丽妃娘娘的亲侄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出门还是干干净净的,怎么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李嬷嬷一见满脸泥泞衣衫不整的夏侯正进门赶紧迎上前。
夏侯正仰起跟花猫似的小脸来冲着李嬷嬷咧开了小嘴嘿嘿一乐:“没事没事,莫慌莫怕。”接着他贼贼地往四周看了看,才拍着自己的小胸膛庆幸他娘没在呢!结果突然就听到他曾祖母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夏侯老夫人没跟儿子上山,她不放心宝贝曾孙便留在了侯府里:“正儿,要是让你娘看见你成了泥猴子,准得罚你不可!”
“祖奶奶最疼正儿了,肯定舍不得正儿受罚的对吧?”夏侯正反应极快,立马跑到老夫人面前央求着。
老夫人点了点宝贝曾孙的小脑门,疼惜地叹道:“你呀!真是拿你没法子!赶紧快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出来等你娘。”
“是。”夏侯正立刻板直小身板像个军人似的应声后就乖乖和香芷进去梳洗更衣了。
而此时沐月还在教场训练自己的私卫,对儿子的惹事完全不知,等到她回府后,等待她的是惊喜亦是惊诧…
逍遥侯府里,只哀悼过忌日,从未过谁的生日,大人没有心情过,小孩也想不到。
夏侯正以前还小也不懂,直到昨天他去国子监学习新结交了两个小伙伴,其中一个说请他去参加自己五天后的生辰宴,这时他才意识到过生日是怎么回事。
昨天一回家就悄悄跟老夫人说了此事,祖孙俩便瞒着沐月准备给她庆生,在沐月出门后所有人就开始张罗布置起来。
从大门口进来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沐月是傍晚回府的,像往常一样从正门而入通过垂花门经亭廊打算先回自己房里梳洗更衣一番再出来和家人用晚膳,可当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整个人愣住了!
倒不是里面有什么心形花瓣,而是夏侯正昨天熬夜写的寿字大楷卷纸铺满了整个屋子,而小家伙站在屋中央的空地上,对着沐月扑通一跪,郑重而响亮地对她说:“儿子祝愿母亲福寿延绵、青春永驻!”话音刚落就马上磕了个响头。
紧接着身后的一众下人盈盈拜倒也为主子祝贺生辰,老夫人走过来将手上被红色锦缎包裹着礼物交给沐月道:“孩子,这几年你辛苦了,多亏了你,咱们这个家才得以保全下来。奶奶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块玉佛我贴身戴了几十年,是我出嫁前我娘送给我保平安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也能够保佑你!”
“奶奶…”沐月六年前别说掉泪了,就连眼圈都没红过,可今天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来,我给你戴上!”老夫人将玉佛从锦缎布包中取出来,只见那玲珑剔透的墨绿翡翠上一尊笑口佛活灵活现,瞧那成色也猜得出来定是价值不菲的。
不容沐月婉拒,老夫人已经将玉佛挂在了孙媳的美颈上,只是跟她现在那一身男装有些不搭。
“母亲,我还有礼物要送给您哟!您快些梳洗更衣出来,我在膳堂等您。”说完夏侯正就和老夫人先行离开了。
沐月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又搞什么鬼,凤眸含笑地看着儿子走远的背影摇了摇头,抬脚迈进屋里亲自将屋里的寿字一张张地收好放在书台上,由纳兰服侍梳洗完后换了身舒适的便装出来。
等她到膳堂之时没看见儿子的小身影便纳闷地问道:“正儿呢?”
老夫人笑而不语,指了指门口。
沐月回身一看,就见到儿子那双不大的手正小心翼翼捧着一碗长寿面进来。
“母亲,这是我亲手给您送的长寿面,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如此贴心的儿子是她心中的宝贝,感动之余赶紧伸手接过重量不轻的汤碗,看到里面整齐成团的长面条,不由得疑问道:“这长寿面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面的?”
夏侯正倒也诚实:“今天下午才学的,其实我只是帮着活面烧水,像是撖面煮面都是芷姨做的!”
沐月低下身来与儿子平视着,笑言道:“谢谢你!正儿,今天是娘这几年最开心的日子。”
夏侯正见状觉得自己真是做对了,一双笑眼随长翘如密梳般的睫羽忽闪着。
“快坐下用膳吧!都忙了一天了,大家都饿了!”老夫人招呼沐月娘俩坐下吃饭。
沐月用筷子挑起长寿面来,才张开嘴面还没吃到就见青杨匆匆来报说丽妃娘家的国舅爷和夫人气冲冲登门而来。沐月与丽妃及其娘家平日里并无深交往来,顶多也就是见面时点个头出于礼貌打声招呼罢了,不知他们今天有何贵干,便吩咐青杨先请他们进来再说。
夏侯正一听顿觉要坏菜,轻轻地放下筷子,从椅子上出溜下来,准备开溜…
第322章 太后护短
沐月正在想丽妃的兄嫂此次所为何来之时,夏侯正缩着肩膀钻到了桌布下面。
老夫人见状疑惑地正要开口相问却见小家伙一脸急色的用右手食指抵在唇前,眼神中传递出恳求她不要出声,老夫人会意,想到可能是自家的宝贝曾孙在外面惹了事才会这般吧!不由得簇起几道皱纹来暗暗对他摇了摇头。
沐月回过身来不见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用膳的儿子,纳闷地问道:“正儿呢?”
下人们自然看见了夏侯正的小动作却都不敢作声,老夫人更是给曾孙打掩护:“正儿说还有惊喜给你呢!刚才你跟青杨说话的时候就先去拿礼物了!”
今天儿子的孝顺令她十分感动,再说他才去国子监两天,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妥,昨天回来还高兴地跟她说结识了两个小伙伴呢!沐月便也没就多想。
岂料丽妃的长兄和嫂子皆是脸色沉黑地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了一个抱着小公子的仆妇,那孩子趴在仆妇的肩头背对着沐月看不清他的脸,乍一瞧那身量感觉应该是比夏侯正还要大些。
“国舅爷突然造访,不知…”还未等沐月说出‘有何贵干?’,丽妃的长兄范铁站在门口向膳堂里扫视了一圈没见着他要算账的小人,便对沐月怒吼道:“夏侯正呢?”
沐月脸色一凛,看来对方是冲她儿子来的,转瞬间嘴角便盈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对范铁说道:“国舅爷可是稀客,难得来我侯府,有什么事不妨先请上座,咱们坐下来慢慢说。”随即伸出右手向里面做了请的动作。
奈何人家气大了,根本不给她这个面子,范铁找不着夏侯正,以为是沐月袒护儿子不让他出来,便瞪着沐月横眉立目地说道:“你别跟在这儿废话,今天你若是不把夏侯正给我交出来,我就跟你没完!”
沐月耐着性子问他:“不知正儿何事得罪了国舅爷让你动了这么大的气?”
“别跟我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儿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儿你会不知道?”范铁很是气愤地将抱着孩子的仆妇拽过来:“你看看我儿子被你儿子打成什么样儿了!”
本来他刚才说缺德二字时,老夫人就气不过要斥喝回去的,可一看人家儿子那张青一块紫一块已经浮肿的小脸时便忍住了心中的怒气。心道难怪今天曾孙回来时全身脏兮兮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一定是夏侯正动手打的,要不然人家的父母也不会找上门来算账。
老夫人没言语看了看沐月的神色,她很怕沐月一怒之下重罚曾孙,毕竟以前在家里淘气顽皮的夏侯正没少挨他娘的惩戒,真要是沐月动了真格的,谁也劝不住。曾孙还没挨罚呢,老人家就已经开始心疼了!
“您说令公子的伤是我正儿动手打的有何证据?”沐月可不是那种不问是非就先入为主的人,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再论其他。
范铁听沐月如此一问更加自以为是的认定她是包庇儿子的,便气得双目瞠圆斥道:“你要证据?好啊,我告诉你,就读于国子监的各府公子全都亲眼见到夏侯正下黑手把我儿子打得重伤。”
“小孩子平常在一处打打闹闹的玩耍倒也没什么,可是夏侯正小小年纪也未免太过心狠手辣了,你好好看看我儿子被他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的了,就连门牙都被他打掉了两颗!”心疼儿子的范夫人在府里就红了眼眶,这会儿也忍不住将儿子的衣袖翻开露出跟脸上一样青紫淤痕的两条胳膊让沐月看。
那位范小公子的确被打得惨了点儿,沐月簇了秀眉转头对香芷和青杨吩咐道:“马上去把正儿给我找来!”
虽然明知夏侯正就猫在桌布底下,可香芷和青杨装做完全不知的应声是后便转身出去找人了。
到了院子外面青杨担心地皱紧眉头问道:“小少爷这回是在劫难逃了,怎么办呐?”
香芷是照顾小主子长大的,她跟沐月和老夫人一样心疼夏侯正,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无论以前沐月怎么打怎么罚夏侯正,主子始终是最最疼爱小主子的人。
“只要小少爷不被发现藏在桌底下,小姐总是有办法应付范国舅的,咱们在府里遛一圈就回去禀报说没找着小少爷,那个范国舅还敢搜侯府不成?”
香芷跟在沐月身边这么多年,深受其主的影响愈发地有主见了。
听说找不着夏侯正,范国舅不依不饶地说:“逍遥侯,你休想包庇自己的儿子,今儿要是不把夏侯正交出来,我就将你告到宫里去!”
“您要告便告,等我找到了正儿问清原由后自会带他入宫说个明白,请!”沐月向来是软硬不吃的,跟她玩横的没门儿,谁怕谁呀!
范铁气极带着妻儿拂袖而去:“哼,咱们等着瞧!”
沐月在他们离开后便命人关上侯府大门,随后就冲着桌布底下隐隐弓出来的小背弯窝了一脚出去。
动作太快,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夏侯正已经从桌布下面被踢到了墙上,老夫人她们发现后惊呼之余,立刻冲上前看小家伙有没有伤着:“正儿(小少爷),你没事吧?”
夏侯正从小习武反应比较一般人敏捷,刚才那么一刹那他很好的护住了自己的身体,虽然撞上墙,但好在没有真的伤着,他就着老夫人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走向沐月的时候小身子还故意晃晃悠悠的,惹得众人担心他。
小家伙没有辩解,只是乖乖跪在了母亲的面前:“娘,正儿惹娘生气,甘愿受罚。”
老夫人急忙求情道:“月儿,再大的事情也没有正儿重要,你看正儿走路身形不稳的样子,可能是你刚才那一脚踢伤他了,还是赶紧让他回房,你给他看看伤势吧!”
李嬷嬷、香芷和紫乔等人立刻跟着附和老夫人的话,可沐月和夏侯正这对母子却不为所动,儿子低头不语,母亲则目不斜视地盯着儿子,其他人是白着急。
“正儿,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打范公子?”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沐月才开口问儿子。
夏侯正只回道:“他欺负在我先,正儿是迫不得已才还手的,当时没注意力道,他就成了现在那样儿了!”
沐月觉得儿子平常虽顽皮淘气些,但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小家伙急眼了呢?她伸出手去将儿子扶起来。
“告诉娘,他是怎么欺负你的?是动口还是动手?你身上可有伤着?”
夏侯正垂着眸子,说一半儿瞒一半儿:“他…不让别人跟我玩还出口成脏,儿子一时气不过才动了手。不过娘放心,儿子毫发未伤。”
“他都骂你什么了?”沐月进一步问道。
夏侯正不愿告诉母亲实话,便回道:“正儿自小禀承母亲之训导,那般粗鄙的脏话孩儿学不来!”
小家伙有意隐瞒不说对方具体骂了他什么,沐月总觉得事有蹊跷。不好让老夫人跟着饿肚子,只好暂时搁下这事儿,一家人先用晚膳。
沐月本想等用完膳后回房好好问问夏侯正,结果根本问不出别的话来。就在她准备明天找在国子监读书的其他贵府公子了解一下情况之时,太后娘娘突然宣召她进宫,不用也猜得出来是丽妃为给兄侄撑腰带着范国舅告到太后那儿去了。
她临出门之前派人去三公主府送信儿,让北堂雪带着勾妍一块儿去太后那儿,至于夏侯正则命青杨和香芷在家好好看着他。
一进凤阳宫除了坐于主位之上的太后依然是慈眉善目以外,丽妃和范铁夫妇则是怒蕴于色,很直观地表现出他们此刻的心情。
沐月先是依宫礼向太后请安,然后站到丽妃一家子的对面,目光坦荡不怯,愈发让对方生气。
“母后,逍遥侯包庇其子,求您还范家一个公道!”丽妃义愤填膺地求太后做主,范国舅夫妇非常默契地跪地哭泣装可怜博同情。
本来太后觉得小孩子之间打架在所难免,并不想管这档子事儿,可当她亲眼看到范小公子的伤势后,眼睛就有点儿突突的,没想到夏侯正下手这么重。老人家也是把夏侯正当成是外孙一样疼爱的,这心里多多少少都会袒护小家伙一些。
“正儿一直是个懂事的乖孩子,怎么才去国子监两天就打了范小公子呢?月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咱们大人不知道的误会呀?还有正儿他有没有伤着哪里呀?”
瞧瞧这问话的字里行间明显是偏着夏侯正的,气得丽妃和范国舅夫妇直咬后槽牙,却不敢质责太后。
沐月依然还是那般淡定从容,点绛唇微张微合道:“太后娘娘是最了解正儿那孩子的了,他才六岁还是个小不点儿,不论是年纪还是身量都不及范小公子,故而刚才国舅爷去了我府里兴师问罪之时,我也是十分震惊。
按理说六岁的正儿是打不过八岁的范小公子的,可国舅爷气势汹汹地非要我交出儿子来给他们处置。可我想总得听听正儿怎么说,光听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您说是不是?”
太后立刻点头应道:“没错没错,那正儿怎么说?”
第323章 疼惜
太后听了沐月转述夏侯正的话后便拢了拢眉眼,朝丽妃及范家的人审视过去。
“你家小子骂正儿什么了?”太后对夏侯正还是了解的,那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打人。
没等范铁开口回话,就听到一声脆嫩地童音响起:“饭桶说厚正是野种,不是姨母亲生的孩子,不配跟他们一起入国子监读书!”
勾妍打小就喜欢夏侯正,更是受到她娘的鼓励和支持。为了能跟夏侯正多相处好日久生情,北堂雪便将女儿也送去了国子监读书。这样一来勾妍便整日与夏侯正‘形影不离’。
那个范小公子原名叫范桐,年纪比夏侯正和勾妍大两岁,也比他们早来国子监。他结交了想要攀丽妃这层关系的几府小公子,平时也得了不少不切实际的奉承,心里有点儿飘飘然的。
范家早就想要高攀三公主,便授意儿子讨好勾妍。范桐看着勾妍美丽娇俏心头也是喜欢,可眼看着勾妍追着夏侯正而不答理自己,便怒从心生,这才主动挑衅夏侯正的,却没料到便宜没占到半分,他还被夏侯正修理得很惨。
今天要不是夏侯正不让勾妍插手,她早就忍不住要亲自动手去教训那个范公子了。见他吃得多,一个人顶自己和夏侯正俩人的体重,便给范桐起了个外号“饭桶”,反正范与饭谐音,桐与桶只差个声调而已。
众人顺着声源往门口方向一看,就见到北堂雪领着勾妍走进殿里,母女俩上前给太后行了礼,太后便招手将宝贝外孙女叫到自己跟前。
北堂雪一向视夏侯正为自己女婿的,丽妃的侄子如此辱骂夏侯正,别说勾妍不愤,就是以丈母娘自居的她都气大了,恨不得亲自抽范桐一顿。
“妍儿,怎么连个人名都叫不好?范公子名叫范桐,不是饭桶,你这么一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范公子是个吃货呢!”
看着丽妃带着范国舅来到凤阳宫向太后告状,北堂雪也就不顾那点薄面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范家人听的。
范家人虽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丽妃也是气在心头却还是强自压了下来。
“母后,就算是臣妾的内侄说话不慎,那也不至于被打得半死呀!虽说桐儿不及秦世子金贵,但也是我范家的宝贝啊!刚才您也看见桐儿的脸都肿成什么样儿了,连牙都打掉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长出来…”丽妃拿出帕子来抹着眼角却不见有泪水,反正那意思就是说有本事你骂回来,动手伤人就是你不对。
沐月微怒,紧簇秀眉刚想张嘴,就被北堂雪抢了先,她怒瞪着丽妃质问道:“那丽妃娘娘的意思是正儿活该被你那侄儿白白辱骂吗?正儿自幼家教严格,不会那么粗鄙的出口成脏反骂回去,气不过就只能动手了。他哪里会想到比自己胖一部的范小公子这么不禁打!话说回来,正儿一个六岁孩童的拳头能有多硬?怎么伤得那么重?”
北堂雪说完就给女儿一个眼神,勾妍立刻会意地挽着太后的胳膊说:“外祖母,饭桶的脸和牙不是厚正打的。”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勾妍身上,太后拉着她最疼爱的外孙女温柔地问道:“哦?那妍儿可知道范桐是怎么伤的吗?”
勾妍很是认真地点头应道:“知道,妍儿当时亲眼所见饭桶当众辱骂厚正在先,厚正一开始并没未直接揍他,而是让他把话收回并道歉。可是饭桶十分嚣张,说他姑姑是丽妃娘娘,谁都不怕!而且他越骂越难听,最后激怒了厚正俩人厮打在一起。
饭桶比厚正胖那么多,厚正被饭桶压在身上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我怕厚正吃亏,便冲上去想将俩人分开,谁知那个臭饭桶竟然一胳膊就把我抡倒在地。
厚正见我流鼻血了,使劲推开饭桶过来看我。谁知那个饭桶竟然追打过来,眼看厚正又要挨打,我赶紧推开厚正。我俩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绊倒从我俩中间飞扑出去栽倒在地,结果就弄成了现在这样鼻青脸肿门牙也掉了。外祖母,这事儿真的怨不得厚正,完全是那个饭桶自找的,您可要为厚正和妍儿做主啊!”
得!经勾妍这么胡扯一通,情势颠了个儿,太后怒视着丽妃道:“平日里你倚仗着二皇子在后宫飞扬跋扈也就罢了,竟然还纵容自己的娘家侄儿在外面胡作非为。我是管不动你们了,那好,就请皇上亲自过来处置此事!来人…”
太后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丽妃和范国舅夫妇吓得马上跪倒在地:“太后娘娘息怒!”
北堂雪忙跨步上前帮太后顺气儿:“母后为他们生气伤了身子实在不值当。”
这时宫嬷端来一碗枣茶,勾妍马上接过来掀开杯盖吹了吹热气才将杯子送到太后的嘴边:“外祖母,您先喝口茶顺顺气儿!”
等到太后抿了两口温热的枣茶后,才抬起头来对着跪在地上的三人道:“逍遥侯乃是朝廷栋梁,皇上多年来一直重用她督导盐矿之事,你们一个个不省心的却在这儿拖后腿,简直该死!我现在就当着你们的面亲下懿旨,取消范桐国子监门生资格,而丽妃约束外戚不当罚俸半年并禁足凤颖宫三个月,你们若是不服便去找皇上说。”
“太后娘娘…”丽妃和范国舅还想再求,只是太后却不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了:“勿需多言,滚出去!”
于是丽妃和范国舅夫妇灰头土脸的退出了凤阳宫,范夫人还想再求丽妃请皇上做主,却被丽妃喝斥道:“你们还嫌连累我的不够吗?”说完就甩袖而去,范桐这回等于是吃了哑巴亏。
等范家人都离开后,太后还不忘安抚一下沐月的情绪,怕她为此事而不快:“月儿啊!我知道你素来识大体的,他们不懂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赶明儿你把正儿带进宫来,我给他摆一桌压惊宴。”
“多谢太后娘娘为正儿做主,月儿感激不尽!”沐月瞧见了北堂雪和勾妍母女俩眉来眼去的偷笑,可想而知勾妍刚才对太后所说的话是加了水分的,心里也庆幸有她们相助。
太后特意将北堂雪和勾妍留下,等到沐月出宫以后便问外孙女:“现在没人了,你跟外祖母说实话,那范桐的脸和牙真是自己摔的吗?”
勾妍坐在凤椅上晃当着小腿,抱着太后的腰身,嘿嘿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外祖母的火眼金晴!”
太后用手指戳了一下勾妍的脑门子:“你呀!”她没责怪勾妍,却转头对北堂雪说:“瞧瞧你这女儿现在就学会护夫了!”
“那是我教得好呀!本来就是那个饭桶挑衅在先,今天妍儿和正儿只不过是很默契地出脚绊了一下,他活该!正儿被月儿管教得太厚道了,若是换成我,非得拿鞭子抽他不可!”北堂雪可是没觉得女儿和夏侯正有错。
厚道?好象跟夏侯正不沾边吧!勾妍眨巴着一双丹凤眼回想着今天夏侯正和范桐打架时的情景,夏侯正虽没往他脸上挥拳头,可身上看不见的地方他可是下了黑手打的。
太后指着北堂雪摇着头:“你怎么也跟着妍儿叫人家饭桶啊?”
北堂雪却巧笑地摸着自家闺女的发辫道:“谁叫范家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儿,范桐?饭桶!说快了还真是挺像的,哈哈…”
太后、北堂雪、勾妍三人笑成了一团。
沐月回府后听香芷说本来夏侯正一直坚持等自己,不成想实在太困,眼睛都睁不开打磕睡了,青杨便把他轻轻地抱到床上睡。
夏侯正的房间就在沐月的隔壁,沐月换了身舒适的衣裳后便让香芷和青杨去休息了,自己则来到儿子的屋里。
看着儿子在睡梦中也微簇的眉头,便想到这孩子一定是不放心自己入宫去吧!伸手帮儿子掩好被子,低头亲了一下儿子的脸颊,心里暗道:“是娘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娘?!”其实夏侯正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母亲的气息,便揉了揉眼睛,睁开眸子真的见到母亲在自己面前,便想要坐起来。
“别起来了,睡吧!”沐月心疼地说道。
夏侯正像只乖顺听话的小猫就那样躺着不动,只是用最纯净的眸子望着母亲:“娘,正儿让您操心了,对不起!”
沐月揉着儿子的乌发,慈爱地笑着对他说:“是娘设想不周,我不该把你送到国子监去的。”
“不,娘没做错。去国子监读书是许多人想要而不得的,以后正儿一定乖乖的,保证不惹事了!娘,你别不让我去!”夏侯正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拉着母亲的手央求着。
沐月看着如此懂事的儿子更加疼惜了:“傻孩子,娘从来没要你做一个受了欺负也不吭声的人。范桐无端的辱骂伤了你的心,教训他一顿娘都觉得便宜他了。不过正儿,娘更希望你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像你爹那样被别人打从心底里佩服,看看你沈二叔和齐三叔他们都是跟你爹过命的交情多么难能可贵。既然你还想去国子监,那么娘不会阻止,但你最要答应娘,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自己不伤着。”
夏侯正听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便郑重地点头应道:“是,正儿遵命!我一定不会让娘失望的!”
沐月放心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好,快睡吧,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国子监呢!”
“恩。”夏侯正乖乖的闭上眼睛反而睡不着了,他在想明天怎么面对范桐,岂料从此他再没在国子监见到那个饭桶。
丽妃及范家再怎么对沐月嫉妒恨也没用,北堂傲器重沐月这个逍遥侯谁也动摇不了,整个北嵩一半的食盐都是出自她手,毫不客气地说除了皇家以外,沐月现在是北嵩最富有的人。
有了范桐的前车之鉴,国子监里的一些贵府公子哪怕是心里鄙视夏侯正,但至少表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甚至敬而远之,使得小家伙身边除了勾妍以外,并未结交到新朋友。
勾妍理解不了他渴望伙伴的心思,她只觉得能跟喜欢的人天天在一起就开心。
夏侯正去了国子监一阵子之后,每天回家便是闷闷不乐的,但在母亲和曾祖母的面前却是强颜欢笑,不想让她们担心。
有一天他早回来半个时辰,在院子里遇到紫茉正在带着两个弟弟玩,看到他们姐弟玩得开心,他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想要加入。
“少爷…”八岁的紫茉还没完全长开,但眉目清秀,大大的杏仁眼一忽一闪的很是讨人喜欢。
两岁的秦和还不太懂事,走路都不太稳当,还要姐姐牵着他。刚才玩得好好的突然停下来让他有点儿急,便去拽大姐和二哥的手,说着简单地话:“玩,玩!”
而四岁的秦淮一向胆小,这会儿他已经躲在大姐的身后去了。
夏侯正很有耐心地上前哄着秦淮道:“别怕,我是好人,刚才见你们三个人玩得开心,我也想加入,可以吗?”
秦淮没回应而是抬头看他姐,紫茉本来就是夏侯正的丫环,了解他的为人便答应下来,带着两个弟弟跟他一起玩。
今天夏侯正玩得最开心,从此以后他常常提前回来半个时辰跟紫茉姐弟三人一起有时玩闹、有时教他们识字。与国子监那些人相比,他更喜欢看紫茉发自心底的微笑,两个小家伙也越来越和他亲近。
第324章 去南沧
北堂傲不仅是位雄才伟略的英明君主,还是个智慧超然的聪明人,当他乍听沐月主动请缨稍感意外之后,随即就想到了沐月想要去南沧的真正目的,思及此处他便没马上应准,把这事儿压后再议。
太后和北堂雪听说了此事后,也是皆是跟北堂傲的反应一样,太后更是感叹道:“六年了,看来月儿心里的伤仍然在伤痛滴血,她还是放不下呀!”
北堂雪倒觉得沐月是个难能可贵的重情重义之人,并不认为沐月想为亡夫报仇有什么不对:“母后,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换成是我只怕早就提刀杀过去了,哪有耐心苦等六年。我觉得只有让月儿报了仇她才能真正释怀放下过去,以后安心留在咱们北嵩。”
太后听女儿这么一说,心里倒也赞同:“来人,去看看皇上现在有没有空?若是不忙,就跟他说我有事找他。”
宫嬷恭身应是后就去龙衍殿了,北堂傲批完奏折也正在想此事,听闻太后有请便立刻前来凤阳宫。
“母后…”北堂傲见到太后恭敬地低头拱手行礼。
慈眉善目的太后向儿子招手:“快过来坐下,我有事问你。”
北堂傲走上前撩起袍子落座于太后身边,他看见北堂雪在这儿,已然猜到了几分太后找他的原因,便竖起寒眸来瞪着妹妹微斥道:“你明知母后身子不太好烦不得,还来叨扰她,真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太后已经拉住他的手说:“不关雪儿的事,你别怪她!就算今天她不说,用了两天我也会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的。现在我只想问你,去南沧应邀之人选你心中可有了决断?”
北堂傲对母亲倒没有隐瞒,他摇头回道:“还没有。”
知子莫若母的太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开疆拓土,这些年你把咱们北嵩打理得愈发的兵强马壮。之前败退禹源你很不甘心,但禹源有夏侯墨那样骁勇善战的忠臣良将,实在是块太难啃的硬骨头,倒不如咱们先退而求其次,从南沧先下手。”
“南沧?”北堂傲不是没考虑过打南沧,北嵩以前吃盐要靠南沧,就算现在沐月的盐矿解决了近六成的食盐,那还有四成的缺口。
何况二十几年前他父皇在世时,北嵩与南沧的边界起过冲突,当时先皇震怒下令北嵩铁骑攻打南沧直捣黄龙。可惜北嵩士兵一时适应不了南沧的天气且水土不服症状严重,后来只好被迫退出南沧,并与南沧达成和平协议让其廉价供盐给北嵩。
南沧不敢惹北嵩,甚至还有点怕北嵩,它敢打禹源的主意,却不敢动北嵩分毫。这些年来北嵩与南沧一直相安无事,真要是再兴兵南沧的话,北堂傲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虑的。
太后知他心中所想,便细说了自己的见解:“与其在盐上受制于南沧,倒不如将其收归己用!之前北嵩不是打不下南沧,而是守不住的问题。只要解决了守住的问题,那咱们北嵩铁骑拿下南沧还在话下吗?”
北堂傲眼睛一亮:“莫非母后有法子解决咱们北嵩的士兵在南沧水土不服的难题?”
太后摇头回道:“我要是有这个本事,你父皇在世之时说出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见北堂傲刚刚挑起的兴奋之情立刻又消蔫了下来,太后接着又笑着对他说:“我虽然没法子,但不代表别人没有啊!”
“母亲的意思是说您物色到了解决难题的人才?”北堂傲猜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