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哲活着,这足以震懵了所有人,在秦老太爷和怡轩还来不及反应之时,皇上已经严令不准任何人再求情,否则以同犯论处。

尤其秦家与夏侯家是姻亲,对秦老太爷和秦三老爷父子俩对此事是否知情也有所置疑,暂且让他们回府待召,未查清楚之前不得入宫,这等同于罢官幽禁于府中了。

怡轩不服,还想再向皇上呈情,但皇上根本不给他机会说话,直接退朝甩袖而去。

秦老太爷见怡轩想去追皇上忙拉住了他:“怡郡王,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去求情之言。”

怡轩急得眉心敛起:“那如何是好?表哥临出征前特意嘱咐我照顾好表嫂,可是我眼睁睁的看着表嫂抱着小侄儿和老夫人就进了天牢,却无能为力,我真是愧对为国捐躯的表哥。”

秦老太爷想了想便对怡轩说:“眼下只有等大将军被押解回卞京之后才能知道真相,吾等再怎么求情也无济于事,郡王还是赶快疾书一封给九王爷,如今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九王爷了。”

怡轩颇为无奈地说:“我昨天就已经飞鸽传书给父王了,只是他回卞京怕得用上好几天,我真怕会来不及!”

早朝过后,秦三老爷便从礼部随秦老太爷回府,父子俩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回房后,小朱氏就跟相公抱怨道:“父亲也真是的,本来将军府获罪咱们避之唯恐不及,可父亲还偏偏顶风向皇上进言求情,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现在好了,你和父亲都待召在家,这官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真是凭白被沐月给连累了!”

秦三老爷喝了口茶后咣当一下放下茶盏很是不耐烦的瞪了小朱氏一眼:“行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我已经够烦的了!”

小朱氏站在旁边不服气的小声叨咕着:“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又没有说错!”

秦三老太爷抬起眉眼来不屑地瞅着小朱氏:“你以为爹不去求皇上,咱们家就给置身事外吗?倘若皇上真的想要夏侯墨的脑袋,凡是与将军府沾亲带故的都必定受到牵连,罢官是小,诛罪丢命是大。现在爹这样做,一来是为了沐月,二来也是向皇上表明秦家并未与夏侯墨勾结,心中坦荡才敢于在这个时候谏言。你不懂就别瞎说,真是无知妇人!”

小朱氏无言以对,嘴上不说,但这心里还是有所埋怨。

茗雪园那边,大夫人担心沐月在天牢会受罪哭了半天,周妈准备了午膳,放在桌上好一会儿都快凉了也不见主子动筷子:“夫人,你再不吃不喝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多少吃一口吧!”

周嬷嬷也劝主子用膳:“是啊,夫人,倘若大小姐知道您饿坏了身子,心里肯定会难过死的。就当是为了大小姐,您也要撑住啊!”

大夫人拿起筷子来复又放下,看着饭菜却毫无食欲,感慨道:“我真是个没用的母亲,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女儿在天牢里吃苦受罪我却一点法子都没有。”说着话她又抹起泪来。

“夫人…”就在周嬷嬷和周妈不知该如何劝慰之时,秦沐阳突然跑了进来。

“娘,您怎么哭了?”秦沐阳看见大夫人泪眼婆娑的样子便问。

不等大夫人出声,周氏母女连忙求助于沐阳道:“大少爷,你来得正好,快帮我们劝劝夫人用膳吧!”

大夫人这时也抹了泪水,看着儿子说:“娘没事,你怎么回来了?平常不都是在书院用午膳的吗?”

沐阳小大人般的说道:“孩儿特意回来陪您用午膳,姐姐派人去书院告诉我,这几天一定要陪在您身边。”

听他这么一说,大夫人更是止不住的落泪:“月儿自己都遭了难,心里却还牵挂着我这个中不用的母亲,我…”周嬷嬷和周妈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了。

沐阳忙用自己的一双小手去帮母亲拭泪:“娘,您别哭,姐跟我说过,哭鼻子是最没用的,我们要坚强,姐姐一定会没事的。来,咱们吃饭!”说完又转头对周妈说:“奶娘,给我加副碗筷吧!”

“好,奴婢这就去拿来。”周妈眼角还噙着泪花转身去取碗筷。

大夫人在沐阳的陪伴下总算是勉强用了午膳,周嬷嬷和周妈感慨还是沐月想得周到。

而天牢里的沐月一日三餐均由怡轩从鹤祥楼用食盒提来,她和老夫人等人吃得很好。

相比之下容琳和赵嬷嬷就没那么有口福了,天牢一天只给午晚两餐冷菜冷饭,就算她们把身上所有的首饰都给了牢头,人家也不可能去鹤祥楼给她买菜去,只是给了她们几顿热乎的饭菜罢了。

看着对面牢房里沐月几个吃得那叫一个香喷喷的,容琳和赵嬷嬷忍不住直流口水,无奈怡轩根本没带她俩那份儿,只能眼馋着看人家。

三天后夏侯墨被押解回卞京,先进宫面圣,皇帝问过话之后就将他直接关入了天牢。

“父亲(墨儿)(将军)(相公)…”一看见夏侯墨,沐月、老夫人、梅姨娘和容琳都激动的喊着他。

夏侯墨如今早已卸去了一身盔甲,只着里衣手和脖子上还被扣着枷锁,他被关进了容琳那间牢房后,才被牢头除了木枷。

“娘,你还好吗?”夏侯墨是个大孝子,最先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老娘。

老夫人几乎是老泪纵横的手扶牢房栅栏看着对面儿子那张憔悴的面庞:“我还撑得住,你跟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侯墨却不答反问了一句:“娘,我没有勾结外敌。”

老夫人对着儿子点了点头:“娘信你。”

夏侯墨眸光深处似是薄雾轻拢,也对着母亲点了点头。这时候刚刚睡醒的夏侯正不知怎地突然哭出声来,吸引了他祖父的注意:“这孩子是…”

“父亲,他是您的孙儿啊!”沐月抱着孩子哄了哄并把他抬高小脸冲着对面,好让夏侯墨能够看得到:“正儿,那是爷爷哦!”

看着宝贝孙子那白嫩嫩的小脸,夏侯墨心里深处有着最痛的悲伤:“好,好!烨儿有后了!”

见夏侯墨跟对面的人说了半天话却答理自己,容琳再也忍不住上前拽过丈夫的胳膊,紧皱着眉头问道:“皇上为什么说你和哲儿勾结南沧?你回来有没有见到皇上?可有跟皇上解释清楚?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府?”

一连串的问题从容琳的口中问出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被关进天牢里,沐月也没说出有关夏侯哲的事。

夏侯墨深深地看了容琳一眼,沉声回道:“哲儿现在是南沧国的大将军。”

“你…说什么?”不仅是容琳,就连老夫人也是一愣。

“那年哲儿跟随我出征并未战死,而是暗自勾结了南沧国的人袭击我禹源大军,那次要不是有烨儿在,我恐怕早就成了南沧的阶下之囚。”夏侯墨终于道出了隐瞒多年的真相。

老夫人惊讶道:“什么?你是说哲儿真的勾结了外敌?”

夏侯墨深感痛心的点点头:“没错,本来这件事只有我和烨儿还有我手下的两名副将知道,却没成想哲儿这次会亲率大军来犯,军中有人把他给认了出来,这才捅到了皇上那儿。”

“天啊!这么说来,皇上没有冤枉咱们家,哲儿确实勾结了外敌。”老夫人震惊之余也痛心疾首的头晕目眩身形不稳,李嬷嬷赶紧扶她坐到了被子上。

容琳听说儿子没死非常地兴奋,抓着赵嬷嬷的手不断地说:“我的哲儿还活着,他没死!嬷嬷,你听到了吗?哲儿活着,活着!”

赵嬷嬷也很高兴,不住地点头应道:“是,二少爷活得好好的,现在还当了大将军!”她完全忘了夏侯哲才是连累她们落难于天牢的罪魁祸首。

“不行,我要去找哲儿。”容琳突然疯狂地摇着牢房的栏杆叫喊着:“来人啊,放我出去!我要去我儿子!…”

啪地一声脆响,容琳被夏侯墨的一个大耳刮子扇倒在地,她红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你打我?”

夏侯墨怒视着容琳:“对,我就是要打醒你,若不是你生养出来的好儿子,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又怎么会身陷天牢?你居然还想见那个逆子?”

容琳被赵嬷嬷扶了起来,她被夏侯墨突然的这么一巴掌打得有点儿懵,低着头叨咕着:“不,哲儿从小到大那么崇拜你,那么听你的话,他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父亲呢?不会的,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哲儿的,你去跟皇上说,他弄错了,哲儿是冤枉的。”

夏侯墨甩开容琳的手:“够了!你真是无药可救,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容琳沉默了,赵嬷嬷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诛连,心里乱成了一团嘛,后悔死跟着主子进来。

就在夏侯墨前脚入天牢后,怡轩陪着九王爷后脚就进了皇宫,亲自向皇上求情,但是护国公等朝廷重臣皆奏本要求将军府一家子死罪,双方争执激烈。

“皇上,烨儿可是皇姐唯一的血脉,如今他已经战死在自己的亲兄弟手里,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清白吗?他的妻儿又有何罪?一个是府院内的妇道人家,一个刚刚满月嗷嗷待哺的襁褓幼儿。就当是为了烨儿,放过他们母子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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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痛彻心扉

怡轩恨不得冲过去狠揍以护国公为首的那些大臣,他认为夏侯哲有罪是一个人的事,不该诛连夏侯家的其他人,可惜皇上并不认同。

在九王爷和怡轩父子俩的恳切求情之下,皇上最后只点头答应赦免沐月母子,但将军府的其他人一律死罪。

顾念夏侯墨曾为国效汗马之劳且立过赫赫战功,皇上为彰显自己仁义的一面,没有定斩首之刑,而是赐毒酒一壶,全部留个全尸,以示皇恩。

太监总管奉皇命来天牢宣旨,他虽个阉人,但对夏侯墨打心里还是敬重几分的:“大将军,皇上已经下了决断,请跪地听旨。”

老夫人和沐月等女眷随夏侯墨一起跪候,低着头听着太监总管一字一句的念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镇国大将军夏侯墨及其次子夏侯哲勾结外敌罪证属实…”等到太监总管宣读完圣旨之后,对夏侯墨说:“大将军,九王爷和怡郡王拼尽全力才保下了少夫人和小少爷,皇上算是格外开恩了,您就接旨吧!”

夏侯墨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双手高举过头接过圣旨,才说完“吾皇万岁万万岁!”这句话,就听到身后慌乱的叫声。

“老夫人…”李嬷嬷赶紧扶住了主子,夏侯墨看着老母晕了过去,紧张地叫:“娘!”

“翁主…”容琳是直接栽倒在赵嬷嬷的怀里。

而梅姨娘则是手足无措的抱着夏侯羽和夏侯武兄弟俩哭泣。

唯有沐月紧紧抱着怀里的儿子,无畏地站起身来,直面那个来宣旨的太监总管,恨不得把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沉声问道:“你刚才说谁战死了?”

“少夫人…”太监总管当然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将军府里上上下下都瞒着沐月关于夏侯烨阵亡的事。

这时刚下早朝就匆忙赶来天牢的怡轩见此情景,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便沉痛地说道:“表嫂,为了正儿,你要坚强!表哥他…在一个半月以前就已经战死了!”

“不!”沐月是从心底深处吼出声来却因气血逆冲而嘎然中断,布满泪花的眼睛微张着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倒,她手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痛彻心扉,也跟着大哭起来。

“表嫂!”幸好怡轩手疾眼快的接住了沐月和她手里的孩子。

沐月的世界瞬间变成了黑色,回想着夏侯烨自从出征后写给她的每一封信,她仿佛身临其境的看到了夏侯烨如何浴血拼杀,战火纷飞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她站在不远处看到夏侯烨被一群人围攻,好想过去帮他打退那些敌人,可是前方无端生出一面透明的屏障来,硬是把他与她隔离开来,她怎么努力都冲不过去。眼看三只暗箭直奔夏侯烨的胸膛而去,沐月却只能站在原地声嘶力竭地喊着夏侯烨。

“不要!”沐月从噩梦中惊醒了,但她眼前依然是一片黑色,什么也看不到。听到了儿子的哭声,她便用双手摸索着,唤着儿子的小名:“正儿,正儿,你在哪儿?”

“在这儿在这儿,月儿,你别急,给你正儿。”周锦绣赶紧把夏侯正抱给沐月。

“正儿,正儿,乖,别哭,娘在这儿!”孩子一到手上,沐月便轻轻拍着儿子哄。

小家伙回到了熟悉的怀抱,嘤咛了两声后这才安静下来,闻到奶香味小嘴就往母亲的胸部够去。

沐月感到有点痒痒便问:“锦绣,这大晚上的你们怎么不点蜡烛呢?”

话音一落,顿时震得一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沐月,尤其是苗玉兰走上前抬起手来在沐月眼光晃了晃见沐月完全无视连眼皮子都没眨惊得她倒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对沐月说:“月儿啊,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我很好。”沐月听着苗玉兰的声音辨别她的方向,怀里的小家伙又不安分了,她摸到尿布湿了,忙说:“干娘,你们赶紧把蜡烛点上,正儿尿了,我得给他换尿布!”

所有人都紧紧皱眉头,没想到沐月受到夏侯烨阵亡的刺激后会突然失明,大家都在心里为她难过,都特别地心疼她。

苗玉兰真是欲语泪先流,强忍着自己的情绪,缓缓说道:“月儿啊,你还记晕倒之前的事吗?”

“什么事啊?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而已,怎么会晕倒呢?”沐月睁着那双无焦距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怡轩忍不住插嘴反问道:“表嫂,难道你忘了之前你在天牢里听到表哥阵亡的事后就突然晕过去了吗?”

沐月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晕倒,只见她微微张着嘴巴轻声嚅了嚅道:“原来那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相公死了,他已经不在了。”

“月儿啊!你别太伤心了,死者已矣,现在夏侯家只剩下你们娘俩了,正儿已经没了爹,他不能再没有娘了,就当是为了儿子,你也一定要振作起来啊!”苗玉兰最了解沐月,真怕她会一时想不开。

可是沐月没有任何回应,就连夏侯正在她怀里用小舌头舔了半天也没吃到奶水便哭闹起来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力,她就那样坐着,目光呆滞的像是对外界没了知觉一样。

周锦绣非常担心沐月现在的状态,试图用夏侯正来唤回来她:“沐月,你看看正儿,他哭了,可能是饿了,你快喂他奶好不好?”

苗玉兰去握沐月的手却发现整个冰凉,见孩子哭得越来越厉害便赶紧让周锦绣先把夏侯正抱走,然后她帮沐月搓着手给她温暖并苦口婆心的劝着她:“月儿啊,你不能这样不理正儿,他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儿子,现在更是夏侯家唯一的血脉了,你得坚强的挺过去啊!”

随后她又吩咐向问天他们:“你们快去把汤婆子拿来,还有多烧点儿热水备着。”

现在是春末夏初,天气凉爽人们着装轻便,那汤婆子乃是数九寒天才用的东西,这会儿却要给沐月用上。

大伙儿忙乎了一通,苗玉兰把汤婆子用棉布包着塞到沐月的手里,又给她加了层大厚被裹住她的身子,不断地对她呼唤,生怕她坠入自己的悲伤中而无法自拔。

而小正儿此时被周锦绣抱回房去换尿布和喂奶,她一手托着小家伙,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柔软头发,叹气道:“可怜的正儿,一出生便没了爹,现在你娘又…哎!”

喂完了奶周锦绣便哄着夏侯正睡了,把他跟自己的小女儿放在一张床上,照看着两个酣睡可爱的小家伙,心中不禁感伤沐月的不幸。

下午怡轩把大夫人、沐阳和秦老太爷接到了慈济堂,现在沐月的身子不宜挪动,只好让他们过来。

“月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看看娘啊!”大夫人心疼得无以复加,抹着泪水抱着摇着沐月。

沐阳自他记事起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沐月,在他的印象中姐姐是聪慧理智的性格。一直以来姐姐是他的主心骨,现在沐月不言不语、不闻不问、不吃不喝,他慌了,也害怕极了。

“姐,你说话呀!我和娘还有祖父都来看你了,你别吓我们啊!”沐阳被他姐教育得有好几年没有掉过泪了,今天却为了他姐而大哭。

秦老太爷一直认为沐月处事冷静而坚定,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慌乱,可今天他见识到了长孙女的爱莫大于心死。他见所有人说的沐月都置若罔闻,便厉声喝道:“月儿,你不仅是夏侯烨的妻子,也是夏侯正的娘亲,更是我秦怀山的孙女,想想当初你一个人在北嵩那么困难都坚持了下来,现在你也一样可以。”

纵然再多人向沐月喊话都没能唤起她一点点的回应,大家开始沉默了。

本来沐月就那样呆坐着,苗玉兰怕她总是保持一个姿势身子会麻木,便与香芷慢慢将她放倒,让她平躺在床上,可是她那双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睁着,旁人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能轮流看着她,生怕她出一点点意外。

晚膳过后,屋里只留下大夫人、苗玉兰和香芷、周妈照顾沐月,其他人都退出房去。

亥时一到,乌云渐渐消散,天空出现了一轮弯月,坐在院中石凳上的紫乔抬头仰望着月亮,她不眨眼睛的样子与沐月同出一辙。

忽然一个身材高瘦挺拔的男人坐在了她旁边的石凳上,望了一眼月亮,又看向紫乔:“月儿现在已经让我们束手无策了,你可不能像她一样!”

紫乔猛地转头看向跟自己说话的男人,目光氤氲:“三当家,我能够体会少奶奶的心境。一个月前我也是一样,相公死了,腹中的孩子也没保住,我真是没用。”

三当家看到紫乔的水眸中映着泪光,当下才感受到原来她与沐月一样的痛,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沐月一个人的身上,却忽略了紫乔这个与沐月同病相伶的人。至少沐月还有儿子,而紫乔丧夫又丧子,更加可怜。

“不,那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青松若是泉下有知,他一定是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紫乔却是轻轻眨动眼睛,无奈地苦笑道:“放心,我已经走出了最难过最伤心的时候,奶奶和哥哥都是我的亲人,我不会让他们难过的,现在的我不会想不开。”

看着如此坚强的紫乔,三当家不禁心头一动,对她点头道:“恩,你说得对。真希望月儿也能像你一样坚强的挺过去,毕竟夏侯家的人被皇上赐死后还需要沐月替他们收尸。”

“收什么尸?”紫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知道沐月的痛是为什么,却不知道老夫人和夏侯墨他们会被赐死。毕竟李嬷嬷在天牢里陪着老夫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诛连。

三当家便将皇上决定三后赐毒酒给夏侯家的人之事告诉给紫乔听,也说了秦老太爷和九王爷求情未准,震惊的紫乔心急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回屋后紫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折腾到卯时天都快要亮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跑去了周锦绣的屋里。

向问天听到敲门声便去开门:“紫乔?有事吗?”

紫乔面色湍急地开口问道:“小少爷呢?”

“怎么了?”这时周锦绣也披着单衣走出来问道。

“我要抱小少爷去见少奶奶,她需要小少爷!”紫乔这么一说,周锦绣和向问天还以为沐月清醒过来了想见儿子。

“你快去把正儿给抱过来!”向问天忙对妻子说。

“恩。”周锦绣立刻转身去把夏侯正抱出来:“这孩子睡着了,就别倒手了,我直接抱过去吧!”

紫乔却往身前一挡,伸出手来就把孩子抱过来:“不用,我抱过去就好。”

“唉!”周锦绣手里一空见紫乔抱着夏侯正转身就急步走了,与向问天相视一眼。

向问天怕沐月要给儿子喂奶什么的自己跟过去不方便,便对妻子说:“我留下看着两个孩子,你赶紧跟去看看。”周锦绣马上点头追着紫乔出去。

紫乔抱着夏侯正进了沐月的屋里,大夫人她们几人觉得纳闷,纷纷问她要干什么,便她并不予理睬,只是抱着熟睡中的孩子坐在了沐月的床前。

“少奶奶,我想现在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心情,因为不仅是你失去了大少爷,我也同样失去了青松,而且还失去了我和他的孩子。”

话到此处紫乔哽咽了一下,难得一次她跟沐月说话没有用奴婢自称,接着继续说道:“丧夫又丧子的我比你还要痛,可是为了我的亲人,我必须坚强,我不能让奶奶和哥哥伤心难过。

少奶奶,至少你还有小少爷,他是大少爷生命的延续,你将他养大成人才是回报大少爷对你的一片痴心,现在这样放弃自己难道就不怕大少爷死不瞑目吗?”

说完紫乔就在夏侯正的小屁股下面使劲儿一拧,疼得小家伙顿时大哭起来。

“少奶奶,你听见没有,小少爷在哭,他在叫你抱他,大少爷叫你抱他!你不可以让大少爷死不瞑目!”

两句死不瞑目深深地刺激了沐月的心,她的眼皮子终于眨动了。

“小姐动了,她的眼睛动了!”香芷看见沐月轻微的动作兴奋得大叫。

“月儿,月儿…”大夫人和苗玉兰也叫着她的名字。

紫乔见自己的话终于触动了沐月,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哄了哄夏侯正便将孩子放在了沐月的怀里。

沐月抱着儿子,泪如泉涌般地说着:“正儿,你爹死了,以后只剩你和娘相依为命了,呜呜…”

大家看着这娘俩哭作一团也跟着哭了起来,今晚的慈济堂成了泪的海洋。

沐月母子俩哭得累了便睡着了,这一觉沐月睡了足足五个时辰,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

屋子里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进来,沐月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儿子嘟着小嘴睡得正香的模样,忍不住上前亲了一口她的宝贝。再抬头望过去就看到一夜没阖眼的大夫人闭眸靠在床梆上,而周妈则用手撑着手靠在桌子上打着瞌睡。

沐月不忍心让叫醒她们,却不想突然门口传来声音反倒惊醒了她们。

“香芷,小姐醒了吗?”这是香叶的声音。

“还没呢!我去请向夫人过来给小姐把脉看看。”香芷回道。

“月儿,你醒了!”“哎哟,我的好小姐,你终于醒了!”大夫人和周妈迷迷糊糊中听到香芷和香叶的说话声,一睁眼就看到沐月醒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外面的香叶和香芷听到屋里的声音马上推门进来:“小姐…”

苗玉兰很快就得到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给沐月把了脉确定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沐月靠在床上抱着儿子向大家抱歉又道谢:“是我不好,辛苦你们了!”

大夫人激动的握着女儿的手,喜极而泣道:“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没事,娘做什么都愿意。”

“干娘、锦绣、师傅、师哥…谢谢你们!”沐月眼含感激的目光掠过他们每一个人。

“傻瓜,跟我们还需要这般客气吗?”大家微笑以对,突然香叶惊奇地发现:“小姐,你的眼睛?好了?”

沐月纳闷地问道:“我的眼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皆看向苗玉兰等她给出答案,只见她眉目弯弯地看着沐月说:“我想月儿昨天是受了刺激才导致暂时失明,现在她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沐月摸了摸自己的眼皮子,想起了昨天醒来问他们点蜡烛之事,便知道自己当时可能是被巨大的悲痛给笼罩在黑暗里了。

大夫人关切地又问了句:“向夫人,那月儿的眼睛不会再失明吧?”

“只要她不再受刺激,应该就不会了。”苗玉兰这么一说,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苗玉兰亲自为沐月熬了热乎乎的肉沫粥,香芷喂她喝了两小碗,沐月终于感觉到自己胃部渐渐暖和了。

“香芷,把青杨叫来。”沐月吃饱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了解夏侯烨是怎么战死的。

大夫人上来相劝:“月儿,你才刚醒来,身子还虚弱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沐月却摇头非常地坚持:“娘,我很好,你别担心。我有重要的事找青杨,不问清楚,我连睡觉都不会安稳的。”大夫人没辙只能依她。

青杨一来,沐月便将众人请出房去,只留下香芷陪着。

“你不准有半点隐瞒,要一字不落的告诉我,相公是怎么死的?”沐月犀利的目光注视着青杨。

“大少爷,是被二公子暗算的。当时我跟在大将军身边随护,而青松则跟在大少爷身边,所以青松才会跟大少爷一起战死。”青杨低着头声音隐忍着极大的悲痛。

从沐月这次醒来,她便没再掉过一滴眼泪,只对青杨言道:“相公聪敏过人,又对夏侯哲存有戒心,不可能轻易着他的道儿,他到底是用了什么阴谋害死相公的?”

青杨如实回道:“二公子先是诱骗大将军进了圈套,然后大少爷带人赶去增援,不成想原来他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大少爷。我听随行的士兵说大少爷胸口中了三支暗箭,青松拼死护着大少爷逃到一间茅屋中。二公子却歹毒地命人往那屋子泼油,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大少爷和青松已经葬身火海,等到火势熄灭,我们看到的是根本分辨不出来是谁的两具黑炭。”

沐月听青杨说完,一双玉手已经紧紧的攥成拳头,五指分明,她咬着牙狠狠地誓言道:“夏侯哲,我秦沐月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给我等着!”

第305章 不能让相公白死

沐月清醒以后,周锦绣就把夏侯正给她抱过来了,沐月向她表达了谢意。

“这两天正儿麻烦你了!”

周锦绣看了沐月一眼,又摸了摸夏侯正的小脑袋瓜,笑着说:“你说什么傻话呢!你我之间还需要这般客套吗?再说正儿这孩子跟我也算是有缘,你别忘了,他刚生下来第一口奶水就是吃我的,呵呵!月儿,我真是越瞧正儿越喜欢,反正他跟我的云儿差不多大,不如咱们订个娃娃亲吧!将来让正儿当我的女婿,好不好?”

面对周锦绣的提议,沐月很想答应,但她不是这里土生土长有着封建思想的人,只见她精致的眉目温柔浅浅地婉拒道:“孩子们长大了会有自己的主意,说不定到时候云儿瞧不上我家正儿呢!万一云儿心里另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你若勉强她岂不是棒打鸳鸯吗?还是不要束缚他们的好,就让他们自在相处,假如有缘分,不用咱们当娘的给他们张罗,他们会自己来向咱们说亲事的。”

周锦绣见沐月这么说也就没再提这个话题,面上淡淡一笑,她先后提了两次都被沐月拒绝了,心里难免有了芥蒂。

用过晚膳后,沐月的精神好了许多,她对众人说出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相公是为了救父亲而死的,我不能让他白白牺牲了自己,为了相公,我必须要保住父亲他们的命。”

大夫人非常担忧地劝道:“月儿啊,九王爷和怡郡王好不容易才保下你们娘俩,你可别冲动乱来呀!”

沐月握着母亲的手坚定地说:“娘,我不是冲动,而是我答应过相公,他不在的时候我会替他照看好夏侯家,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祖母和梅姨娘母子被皇上的毒酒给赐死,那不公平!夏侯哲的罪过不该诛连他们。不过您放心,我只会智取不会乱来的。”

苗玉兰知道沐月心里定是已经谋划周全了,便问道:“月儿,你想怎么做尽管说,我们大伙帮你。”

沐月感激地对着苗玉兰点了点头:“谢谢你,干娘!我还真是需要你的特别帮忙。”

“那我们呢?”其他人也急问,个个没有半点儿退缩之意。

这让大夫人见识到了沐月结交的这些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刻出手相助,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于是沐月便将自己的救人计划说了出来…苗玉兰一宿都没阖眼关在自己房里配药,黎明之际总算是配了出来五颗红棕色的药丸交给了沐月。

怡轩一大早就跑到慈济堂,沐月把药丸交到他手上,郑重嘱咐道:“务必赶在皇上赐毒酒前的一个时辰内让父亲和祖母他们服下这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