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君一第二次坐在时代广场三楼的西餐厅里时,脑海中只有这么个念头。
几乎是和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一样,连坐的位置都没变。
没一会儿,有个女人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中等个头,穿着一身浅绿色职业套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妆容素淡,长相还算不错。
她在江君一的面前站定,似乎有些惊奇,连续扫了他好几圈才开了口:“请问…您是江子安先生?”
江君一不动声色,只是抬手对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等对方略带憧憬地坐下后,才开了口:“这位小姐,我赶时间,所以简短的说一下,江子安是我哥,他有事不能来了,所以托我给你道个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对面的女人虽然看上去很成熟,但是显然脸皮的厚度并不与年龄成正比,听了江君一的话整张脸瞬间红了起来,垂着头一副羞愧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江君一突然想起当时陶然的表情,当他说出郭阳因为她不求上进拒绝来见的时候,她好像也脸红了一下,继而又一阵懊恼,像是责怪自己之前的表现一样。
也许是被周围的环境给刺激了,他忽然很想在此刻见到陶然,虽然之前他们才分开几个小时。
毫不犹豫的起身告辞,刚要走,却又被对面的女人叫住。她有些腼腆的看着他,脸颊越发的红了,声音却细小的好像蚊子在哼:“那么,江先生您…有女朋友了么?”
江君一微微一愣,当初陶然也是这么直接问的,他还记得她问完后近乎抓狂的表情,好像很受不了自己那样的举动。
想到这点,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没有,我没有女朋友。”
对面的女人顿时面露希冀,她身后的酒柜隔断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关节喀拉作响声。
江君一朝那里扫了一眼,笑意加深,然后迎着女人憧憬的眼神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已经有老婆了。”
女人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
他静静地站着,不再急着离开,只是好整以暇地盯着酒柜后若隐若现的身影继续道:“我老婆也是相亲跟我认识的,不过是场美丽的误会罢了。本来我以为我们是没有交集的,但是多亏了她的勇敢,让我有机会能够把握住她…”
原先神色僵硬的女人渐渐恢复了常态,不自觉的仰头盯着他,开始做一个忠实听众。
“可惜后来有了些误会,她到现在还没原谅我,甚至还在是否要离婚的边缘徘徊。其实她说的没错,是我没有尊重她的意愿,也没有付出该有的信任,但是那并不代表我不信任她,我只是没有表达出来而已。”
女人终于察觉到了古怪,忍不住张了张嘴,呐呐道:“你…突然说这些干嘛?”
江君一却看也不看她,仍旧盯着酒柜的方向继续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作忏悔:“我虽然比她大,可是在感情方面却是跟她处于同一起跑线,所以她在怀疑我信任她时,也许我更加觉得不安全,她在害怕失去我的时候,也许我更害怕失去她,这本就不矛盾,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着地纠结下去呢?”
“这…”
女人干咳了一声,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江君一却兀自撇开脸朝她身后走去。她跟着看过去,就见他一步步走到了酒柜后,伸手一拉,拽出了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淡粉套装的女孩儿,头发齐整地披散在肩头,素面朝天,面貌清秀。似乎有些震惊于自己被发现的事实,她大睁着眼睛盯着拽着她胳膊的江君一,半晌也没说出个字来。
江君一朝她挤挤眉毛:“怎么,你这么小心翼翼的跟来,是怕你老公有外遇?”
“…”
“还是说你终于想通了,所以我已经通过考验了?”
“…你想得美!”她语气干涩的回了一句,转头就出了餐厅,江君一连忙追了上去。
坐在座位上的女人许久也没有回过神来…
到了外面,陶然的胳膊被江君一拉住,但周围有人,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自然而然做出的,而不是为了阻止她继续逃走。
“陶然,你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我哪里别扭了?”她皱着眉抿了抿唇,她…她只是听到了那场相亲原本是属于江子安的,觉得自己这样跟来有点丢脸而已。
江君一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她的神情,忽然笑出声来。陶然眉头皱的更紧,刚要抬头跟他分辩,人已经被他一把揽入怀里,丝毫不顾周围行人的注目礼。
“陶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有那场相亲,或者说那场相亲换成了别人,那么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相遇?又或者,我们是否还会相遇?”
陶然身子微微一震,默然不语。
“所以别人总说缘分缘分,你我相遇相爱都是缘分,应该好好记着那些甜蜜的回忆,忘了那些不愉快的,否则难道要一直把时间浪费在那些纠结上面么?我不想对你发誓或者保证,因为那些都只是一句空话,以后的生活我会证明给你看,你可以继续考验我,不过最好是一辈子,而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再也不要跟我提‘离婚’这两个字。”顿了顿,他将陶然推开一些,盯着她的眼睛询问:“你…同意么?”
陶然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江君一有些按捺不住,她才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君一。”
他一直陪伴着她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帮她战胜了过去的迷茫,如今走到这一步,没有他,绝无可能。
江君一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像是冲破了层层乌云,瞬间阳光万丈,柔和的声音里也全是满足:“傻瓜,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感谢你给我一场完美的爱恋。
转眼间一个夏天就过去了,陶然抱着文件刚到办公室就立即打算折回,却又被江君一叫住:“躲着我干嘛?”
“呃…你妈说办酒宴之前我们不能见面。”
“你也相信这些?”
陶然诚恳地点头:“古人定下的习俗,肯定是有点道理的,咱们还是遵从一下比较好。”
“哦,既然如此,那一起吃顿饭的机会还是要给的吧?”
“唔…”陶然沉吟了一瞬,点了点头:“好,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两人果然如约一起去吃饭,但是到了地点才发现根本不止他们两人。
江君一看到阮昕的一瞬还是有点小小的不悦的,但是等看到他身边的杨楚楚,又宽心了不少。
四人落座后,阮昕笑着对陶然道:“我还是今天才知道你们就要办喜酒了,具体日子定下没有?”
“还没有,一切都由他妈和我妈在操心,我们等通知就行了。”
陶然虽然表面笑的无奈,却掩饰不了眉眼间的幸福之色。一想到她妈跟江君一他妈那历史性的会晤,她就忍不住直摇头。
天雷勾动地火啊,震撼力绝对不亚于十级台风,好在如今都算风平浪静了。
阮昕看见她的神色,垂着眼轻轻笑了笑。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她跟自己还是以这样的关系相处才更适合一些。
坐在他旁边的杨楚楚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他瞥见她的手指,心中微微一动,也许自己是时候试着接受眼前的人了。就像当初让陶然尝试一下与自己交往一样,没有尝试,怎么知道就一定不行呢?
“对了,陶然,我想问你,你需要伴娘么?”杨楚楚突然一脸兴奋地对陶然道:“我还没有做过人家的伴娘,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提供一下优质服务哦。”说着还对她眨了眨眼睛。
阮昕愣了一下,忍俊不禁:“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毛遂自荐做人家伴娘的。”
杨楚楚撇了一下嘴:“这有什么。”说完脸却红了起来。
陶然嘿嘿笑了起来,一脸深意的看向阮昕:“其实以我的交际圈来说,除了我三个没心没肺的舍友之外,也只有心太软这一个候选人了。”
阮昕打了个寒颤,赶紧摇头:“别,你还是选小杨吧。”
“可是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啊。”陶然故意一脸深情地看着他。
江君一在一边咳了两声。
“看来江总有意见了,你还是别闹了。”阮昕眼神揶揄地看了一眼江君一。
江君一在陶然投来质问眼神的一瞬迅速表态:“哦,不是,我只是想说,你应该做我的伴郎。”
“哎呀,那好,那好。”杨楚楚在一边兴奋地拍手。
陶然想了想,表示同意。这样也好,多制造点机会,早点促成一桩好事。
阮昕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可以。”
婚礼的前几天,一封快递从大洋彼岸寄到了陶然手中。
陶然正在努力地重新布置南郊小楼,接到包裹后,立即拆开盒子,靠在窗边细细察看起来,原来是一沓照片。
舒晨一家三口在洛杉矶灿烂的阳光下眉开眼笑,一派和乐模样。
江君一走近,自她身后拥住她,看到照片,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说要回国参加我们的婚礼。”
“哼,给你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还好意思回来?”陶然故意不屑地嚷嚷。
江君一叹息:“你一定要提醒我过去的屈辱史么?”
陶然拍了拍他的胳膊:“毋忘国耻!”
江君一无力地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惹来一阵低笑。
“嗯,我看这个孩子长得不错。”
陶然顺着他的话看了看照片,点了点头:“是不错,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
“不过我觉得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比他们的更好看。”江君一笑眯眯地在她耳边低语:“你觉得呢?”
陶然义正言辞地挥开他的脸:“要谦虚!”
江君一一个劲地闷笑,却收紧了胳膊将她拥的更紧:“陶然,你觉得现在幸福么?”
陶然微微一笑,她很幸福,但是却放在心里。抬手覆上环在腰间的手臂,她举目看向窗外。
春光正好,岁月安然。
更待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