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踢了身边士兵一脚:“干啥呢?还不赶紧侍候三爷用餐?”
“是!”士兵得令,爬上城墙,把烧鸡用绳子吊了,慢慢地垂下去,停在朗三的嘴边。
“兔崽子,等着!”朗三一边仰着头啃烧鸡,一边哼哼唧唧:“看老子下去怎么收拾你!”
“嘿嘿~”兵士陪着笑脸:“别呀,你老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咱一般见识呢?”
底下朗四跟喻守成聊开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好了,”喻守成眯着眼睛看着上面笑:“等差不多,就可以开始了。”
“嗯~”朗四点了点头:“今晚风不大。”
“明天可不好说,”喻守成抬头看一眼黑漆漆的天幕:“我估摸着要来一场大风雪了。”
刚说到这里,朗三在上面,忽然“啊嘁”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刚咬到嘴的鸡屁股应声而飞。
他惋惜地大叫一声:“妈的,我的屁股没了!”
底下两人相视一笑,齐声道:“是时候了。”
喻守成拍拍手掌,一队士兵鱼贯而出,每人都挑着一担木柴,齐齐堆到墙角,很快码成小山。
另有人往上泼了一桶油,将火把扔了上去。
“轰”地一下,火焰蹿起数丈高,差点燎着朗三的衣裳。
他忙不迭地缩起脚,骂:“喻老二,你个不怀好心的家伙,想把我烧成烧猪么?”
朗四笑:“小武,把三哥再往上提一提。”
朗三吃完了烧鸡,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再绑床棉被就齐活了~”
“呸,”喻守成笑骂:“你想得倒美,要不要索性再帮你吊张床上去?”
“嘿嘿,那赶情好。”朗三涎着脸笑。
“行了,王爷那边没人,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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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喻守成笑:“我在这盯着。”
“嗯~”朗四点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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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然怅然回了房间,看着墙角鼓鼓的麻袋,再摸着桌上藤篮中的卵石,怔怔地发了好一会的呆。
她认命地走过去把袋子解开,找了几种药材出来,用布包了摸黑出了门,往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正碰上木嫂锁门,见她来了,诧异地问:“这么晚了,有事吗?”
“嗯,”庄然轻声道:“我来熬点药。”
“那我给你烧火,打个下手吧。”木嫂看她憔悴的样子,也不敢问。
“不用~”庄然摇头:“马上就好,你回去吧,我弄好了会把门锁上。”
“回去反正也没事干,还不如在这跟你说说话。”木嫂叹了口气,掌了灯,又把炉子生起。
“谢谢。”庄然心中一热,唯恐落泪,急走了几步,找个铜盆把药材倒进去舀了清水慢慢洗去灰尘。
木嫂寻出药罐过来,装着不经意地问:“哪不舒服呀?”
“没有~”庄然垂着头,细细地解释:“熬了给王爷泡脚呢,他晚上睡得不好。”
“哎,多好的姑娘~”木嫂叹一口气,红了眼圈。
真是做孽!
若不是容貌生得丑了,谁敢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庄然没有吭声,抱着膝在火边坐着。
“我说,”木嫂又瞧了她一眼,小心地问:“你医术这么好,就没想个法子把那疤给去掉?”
庄然慢慢地摇了摇头,目光仿佛穿透火光,回到遥远的过去:“小时候,爹试过很多法子~”
每一次,都是钻心的疼,而比更痛苦的是那种希望破灭,陷入更大的绝望的感觉。
试到后来,不论是她还是爹,都已心灰意冷。
“孽障,这都是命呀。”她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失败,爹看着她的脸,这样说。
从那天起,爹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
“总有一天,王爷会知道你的好。”木嫂真诚地道。
庄然凄然一笑,并没有搭腔。
连家人都嫌弃,还指望别人给予她宽容么?以她的容貌,嫁给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是一种灾难。
所以,在未见到他之前,她从没对这段婚姻抱过幻想。
认出是他之后,曾有过短暂的惊喜和小小的期盼。
可这朵小小的希望的火花,很快被随之而来的现实,击得粉碎。
现在的她,只想在治好他的腿之前,能够呆在他的身边。
如此,足矣!
木柴在灶膛里哔剥地燃烧着,红红的火舌,翻卷着,跳跃着,从锅底探出头来;水花沸腾着,化为蒸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药好了~”木嫂手忙脚乱地把药罐端下来,滗出药汁。
庄然去提开水,木嫂忙把瓦罐往里手里一塞,抢着把桶提在手里:“这哪是你干的活,让我来吧。”
“怎么好麻烦你?”庄然的脸红红的,眼也红红的,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感动的。
“废话!”木嫂瞪她一眼:“我这又不是帮你,这不是王爷要用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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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一壶开水,再加一个红漆木桶,她轻而易举就提了起来,庄然不禁骇然:“木嫂,你力气真大。”
“嘿嘿,”木嫂淡淡一笑,颇有些自豪地道:“年青时,跟我家那口子练过几招。”
“你相公呢?”庄然随口问了一句。
“死了~”木嫂声音平平地道:“那杀千刀的,十年前扔下我一个人走了,连个娃也没留给我。”
“对不起~”庄然一惊:“我不该问。”
木嫂漠然地道:“这有什么呀,都十年了,早习惯了。”
庄然沉默。
她非常清楚,这句话有多无奈?
这种漠然的态度背后,隐藏了多少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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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怜你!
木嫂第一次墨韵居,当然也是第一次走进庄然的屋子。
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她笑:“这房子倒跟姑娘的性子一样,素雅大方。”
庄然微红了脸:“布置是原来就有的,我没做任何改动。”
“房子随主人,住久了就有灵气,这话可不差。”木嫂好奇地四处转了一遍,强调。
居“你坐,我马上就好。”
庄然给木嫂让了座,赶紧把挑好的卵石清洗一遍,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浴桶里。
木嫂瞧着稀奇,问:“你放石头做啥,难不成乌伦河的石头也能入药?”
赭“这倒不是,”庄然笑着拿了颗卵石给她瞧:“这上面有些小小的突起,放在脚底,可以刺激穴位和神经,再用药汁浸泡,希望对恢复王爷麻木的下肢神经有所帮助。”
假如能再辅以按摩和金针刺穴的手段,他自己再勤加练习,相信恢复的速度会更快。
可惜……
“这样啊?”木嫂好奇地探过头看了一会:“你倒是耐心,这些卵石颗颗一般大小,要是我,干脆拣些尖锐的回来,也省得东挑西拣。”
“王爷的下肢神经麻木,对痛苦的感知度非常低,若是卵石太过尖锐,恐刺破脚底却无所觉,过于圆润又恐失了作用。故尔首选底部平滑,表面突起高度大小一般,有点扎手又不能过份尖锐的。”
“啧啧~”木嫂啧啧连声:“挑几颗石子也这般讲究,姑娘真是心细如尘,体贴周到~”
更难得是,她对王爷的这分无私的关爱之情。
她若是再俊俏几分就好了,跟王爷是再般配不过,可惜……
庄然垂下头,脸红过耳:“都好了,烦木嫂把浴桶送进王爷房里吧,不然药汁冷了可就起不到效果了~”
“你自己何不送去?”木嫂不肯抢她的功劳。
“木嫂……”庄然幽幽地看着她。
“这样吧,咱俩一起进去?”木嫂想了想,用了个折衷的办法:“你知道,墨韵居是不准闲杂人等进来的。我未得允许,擅自出入,也怕王爷责罚呢~”
“好吧~”庄然无奈,只好鼓起勇气随行,却落在木嫂身后两步,一副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开溜的模样。
木嫂瞧了心中微酸,举手轻叩门扉。
“笃笃”
“谁呀?”平稳的男音传出来,没有高低起伏,也就听不出情绪的好坏。
“木嫂,来给王爷送洗脚水的。”
慕容铎蹙眉,本想骂那几个偷懒,突然想起今日全体将士被罚绕庄一百圈,不到明日晌午是不可能回来。
“进来。”
吱呀一声,木嫂推门而入,庄然则站在门边不敢越雷池一步。
慕容铎靠着窗子坐着,膝上搭着一床落毡,手里握着一卷书。
木嫂把浴桶放到他跟前,接下来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拿眼睛去看门口的庄然,嘴里道:“王爷,请用。”
慕容铎嗅到药香,很是不悦:“这里放了什么?”
这丑鬼,碰了这么多次壁还不死心,又想玩花样?
“听四爷说王爷久为失眠所困,庄然斗胆,在水中加了些帮助睡眠的药物。”庄然柔声解释:“放心,这跟治腿完全没有关系。”
“是吗?”慕容铎狐疑地眯起眼睛看她,声线陡然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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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欺骗王爷。”庄然强做镇定,坦然地与之对视。
“哼!”慕容铎盯了她一分钟之久,悻悻地收回视线:“谅你也不敢!”
木嫂赶紧蹲下去,替他把鞋袜脱了,露出纤细苍白,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双足。
没想到他这么高大的男人,竟然有一双这般细瘦的脚,她毫无准备,一跤跌在地上,失声嚷了出来:“哎呀~”
天知道,这一瞬间,她脑子里想起的是摆在睦元堂里那些无主的枯骨!
慕容铎恼羞成怒,喝道:“滚!”
庄然在门边,桌子遮挡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一急,立刻冲了进来:“怎么了?”
她见慕容铎的双腿高抬,以为被卵石扎破,也不及细想,扑过去就捉住了他的脚踝,一迭声地问:“扎哪了?很疼吗?”
慕容铎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一直谨小慎微的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用手去抓一个男人的光脚丫!
就在他一愣神的当口,庄然已双膝跪地,将他的脚抱在怀中,垂下头凑过去细细察看。
乌黑的发丝散落下来,拂在他长年不见日光,异常白晰的小腿上。
他的腿虽然没有知觉,但眼睛却没有瞎!
男子仰靠在轮椅上,赤着双足,妙龄女子双膝跪地,将他的腿捧在怀中,而她嫩若春葱的小手,则握着他纤细的足踝……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诡异,散发着暧昧!
而木嫂,跌坐在地上,完全看呆了!
她离他那么近,嫣红的唇瓣离他的脚板只有几寸之遥,他似乎可以感觉那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
而他的小腿,恰恰抵着她胸前的隆起处,虽没有绵软的触觉,却能看到那柔美圆润的曲线,因了他的重量,而微微地向内凹陷……
生平第一次!
他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有了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
该死的!
他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身体竟然莫名的亢奋起来!
而庄然,对自己所处的尴尬境地一无所觉,检验了一遍他的脚底,没有看到出血的部位,不自觉地舒了一口长气。
她转过脸看他,弯眉笑眼,闪着星光的样子,欣然地说:“吓死我了,还好没有破皮~”
从庄然进庄以来,这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如此恣意而愉悦的笑容。
慕容铎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洗个脚而已,为什么会破?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然而,接下来庄然的举动竟然越发厚颜无耻,她微仰起头看他,眼里是满满地跃跃欲试:“王爷,我帮你洗吧?”
木嫂在木了一盏茶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她一句话也没说,站起来,笔直地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此时无声胜有声,慕容铎尴尬得无以复加,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他涨红了脸,狠狠地瞪着庄然,大声咒骂:“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还不放开本王?”
“呃?”庄然这才发现姿势有些暧昧,忙不迭地松开他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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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她放得太快,而他对下肢的控制又不能随心所欲。
于是,他的双腿重重地垂下,掉进浴桶,与水面撞击,发出噗通沉闷的声响,满满的药汁溅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裳,有些更溅到他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庄然吓坏了,也不及细想,扯了他膝上的薄毡就去擦拭他脸上的药渍:“很烫吧,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