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儿此时脸上冰冷的表情更甚,瞪着那权王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想拿扫把将人赶走。
坊主倒无所谓,让红姐儿将盘子送过去。
红姐儿不情不愿的将盘子递过去,放在小几上,也没说给这位权王补一杯茶,就这么让他吃,干吃,噎死了也不管。
容煌似也不介意,拿着一片,就放进嘴里,等吃进去了,才说:“到底是你八秀坊的厨子,做这些小点最好吃,本王吃了古庸府多家,就属你这家最好。”
坊主没说话。
红姐儿阴阳怪气的道:“这糕点是织梦姑娘做的,并非出于厨子之手。”
容煌也不尴尬,只笑着说:“那看来本王随心的不是这糕点的味儿,而是吃这糕点的地方,不若,坊主再在这八秀坊给本王腾一间屋子,本王再常住几日?”
坊主轻笑着道:“王爷不是买了宅子?”
“不是坊主差人将本王撵出去了吗?本王没地方住,总不能睡街上,这才迫于无奈,买了套小宅子,暂时挤挤。”
“那是套三进的宅子。”
言下之意,不小了,很大,住几十个人都够。
容煌没有说谎被揭穿的窘迫,只问:“咦,你怎的知道?”
坊主未语。
容煌突然神秘一笑,一脸不好意思的道:“你关注本王?难道你钟情本王?可是,本王会害羞……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本王就勉强从了吧,哈哈哈。”
坊主:“……”
红姐儿:“!!!”
红姐儿忍无可忍,终究代替主子出声:“王爷,时辰不早了,坊主该睡了,您究竟有什么事,能否快些说完?”
来了半个时辰,说了一堆废话,与昨日前日一样,简直是莫名其妙。
“时辰还早,哪能这么早睡。”容煌又吃了一片云片糕。
红姐儿继续瞪他!
容煌在终于感受到这里不欢迎自己后,到底妥协了,把云片糕放下,道:“京中最近生出了不少案子,柳蔚也牵扯到了里头,本王就是问问,此时,本王管,是不管?”
坊主听到那异常熟悉,却又陌生的两个字,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待如何管?”
容煌笃定的道:“总之,不会让你女儿出事。”
坊主,也就是纪夏秋,视线对视容煌许久,才道:“蔚儿,怀了身孕。”
容煌点头:“本王知晓,所以,特来与你一说,还是那句,总归,不会让你女儿有事。”
纪夏秋沉着眸子。
容煌又道:“如此,可能让你的负疚感少一些?”
纪夏秋沉默着没再说话,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她的心事,终究瞒不过这些老友。
第744章 当年未有两全法,手心手背皆是肉
见她神色黯然,容煌便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难得认真的道:“当年之事,错不在你,这些年,为了小蔚,你也付出了不少,要在险象环生的京都长大,单靠一个柳家,又如何能护住小蔚。哪怕柳老夫人百般维护,到底也是内宅妇人,若非你从中周旋,小蔚必是不能平安至今,因此,对小蔚,你这个母亲,着实算得上问心无愧。”
纪夏秋不禁苦笑一记,摇了摇头:“我不是个好母亲,你我都知晓,这些安慰之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容煌却皱眉:“当年,你的处境,无人会去为你诊脉,谁知你最后会生一双龙凤胎?死婴只准备了一个,终归不能伤天害理的临时去杀生。不救小蔚,便是救小序,而小序当时那个模样,你又哪里会放得了手。”
一个出生孱弱,奄奄一息,稍有不慎,便是早夭而亡。
两个孩子只能选一个,作为母亲,自然,便选择了弱的那个。
当年未有两全法,手心手背皆是肉。
情势上没能力做到两个孩子都护,是她辜负了柳桓,是她只得暂时留下小蔚。
原以为,很快便能回来将女儿带走,却不想,京都戒严,柳府投诚,柳家,早已成了那九五之尊乾凌帝的眼线,她带不走女儿,见不到女儿,唯有苦苦哀求老夫人。
可那位老人家,却有心无力。
辗转流浪各地数年,带着随时可能早亡的儿子,东躲西藏,也是于八年前,才得以安定这古庸府。
这些年,不曾不想着将女儿找回。
尤其是五年前那次,听闻女儿逃婚离京,经过多方打探,耗了数日,才得知女儿已独身前往曲江府。
做母亲的,不会不想亲自去接女儿,认回这个女儿。
实际上,她也的确去了……
想到当年的情景,纪夏秋便一阵心头鼓震。
那时,七月的江南,烈日高挂,热气冲天,曲江府,发生了一起命案。
刚进城门的她,便被沿路蜂拥围观的百姓们,挤到了衙门门口,待到了,她才知,城内一员外惨死,府尹大人要当庭断案。
纪夏秋原以为这断案之人会是曲江府府尹付子辰,对于付家,纪夏秋也稍有记忆。
曾经,随柳桓远赴边关镇守的一位军官,便是付家某位公子。
但是待进了衙门,纪夏秋却瞧见,那穿着府尹官府的男子——付子辰,正嗑着瓜子,搬着凳子,表情淡定的坐在了旁坐上,仿佛是来看戏。
而周围百姓又在嘀嘀咕咕的议论着:“柳先生,柳先生果然出马了。”
“有柳先生在,我们曲江府,哪里会有一起冤案?”
“你们说,那凶手是谁?上次那桩案子,若非柳先生说明,谁能看得出,谁能猜得到?”
“总之,有柳先生在,咱们曲江府就彻底不愁了。”
多少赞美声,令纪夏秋对那位同样姓柳的公子,起了好奇之心。
待那一身男装打扮,满面清俊的青年,走在朝堂上,素衣翩动时,纪夏秋才发现,那,竟可能会是小蔚……
柳蔚没有一句废话,严肃的对着堂下嫌犯一番审问,字字珠玑,咄咄逼人。
最后,在凶手的再三狡辩下,柳蔚手中握着把银质小刀,对着堂前一具男尸,当庭剖开。
那冷静自若的模样,将纪夏秋,彻底震住了。
会是小蔚?
五官倒当真与每年所见的画像上之人有七八分雷同。
纪夏秋留在曲江府数日,几番调查,终于能确定那断案之人就是自己女儿,小蔚。,
原来,小蔚是这样的。
原来,小蔚并非自己以为的那般孱弱,需要保护。
原来,小蔚已能游走江湖,周旋朝堂,甚至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担那有品仵作之职,更被百姓称颂为柳神医,活青天。
原来,小蔚竟是如此了得。
就像她的父亲一般,优秀得十分夺目。
在调查清楚女儿生活状态安逸的那一刻,纪夏秋迟疑了,没有站出去,没有认回女儿。
不想打破女儿平静的生活。
在那之后,却也忍不住要一直暗暗关注着女儿,往曲江府派去很多眼线。
知道小蔚未嫁人,一身男装,还生下个父不详的孩子,但,纪夏秋却再未出现。
除了小蔚过得好,别无他求。
一个整整十五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母亲,又哪里来的资格,突然出现,要求女儿原谅?
纪夏秋真的以为,柳蔚可以一直这么平安简单的生活下去。
哪怕柳蔚偶遇狗皇帝,与容棱同回京都,甚至回了柳家,纪夏秋也一直相信,凭女儿的本事,事情不会发展得出乎意料。
因为自己这些年的彻底隐藏,销声匿迹,起了作用。
那个狗皇帝,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已经死了,也终于未再派人四处寻找自己,只要自己真的“死”了,柳蔚就安全了。
毕竟,柳老夫人那儿,还掌握着一个关于皇帝与太妃之间的把柄。
狗皇帝若无缘由的去动柳蔚,老夫人,必将那东西给拿出来,那,才是柳蔚最后的保命符。
纪夏秋始终记得自己与老夫人的承诺,自己会安静的躲藏,远离柳家,远离柳蔚,远离京都,虽然,曾经那只是口头的承诺,实际却再三的想将柳蔚接走。
但最后,纪夏秋还是明白了老夫人的苦心。
柳蔚跟着自己这个生母,便一辈子是个逃犯,在柳家,却能继续过着锦衣玉食,正常女儿家的生活。
柳蔚,是柳家的大小姐,是柳桓的亲女,柳蔚有资格享受柳家的一切。
可这一切,都被纪槿纪茶的出现,打破了。
纪夏秋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派人来寻找小蔚。
大抵所有人都以为她纪夏秋死了,包括纪家,包括她的母亲。
她和柳序,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
但她却忘记了,她可以死,小序可以不见人,但这不代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长辈,不会想她的外孙女。
纪家的出现,乱了纪夏秋的阵脚。
纪家族人的联络地图,阴差阳错的落入了柳蔚手中,柳蔚怎能不暗中开始寻找。
纪夏秋当时一度想过出现,想主动告诉那孩子,娘在,一直都在。
但纪夏秋也知道,不能出现。
只要一露面,见了柳蔚,便很可能落入纪家的眼睛,狗皇帝的眼睛,而连带着,第一个受害的,就是小蔚。
第745章 小蔚选择容棱,这条路走得与你一样
当年柳桓之死,纪夏秋被困京都,这里头出的最大问题,便是两个字——“内奸”。
纪家內有朝廷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只是时隔多年,却依旧不知,谁是那内奸。
那人,实在隐藏得太深。
作为母亲,多年都没尽过母亲的责任,而一出现,便是要将女儿拉入逃亡的深渊。
如此残忍之事,纪夏秋做不到。
情急之下,纪夏秋联络了容煌。
纪夏秋,柳桓,容煌,多年前便是挚友,当初柳桓身亡,纪夏秋逃离京都,从中出力最多的,便是容煌。
而逃亡多年,纪夏秋从未与任何人泄露过自己的行踪,这次,为了女儿小蔚,到底联系了容煌。
容煌当即动身,直接来古庸府,一等,就是一段时日,终究,是将纪夏秋等了回来。
前尘种种,眼下境况,所有事连成一线,让纪夏秋越发的疲惫。
纪夏秋闭上眼睛,纤细手指,掐着眉心,狠狠的按下。
“又头疼了?”容煌一瞧纪夏秋这模样,便紧张的问道。
纪夏秋摆手:“没事。“
“本王替你按按。”容煌说着,起身就要过去。
纪夏秋放下手,注视着他,表情迅速变得冷淡疏离了一些。
容煌一看她这表情,到底没有坚持,重新坐下,道:“你这样,柳桓怕是死不瞑目。”
纪夏秋滞了一下,想起早亡的夫君,脸上才出现一丝动容,最后道:“明日,叫人来看看。”
容煌嗤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柳桓治得了你……”
纪夏秋不说话,沉默着端起茶杯。
容煌道:“本王看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有什么,明日再说。”
“你明日还要过来?”
“你不想见到本王?”容煌问。
纪夏秋沉默。
容煌有些气,最后道:“算了,明日不来了,话就今日与你说完。”
纪夏秋洗耳恭听。
容煌也没卖关子了,道:“本王来找你,说的便是你女儿之事,容棱那臭小子,虽然冷淡一些,人狡猾一些,长得比我差一些,但是,算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人既然是小蔚自己选择的,你倒是也无需担心,现在第二个孩子都有了,想来,婚事也是早晚了。”
纪夏秋听到这里,笑了一下。
容煌皱眉:“怎的?你不同意?”
纪夏秋摇摇头,道:“同意,但小蔚不是个普通孩子,或者说,比普通孩子更敏感,不会那么容易依赖一个人,哪怕那人与她,已到缠绵悱恻的地步,她心中,却依然会为自己留有一条后路。”
“什么意思?”容煌更听不明白了。
不能指望男人明白女人的心,这话,果然是对的。
纪夏秋这般想着,便道:“每个聪明女子,都会下意识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就像动物,总是正面对着森林喝水。小蔚是个独立的孩子,她的独立,因她的实力。这样的人,最忌讳的,便是反其之去倚靠一个人,倚靠,代表放松,代表依赖,代表了很多,而当你习惯了去倚靠一个人,你就会越来越脆弱,仿佛野兽,成了家禽。”
听到这里,容煌听懂了,他看着纪夏秋,斟酌着道:“就像你一样?”
纪夏秋一顿。
容煌道:“刚认识你时,你的武艺应是在我之上,狡黠灵动,肆意狂放,当时本王便想,你这样野,将来谁敢娶。未曾想,柳桓收服了你,把你从一只野鹰,驯成了家雀。而你,甚至甘愿如此,你断绝了与柳桓效忠朝廷成对立面的纪氏家族,跟柳桓回京,你抛弃了所有,把后路截断,哪怕前路是悬崖,你也与柳桓一同跳下。你是想说,小蔚选择容棱,这条路走得与你一样,只是,小蔚没有你那么果敢,你敢将一切都堵在柳桓身上,小蔚,却是不敢?”
纪夏秋垂下眸来,道:“我多想,当年也像小蔚这般慎重,如此,便不会是这个结局,夫君,也不会死……”
房间里一时很是安静。
在过了许久后,容煌才道:“柳桓有你,不枉此生。”
纪夏秋却有些凄凄。
容煌皱眉,还想再说什么,纪夏秋却不想提,陈年旧事,还有何好说的,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容煌也看出纪夏秋心情不快,这便转了话题:“说起来,这些倒是小事,容棱自己的媳妇儿,他自个儿操心去,倒是钟自羽之事……”
说到这个……
纪夏秋厉下眸子:“他必须死。”
容煌瞧着纪夏秋这决绝的模样,不免,又想到了当年初见此女时,此女便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容煌道:“本王记得,钟自羽的命,是你三番五次相救。”
纪夏秋沉眸,无奈道:“你错了……”
容煌不明白。
纪夏秋道:“是小序。”
“小序?”容煌错愕。
纪夏秋道:“小序从不知自己还有个姐姐,我也未曾告知,只怕他稍不注意,节外生枝。小序与单笙重茗青梅竹马,那钟自羽又是单笙提过要护之人,小序不知所谓,救了那人数次,我原也无所谓,但没想到,那钟自羽动了小蔚……”
容煌明白了:“好,小序你管着,那钟自羽的头,过些时日便给你送来。”
纪夏秋又问:“那钟自羽是否与付家联系上了?”
“无碍。”容煌知道纪夏秋问的是什么,钟自羽去了青州,搭上了付家的船,但这艘船,迟早会沉。
容煌笑道:“付氏家族即将改朝换代,付子辰也要回去了,一个钟自羽,又能成什么气候?”
纪夏秋没做声,眉头却蹙紧了,只要一想到小序竟无意中险些害了自己的亲姐姐,做母亲的,便面有怒色。
到底,是太宠着了。
失去了女儿,便将对两个孩子的爱,都灌输给了一个,到头来,险些酿成大祸。
看来,她是得好好管管那孩子了。
“说来,小序去哪儿了?”容煌想到上次见柳序,还是柳序五岁时候的事,或许因为先天不足,那孩子当时便病怏怏的,说不了两句话,就得咳嗽一阵。
当时容煌还一度认为,那孩子怕是长不大,却不想,如今,都二十了。
“在南水。”纪夏秋道。
容煌眼眸动了动,问:“这些年,你便是一直定州,丰州,两头跑?”
小序身子先天不好,北方天气极端,他不适应,便多居住于江南,纪夏秋大部分时间也在南水府陪儿子,很少的时间会在古庸府。
第746章 容棱家过时的儿子pk即将诞生的小宝贝
容煌看着纪夏秋道:“丰州与辽州比邻,两地只有十日不到的路程,你却这么多年,都不肯来见本王一次?”
纪夏秋语气不冷不热:“见不见又如何?”
容煌皱眉。
纪夏秋只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一人,亦能过好。”
容煌听着纪夏秋这话,起身道:“本王该走了。”
纪夏秋起身,相送:“王爷慢走。”
容煌看着纪夏秋这清淡的表情,停顿一下,再次叮嘱:“记得看大夫。”
纪夏秋回以一笑,温和点头。
容煌走后,红姐儿走了进来,满面不悦的遣小丫鬟进来,将屋内收拾一番,待周围没了旁人,才道:“坊主,那位王爷,明日不会还来吧?”
纪夏秋一边脱下白色的外袍,一边笑着道:“不会了。”
红姐儿点点头,终于安心下来。
纪夏秋倒是有些好奇:“你好似对他,尤其不喜?”
红姐儿也不否认,直接道:“缠着坊主的狂蜂浪蝶也是不少,却只有这一位,奴婢最为不看好。”
“哦?”纪夏秋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红姐儿道:“他太烦了。”
纪夏秋一笑。
这个理由,倒是的确无法反驳……
容煌究竟有多烦,她与柳桓,深有体会。
当年柳桓远赴边境,平乱抗敌,她乔装入营,原只是为嬉闹玩笑,却不想,因此迷上了那驰骋万钧,雷霆若风之人,最后,甚至为他不顾一切,至今也毫不后悔。
而那个时候,容煌与他们年纪一般,只小一些,但却仍是个孩子心性。
容煌辽州封王,柳家军在辽州安营,容煌作为封主,自然是要过问一番。
柳家军奉了皇命前来打仗,容煌就是再不喜京都里来的人,也不得不憋着那口气。
容煌不敢在大事上为难柳桓,却总爱悄悄的找柳桓麻烦,做了许多幼稚,且可笑之事。
其中最为严重的一次,是容煌偷换了柳垣的护心盔甲,害其险些在战场上战死。
当奄奄一息的柳桓被军医抬回来时,整个军营都沸腾了。
容煌也是在那时,才恍然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吓得脸色苍白,活生生大病一场。
病愈后,又恰逢辽州政变。
当时眼看着这位少年权王,便要身首异处,退位让贤,关键时刻,却是柳垣光着膀子,裹着绷带,一脸煞气的带着手下兵团,前去镇压。
一场变乱就此遏止,纪夏秋现在还记得容煌当时的表情——羞愤,羞愤到了极致。
而不顾容煌那张涨红的俊脸,柳桓大手一挥,一掌拍到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年脑袋上,轻笑着说:“吓傻了吗?啧,文文弱弱的,真没见过世面。”
容煌当时一愣,随即,脸颊更是通红。
容煌知道,柳垣这个动作,就是告诉他,他不怪他顽皮,也不打算秋收算账,让他,可以放心。
也就是那次之后,两人关系逐渐转好,而纪夏秋,还是个女扮男装,藏在柳垣营帐内,老是想偷看他沐浴的大头兵。
回忆起当年那些荒唐事,纪夏秋心口开始闷痛。
红姐儿看坊主的表情越来越差,连忙道:“奴婢不说了,奴婢该死!不该说坊主朋友的坏话,求坊主责罚!”
纪夏秋这才回神,摆了摆手,道:“无事,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红姐儿应是,临走前又回头:“坊主,纪枫鸢回到岭州后,寄了封信回来,您可否要看看?”
纪夏秋垂了垂眸,道:“烧了吧。”
红姐儿点头应了,心中却想,坊主果真是硬下了心肠。
其实,对待纪家,坊主已是格外宽宏。
那些人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是得寸进尺。
哪来那么大脸?纪家当年放弃了坊主,放弃了公子与流落在外的小姐,这早已说明,那些人的秉性就是这般无情,对待无情之人,如今又何必客气?
红姐儿离开后,看着外面悬挂在天上的圆月,今日不是十五,月亮却这么圆,这是否意味着,有些事,有些人,也该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
“阿湫。”
清晨的京都,格外的凉。
柳小黎坐在床上,揉了揉发红的鼻尖,他眼睛迷糊的看着眼前占了大半边床的娘亲,撅了撅小嘴,推了娘亲一下:“爹。”
柳蔚睡着,没醒。
小黎又推了一下:“爹。”
柳蔚还是没醒。
小黎委屈的垮下脸,连续推了娘亲好几把,嘴里接连的喊:“爹爹爹爹爹……”
“咚。”一记粉拳,落到小黎脑袋上。
柳蔚睁开眼睛,眼底的戾气尽显,看着皮痒的儿子,冷着脸问:“作何?”
小黎捂着小脑袋,眼眶里湿漉漉的,可怜的道:“爹你怎么在我床上。”
柳蔚看了看外面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道:“我不能睡这儿?”
“阿湫。”小黎又打了个喷嚏,搓搓鼻头,说:“可以。”又问:“爹,你昨晚是不是抢我被子了?”
柳蔚僵了一下,立刻道:“没有。”
小黎说:“可是,我半夜觉得好冷,而且我好像发烧了。”
柳蔚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见儿子状态果然有些不对。
柳蔚紧张的伸手探探儿子的额头,真的滚烫。
“是你自己踢被子……”
柳蔚说。
小黎点点头,显然也相信了的确是自己的错,但他还是委屈:“爹,我该怎么办。”
柳蔚道:“吃药,躺着养病。”
小黎乖乖躺下,缩回被子里,巴巴的望着娘亲。
柳蔚走到柜子前,将小黎平时鼓捣的那些药瓶,找出来几瓶,又拿了几样药材,挨个放到桌上,道:“一会儿我让人给你煎药,你好好养病,莫要出去乱跑,听到没有。”
小黎老实的点头:“爹,你不陪我吗?”
生病的小孩,总是格外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