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一圈下来,并没发现与照片相像的男子,除了一个卖海鱼的摊位,案板上扔着几条鱼,老板却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也是杜英雄和张宏斌最后的希望,也不顾旁边摊位摊主正忙着,杜英雄拉住摊主的胳膊,指着空着的摊位,问道:“这摊位老板是不是叫王闯?”
“是,是,是。”旁边卖鱼摊位上的摊主,不耐烦地应着。
“是这个人吗?”杜英雄亮出王闯的照片,担心摊主不用心看,旁边的张宏斌适时亮出警官证。
“是他,没错。”看到警官证,摊主果然和气多了,认真看了眼照片说。
“他这会儿去哪儿了?”杜英雄继续问。
“去市场外边的诊所了。”摊主冲门口指了指。
“他怎么了?”张宏斌问道。
“刚刚给客人收拾鱼时刀切到手了。”摊主叹口气说,“平常都是他媳妇艳红收拾鱼,这不艳红回老家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一着急就把手伤了。”
“明明王闯家人说他和陈艳红都在春海的啊!”杜英雄闻言,心里涌起一丝疑问,皱着双眉问:“谁跟你说陈艳红回老家了?她走多长时间了?”
“王闯说的,”摊主想了一下说,“走了有半个多月了。”
杜英雄正纳着闷,眼睛余光瞥到一个手上缠着白纱布的男人从市场西门走进来,刚刚被问话的摊主显然也看到了,一边招手,一边嚷着:“王闯,赶紧的,有警察找你。”
王闯一听,顿时定住身子,与杜英雄和张宏斌短暂对视几秒,猛然反身推开身边的人群向市场外面蹿去。两人愣了一下,杜英雄先反应过来,冲着王闯的背影追了上去,紧跟着张宏斌也冲了过去。
正逢下班时间,马路上人多、车也多王闯撒丫子在人群中穿梭着,杜英雄和张宏斌在后面紧追不放,引起马路上一阵骚乱。担心不明真相的群众被吓到,引起更大的骚乱,张宏斌一边跑着,嘴里还一边喊着:“警察办案,警察办案,大家都让开点,让开点……”
大概追过了两条街,杜英雄渐渐赶上王闯,瞅准时机一个前扑,把王闯扑倒在地,紧跟着用膝盖顶着王闯的后背,将他的两条手臂别到后面,麻溜地铐上手铐。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张宏斌才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王闯困兽犹斗般做着无谓的挣扎,嘴里恶狠狠地嚷着:“我杀了那臭娘儿们怎么了?敢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就送她见阎王!”
陈艳红当年被王威强奸后,丈夫王闯表面上表示不介意,实质上内心一直无法释怀。加上村里风言风语不断,尤其有人传瞎话说陈艳红是在半推半就下与王威发生的关系,让王闯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怀疑起妻子来。此后他带着妻子离开老家,来到春海市,但心里的疑虑不仅没有消减,反而疑心病越来越重。但凡妻子与男人接触,哪怕只是无意中瞥了哪个男人一眼,都会招致他一顿盘问和痛斥。夫妻俩每天在外面看起来和和睦睦,但一回到家里,关上门,王闯便像恶魔似的摧残着陈艳红的身心。终于半个多月前,陈艳红因帮市场中附近摊位做买卖的男摊主,挑了一根扎在手上的刺,结果再次招致王闯的毒打。这过程中,处于极度愤懑中的王闯,掐死了妻子陈艳红。在其被抓捕之后,警方在出租屋内的大冰柜中,发现了陈艳红完整的尸体。
连夜突击审问,王闯对于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当然,警方更想了解的是王闯与王威的死到底有没有关联?而到目前为止,在王闯家中并未发现与“抛皮案”相关的物证。
“你知道强奸你妻子的王威也在春海吗?”杜英雄问。
“他在春海?”王闯瞪大了眼睛,情绪略显激动地说,“我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早把那王八蛋阉了。”
“10月18日夜里,10月19日夜里至10月20日凌晨3点,你在哪儿,在做什么?”杜英雄问。
“哪儿也没去,在家陪媳妇,喝酒,睡觉。”王闯干脆地说道,提到“陪媳妇”三个字时,咧了咧嘴,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容。
“有人能证明吗?”张宏斌问。
“证明?”王闯一副无赖样,“你脑子没病吧?换成你把你媳妇杀了,搁冰柜里躺着,敢大张旗鼓地把人召家里喝酒?没别人,就我自己,还有我冰柜里的媳妇。”
“不是他,应答问题反应很直接,没有事先准备的痕迹,更主要的是他没有‘抛皮凶手’那份素养和耐性。”韩印在隔壁观察室说道。
“你心里是不是对犯罪人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了?”顾菲菲仰着头问。
“线索太少,只能说初步印象。”韩印微微颔首道,“我又仔细看了遍皮肤组织碎片上的摩斯密码图案,可以说凶手文得非常精细和认真。横和点都非常直和圆,每一条横线、每一个圆点长度和大小也都差不多,看得出他在力求让五张人皮碎片上的图案,都达到清晰和工整。这已经超出我先前认为‘卖弄’的境界,而是一种强烈和炙热的精神诉求,同时也让我看到了一个有着一定的文化底蕴和个性坚韧、耐心、细致的人的影子。”
“这几点王闯显然不具备。”叶曦插话说,接着扭头冲刚走进屋子的艾小美问,“电话亭周边走访情况有收获吗?”
“暂时还未有收获。”艾小美斟酌了一下,“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条线值不值得跟下去,正想听听大家的建议。”
“咱们经常看到,不管多么高智商的罪犯,最后依然会被绳之以法,实质上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他们过于自信,从而放松警惕,留下了破绽。借此从心理层面,咱们再来推理王威打电话的问题。他第二次往家里打电话时显然从容多了,不仅告诉家人他身在春海市,还说了自己想要开饭店的打算。表明经过两年多的时间,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负案在逃的生活,心里原本紧绷的弦正逐渐松脱,对于外界的警惕性也不那么高了。且当时还是除夕夜,而王威依然选择那个磁卡电话亭,很可能是因为电话亭距离他日常活动的区域并不远。”韩印顿了下,强调说,“但是要注意,这个不远只是相对的,因为毕竟会有个心理安全边界在。那么以电话亭为中心的话,我认为距离在一公里到三公里之间,也就是说从王威所处的方位,要么走路,要么骑单车,都可以到达电话亭的距离。”
“这样吧,我跟张队说一下,让辖区派出所协助参与走访调查。”叶曦听出韩印是支持在磁卡电话亭周边继续排查下去的,便冲艾小美嘱咐说,“还要特别留意有没有近期关闭,或者原本营业得好好的,但突然间不营业了的饭店、餐馆。”
“我知道了。”艾小美点点头,沉吟一下,抬头说,“王威系负案在逃的强奸犯,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使命型杀手,他在为这座城市清除不为人知的坏分子?”
“那就要看另两名受害者的身份背景了。”韩印道。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破解摩斯密码背后的诉求。”顾菲菲甩甩头,插话道。
次日一大早,张宏斌得到消息,“模拟画像”中的犯罪嫌疑人找到了。随之嫌疑人很快被带到了队里,支援小组也接到通知从宾馆赶过来。
嫌疑人是个乞丐,外形和相貌与目击者王先生给出的模拟画像非常相像。他戴着一顶破长舌帽,头发很长,乱糟糟地盖着耳朵,满脸胡楂,年纪四五十岁的样子,腿部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一个派出所的民警,早上开车送媳妇上班路过松江路十字路口等绿灯时,该嫌疑人主动拍他的窗户讨要钱财,被他逮个正着。
韩印看了第一眼便猛摇头——能做出那么惊天恐怖事情的人,不会去沿街乞讨的。
顾菲菲也皱着眉头:“那个给出模拟画像的目击者,是做什么工作的?与这个乞丐有没有交集点?”
“是四院的大夫。”张宏斌翻了翻手边的材料,“噢,还真有交集的地方,王先生上班时也会经过松江路十字路口。”
“这就对了。”杜英雄接下话,“‘抛皮凶手’外部轮廓和乞丐的确有点像,而且都显示腿部有残疾,所以目击者当夜看到‘抛皮凶手’时,下意识将他白天上班时看到的特征相似的乞丐,联系在一起。等他睡了一觉之后,便分不清他眼睛看到的和当时下意识想到的,哪个是真实的。最后便将两者特征糅合在一起,给出了一个加工过的口供。”
“咳,白高兴一场。”张宏斌摇头叹气道,“行吧,程序上还得做一下确认,待会儿派人跟这个要饭的去他的落脚点走一趟,如果有线索再通知你们。”
“嗯”。顾菲菲轻声应道。
上午10点多,早上失落的劲儿还没过,张宏斌接到南关村搜捕小组传回来的消息,嫌疑车辆终于找到了。
南关村是个靠山临海的村子,山和海主要集中在村子的南面,距离村民密集居住的区域有两公里左右。群山中有一座山叫野鸡山,山下有一处沟壑叫红岭沟,嫌疑车辆就是被村民在红岭沟的灌木丛中发现的。
顾菲菲跟随张宏斌赶到红岭沟,技术处的勘查员已经把周边的灌木丛清理干净,正在对嫌疑车辆进行初步勘查。顾菲菲便也加入进去。
嫌疑车辆是个七座的微型面包车,车里车外都脏兮兮的,看起来车龄很长了。后排五个座位被拆掉了,空出来的地上铺着一块木板,上面有被重物拖行摩擦的印迹,估计面包车被车主非法改成了载货车。
微型面包车和轿车不同,发动机安置在副驾驶座位下面,勘查员掀开副驾驶座位,在发动机与车架连接处的三角铁上找到了车架号。另一位勘查员在汽车尾部不远处的地面上,发现一条轮胎印迹和几枚脚印。顾菲菲则在驾驶员座位周边细细观察着,很快刹车踏板下面的一团油污和一撮黄色粉末,引起了她的注意……
到了午后,关于嫌疑车辆的信息陆陆续续都有了结果:通过车架号,锁定该车的真实车牌号,也找到了车辆所有者,同时调阅报案记录,证实该车为被盗车辆。据车主介绍:他本人是水果贩子,私自拆除车后座是为了便于他采购运输水果,在一个多月前,该车停在自家楼下被盗。
在凶手遗弃车辆现场发现的轮胎印迹,经比对为自行车行驶的印迹,进一步观察可以看出,轮胎是深齿结构的,齿纹之间间距较大,多用于越野山地自行车,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抛弃作案车辆之后,是骑着山地自行车逃走的。至于留在现场的脚印,不出意外是来自凶手的,脚印长25厘米,通常人的脚印约是身高的七分之一,因此推测凶手身高在1.75米至1.8米之间。
顾菲菲亲自对“油污和黄色粉末”做了检验,证实油污为地沟油,应系凶手在第一作案现场地面上踩到的。而黄色粉末,则来自一种叫作“尼美舒利”的药片。
就以上信息,可以坐实支援小组先前的一些判断:案件确实有过精心谋划,从盗车到制定逃脱路线都是规划好的,由此也能确认“抛皮地点”是凶手刻意的选择。另外一点,尼美舒利药片,适应症为类风湿性关节炎和骨关节炎等,以及用于治疗手术和急性创伤后的疼痛和炎症,这就与凶手腿部的残疾对应上了。想必药片很可能是凶手随身携带、服用的,但不小心掉到脚踏板下被踩碎了。


第五章 直播死亡
夜已经很深了,支援小组的办公间依然亮着灯,五个人围坐在长条办公桌旁,眼睛齐齐盯着立在长条桌右侧的一张白板,白板上用黑色水性笔写满了数字。
“1、9、8、6、2”,即是凶手通过受害者皮肤组织碎片上的摩斯密码所传递的数字。前面顾菲菲已经提过,目前的这种排列顺序是根据凶手“抛皮”先后顺序组合而成的,乍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时间提示——1986年2月,难道犯罪人是想提示1986年2月春海市发生了某个与他有关的重大社会事件或者案件?问题是正如韩印先前说的那样,犯罪人费尽周折布下的迷局,有可能这么容易便让警方猜到密码数字正确的顺序组合吗?而若沿着“时间提示”的思路——也确实是一个值得深入追查的方向,五个数字可以组合成的时间那就太多了。比如只精确到月的,1982年6月、1968年2月、1928年6月……甚至更远的1826年9月等等;再比如精确到日的,1992年6月18日、1996年8月16日、1998年1月26日等等。
这两天韩印没干别的,满脑子都是这些数字,他把所有与时间有关的组合全部列了出来,从1986年2月开始,由近及远,通过网络搜索引擎进行搜索,去资料室查找旧报纸和城市日志,到档案室翻阅案件卷宗,林林总总做了好多工作,可截至目前仍是一无所获。他只好把5个数字,不重复排列的120种组合,全部写到白板上,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集思广益、共同讨论,来找出答案。
“韩老师您不是判断‘抛皮地点’是特定的吗?”杜英雄说道,“有没有可能数字的组合顺序,与五个‘抛皮地点’的某种特质有关系?”
“抛皮现场我倒是都仔细观察过,”韩印犹疑道,“如果说周边显著地标的话,分别有学校、住宅区、工厂、妇产医院、派出所。”
“好像有点意思,你们注意到没有,把韩老师刚刚说的顺序改一下,变成医院、派出所、学校、工厂、住宅区,这样的顺序是不是代表着一个人成长的轨迹?”艾小美一脸雀跃解释说,“人出生是在妇产医院,然后需要到派出所落户口,再然后需要读书学习,结束求学生涯之后便要参加工作,再下一步便是离开原生家庭组织自己的家庭。”
“还真能说得过去。”叶曦跟着总结道,“‘医院’出现在犯罪人第二次的抛皮地点,相对应的数字是‘9’,以此类推,‘派出所’对应的数字是‘2’,‘学校’对应的数字是‘1’,‘工厂’对应的数字是‘8’,‘住宅区’对应的数字是‘6’,组合到一起便是‘9、2、1、8、6’。”
“92186?”韩印轻轻念着,随即摇摇头,“应该不是个时间提示。”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案件卷宗的编号?”艾小美说。
“不会,编号没这么短。”顾菲菲说。
“或许是截取了编号中的某几位数字呢?”杜英雄说。
“有可能,我来查查看。”艾小美说着话,便敲了几下手边的笔记本电脑键盘,登录到案件数据库查询系统,试着输入上面的数字。
“又会不会是把时间精确到小时了?比如1992年1月8日6点?”杜英雄又延伸了想象,紧跟着也摆弄起自己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在网络搜索引擎中寻找契合的线索。
数据库搜索需要一定的时间,艾小美盯着显示屏看了好一阵,一直也没出来个结果,便把头凑到旁边杜英雄的电脑前,想看他找没找到一星半点线索,结果却看到显示屏中正播着略显香艳的画面: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穿着刚刚包住臀部的短睡裙,黑色的三角内裤隐约可见,怀里搂着一个毛茸公仔,挡住她大半个脸,身子侧卧在床上,一双又长又白的美腿裸露在外,很是惹眼。
艾小美抬起粉拳使劲捶了下杜英雄的肩膀,嚷着说:“你这个臭家伙,还以为你在找线索,原来在欣赏网络女主播直播睡觉!”
“没,没,别瞎说。”杜英雄红着脸辩解道,“我也是刚刚看到浏览器的推送,说是网络美女主播创造直播睡觉纪录,有些好奇才点开的。信息显示这女孩是春海本地的,已经连续睡了超过二十四小时。”
“真的假的?”叶曦也被勾起好奇心。
“确实是真的。”艾小美撇撇嘴,把电脑显示屏转向叶曦一侧,讪讪地说,“这些网络主播都跟疯子似的,为了出点名啥招都敢使。”
顾菲菲也凑到叶曦身边,跟着瞅了眼视频,随即双眉微微蹙起,伸手把电脑又往自己身前挪了挪,似乎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姑娘不冷吗?现在可是春海深秋时节,像咱这室内温度也就十几摄氏度,穿这么少也没盖被子能睡那么久?”
“可能开着空调吧?她们干这行的都这样,故意露着大长腿好勾人看。”艾小美顿了下,摇着头说,“我这边搜索完毕了,数据库中没有与92186相匹配的案件档案编号。”
“嗯。”顾菲菲随口应道,单手扶着显示屏,几乎把眼睛快要贴到屏幕上,须臾,扭头冲韩印冷冷地说,“这姑娘死了。”
韩印身子一凛,追问道:“死了,何以见得?”
“以我的经验,这姑娘身子没有任何呼吸的律动。”顾菲菲冲女孩下体部位指了指,“还有你仔细看看这儿,床单上湿了一大片,这是因为人死之后膀胱和肛门括约肌松弛了,导致尿液和粪便都漏了出来。”
“那赶紧找到这姑娘吧?”韩印将电脑推向对面,“小美,锁定下具体方位。”
“好嘞。”艾小美接过电脑,噼里啪啦敲起键盘,没费多长时间,便停下手,“找到IP地址了,登记在‘张瑶’名下,地址为春海市甘宁区东特路185号1单元601室。”
“通知张队出现场,咱们也跟着过去看看。”叶曦干脆利落地吩咐道。
午夜时分,一队警察出现在一栋居民楼里,为首的正是张宏斌,身后跟着顾菲菲和韩印等人。
来到6楼601室门前,张宏斌试着敲了会儿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拔出枪,冲身边的杜英雄示意了一下,后者便运用技术开锁悄无声息打开了房门。
出于谨慎,张宏斌和杜英雄举着枪和手电筒率先走进室内,韩印和顾菲菲等人暂时候在门外,不过很快张宏斌便确认解除危险,众人便全部进入室内。
这是个一室一厅的房子,进门之后是个小客厅,左首是洗手间,右首便是卧室。卧室敞着门,里面亮着灯,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张单人床上侧躺着一个穿短睡裙的女孩。床的侧面,也是女孩的脸正对着的,是一张电脑桌,上面摆着电脑显示器,显示器上别着摄像头,由显示器背后伸出一个麦克风支架,上面挂着灰色的麦克风。一看便知,都是网络主播必备的硬件设施。
艾小美第一时间走过去将摄像头关掉,顾菲菲跟着走过去探了探女孩的脖脉,又扒开女孩的眼皮看了看,确认女孩已完全死亡。
连夜全面尸检表明:女孩血液中含有超高浓度的苯二氮草类催眠药物三唑仑,相较于其他催眠类药物,三唑仑药力强劲,起效迅速,无味,且易溶于水和各种饮料中,黑市中有广泛售卖,所以在很多类似使用迷药抢劫、强奸,乃至下毒的案例中,都能看到这种药物。回到案子中,女孩是因为服用过量三唑仑导致死亡的,完全停止呼吸大致在案发24小时之内,而关于她睡觉直播的整个录像近27小时,也就是说女孩直播了自己的死亡过程。
在案发现场找到女孩的身份证和关了机的手机,确认被害女孩名叫张丽,网名叫大丽丽,张瑶是她的姐姐,也是房主,与丈夫和孩子住在自己另外一套房子中。据张瑶介绍:张丽原本在一家酒店做前台服务工作,大概两年前被一个高中同学拉入网络主播行列,便辞了工作。因跟父母住在一起直播起来不太方便,便借了姐姐空出来的一套房独自居住。对于张丽日常网络直播状态,张瑶表示自己工作忙并没怎么关注,至于社会交往方面,她倒是经常催妹妹赶紧找个男朋友,但张丽一直声称等赚足了钱再好好谈恋爱。
警方回放了张丽直播的整个录像:直播是自10月22日晚上9点整开始的,张丽起初并没有出镜,只是放了一张她的照片在画面上,并用文字滚动预告,将要创造持续直播睡觉纪录。随后在9点15分20秒时,张丽才出现在直播画面中,那个时候她已经一动不动地睡在床上了。这表明当时除了张丽,屋子里应该还有第二个人。
与网络直播平台的管理员取得联系得知:张丽的直播时间段主要为下午2点和晚上9点,粉丝平均在线人数是五六千,偶尔也有一两万人的时候,作为素人主播来说,人气还算可以。除了在直播中唱歌、跳舞,张丽很多时候也会剑走偏锋,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室外直播。她胆子超大,有时候会大半夜独自开车到空无一人的山林中或者大海边直播,甚至还有一次夜里偷偷溜进寺庙中搞直播。
查看张丽手机,显示10月22日一整天,她只接听过两通电话,全部都是推销电话,未有拨出电话记录。微信方面,保留在主页的私人聊天记录,有与姐姐张瑶的,还有一些是与奢侈品代购人的聊天,联系比较紧密的便是那个拉拢她做网络主播的高中同学,也是个女的,叫陈萍。而从张丽和陈萍两人多次的聊天信息中,透露出她们不仅在直播中与粉丝互动,而且私下里有过多次与粉丝会面的经历,甚至还有约会、开房。当然,粉丝需要付出一定的金钱代价。
警方在案发次日下午联系上了陈萍,并请她到刑警支队协助调查。
在聊天记录这样的证据面前,陈萍也只好老老实实交代她和张丽与一些网友在线下的钱色交易问题。陈萍供认说:“我们平常在做直播时会把微信号或者微信群号打在屏幕下方,有想法的网友便会加入进来,有外地的,也有春海本地的。有诚意的就会通过私信进一步聊聊,谈好价钱,然后约个地方先见见面,感觉不错再到酒店开房。”
“你们还谈感觉?”杜英雄讥诮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这属于卖淫行为?”
“我们一开始也没想……后来慢慢地就……我知道错了。”陈萍低下头,嗫嚅道。
“你知道张丽都和什么人出去过吗?”张宏斌问。
“她那部手机里应该有聊天记录。”陈萍解释说,“她有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是专门用于加粉丝微信互动的。怎么,你们在她家没看到那部手机?”
“那部手机号码是多少?”张宏斌没理会陈萍的问题,继续问道,“张丽在那部手机上使用的微信号是什么?”
“181……35。”陈萍说出一串号码,“微信号就是这个手机号。”
“张丽跟没跟你提过与什么人发生过纠纷或者结仇?她有没有比较长期交往的网友或者男朋友?”杜英雄连续问道。
“她做主播前倒是有个男朋友,后来因为做主播的事儿两人闹掰了,张丽提出分手,那男的死活不同意,纠缠了她好长时间才肯罢手,和别的人有没有结仇我就不清楚了。”陈萍想了一下,继续说,“噢,最近一段时间她倒是真认识了一个不错的男网友,也是通过看她直播加她微信认识的。我听张丽说,她和那男的出去过几次,那男的出手特别大方,而且也不急着和她开房,就是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张丽提过那网友的具体情况没?”张宏斌问,“比如年龄、相貌、工作之类的。”
“我问过她,她不肯说,神神秘秘的,估计那男人有老婆,不让她乱说。”陈萍说。
“她前男友的联系方式你有吗?”杜英雄问。
“有,是个渣男,和张丽分手后,加了我的微信,有一段时间还想泡我。”陈萍说。
“你觉得张丽有自杀倾向吗?”杜英雄继续问。
“没有,她绝对不会是自杀。”陈萍语气坚决地说。
张丽系服用安眠药过量死亡,就目前警方掌握的一系列信息看,案发当晚曾有第二个人出现在张丽家中,并极有可能带走她用于与网友互动的手机,且张丽死前曾与身份不明男子交往,综合判断:他杀的可能性极大。
张丽住的是一个老房子,楼洞口没有安装防盗门,更没有监控摄像头。她有一部经济型的私家车停在楼下,包括车里和她的家中,警方细致勘查后并未发现有关犯罪嫌疑人的线索。推断张丽很可能是在外面被犯罪人下的药,随后才被转移回住所的。
接下来,首先要在案发现场周边寻找潜在目击者,同时还要调查张丽的前男友。关于不在案发现场的那部手机,只能试着查查通话记录,微信聊天记录肯定是查不到了……


第六章 破解密码
张丽在直播中死亡的案件,抛开人道主义因素,就案子本身来看,可以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案子,但对支援小组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他们还是需要把注意力放到“抛皮案”上。
快到傍晚的时候,艾小美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是辖区内有人看过王威的照片表示见过他。她便和杜英雄立马赶了过去。
认出王威照片的是一家叫作满天星网吧的老板,他向艾小美和杜英雄反映曾经有一段时间王威经常到他店里玩。小美便追问道:“你说的这个‘曾经’具体是什么时间?”
“去年,差不多一周能来个两三次,基本都是晚上八九点之后。”老板说。
“那么晚?”杜英雄问,“都是他一个人来吗?”
“对。”老板说。
“他最近一次来玩是什么时候?”艾小美问。
“准确时间说不好,不过大概从年初就没怎么看他来过。”老板想了一下说。
“你怎么称呼他?他有没有透露过在什么地方上班?”杜英雄接连问道。
“我印象里他来上网时出示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耿亮,其余的就不太清楚了。”老板摆弄几下放在吧台上的电脑,然后指指显示器荧屏,“喏,这是他所有的上网记录,下面还有身份证号,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处?”
“嗯,谢了。”艾小美拿出记事本抄下身份证号码。
从满天星网吧出来,天色已晚,艾小美和杜英雄商量了下,决定还是先回队里把假身份证的问题落实清楚,再研究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不用说,王威肯定是买了个假的身份证。其实说假也不假,是犯罪分子盗取他人身份证,卖给王威。这个“他人”叫耿亮,从身份证登记系统中查到,此人为本省鼎山市人,年纪和王威仿佛,身家清白,没有犯罪记录。直到艾小美第一时间通过电话联系到他时,他才知道自己身份证被盗用,并坚决表示不认识王威。
满天星网吧与磁卡电话亭有两公里左右的距离,尚在韩印地理侧写的范围之内,想必王威的落脚点也不会离网吧太远。当然现在看来,应该是曾经的落脚点。分析网吧老板提供的线索,王威应该自年初便离开了原生活区域,至于原因很可能像王威家人所说的那样,他和朋友去别处合伙开饭店了。另外,王威在满天星网吧活动的时间,集中在晚间八九点钟之后,这有可能是出于谨慎,毕竟他是负案在逃人员,还有可能是跟他当时的工作属性有关。比如,餐饮娱乐场所等,下班都比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