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开始反抗, 他的双手撑在病床的边缘, 绷着自己的脊椎,不肯更加靠近对方。

“我不喜欢橄榄球, 我喜欢的是国际象棋。”

对方靠在了卫凌的耳边,声音轻缓就像梦呓。

卫凌额头上的血管都快爆起,他真的没想到塞恩·克莱文竟然通过“大师”来入侵自己。

“温酌是不是还告诉你,如果你落在我的手上,我会用让你非常不好意思的方式来感染你?”

放开我!

“其实, 你有没有想过到温酌的脑海里去看一下?他只会比我更可怕。我欣赏你, 珍惜你,会绝对温柔地对待你。而他……”

不要听他胡说, 他是诺亚!

他是诺亚!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动摇自己而存在。

上一回赛恩·克莱文营造出月球睡眠仓的场景试图捕获卫凌, 失败的时候甚至想要在意识世界里掐死他!

这样的家伙说自己温柔,简直就是放屁!

“温酌啊……疯狂地想要你每一个细胞为他破裂, 每一丝力气为他挣扎, 每一次呼吸都为他力竭……我需要你的新生,而他却想要毁灭。”

别听他的!别听他的!

“因为只有毁掉你,他再不用担心你会被别人夺走。”

闭嘴——滚出我的世界!

卫凌咬紧了牙关, 温酌清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专注,卫凌。”

混乱的世界就想被黑洞吸进去一样,迅速远离。

耳边逐渐响起了各种医疗仪器的声音,一只手捂在卫凌的眼睛上,他的身后贴着某个人的胸膛,沉稳而镇定。

“我捕捉到他了。”温酌的声音让卫凌平静。

卫凌的呼吸逐渐平缓和放松。

果然, 是塞恩·克莱文利用“大师”来入侵他。

太危险了,如果不是因为温酌在,他可能……

“可能怎样?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塞恩·克莱文的声音就在卫凌的耳畔。

“你知道,当温酌发现我在你的脑海里留下痕迹的时候,他都在想些什么吗?”

“卫凌,再坚持一下。不要被他迷惑。”温酌的声音近在耳边。

卫凌顿然明白,此刻的塞恩·克莱文的意识已经从“大师”那里成功进入了自己的大脑。

他没有抵御反抗的经验,他只能寄希望于温酌赶紧把对方赶出去。

冷汗从卫凌的额角滑落下来,就在某一刻,卫凌发现病床上的“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穿着黑色西装的温酌。

“温……”

对方忽然拽住了卫凌的衣领,一把将他拖了过去。

那股力量无可抗拒,温酌的唇撞了上来,卫凌的耳边一阵嗡鸣,温酌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他的一切,卫凌的呼吸被压制,恐惧层层叠叠袭来,让他无助。

专注,卫凌。

这不是温酌……这不是温酌。

卫凌看着那双看似冰冷,却带着恶劣笑容的眼睛,千丝万缕的神经汇拢,形成一股力量,朝着这个虚假的影像直冲而去。

巨大的洪流冲破了这个空间的限制。

清新的空气涌入他的肺部,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大师”的胸口,一只诺亚发出嘶鸣的声音冲了出来,张着嘴,距离卫凌的脸不到一毫米。

它的声音骤然嘶哑,而温酌的手稳稳地掐在诺亚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扣着卫凌往回带。

冷汗从卫凌的额角落下来。

“你刚才做的很好。”温酌的声音就在卫凌的耳边。

温热的,一点都没有刚才在意识世界里看见的那种残忍。

卫凌呼出一口气来。

“刚才我一靠近‘大师’,是不是就被塞恩·克莱文给入侵了?”

“是的。塞恩·克莱文上一个控制对象是叶语。我通过叶语逆向打击了他,他受到了重创,能力被大幅度削弱。”温酌开口说。

“如果他还想要远距离使用意识控制,就只能以其他诺亚为媒介,所以他选择了‘大师’。”卫凌说完之后,还是觉得很恐怖。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在医疗基地处于昏迷状态的时候,塞恩·克莱文就好像曾经锁定过他。

他就是利用意识,锁定了当时的卫凌,才有了之后溯月潜入医疗基地大开杀戒。

“诺亚的能力都是这么强大吗?如果意识的转移可以随心所欲,那么……”

那么人类根本就没有防守的可能性啊。

“能够做到随心所欲毫无限制的,诺亚里面只有塞恩·克莱文一个而已。他是独一无二的诺亚本体寄生。他的能力是没有任何折扣的。”何敛开口道。

“那么hybrid呢?就只有温酌一个了吗?”卫凌又问。

“是的。但是hybrid的之中,也有一些人进化出来的能力和精神意识有关。比如说夜瞳,就是长期驻守在防护墙主电脑控制室的那位,他的能力除了高速的行动之外,就是通过视觉释放生物静电,有针对性的麻痹对手。他的能力范围有限,但是控制性很强。”何敛说。

“而何敛,你的能力——是直接捕捉对手,限制对手的行动能力。你的能力可以针对多个对象,范围很大,但是控制性就相对有限。”卫凌看着何敛说。

何敛点了点头:“是的。温教授对我们所有hybrid都做过训练,重点在于抵御意识的入侵。本来塞恩·克莱文想要控制hybrid的难度就高于控制诺亚,一个经过训练的hybrid就更加难以入侵了。必须要在意识被极大动摇的情况下。”

“我们一直都怀疑叶语一定是经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导致意志动摇,才会被塞恩·克莱文直接控制。”连羽叹了口气。

所以……刚才自己的脑海中才会出现温酌把自己给……那什么的景象?

就是为了让自己动摇吗?

卫凌看向温酌,对方正好垂下眼来看着他。

“怎么了?”

很轻的声音。

从他这一次醒来,温酌对他就小心翼翼。

根本不可能像塞恩·克莱文所展示出来的那样放肆、狂乱、不计后果。

“我在想,你应该很信任叶语吧。”

叶语没有像何敛、连羽或者夜瞳那样,进化出高阶hybrid的能力,但是却被温酌派到医疗基地来保护卫凌,那个理由就是——温酌相信她不会被塞恩·克莱德所控制。

“到底叶语去‘方舟’支援的时候,塞恩·克莱文对她说了什么,让她意识动摇?”

卫凌看着温酌,既然温酌拥有和塞恩·克莱文一样的能力,这就意味着温酌早就进入过叶语的意识,一来为了唤醒她,而来也为了调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酌的手在卫凌的眉心轻轻刮了一下。

“等你也掌握了这个能力,你可以亲自问一下叶语。”

温酌的手扣在卫凌的肩头,隐约有几分强势的意味,带着他转身。

他好像不大乐意卫凌继续待在这个病房里。

卫凌的眉梢一扬,他这下明白温酌把他带来见“大师”是为什么了。

“啧啧啧,走这么快干什么呀!让我再看看‘大师’啊!我还没摸一摸他!他都变成我的样子了,我得好好确认一下有没有哪里不同呀!”

温酌扣在卫凌肩上的手,力气更大了。

“其实是你们早就料到,‘大师’将会是塞恩·克莱文把意识留在‘光年’的媒介。对吧?”卫凌斜着眼睛看温酌。

温酌的唇线很紧,表情很严肃。

连羽和何敛跟在他们的身后,连羽想要开口说什么,何敛朝他摇了摇头。

“你把我带来看‘大师’,就是以我为诱饵,引诱塞恩·克莱文出现,然后你就能趁机抓住他了,对吧?”

“你已经知道了,却还想留在这里。你很喜欢和他说话吗?”温酌的眉心轻微的蹙起。

温酌口中的“他”并不是大师,而是塞恩·克莱文。

不知道为什么,卫凌看了就很有成就感。

“我和他还有一盘国际象棋没有下呢。”卫凌小声说。

“卫凌。”

温酌的声音顿时低了一个八度。

“我在啊。你不要好端端忽然叫我的名字。”

“你现在就像一本敞开的书,随便他阅览。”温酌的手伸过来,在卫凌的鼻子上狠狠压了一下,“你首先要学会,把这本书关上。”

温酌真正担心的是,卫凌距离“大师”太近或者太久,那么塞恩·克莱文就能阅读到关于卫凌更多的内容。

他对卫凌了解的越多,就越容易控制卫凌。

“我在等你告诉我,一直以来我这本敞开的书,还没有塞恩·克莱文从序章读到结尾的原因,是因为你一直在保护我。”

这才是温酌从来不愿意卫凌离开自己身边的原因。

距离越近,温酌就越是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塞恩·克莱文的接近。

他不只是在照顾卫凌,还一直保护着他的大脑。

“谢谢你。一直保持警惕,你一定很累,也很辛苦吧?”

卫凌红着眼睛说。

是不是每一个当自己安然入眠的夜晚,温酌其实都没有睡着过呢?

“并没有你骗我进入你的救生舱……那么辛苦。”

温酌说完,还是紧紧扣着卫凌的肩膀,用“押送”他的力度,将他摁进了电梯里。

看着他们两个,连羽摸了摸鼻尖说:“我们还是坐下一班电梯吧。”

“小羽毛,谢谢你。”何敛忽然说。

“啊?你好端端谢谢我干什么?”

“每一次我因为使用自己的能力,意识离开身体的时候,都是你在保护我。”何敛说。

“啊!啊!何敛你不要这样!我会脸红心跳,误以为你爱上我的!”连羽故意捂着胸口,躲到一边去。

何敛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连羽把脸伸过来,被何敛忽然掐住了。

“我说,要不然试试?”

“试什么?”

“爱上我啊。”

何敛的眼睛弯弯的,勾起的嘴角却有点坏。

“你是不是被诺亚控制了啊?”

“来啊,试一下,就试一下。”何敛低下头来,真的要亲连羽。

连羽吓得捂住脸一个大踉跄差点没摔地上。

他打开指缝,看见何敛笑的特别开心。

“你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

电梯里,只剩下卫凌和温酌。

温酌的手还扣在卫凌的肩头上,卫凌拍了拍他的手背:“别那么紧张。除非你都被塞恩·克莱文给攻陷了。”

“一切皆有可能。”温酌回答。

“那么现在是怎么个状况?你把我当成诱饵带到了‘大师’的面前,引诱塞恩·克莱文以‘大师’为媒介释放自己的意识,然后你说抓住他了——怎么抓住?”

“我把他部分的意识,锁在了‘大师’的大脑里。”

“还有这样的操作!我要学!”卫凌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

“你什么都要学。先学会防守吧。”

“等等,既然塞恩·克莱文有部分意识被你锁在了‘大师’的体内,是不是表示塞恩·克莱文的能力也大打折扣了?你之前本来就打击过他,按道理应该还没康复,所以说……他现在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

“是。”温酌回答。

“那么,这就是消灭他的大好机会吧?”

“对。所以……明天我就要离开‘光年’了。之前我们定位到塞恩·克莱文在旧城‘上海’。我、连羽以及何敛,还有其他执行官会前往上海。”

卫凌明白,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错过了这一次,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诺亚和安奇拉都是极度聪明的物种。你能想到的,诺亚也一样会想到。这是个陷阱。”

卫凌很严肃地看着温酌。

“你在担心吗?”温酌问。

“对,我在担心。而且我知道,你不打算带我去。”

“无论多远,只要你不拒绝我,我就会一直保护着你的这里。”温酌的手指在卫凌的眉心点了点。

“那你到底有没有偷看过我在想什么?”卫凌用很严肃的语气问。

这是原则问题。

“偶尔不小心看到过。”

“看到什么?小野真洋?”

温酌低下头来,用只有卫凌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看到你……觉得我从头到脚,连头发丝你都觉得好看。”

卫凌的心脏猛地一阵下沉,仿佛有什么不断地涌进来,他的心脏负荷不起,快要裂开了。

可他却又莫名希望这种感觉不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