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竟做了件如此有成就的事,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咚、咚。”

楼梯传来脚步声,警惕立即提高八十个点,我侧脸看去,抱剑看着上楼的人。一张白于常人的脸从黑暗处出现,被那灯火映照,显露出几分红润。那双手环胸的手紧缠布条,如此粽子似的登场,不是水东流能是谁。

他抬眼看来,步子停下,立在一侧,面露讥笑,“花梨姑娘,就算你拿着名震天下的流光剑,也是个武学渣渣,毫无反抗之力。”

我往旁边挪了挪,“请水教主保持三丈远,否则我喊人了。”

水东流轻笑,目往远方,末了又仔细打量我,摇头,“我怎么也想不通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根本是个笑话。魔教的丫鬟都长的比你好看,水灵灵的。”

“本姑娘长的也不错!”我愤然,“在华山,喜欢我的师兄也不少。”

这话不假,每天都能收到一朵小花什么的,练剑也特别照顾。如今被他说的一文不值,真是恢复记忆也要离他三丈远。

水东流仍在啧声,我抬头看他,“你能不能坐下来,看的脖子都酸了。”

“你可以站起来。”他偏头了然,“我忘了,就算你站起来,也是个矮个子。”

我大怒,起身要揍他,却被他一手抵了脑袋,根本近身不了,欲哭无泪,“混蛋!”

“脚短手短就别想着反抗了,乖乖的。”

“呸呸呸。”

提剑往他肚子戳去,瞬时被他握了剑鞘,用力一扯,顺势过去,扑腾倒在他怀里,脑袋撞在那结实的胸膛上。

噗通、噗通。

心跳声近在耳边,我自己的心跳声倒是忽然听不见了。仰头看去,眨眨眼,安静下来的水东流面庞看去更是俊朗,英气逼人,徒增安心。

噗通、噗通。

水东流喉结微动,“这么吃本教主的豆腐,真的没有关系?”

…我呸!

抖了抖,拿回剑定神看着外头。漫天飘着尴尬的小泡泡,恨不得全戳破了。花梨,你要淡定,不能因为一个大大的拥抱就芳心涌动,不过是因为对方长的好看而已,别无它解。越站越心寒,冷进心底冷进骨头,腿一软,趴在栏杆上喘气。

“花梨?花梨?”

唤声低急,钻入耳内,犹如梦境。我大口喘着气,水东流已坐下身,正面一掌印来。痛的不知道手放在哪里,只觉舒服多了,如暖流源源不断,注入心肺。等稍稍回神,才发现那手都摁在了心口上,我紧闭了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是个色狼,但他在救自己的命,总不能一脚把他踢开再大喊让人揍他。

这一闭眼,他倒以为我晕了,否则也不会一把抱了我,送进房里。

怀中暖暖,更觉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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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狐狸长了一张惊为天人的美人脸。

我坐在宽大椅子上,对着他垂涎欲滴。五叔干咳了好几声,咬字,“门主,请注意你的形象。”

真是忍不住想去捏一把他的脸,把他塞进画里都不违和吧。

玉狐狸的眸子分外漂亮,可怜兮兮的看来,“小花梨,我们的账也两清了,这抓我来是做什么?”

三姑嘶的就抽剑,毫不怜惜的顶在他的脖子上,“飞舞门有一事相求。”

“…”婆婆,这、这好像不是求人的正确姿势吧?

玉狐狸腿一软,哆嗦了,“您说就是,在下定会万死不辞。”

三姑说道,“带我们门主和水教主去一个地方——百花谷。”

玉狐狸炸毛了,“我、不、去!”

剑身微压,立刻见他白皙的脖子上冒出一条血痕。玉狐狸颤声,“不行,一定会被花无忧宰了的,我多年易容,就是为了逃避她的追捕,如今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飞舞门一定会护你周全,你只管放心。待完成使命,我们也会为你一世拦截花无忧,保你安然。”

玉狐狸的眸子一亮,不嚎了,“当真?”

三姑冷笑,“飞舞门的话岂能有假?”

玉狐狸当即点头,“好,成交。”

听见交易完成,我欣喜跑下台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玉狐狸,你长的真好看。”

“…”

他的脸登时变成死灰色,抖了抖往我后头看去。我回头一看,水东流毫无反应。可随着汇集在他身上的眼神越来越多,这才了然状——未婚妻如此放肆未婚夫这么淡定不对啊。

水东流扬高了下巴,挑眉盯来。我讪讪缩手,回到他一旁,这里高手如林,我们还是老实点吧,我可不要再变成一条鱼。

找到了东风玉狐狸,自然就是往百花谷去了。

跳上马车,握住缰绳的那一刻,我摸摸下巴,这种驾轻就熟,又完全不想给身为男子的水东流驾车的危机感怎么那么奇怪。

玉狐狸坐在我们中间,老老实实的蹲着,乖巧帅气。看的我心神荡漾,再看看一脸傲气的水东流,我吐了吐舌头,完全没有可比性。

手中缰绳一扬,“驾”,转眼踏上新的征途。

第40章 一颗粽子

百花谷离这里甚远,据三姑姑说,已派了一百零八个高高手全方位保护我,可我左看看右看看,一个黑影都没看见啊。不由苦了脸,要是和水东流斗嘴,分明就是只有被欺负的份。

入秋,微凉。

风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大喷嚏,缰绳一扯,马也是长啸一声。水东流吐字,“渣。”

我哼声以表无视和不屑,“水东流,你是不是经常说别人是渣?”

“那倒不是。”他皱了皱眉眉,倚在车门上,“对你尤其想这么喊。”

我龇牙,玉狐狸蹲在中间举手道,“我只知道你常喊她渣渣。”

水东流朗声大笑,“原来一直都是渣,从未超越过。”

我气的都要冒烟了,玉狐狸又道,“梨子喊你水粽子。”

“扑哧。”我哈哈笑道,“粽子,他不就是颗粽子。”

玉狐狸堵了两边耳朵,“你们真是失忆跟没失忆一个样。”

我微微顿声,以前我们也这样以踩踏对方为乐?不由抖了抖,这是什么恶趣味,“狐狸,你当年真的辜负了花无忧?”

玉狐狸神色微顿,“我没有辜负她。”

“那是她辜负了你?”

玉狐狸笑了笑,“她也没有辜负我。”

只问了两个问题我脑袋就大了,这是什么节奏…水东流若有所思问道,“花无忧性情大变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但是从来不知竟是因为你。可常元青竟然知道。”

玉狐狸默默望天,“我也以为做的很隐蔽,可竟然会被人知道。”他舔着脸道,“我是认真的,到了谷口,他们见到我一定会乱棍将我打出来,所以还是在这放了我吧。”

水东流瞥他一眼,杀气腾腾,“嗯?”

玉狐狸正色,“我一定会做好鱼饵的。”

五日路程,安全抵达百花谷。

远远看见那一线天的谷口,马车驶近,谷口变大,能容纳一辆马车进去。难怪说这里易守难攻,险峻地势跟恶人谷有得一拼了。

道路两旁栽种满了大红花束,轻轻一嗅,有浓郁香气。水东流忽然抬手掩住我的口鼻,差点没闷死我,“别闻,有毒。”

我支吾道,“姑姑说我百毒不侵呀。”

他了然,这才松手,“忘了,下意识就…”

话到嘴边又全吞了下去,我眯眼看他,“下意识就英雄救美了?”

他挑眉道,“英雄救狗熊倒差不多。”

“…”

清脆女声漫天飘来,响彻天穹,“来者何人?”

水东流跳下车,“魔教教主,飞舞门门主有事相求花谷主,劳烦姑娘领路。”

“谷主不见客,两位请回吧。”

水东流一把将玉狐狸从车里拎了出来,“这是送给谷主的大礼。”

那边声音蓦地就激动起来,“玉公子?!”

玉狐狸忽然笑了笑,温润如玉貌比潘安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过分。手中纸扇轻摇,“小翠,是我。”

我狐疑看他,按理说百花谷的人见到他,不应该是扔鸡蛋?毕竟这是他们谷主的情伤根源呀。可看看玉狐狸,却是一脸轻松自在,全然没有一路过来的愁闷。显而易见他十分乐意回到这里。

水东流也在拧眉,还看了看我,片刻收了视线。

很快就有人过来领路,看着玉狐狸的眼睛都直了,一口一个“玉公子”,热情洋溢。

我摸摸下巴,无论如何,能进去就好。

因百花谷鲜让外人进入,我们带来的一百五十多人都在外面等候。我犹豫着步子要不要进去,水东流已经抓了我往里拽。瞧着门人集体投以“我们门主就交给你了”的眼神,我就心塞,这么相信这颗粽子真的好吗。

百花谷不负其名,脚下无路,皆是青草小花,每走一步我都心疼这一脚下去得死多少花。两旁栽种的都是大朵花枝,大多叫不上名。

来到百花殿,前方石柱雕刻盘旋花盏,似盛开在石中。每一块石头也暗含花纹,百花谷的名字当真没取错。

小翠领我们进殿,已有人去请了花无忧。我看着玉狐狸,从踏进这里开始,面色就十分不对。哪里还有平日小心翼翼媳妇脸的感觉,“狐狸,你被人掉包啦?”

玉狐狸笑了笑,“没有。”

话音还未全落,他已抬头。我顺着视线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一二岁,身着桃色连衣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双眉修长如画,眸含天星,端庄绝丽,整个璀璨的大殿也不能掩她半点光芒。

听见旁人叫她谷主,那应该就是花无忧了。

花无忧见到玉狐狸,面色陡然一变,神情无异,分明是在强装。我看着这两人,简直是一头大雾。抬脚往水东流身边挪了挪,关键时刻他还是靠得住的。

玉狐狸淡笑,“别来无恙,无忧。”

花无忧端坐宽大玉椅,声音微沉,“你还回来做什么,不抱着你的美娇娘了?不采你的花,不扑你的蝶了?”

玉狐狸笑道,“这么冷淡,真是教我难过。我好歹也是百花谷的人,带两个朋友过来玩,不算过分吧?”

别说我,连水东流也露出意外。我们两对望一眼,一瞬的眼神竟然看懂了——我们绝对是被这家伙坑了吧。

玉狐狸说道,“他们两人受了伤,导致记忆全失。我想,花潭的水应当能治好他们。”

花无忧默了默,“花潭给他们用无妨,但…你必须留下来。”

玉狐狸笑道,“为朋友两肋插刀,素来是我的作风。”

阿喂,狐狸你的脸皮还能再厚点吗?

婢女很快就带我和水东流去拿所谓的花潭,据说四周栽种了百年草药,导致潭水也成了一味药,无论什么病去泡几天就会痊愈。

到了那,我蹲在岸边捞了一勺水,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有药味。不过看看左右,只有这一个地方,警惕抓着婢女给我的衣裳盯水东流,“这里只有一个潭子。”

水东流低眉看来,语气高傲,“我当然没兴趣和一个身段如此干瘪的人一块泡澡。”

干…干瘪?我低头看了看胸,他这是眼障了吗!愤然起身,准备轰他走,岸边周围的泥土湿润松软,一脚踩去,人就往前倾倒。顺手抓了他的衣裳,谁想水东流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脚下不稳,这一扯。一起噗通落水,呛了我口鼻都是药味。

水东流面露绝望,恨不得要将我揉成团子的模样,“我们一定是八字不合!”

我趴在岸边哼声,“好了,谁也不用避着谁了。”

穿着衣服泡澡,待会婢女过来一定会觉得我们暴殄天物不可理喻。

水东流满脸不愿双手环胸,背倚石壁,“玉狐狸别有用心。”

水有些凉,我努力搓着手脚,听见这话,点头道,“嗯,跟二叔说的完全不一样。”

水东流笑的颇轻,“二叔?我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那个不是真正的常元青。玉狐狸的易容术天下闻名,无人能立刻识破。他如果要冒充你二叔并不是件难事。否则你二叔一个大男人,又怎会知道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你可还记得,当时你二叔一说花无忧的事,你三姑姑的反应?”

我细想一番,当时三姑确实是诧异了,问二叔竟有此事。想想三姑姑是什么人,消息灵通的杀手组织暂代首领呀。

“再有一点,玉狐狸神出鬼没,为何一说要找他,不过一晚上就找到了。”

想起一事,我恍然,“还有说完这件事后,二叔就说自己也去抓人,可一直到我们走时,他还没有回来。”这么一想,那时二叔的眼神,确实就是玉狐狸的眼。如此的话,他的易容术也不难看破嘛。

水东流声音悠长,“看来你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

我在水下踢了他一脚,“别这么毒舌,会娶不到老婆的。”

“想嫁我的排满了十八条街。”

我眨眨眼,为什么觉得这话很耳熟。努力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可能坐以待毙吧?阿嚏~”

水声哗啦,水东流已回到岸上,拿了衣裳去了后头树丛。再出来,已换上干爽的衣裳,但缠裹在手上的布条依旧湿漉漉的,没有取下。

我揉着鼻子问道,“布条不取吗?这么裹着湿气渗入骨头里,会风湿的。”

水东流未听,“我出去站着,你起身把衣裳换了。”

怎么突然就走了…揉着鼻子的手势一顿,忽然明白了,不是突然,而是特意的。谁让我打了个喷嚏,再泡在水里该生病了。可让我当着他的面换也不可能,所以才先走了呀。

这么看来,水东流实在很体贴。

换好了出来,伸了个懒腰,顿觉神清气爽。回到房里,跟婢女要了两匹白布,剪成布条。剪好后,水东流也进来了,“正好,快过来,我给你缠上。瞧瞧你自己缠的,难看到无法直视了。”

水东流轻笑一声,“难道你会裹的很好看?”

“试试无妨。”

水东流重点裹的是手,意外的我裹的很顺很好,最后收口都收的完美。塞好最后一处,我厚着脸皮道,“肯定是因为之前也帮你缠裹过很多次,才这么顺手。”

他立刻挑眉,片刻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帮我裹这个?”

我收拾着剪刀和剩余的碎布条,“不知道。”

他皱了皱眉,释怀笑道,“也对,否则你也不会现在还在。”

我歪了歪脑袋看他,这家伙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将东西清理到一边,隐约听见有人唤“玉公子”,我探了脑袋看去,果然看见了他。虽然他长的比水东流友善多了,可却莫名的没水东流那么让人安心。

他还没进来,就见水东流快步走了过来。外面的人刚露脸,水东流就将我大片的视线挡住了,拦在前头,手势一掸,门啪的关上。

玉狐狸不动声色走进屋里,往最深处走去,直到了床,贴墙听了听,才说道,“在这他们听不见。”

水东流声音颇不客气,“那可以好好解释了。”

玉狐狸面上敛了全部表情,坐在床沿,良久才道,“我和花无忧,并没有情仇。甚至可以说,我们已经相许终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忍不住问道,“那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回来,我是要杀了百花谷谷主。”

我吃了一惊,“你要杀了花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