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衡山高个作证,又擒住围剿的衡山弟子和助纣为虐的雁门中人,他们想不信也难。

我坐在窗前,剥着花生吃,无事一身轻,不亦乐乎。只不过玉狐狸那家伙,据说在客栈遇到一个俏姑娘,就屁颠屁颠的跟着跑了,看来该叫色狐狸。

等人都来齐了,袁盟主才开口,声音依旧沉稳响亮,“此次若非花门主,想必武林已经历一场惨烈浩劫。”

“花门主年纪轻轻,聪慧过人,更有一身好武艺,实乃武林福音。”

“在下为先前误会花门主一事道歉,还请花门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抱拳一一谢过,礼数还是要做足的,误会解开就好,以后我也不会过的这么憋屈了。偷偷看了看师父师兄师姐,师父面色无异,同门腰杆已是挺直,大有扬眉吐气之意。

袁盟主说道,“此事过后,在下深觉自己并无统率武林之能,因此…”

我咽了咽,等等,盟主大大你要干嘛,不、是、吧?!

“在下决定!将这武林盟主之位,禅让花门主。”

“…”我内心打滚千遍万遍,才不要才不要才不要,再这么下去清闲偷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啊混蛋,正经脸,“晚辈何德何能担得起这重任,袁盟主万万不可冲动。”

袁盟主更是正经脸,“花门主不可谦让,除去你此次功不可没,另有,你确实有这大将才能。”

我没谦让啊,我只是懒,我、我能说我才懒得做盟主那么麻烦的事吗?不会被揍吧。讪笑,往水粽子那缩,“那个,晚辈真的不是做盟主的料。”

话落,一片赞誉飘过,字字砸在我的脑袋上,痛的我脊背直落冷汗。忽然一人语调略沉,“说起来…花门主与魔教有所勾…有瓜葛,做盟主似乎并不符合规矩。”

众人一听,这才犹豫起来“魔教确实是大恶门派,怎会和魔教教主相识”“于理不合”“真是可惜,竟与那样的邪门歪道有牵连”,这一声声落下,几乎已无做盟主的可能。

可是…听着他们这样诋毁魔教,诋毁水东流,心里实在不痛快啊。我咬了咬唇,“魔教不是邪门歪道。”

屋内声响骤停,有人迟疑片刻,才说道,“花门主为人耿直我们知晓,只是魔教教主并非善类…”

“魔教并非歪道,水东流也不是邪魔。”

我忍不住起身,水粽子已是轻身靠前,“不必起争执,无妨。”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定定看他,微微摇头,咬牙低声,“谁也不许诋毁我男人!”

水粽子微顿,唇角扬高,也不再劝阻,笑意淡然。

我环视屋内的人一眼,“魔教势力确实一直是在西域和京城分舵发展,此次来这,并非有所图。本能相安无事,却演变成武林杀戮,教人痛心。说魔教是反派,不过是先辈所为,至少我所知道的,他们已五十年未行恶事,只是并不与武林结交,特立独行。与其说武林同盟同仇敌忾,不如说是无法捉摸魔教所为,才如此警惕乃至排外。”

满屋的人鸦雀无声,我吐纳一气,继续说道,“飞舞门当年确实有做错事,飞门从良,盟主便发了邀请函,武林也无人反对。飞门可以被重新接纳,为何魔教不可?”

袁盟主率先开了口,“飞门近几年也有帮扶武林,正义之心可见,魔教却…”

“魔教未表善意,所以仍有警惕么?那就让你们看看,今日到底是何人救了你们,真正化解武林危机的人,又到底是谁。”我偏身转向水粽子,他高挑了眉,扯他袖子,他这才抬手,将脸上假面取下,露出一张白皙而俊美的脸。

屋内登时轰动。

“水东流!魔教教主!”

“前来营救的人竟是他?”

见他们如此反应,我定身而立,“救整个武林的,不是我花梨,而是他,你们口中的邪门歪道,魔教教主。”

众人面面相觑,惊诧之色久久不散,不知谁说道,“果真是我等有所误会。”

有人开头,便有人随之应声。袁盟主更是激动的面上生光,“若无花门主,误会怎会解开,只怕会在奸人挑拨下,愈演愈烈,因此!”

我艰难一咽,众人齐刷刷紧盯。

“盟主之位非花门主莫属!”

我…去…救命啊…可怜兮兮的看向水粽子,他竟是忍笑状。不能愉快的做恋人了!

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甚至有人开始喊花盟主了啊。

我抬手,无比肃色,“此事重大,还请诸位前辈容我细想一晚。”

少林方丈点头道,“施主年纪尚轻,也确实该好好想想,切莫被吓坏。”

真是感激涕零,日后一定去您庙里多烧香,添香油钱。

众人这才各自回屋,我抚了抚心口。见师父他们没有走,便也拉着水粽子停留。偌大的屋里只剩我们几人,终于可以再次光明正大和师父说话了。我轻步走到前面,双膝跪下,“师父。”

师兄师姐已来搀扶“梨子”“师妹,快快起来”。

我微摇了头,“让师父操心了,是徒儿过错。”

师父目光如往冷峻,还是那个冷面模样,可看着就是亲切,冰山脸豆腐心,“起来吧,虽说误会已除,但你再回华山,你门人必然不肯,那就不可再行师徒礼。”

师兄师姐急声,“师父!”

我愣神,“师父…”

师父轻叹,轻抚我的头,“闯自己的天地去吧,华山并非能让你大展拳脚的地方。即便身份并非华山人,可心是,便可。”

犹如醍醐灌顶,瞬时明白师父的苦心。当即叩了个响头,“徒儿明白。”

身不在华山,心系华山,师父便永远是师父,同门也依旧是同门。

目送师父他们出门,默了一会,我一把拉住水粽子的手,“走,回房收拾行李赶紧跑。”

水粽子笑道,“不辞而别?不做那威风八面的盟主?”

我动了动嘴,咽声,盯着他说道,“枕头边睡着匡扶正义的盟主,教主大人不慎得慌呀?”

水粽子失声一笑,点点头,握了我的手,语调颇轻,“走,渣渣,跟我回魔教。”

“嗯!”

第37章 无法直视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已经和水粽子手拉手逃到外面,刚爬上屋顶,一溜人就拦在了前头。门人唰唰跪下,“门主,请您回恶人谷,完成接任仪式。”

我这才想起和婆婆的一月之约。这来回还得许多时日,我摆着水东流的手,左右为难。水粽子默默望天,“我真想把你现在就打包带走。”

除了门人,旁边还有数十人虎视眈眈盯来,这些都是魔教的人呀。等会,这屋顶承受得住吧?

貌似关心的重点错了…

“来回应该不用十天。”

耳朵动了动,抬头笑看他,这个意思就是要和我一块去恶人谷了吧。

他话还没说完,魔教众人已急声,“教主!不可再逗留关中,请速速回京处理教务。”

水东流认真道,“连去提亲也不行?”

众人眨眼,“提、亲?”

水粽子眯眼,“你们如此不想要个教主夫人,我爹娘知道吗?”

水东流你坏了,竟然把你爹娘搬出来镇压教众。

众人异口同声,“去吧,教主,祝成功!”

“…”立场呢!

水粽子已是得意洋洋,春光明媚。仔细想想好像有哪里不对,我诧异,“你要去我家提亲?”

“…渣渣,你的反射弧能绕小镇三圈了。”

又被无情吐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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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见小镇那高耸大门,抬手遮光看着,分外亲近。水东流却忽然停下马车,我好奇问道,“怎么了?”

水粽子沉思状,“我在想,要是你爹娘不肯点头怎么办。”

我抿嘴盯他,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能直接把你抢走吗?”

我瞪眼,水粽子立刻说道,“我会努力求他们点头的。”

这还差不多。

回到云雀街,踏步上青石路,远远就看见自家门前高悬的铜牌大字:当。

我弯身蹦进里头,把剑递到窗口,捏鼻子,“掌柜,这把剑值多少钱呀?”

“…你以为捏着鼻子老娘就听不出你声音了吗?”

糟糕!看铺的竟然不是老爹!我惊的拔腿要跑,娘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跟前,双手叉腰,大怒,“花梨梨,你说,你什么时候去投靠五毒教?青城也行啊。”

我干笑两声,“他们人满了,不收。”

娘亲长叹,“当年为什么要把你送到华山啊,如今反派当道,以你的半吊子功夫,太吃亏了。女儿啊,那个螳螂教招人,你去不?”

我扯了扯嘴角,“娘,螳螂螳螂…这很没面子啊。”

娘亲摸摸下巴,似深思熟虑了般,点头,“也对。那不如明天我就领着你去五毒教跪上三天三夜以赤诚之心打动他们?要不去跪魔教啊。”

自从把我送上华山,爹娘就每天订购江湖故事报,事无巨细,全都看个仔细,对江湖形势走向还是十分明了的。于是从五年前开始,只要我回家,必定唠叨我改正归邪。

如果我告诉娘亲,她未来女婿是魔教教主,一定会立刻把我塞进水东流怀里吧。

水东流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站的笔挺面上紧绷——分明是紧张。娘亲瞧见他,两眼精亮,无比的和蔼可亲,“这不是水公子嘛,快进来坐,可要吃糕点,茶水刚烫好,也喝一杯吧。”

娘!我才是亲闺女啊。

水东流作揖,温文儒雅,瞬间化身为时代进步好青年,武林高富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水粽子你被掉包了吧!

回到小院,一路看着平日剽悍的母亲和毒舌傲娇的水粽子皆是温和无比的聊天,不由感叹我在两人面前,根本就是个演技渣啊到家后,才知道老爹去和朋友钓鱼去了,难怪今天是娘亲去当铺。往院子里的水缸看了看,已经清理过,就是为了养鱼吧。

我们花家最喜欢的一道菜就是鱼,因此老爹隔三差五就会跑去湖里垂钓。

娘亲不许水粽子动手帮忙,让他好好坐在那,喝喝茶,吃花生。我挽了袖子在旁捣鼓,用惯了剑的手拿起菜刀来,似乎也颇为顺手呀。

老爹回来后,水粽子更加像被掉包了,温和的根本就是邻家大哥哥。我接过老爹手里的鱼篓,瞧了瞧,四条鲜活大鱼,咽了咽口水,“老爹,你钓鱼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老爹笑道,“今年湖里的鱼特别肥美,爹还匀了几条给你三伯七叔。”

等老爹拿了一条进去,我扯扯水东流的手,“明天我们也去湖里钓鱼吧。”

“烈日高照,你不怕晒成黑渣?”水粽子低头看了一眼,“真圆,像你,渣渣。”

我斜乜之,“水粽子你是一日不吐槽我一日不舒服星人是不是。”

他笑了笑,抓了我的手,“去放鱼。”

晚饭十分丰盛,撑的肚子浑圆。娘还一个劲的朝我使以“吃那么多要成胖子了你给我住手”“姑娘家的形象你还要不要要不要了”的眼神。不过通通被我无视了。

吃完饭,帮忙端碗筷进去,娘痛心疾首,“花梨梨,你在水公子面前能不能矜持点?”

矜持啊…这个词不存在我和水东流相处的字典里,笑笑,“他知道我这人,要是我娇滴滴的,一定会把我送去看大夫。”

娘顿了顿,忽然笑道,“感情竟好到这地步了。”

收拾干净出来,水东流和老爹正东扯西扯着。瞧见我们出来,立刻起身,未语,脸竟然微红。老爹对娘亲笑道,“水公子有话要和我们说,快快过来听。”

我看向水粽子,眨眼,蓦地明白,这是要求亲了吧。干咳两声,“我、我去隔壁找婶婶玩!”

逃也似的跑了出来,跑远了更忐忑,水粽子会好好说话吧,爹娘不会赶他出来吧?我坐在街边,看着满目街灯发愣。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貌似水粽子没准备聘礼?

…完了,一定会被娘乱棍打出来的,如此不慎重,还想娶我家梨子,休想!

脑补完毕,抱头纠结。

“渣渣,你在这叽叽咕咕什么?”

我抬头看去,水粽子背对店铺街灯,整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下,我站起身,腿都坐麻木了。艰难问道,“这么快就说完了?”

水粽子伸手扶来,“啊。”清咳一声,“你爹娘答应把你交、交付给我了。”

我诧异,“你有送聘礼吗?”

水粽子拧眉,这才恍然,“忘了。”

“…”我摸摸下巴,“两手空空的我爹娘竟然就这么答应了…”想通后不由感动,“我娘总说我出嫁就把我卖个好价钱,其实她还是很疼我的。你一定是费了很多口舌,说好好照顾我,对我真心真意什么的吧。”

水粽子眨眨眼,“没有。”

我瞪大眼,“没、没有?那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想娶梨子回去做魔教教主夫人,他们就很愉快的点头了。”

“…亲爹妈!”

水东流失声笑笑,拉了我的手往回走,“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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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大小事宜办妥,该回恶人谷了。依依不舍和爹娘道别,驾车离开。为免水粽子迷路,从小镇出来,爹娘瞧不见了,我伸手去接缰绳,“我来赶车吧。”

触及他的手,隔着布条已觉炽热,忙伸手摸了摸,又往他额头探去。水粽子凌乱了,“你矜持些。”

没理会他的吐槽,我拧眉看他,“水粽子,你病了?怎么那么烫。”

他挺了挺背,转了转脖子,“好得很。”

“那怎么会这么烫。”不由分说,将他塞进马车里,我正色道,“好好休息。”

水粽子看了我好一会,目光柔柔,笑道,“渣渣,你越来越贤妻良母了。”说罢,自己倒先抖了抖,“太可怕了。”

我大怒,握拳,“我要去买个天下第一大的搓板!”

水粽子朗声笑笑,这才进了车厢。

已是秋日,风却并不凉爽,拂在脸上,微散烈日灼热,但无法感知清凉。我一心一意赶着马车,想待会进镇找个大夫。进了一片树林,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声音轻不可闻,我收了缰绳,马蹄声一顿,后背就被人戳了戳。诧异回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声响分明是小粽子的。但是…

我撩开帘子进去,竟真的看见水东流已化身小屁孩,瘫坐在里面,一脸无辜看来。我瞅了瞅车内,“水…”

还没说完就被他抬手捂住,压前了说道,“别那么大声,我属下和你门人都在外面。”

我压低了声音,挪开他的小手,软乎乎的,“车里什么时候进过男人了?”

水粽子摇头,“没有,进来眯眼半会,越睡越不舒服,结果一睁眼就变成这模样了。”

我趾高气扬抬头,这是翻身把歌唱的节奏啊,“求我亲你呀。”

“…”他扯了扯嘴角,“渣渣,你这么嘚瑟真的好吗?”

我笑笑,捧了他的脑袋对嘴啪~的亲了一口。一嘴下去就见他面上晕开红色,红到耳后根。一对比我简直是个女色狼。

可是水东流却没有半点变化。

我们对视半晌,眨眼。低头,又亲了他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