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两眼透着精明,笑问,“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

“几间房?”

水东流想也没想,“两间。”

我忙抬指,“一间!”抓了他的胳膊就往上走,“我门人还跟在后面,要两间房你是等着被怀疑然后挨削吗?”

水东流微抬下巴,“我要睡床。”

“…水粽子你能不能怜香惜玉一下。”

“不!再不睡床我的腰板都要断了。”

“…矫情,以后别让你夫人知道你如此不懂体贴人。”我转了转眼珠,抿笑,好,睡就睡,让你睡个够。

到了房里,吃过饭,等水东流去后院澡房沐浴,我跑到铺子去按着水东流大致的身形买了几身大人小孩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回到屋里放好,我也去洗了个澡,舒爽极了。

水东流竟然真的打算让我滚地板,连被子都“贴心”的给我丢到了地上。我要是照照镜子,脸一定黑成炭了。听见小二在隔壁房,摆手示意他过来,缩会身,往水东流那喊了一声,“水粽子。”

一会,水东流慢吞吞走了过来,“什么?”

我探了探脑门,“好像染了风邪,你摸摸。”

“渣渣你越来越像个姑娘了。”

我龇牙,“我本来就是姑娘。”

水东流解开缠在手上的布条,小二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我开了条缝,露了只眼,“屋里有块地方脏了,把你的抹布给我。”

小二伸手进来,我抓了水东流的手就往那碰。

砰~

瞬间就见到迷你版的水东流愣神,末了仰头大怒。我忙关了门,一把扛起他,“睡觉咯。”

“渣、渣!我要宰了你!”

“我也想睡床嘛,这样就好啦。明早我可以赏你一个吻,不要动,不然我戳你啦。”

把他丢了上去,从包袱里翻出衣服给他。他更是憋红了脸,“原来你早就预谋好了。”

我凑近了脑袋,抡拳头,“战斗力负五的渣不要说话。”

小粽子愤然背身,“不许看!”

“好好,不看。”

等他换好,还是满脸黑线,贴紧了墙虎视眈眈看来。我侧身看他,“水粽子,你要多久才能恢复?”

声音依旧愤然,“少则两日,多则七天。”

我扯了扯嘴角,捏他的耳根,“都跟姑娘来癸水的时日一样了。”

他回身瞪眼,“别人怕的要死要活,你却把这个当乐趣,恶趣味无法直视。”

我笑笑,给他匀被子,“好了,睡觉。”

一夜无声,好梦相随。

眼皮子外面的光源越来越亮,周公也撤离了阵地。我揉揉眼,微微睁眼,隐约看见摊在脸下的大巴掌,我瞪大眼看去,起身,盯着那已经恢复正常还假装睡觉的色胚,“水东流!”

水粽子眼皮微动,睁眼看来,还满是朦胧睡意,“什么?”

片刻,他忽然坐起身,一脸吃亏的模样,“渣渣,你半夜非礼我?!”

我抓狂,“恶人先告状,揍你!”好像有哪里不对…我眨眨眼,看着他一身的碎布条,皮肤真白,腹肌真赞…鼻血,“啊啊啊!呸呸呸!”

“…”

哆哆嗦嗦滚下地,把包袱啪唧摔他脸上,“色狼。”

水东流慢条斯理穿着,“好吧,就算是我半夜动手了,不过你睡的真沉,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末了他又声中带笑,“不对,卖也没人要,所以不怕。”

我偏头,不听不听,下回点穴让他僵一晚好了。

洗漱干净打算去楼下用早饭,还没擦干脸,窗外就有动静,两个灰衣人跳了进来,随后又跳进来两个,将一人扔到地上,唰啦跪地,“门主,此人在外面趴墙,形迹可疑。”

水东流此时还在那里穿衣服,众人余光肯定瞄见了,依旧淡定如常。我也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蹲身看他,是个平淡无奇的儒生脸,见他躲闪,挑眉,“哟,又是玉狐狸你呀。”

玉狐狸百般无奈撕了面皮,“每次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被认出来太伤自尊了。”

我嘿嘿笑问,“你还想偷我的剑吗?”

玉狐狸点头,“身为一个优秀的江洋大盗,是必然不会随便放弃目标的。”

说罢,又直勾勾盯着我腰间的梅花玉佩。

水东流已穿戴缠裹走了过来,也蹲身看他,“你就是那易容术可与魔教媲美的盗圣嫡传弟子玉狐狸?”他笑了笑,无比亲切的拍拍他的肩,“拜托你一件事。”

玉狐狸冷笑,“不做,我是那种会随便帮人做事的吗?”

水东流笑意一敛,“阎王爷想必很喜欢铮铮铁骨的汉子。”

“什么事,说吧,在下万死不辞!”

我戳戳他脑袋,“没节操。”

他嚷了起来,“天大地大命最大。”

水东流笑道,“你易容成衡山掌门庄世正的模样,带着流光剑往衡山去。速度不要太快,但也不要太慢。”

“…这是让我去死啊…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流…您的手可以从我脖子上离开吗…好吧,我一定会好好办的。”

水东流满意了,向灰衣人要了把剑,取了手上布条将剑缠住,塞给他,“这就是流光剑。如果让我知道你半路失踪,没抵达衡山,日后还是死路一条。”

玉狐狸额上冷汗成河,“不敢。”

我摸摸下巴,在他离开后,又让两个门人跟上。我拿了自己的包袱,将特地买的布条拿出,抓了他的手给他缠,“你声东击西呀?”

“嗯,待会再让人去放放风声。”

“这样一来,真正的庄世正也要遇到不少麻烦吧。”我心情大好,找流光剑的如果真是舞门的人,那这回总算可以让庄世正吃回苦头了。找杀手来对付我,如今以牙还牙,让你也被杀手追杀看看。见他又一脸神棍沉思,我扯了扯布条,“你在想什么?”

水东流抬眼看来,“我在想,这次恢复的这么快,会不会是因为和你同…眠的关系。”

我眨眨眼,不知道自己脸红没,可是看见他脸红了,“所以百里屠夫说的你我体质相辅相成,极阳极阴是真的?”

“或许是。”

我好奇道,“你爹是怎么解开魔毒的?”

“当年我母亲种了一种可以解毒的药花,花开之际,他俩顾着说话,结果回过神…却发现花已经被野猫吞掉了。”水东流默默看着上方,“后来我娘逼迫我爹咽下药花的根茎,可惜没效果。”

我扶额,这样的爹娘真是…水粽子的性格果然是受双亲影响吧,“令尊还好吧?”

水东流扯了嘴角,“好得很,简直是不亦乐乎。”

我挠挠头,怎么感觉我变笨了,解不了毒还不亦乐乎,“那他们什么时候发现你会忽大忽小?”

“十岁。”

十岁就开始…实在不擅长安慰人的我拧眉半晌,顿悟,拍肩,“还好你可以碰姑娘,反正你不喜欢男人。”

“…”

话落,头顶轰然一声,瓦砾的崩裂声震入耳膜。不等反应,已经被水东流一把捞进怀里退到一边,随后就见屋顶穿了个大洞,白尘飞扬。黑衣白衣两方人马的刀剑声咣当不停,见剑法几乎如出一辙,我忙喊了一声,“住手。”

灰衣门人立刻护在我身旁,提剑紧护,那四五个黑衣人也停步不前。我皱眉问道,“你们是舞门的?”

为首一人声调颇冷,“门主想见见姑娘。”

第27章 二叔出现

三姑派来保护的门人年龄都是三十上下,算起年纪也是飞舞门分离后所收。看对面那舞门的人也是年纪轻轻,只是并没对刚才对方的武功路数露出疑惑,想必二叔也说过一些渊源。

我无奈摊手,“我想你们门主的意愿不是想见我,而是流光剑,不巧,它刚被衡山掌门庄世正偷走了。”

众人神色果然一顿,相觑一眼,开腔,“请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我往水东流怀里缩,趁机揩油,“偏不,再不走我轰了你们。”

为首一人面上紧绷,步子刚刚朝前,门人手中长剑微侧,刺了他满眼寒光。几人停了片刻,这才从窗而出。

他们一走,我感慨道,“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水东流默默推开了我,斜乜,“原来我一直都不算是在保护你。”

“…难道你不觉得我俩八字不合,从初次见面到现在,每次都是受伤、受伤、加受伤的节奏吗?”

水东流扯高了嘴角,“本来还想和你分道扬镳,现在,完全不想了。”

我腹诽,果然是魔二代!坏人!

二叔什么时候会出现我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会来。就为了流光剑,他也会过来看个究竟。

我抬头看了看屋顶被戳开的大洞,对众门人正色,“记住,以后我们要爱护客栈,千万不要在别人的房顶打架,等他们进屋了再痛宰不迟,来个瓮中捉鳖。”

几人满脸赞许神色,“门主说的是。”

水东流嗤笑一声,“不想赔银子直说就是。”

我踹他,“不许拆台。”

痛心疾首到掌柜那赔了一大笔钱,心都在滴血。虽说莲花玉佩可以取很多钱的样子,但还是心疼。我果然没有做土豪的豪气,守着一亩三分田就心满意足了。

水东流去马厩取马车,我站在客栈前头等。忽闻喧闹,往那边看去,顿了片刻,竟然是武林同盟的人赶到这了。偏身躲到柱子后头,或许还是大白天,他们并没有要歇脚的意思,仍在赶路。

为免和他们同路,我选了一条偏僻小路继续往前。

下个小镇就到家了,附近的路我都熟悉。这路之前我不敢走,如今武力值爆棚,又有门人保护,还有…水粽子,那有什么可怕的。

结果在我小憩短短半柱香后,就发现水粽子又走错地方了。我忙瞪大眼往前看,还好没看到什么石碑红字。愤然接过缰绳,他才是我人生的敌人,一点都不可靠好嘛。赶回正道,回到熟悉的小镇已经天黑了。打听了下说同盟的人已经找地方住下,我和水东流才在别的客栈歇脚。

到柜子那里拿客栈都会备用的被褥,铺到地上准备睡觉,水东流诧异,“哟,渣渣,你今天怎么这么乖,教我于心何忍。”

我看了看已经脱鞋愉快坐在床上的他,咬牙,“你哪里表现的于心不忍了?!”

水东流朗声笑笑,倒身躺下,“还是床舒服。”

“哼。”我愤然躺身,滚了几圈倒也没不舒服。见水东流往门那走去,不知道做什么。

他开了门,侧身藏在门后,“小二,给我抹布。”

我眨眨眼,他该不会是…那修长的手接过抹布时,手指轻轻一触,已立刻将门关上。

砰~

又变成小粽子了。

我立刻飞奔过去扛起他,就差亲他一口,“水粽子你真是太可爱了。”

水粽子直哼,“果然还是做坏人比较开心。”

将换好衣服的他塞进软绵的被窝,钻了进去,毫无压力,心情舒畅无比。

水粽子睡觉非常不老实,老踹人。一不小心凑的近了,一脚被他踹醒,真想找绳子把他绑起来。醒来就睡不着了,有些内急,摸黑穿鞋,披了衣裳去后院解手。刚从茅厕出来,就见一人站在院中,月光打在他背影上,心头咯噔,庄世正!

转念一想不对,同盟的人不住在这家客栈是一点,另有一点是,他的伤绝不可能好的这么快。对!是玉狐狸呀。

我轻步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肩,“狐狸。”

他蓦地转过身,背对月光,一瞬面庞上的神色几乎隐没在夜色中。我哼声,“你很逍遥嘛,不赶紧去衡山,竟然在这里看月亮。”

他微微蹙眉,我扯扯他的衣袖,“流光剑呢?”

“果然…”他唇角勾笑,一把扣住我的脉门,“说我偷走流光剑,嫁祸于我的就是你这妖女。”

我愣了愣,“你是真的庄世正?”

他冷笑,“否则你以为我是谁?莫非你让人假扮我,和他串通让他带走剑?”

我稍一提气,以内力直接将他轰开,就算流光剑不在我手里,他也不是我对手,“你的伤竟然好的这么快,可今日听你们过路议论,你还负伤躺在车里…你骗了同盟?”

庄世正拧眉看来,“之前一直怀疑你是否真的听得了什么,如今看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

“本来我是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冷冷盯他,“我让那人易容成你的模样佯装是你偷走了流光剑,但这件事还没有昭告天下。可你刚才却知道…而我唯一有透露的,是今天来刺杀我的人——舞门。你跟杀手组织有勾结!否则你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

庄世正手握成拳的声音听的分外清楚,这家伙果然跟舞门有瓜葛,他冷笑,“我看错你了,阻碍我大计的人,不是盟主,不是少林也不是华山,而是你这小丫头!”

我抖腿看他,“有本事来抓我呀,你打不过我你不是不知道。”

他的脸上忽然绽开诡异笑意,像突然看见一朵昙花一瞬开放,“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加上舞门门主,又如何?”

突然有风从后面扑来,没有半点杀气和戾气,平静的就像是一道平淡无奇的晚风,这种对手才最可怕!我往侧边闪,不想对战,脚下刚动半步,一个高大的人已挡了路,我抬头看去,是个老者,冰髯雪鬓,面庞却不显老态。只是低头看来,已觉压力。

他开口问道,“不跑了?”

我咽了咽,“跑不过,不跑了。”

太师父说过,打不过对手又逃不走时,就以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宗旨。

他笑了笑,“倒是个懂事的。在下常元青,舞门门主。听闻姑娘手中有流光剑,可否拿来一看?”

呸呸呸,到了你手中不是嘎嘣脆被你断成两截,就是被你据为已有了吧。我含糊应声,眼睛四下看去,可爱的门人你们在哪里啊。

常元青淡笑,“你在找飞门的人?他们已被我的手下擒住,不必找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他又说道,“你也算是有本事,竟然能找到他们保护你。可只请几个人,根本是以卵击石。”

我哪里敢说自己的义父是慕班,哪里敢说自己是正经八百的飞门门主!

常元青说道,“流光剑在何处?”

“房里,我去取。”

庄世正立刻说道,“常门主不可被她所欺,魔教教主水东流就在房里,他们二人联手,我们胜算不大,必定要惊动不远处的众门派。”

我摊手道,“水东流白天就丢下我了,屋里现在只有一个小屁孩。你们要是不信,就先让手下去看看。而且他要是真的在,我刚才就大喊一声了,何必现在去屋里。”

常元青抬手轻扣,那屋顶已有黑影从窗户进屋。一会就将小粽子拎了下来,连同流光剑也拿来了。我忙去抱他,将他护在一旁,示意他不要说话。

剑已在常元青手中,那苍老的手接过剑时,在月下映照的影子,隐约可以看出他的手在抖,许久,长叹,“大哥…”

庄世正眼内含着贪婪的光,“这便是三十年前闻名江湖可挡千军万马的流光剑?”

常元青冷眼看他,“是又如何,这剑即便是在庄掌门手中,也无法发挥它的威力。这世上,唯有大哥大嫂知流星剑法,没有那剑法,它便是废物。可惜那样高明的剑法,却失传了。”

庄世正微点了头,眼里露了凶狠,“既然常门主已如愿得到宝剑,那她,便杀了吧。”

常元青也露出杀意,我淡定抬手,“谁说流星剑法失传了,我会。”

庄世正厉声,“常门主千万别被她所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