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抡起拳头凑到他鼻尖,“你去不去?”
“…”
换上干爽的衣裳,在宽大的袖口和裤管那绑了结,虽然不太舒服,但是比刚才那身好多了。回头去找小鬼,就见他背身仰头,看着月亮发呆。一身白衣非常没技术的被撕的像碎布。我大发慈悲走上去,将他那没完工的衣服撕开再绑好。好不容易可以看了,再看他,还是一脸你欠我八百万的模样。
“你的伤很严重。”
我轻碰了脸,又抬了抬胳膊,“啊,没事,等见到师父我就能安心的晕过去了。受伤的人可以坐马车回去哟。”
“…”小鬼满眼无法直视我的神色,等我拉了他的手往同盟客栈走去,他仰头问道,“渣,为什么要围剿水东流?”
“他是魔头呀。”
小鬼拧眉,“他怎么就成魔头了?”
“说要把武林正派踩成渣渣还不是魔头呀,难道等他动武了,我们才反击吗,那就太笨了。”
小鬼莫名,“他什么时候说要对付你们?”
“据可靠消息。”我刚填饱肚子得来的能量都要被他耗尽了,打断,“不许再问,上头的事我也不清楚。”
小鬼撇撇嘴,“传说中的喽啰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真想把他丢到猪圈去让猪头拱一百遍!
一路打听,才知道那客栈离这不远,走了两条街,就见到略觉眼熟的街道了。步子立刻加快,到了客栈门口,长松一气,要往几个大后院走去。那小二已伸手拦住我,“姑娘姑娘,您这是住店还是打尖呢?”
“找人呀,我是华山派的。”
小二笑笑,“不巧,各大门派在今日正午就退了房,听说是全部撤离了。”
我愣了愣,“不可能…师父他们怎么会…”
小鬼嗤笑,“被抛弃了。”
我咬了咬牙,执意要去我们华山派住的地方。进了里面,果然空无一人。等我感伤春秋忘情大地几乎泪流满面,小二才一拍脑袋,“对了,有个男子,如果有人回来问他们下落,就说他们已回华山,速回。”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正迈开步子准备回去,脑袋就晕乎乎的。小鬼说道,“渣,你的脸色都快超赶白无常了。”
我认命的掏出身上最后的一点银子给小二,“帮我买点刀伤药,还有绷带,再备间房,上满洗澡水…”
叨叨絮絮着,小二的脸色越发难看,“姑娘,这点钱不够呀…”
我长叹一气,将脑袋上的簪子和耳坠都塞给他,“能值点钱。”
小二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去张罗东西。
进了房里,我倒身躺下缓神,“小鬼你自由行动,不许出这间房。”
小鬼声音僵硬,“那还叫自由行动吗?”
我无力应他,刚闭上眼,就没力气再睁开。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直到小二敲门说打了热水买了药,我才迷糊醒来。
小二陆续上水,我将药粉草药准备好。等他出去,拿了帕子浸湿拧干,抓了小鬼过来给他抹脸。
小鬼一脸嫌弃,“不要碰我。”
“脏死了,待会分你一半水沐浴。”
他顿时凌乱状,小脸憋的通红,“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可以!”说罢,跑到屏风后台,死活不肯回来。
这年头真是…几岁大的小孩也这么讲究了。我拧干帕子擦身,一身的伤哪里敢进澡桶里泡着。好不容易小心擦拭了脏物,回到桌前,将药抹在伤口处,除了脸不能包扎,其他地方都缠好,又费了好一番功夫。
折腾完这些,人都痛的精神了,“小鬼,睡觉吧。”
他抿了抿嘴,“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这么没风度会没姑娘嫁你的。”我拽住他丢上床,熄灯,睡觉。被我堵在里面的人一点也不安分,像只兔子要往外走,一不小心被他膝盖压了手,顿时痛的忍无可忍,吼了一声抬手点他穴道。
天地终于是安静了。
喜大普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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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的舒服极了,睁开眼,已见房里被日头强光映的通亮。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骨头都舒展开。揉揉眼,往旁边看去,就见小鬼瞪大了满含哀怨的眼,直直盯来,我捏捏他的脸,“别装了,我的点穴功夫自己清楚,最多不过维持一个时辰。”
小鬼咬牙切齿字字道,“可是你用的不是自己的点穴功夫啊。”
我顿了顿,仔细一回想,“我用的好像是衡山师叔教我的…你等等,我帮你解开。”
右手的两根手指在戳百里屠夫时给戳伤了关节,昨晚用左手点还挺顺当。但现在解穴好像…我眨眨眼,“我忘了跟师叔学解穴的手法。”
小鬼已经是快要哭了的节奏,“二货,猪队友。”
“能不能不要攻击我。”我托腮坐在他面前,又捏了捏他粉嫩的脸,“要不这样吧,我带你回华山,太师父他肯定会解。”
“我不要去华山。”小鬼拧眉,“我教你怎么解好了。”
我哈哈大笑,差点笑趴在床上,“各家点穴功夫不一样,你怎么可能会衡山…”我蓦地一咽,听说衡山掌门有个七八岁的儿子天资聪颖,是学武天才,莫非…我顿时恍然,原来是掌门的儿子,难怪这么傲气,立刻愉快道,“好,你教我吧。”
小鬼虽然依旧是不信任的神情,但到底还是开课了。来回试了十几次,左手实在不便,最后还是没解开。等我还想继续为解救他而做奋斗时,却见他忍痛道,“够了,不要再戳了。”
“为什么?”
衡山小师弟面色惨白,“肩膀要被你戳废了。”
我尴尬缩手,“抱歉。”
他像个老大人那样叹了口气,我给他垒了个被墙,看看外头天色,“等到天黑吧,要是还没解开,我们也得走了。”
“为什么?”
“因为没钱了。”我摸摸肚子,又怀念起华山大婶做的肉包子。
小鬼挑眉,“我有。”
我偏头看他,轻笑,“得了,你有钱还会可怜兮兮像小狗那样被我捡到。”
他不满道,“我身上还有一串珍珠,很值钱。”
我立刻伸手去找,摸到怀里,他的脸又像被染了红霞,“你别乱碰。”
“不碰怎么找得到。”总算是找到了珍珠,大小均匀,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心满意足,“是好货色,盘缠够了。”
“你倒识货。”
“当然,我家是开当铺的。”我摸摸他的脑袋,“等我出去换了银子再上路。”
“哦。”
换好银子,找了辆马车,将小鬼塞进去,指路华山。因我有伤,没敢让车夫马不停蹄。
入夜,寻了客栈住下,见到那张大床,才长松一气。打了水给他洗脸,心头乌云笼罩,“怎么办,你该不会一直这样吧?”
他甚是无奈,“你再点点。”
我咽了咽,“万一把你手戳废了怎么办?”
话落,就见他冷冷瞥来,一双明眸锐利如刀,看的我心生怯意,挽起袖子道,“我试试!”
可事实证明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怎么戳都没用,见他忍的冷汗涔涔,忙收了手。还是等回到华山,请太师父出手吧。
快马加鞭回华山只要两天,可我们一个伤员一个小鬼,驾着马车回到华山山脚,已经是第三天的日落。抬头看着险峻高山,身上痛楚去了大半。我拉住小鬼的手要上去,他瞪眼,“我不去。”
我用力挤出和蔼可亲的笑脸,将他一放,摸头,“那就劳烦你在这做石像童子了。”
“…去就去。”
“啧,衡山小师弟,你还能再傲娇点吗?”
好不容易爬上山,未到山门,便有人喝声,“何人擅闯华山!”
听见师兄的声音,差点没感动的落下幸福泪水。那矫健身影从山道一旁跳出,定定看来,诧异,“梨子。”
“呜呜呜,师兄…”
师兄一把揽住我,欣喜道,“梨子你还活着!”
握住双肩的力道一大,我两眼一翻,冒起无数小星星,连同背上的小鬼,一起倒入师兄怀里。
第6章 回到华山
每次清晨被师姐从被窝里踹醒练功时,我总要抱着被子哀嚎再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这次睡的昏昏沉沉,怒吼声刺进耳朵,睁开几乎黏住的眼,差点哭了,“师姐,绝交吧。”
“…”师姐一脸忍着要暴揍我的神色,“梨子,你再不起来,那小鬼就没了。”
我大吃一惊,挣扎着起身,一瞬胳膊腿后背疼如利剑齐扎,痛的我嘶嘶倒抽冷气,“他怎么了?”
师姐拧眉,“那小鬼的穴道十分难解,问他是谁点的又不肯说,太师父他们也束手无策。迫不得已只好将你叫醒,快去瞧瞧。”
心中顿时莫名,那小鬼为什么不说是我点的。
躺了大半天,又上了药,乱七八糟的伤总算没那么疼了。和师姐到了那,看着黑压压的人,不由咽咽。
此时天还灰蒙蒙,霞光未开,肃心堂大门敞开,更觉人面昏黑。当太师父和师父以及一众师伯师叔齐齐出现在这里时,不言而喻——华山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我巡视一眼四下,却没看到那小鬼。偏头看师姐,师姐也是满目困惑。
师父沉声,“还不速速跪下。”
太师父缓声说道,“阿梨有伤在身,不必下跪。”
瞥见师父他那张老虎脸,我便觉小腿疼。每回练功挨打,就是抽小腿,这会简直觉得要抽搐了,艰难道,“太师父,师伯师父师叔,您们有何事吩咐?”
师父喝声,“逆徒!竟敢和魔教中人勾结,罪无可恕!今次围剿一事泄露,你又延迟归来,可是你在捣鬼?”
我眨眨眼,这…这消失几天就成反派的节奏吗?还没反应过来,师父一个眼刀,更觉腿软,“徒弟没有…那天我在庙里,发现一个小孩,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小鬼。撤离时我拖着他慢了几步,接着还跑错方向,跌落谷底,被邪月宫困住半天。”
太师父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思片刻,微微点头,“邪月宫确实是在那附近。”
我轻松一气,“幸好衡山师叔将我救出,才回到小镇。”
师父蹙眉,“什么衡山师叔?”
我挠挠头,指了指旁边的师姐,“师姐知道的,当时在庙里她指过给我瞧。”
视线唰唰就转移到师姐身上,我顿觉浑身轻松。师姐想也没想,“那位师叔怎么可能出现在邪月宫。当时我们一同撤离,刚好他与我和三师兄一队,同回到客栈。一直到翌日才道别,各自回山。”
火辣的视线又唰的盯来,我差点落了一脊背冷汗,貌似那家伙确实没承认过自己是衡山师叔,“太师父可以问问那小鬼,证明我的清白。”
太师父问道,“阿梨,那点穴手法,是何人所教?”
我歪了歪脑袋,见众人面色青青一副阎罗判官的模样,肃色,“就是那个冒牌的衡山师叔。”
话落,大堂上立刻齐齐松了一气的模样,云里雾外的我表示压力很大呀,弱弱道,“太师父,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鬼呢?”
师父喝声,“你被魔教中人拐骗,竟毫无察觉,还学邪教点穴功夫,愧对祖师爷,去牌位跪一个时辰忏悔。”
脑袋登时嗡嗡叫,那、那个衡山师叔竟然是魔教的人,早就听说西域武功与我们大不相同,难怪那穴道我解不开。我只好自认倒霉,起身去祠堂。走了几步想起那小鬼,偏身问道,“太师父…那小鬼怎么样了?”
太师父像个得道高僧般抬手轻捋胡子,“仍未解开。”
…太师父您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吗…我默然,没想到连累了那小鬼,要是一辈子解不开,那我是不是要背他去找魔教的人?想到那凶残的魔教,艰难咽下口水,真是…太恐怖了好嘛,呜呜呜。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祠堂,选了个最厚实的蒲团,双膝一跪,开始对着祖师爷的牌位打瞌…不对,开始进行诚心的忏悔。
一个时辰后,跪的双腿发麻,拿了门口的扫帚强撑到饭堂,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恢复力气。谁想去的点不对,只见师姐端着最后一碗粥要走,我大叫一声“师姐”!
师姐身子一抖,转身满目嫌弃看来,“梨子,你哈欠一声能吹走老虎的知不知道。”
我嬉笑着凑到她一旁,“师姐,美丽善良的师姐啊…能把这碗粥让给我吗?”
师姐斜乜我,“这粥是给那小鬼的,要不你去跟他商量商量?”
想到那傲娇毒舌的小鬼,我摸摸下巴,毅然将粥端了过去,问了住处,去瞧瞧他。
六师叔已经先我一步去了小鬼那,在门口撞见,素来和蔼的六师叔先向我打了招呼,“那日的事已经证实,阿梨你辛苦了。”
我顿时感动的泪流满面,终于证明清白了。本来还想独占这肉粥,现在我决定把它全都给没有公报私仇的小鬼吃。
进了里面,那小鬼坐在窗前小椅上,看着窗外满目神伤。等我走到近处,探头去看,那双明亮的眼睛瞬时抹上“你这个笨蛋又出现”的眼神,嗤笑,“渣渣,你一路都在吹嘘华山派有多厉害多厉害,却连个穴道都解不开,不过尔尔嘛。”
我伸手握拳凑到他鼻尖前,“不许再叫我渣渣。”
挪了凳子坐到一旁,舀了清香扑鼻的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呐。”
他瞥了一眼,面色非常难看,“竟然放了葱这种反天地的东西。”
“…真挑。”我将面上的葱花全都舀起,想想倒了太可惜,一口吃干净,白米粥里还带了一点肉香,微甜,真想全都吃了。忍住五脏庙的抗议,舀了一勺递给他,就见他憋红了脸看来。
“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
我扯了扯脸,随后听见他肚子咕噜一声,顿时愉快起来,“好,那我全吃了。”
“…喂!”
一口一口的喂他吃完,末了还用袖子把他的嘴擦干净,我顿时感慨自己真是有贤妻良母的天赋。
“渣渣,你在得意什么?”
“日后我夫君肯定会以娶我为荣的。”
“嘁。”
我大怒,竟然敢当面嘲笑我。还没抡起拳头暴揍他,自己的肚子也悠悠的咕噜一声,好饿…
小鬼拧眉看来,“你难道还没吃?”
我挑眉,“食堂最后一点米粮都在你肚子里。”
十分意外他竟然没嘲讽,抿高了唇角,一会才说,“我会请你吃一顿大鱼大肉做补偿的。”
我拍拍他的脑袋,“总算乖了一回。刚才我师叔过来,谢谢你帮我证明,差点就要被他们误以为我勾结魔教了。”
小鬼哼声,“魔教一点也不可怕,是你们疑神疑鬼的。”
我抬起左手,竖起两指,呵了呵气,他脸色刹那苍白,“你、你要做什么?”
“别动,我试试帮你解穴。”
“救命…胳膊要废了。”
“别嚎,我手指受伤了戳起来也很疼的。”
结果是试了十几次还是没成功,再戳他胳膊不废我手指也要废了。万分沮丧的收手,再次肯定当年太师父说我筋骨奇佳学武天才的话是骗人的。我叹气,“小鬼,要是明天还解不开,我带你去找魔教的人吧。”
他懒懒瞥了我一眼,“你知道魔教的人在哪?他们不是歪门邪道吗,你敢去?”
我呜咽,“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