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辞被吻得喘不过气,迷迷糊糊之间,猛地睁大双眼。
――属于邪神的长须被裴渡握紧,一圈圈绑缚在她自己的手腕,剑修掌心的茧不时蹭在长须顶端。
那分明是她用来欺负人的东西,如今却成了将她束缚的枷锁,被对方捏在手中,实在……太羞耻了些。
裴渡定是见到她眼里闪烁的情绪,微微一顿,抬头把唇瓣移开,满目尽是无辜。
双颊绯红的小姑娘抬眼瞪他,黑瞳映了浅浅水色,说话时仍在喘着气。
“你、你这是犯规。”
谢镜辞努力扬高脖子,心脏咚咚跳个不停:“我可是邪神――邪神知道吗?”
身为堂堂邪神,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制住,不管怎么想,都实在是太太太太没而子。
裴渡他明明只是一只兔子嘛!哪有邪神被兔子扑倒的道理。
少年眼底生出显而易见的笑,笑意太满,从瞳仁里温温柔柔溢出来。
谢小姐不会知道,她究竟有多么讨人喜欢。
近在咫尺的姑娘双眸澄澈,红唇因为方才的亲吻,覆着层淡薄莹润的水光,从中吐出的话语清凌悦耳,近乎于撒娇。
谢小姐在向他撒娇,模样可爱得过了头,无论过去多久回想起来,都能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他有那么那么喜欢她,怎能不感到心动。
裴渡垂眸,毫不掩饰眼底漾起的微光。
高挑的少年剑修薄唇上扬,侧脸现出两个圆圆小小的酒窝,无言俯下身去,亲吻在心上人指尖。
在朦胧遥远的灯火下,谢镜辞听见他低哑的喉音:“在今夜……还望神明垂怜。”
他说得正经,加上“今夜”两个字,一整句话就全变了味道,透出朦朦胧胧的欲意。
谢镜辞稀里糊涂地想,她的人设不过是个邪神,并非多么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哪里够得上“神明”这个称谓,只有裴渡愿意这样叫她。
这是个臣服的动作,宛如信徒朝拜,克制且认真。
下一瞬,却覆上更为炽热的亲吻,霸道得不讲道理。
吻上来之前,裴渡在毫厘之距的地方,曾对她低低说了句话。
那句话犹在萦绕耳畔,将谢镜辞灼得耳根滚烫,此刻四下静谧,除了两人交缠的呼吸,还听见自己咚咚的剧烈心跳。
裴渡说:“谢小姐,就算想出声……也没关系。”
第103章 番外十六 温泉与鲛人与酒(一)
时至第二日, 南城的品酒大会如期举行。
谢镜辞与裴渡并肩离开客栈时,想起昨日种种,耳朵仍是忍不住暗暗发热。
昨晚她被吻得晕晕乎乎, 一双腿几乎没了力气。原本气势汹汹的灵力被他握在手里,每每按揉抚摸, 都会生出难以言喻的麻。
总而言之, 面对那样霸道的温柔,当真异常羞耻。待得后来离开小巷, 谢镜辞的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也正是在那时,她才察觉裴渡同样面色通红,被她的视线一望,别别扭扭地移开目光。
在开放的小巷里做出这种事, 他也是有生以来的头一遭。
休息整整一夜, 便迎来了万众瞩目的品酒大会。
好酒者多不胜数, 盛会始开, 八方来客皆汇聚于此, 行出客栈,立即陷入汹涌人潮之中。
放眼望去人潮汹涌, 贩酒的商铺在街道两边依次排开,吆喝声、交谈声与啧然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孟小汀看得兴致勃勃:“好多酒啊!”
莫霄阳哼哼笑:“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鬼域里多的是叫人一杯就倒的烈酒, 他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酒量被锻炼得出神入化。
说到一半, 莫霄阳忽地顿住,与身旁的龙逍交换一个视线, 再开口,语气里多出几分笑:“裴渡, 你可得做好准备。”
在场几位都知道裴渡酒量不好,他与龙逍一早就打了主意,今夜要拼命灌酒,让小少爷感受感受狂饮的乐趣。
谢镜辞赶紧接话:“不成不成,那也得等他陪我泡完温泉――裴渡昨晚答应过我了。”
她身侧的少年听闻此言,长睫颤了颤。
温泉一向是有钱人的娱乐消遣,裴渡儿时没有机会接触,长大后一门心思求道练剑,更不会前往那种地方。要说泡温泉,今夜是他有生以来的头一遭。
今天更早一些的时候,他们曾在客栈讨论过行程安排。
在白天,大家一致同意环城一周,一边观赏景致,一边品尝街边的特色美酒与小吃。然而到了晚上,意见便逐渐开始出现分歧。
今夜万人汇聚,竞技场正是最为沸腾的时候。
莫霄阳激动得坐立难安,下定决心要去凑凑热闹,龙逍同样心潮澎湃,本想出言同他一并前往,晃眼瞥见孟小汀,又把想要出口的话憋回了喉咙。
说来也奇怪,若是在平日,孟小汀对这种打打杀杀、人头攒动的场景绝不会感兴趣,那时却坐着往椅背一靠,有些别扭地开口:“我也觉得竞技场挺有意思,不如一起去看看。”
龙逍呆呆看着她,嘴巴慢慢张成圆圆的球。
一份竞技,双重快乐。这份喜悦远在意料之外,龙逍兴奋到腾地起身:“对对对!我我我也去!我也去!”
其实谢镜辞与裴渡都是好斗之人,倘若没有意外,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并前往竞技场。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那个“意外”上。
系统的指令来得一向毫无征兆,只要他们二人稍有互动,就会从识海里弹出任务。经历昨晚的邪神之夜,谢镜辞实在有点怵得慌。
邪神的行为逻辑不同于常人,按照设定,会竭尽所能对骑士展开羞辱。
她看过这个人设的大致梗概,其中最为常见的喜好,便是在半开放性质的公众场合动手动脚,一点点击溃高岭之花的自尊心。
简直没眼看。
单单看着识海里的台词,谢镜辞都能感到脸颊发烫。
巷道里做出那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说都已是极限,倘若在竞技场里出现什么意外,引发更为出格的任务……
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裴渡一定会羞愧至死的。
于是万般无奈地,她刻意避开人潮汹汹,选择了更为私人的温泉。
同样,也是独独属于两个人的温泉。
――谢家独女从不缺钱,一拍脑门做出这个决定后,谢镜辞立马包下了天字一号房。
房间后院里配有私人温泉,避免了前往公共浴池人挤人的麻烦。另外三人决定一并前往竞技场,这样一来,整个温泉池里,就只剩下谢镜辞与裴渡。
念及此处,少年心口重重跳了跳。
夜晚,温泉,水渍,两个人,无论哪个词语,都能令人浮想联翩。尤其同他一起的那个,还是谢小姐。
“快看,那边有糖人!”
谢镜辞的笑音瞬间打破思绪,裴渡将之前的念头丢出识海,心中暗骂自己无耻,竟在光天化日下思考如此暧昧的情景。
谢小姐嗓音清凌、干干净净,将那些卑劣的心思衬得愈发可耻,他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一家糖人铺。
糖人色泽晶亮,如同凝固的琥珀,被太阳映出点点流光。店铺主人手艺极佳,右手一抖,流液便勾勒出千奇百怪、栩栩如生的形状,兽类、花草、灵宠应有尽有,不少人围在一旁看热闹。
“谢小姐,还吃啊?”
莫霄阳看一眼她手中鼓鼓囊囊的大包小包:“从出客栈到现在,裴渡已经给你买了一只烤鹅、几只烤虾、桂花汤圆、糯米团子、煎饼果子、羊肉串牛肉串烤蝎子、桃花酿桂花酿胭脂酿――没问题吧?”
他这一连串的报菜名下来,嘴皮子一下没磕到。谢镜辞嘿嘿一笑,往裴渡嘴里塞了个糯米团,听他轻声问:“想要什么形状?”
谢镜辞挺直脖子:“想要大呆鹅的形状!”
年轻的剑修稍稍顿住,出言之际,嗓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浅笑:“老板,劳烦画一只鹅。”
莫霄阳:……
你就宠她吧。
女人,只会影响他们出剑的速度。
莫霄阳伸手抚摸自己的爱剑,感受到长剑嗡鸣,心中喜爱愈甚:“龙兄,听闻竞技场里多有法器出售,今夜不妨去看上一看。”
一旁的龙逍重重点头:“若能寻到鬼毒针、玄阴印、九死阵法那样的神兵利器,这一趟便是超值了。”
修士怎能被简简单单的糖人束缚住脚步,他们出入于生死之间,早就不适合那种甜甜腻腻的食物。
他一面应声,目光习惯性地偏移,悄悄看向不远处的孟小汀。
小姑娘同样立在一家商铺前,盯着一道小食细细打量,而摆在她面前的招牌菜名――
龙逍面无表情地上前,轻咳了声:“老板,买一份奶香啵啵。”
*
南城不算太大,好在街头巷尾足够热闹,单是在各种商铺前闲逛,就已用去一天里的绝大多数时间。
等五人环城结束,已然入了傍晚。
听说有不少化神强者齐聚南城,在城中的武道馆中相约比试,就连孟小汀都被点起了兴致,同龙逍莫霄阳一起匆匆道了别。
谢镜辞进入温泉里时,天色全暗了下来。
天字一号房价格不菲,被建作古榭楼阁的模样,配有一处独立院落。
房内是雕龙飞凤、帷帐如纱,几间卧房一字排开。院落被高耸的围墙浑然环绕,墙边明灯依稀,泻下昏黄温柔的光,绵绵铺陈于池水之上,宛如星河坠落,撕裂天边月色。
温泉上有雾,连绵的白色织成丝丝锦缎,与无处不在的热意相得益彰。
她先行换好浴衣,踏入温泉时,只着了一条足以裹住全身的浴巾。
泉水有些烫,朦胧白雾更是热气腾腾,一旦置身于其中,整个人的筋骨血液都仿佛悄无声息化开,所有疲倦尽数消散不见,空留一片漫无止境的绵柔,叫人不愿再动弹。
除却温泉,店中还配有精心酿制的美酒,被放在温泉旁侧。
此酒名为“寒池白玉”,是南城声名远扬的特色之一。谢镜辞从未品尝过,只听说味冽而冷,醇香清幽,叫人回味无穷,比起凡酒,自有一番风味。
裴渡还在卧房内,一直没有动静。她等得百无聊赖,干脆先行斟了两杯,正打算细细品尝,突然瞥见一道颀长的影子。
谢镜辞端着酒杯回头。
裴渡仍套着浴袍,白衣单薄,描摹出少年人挺拔的脊背与劲瘦腰身,若是凝神望去,甚至能隐隐见到大腿修长的轮廓,顺着白痕往下,十足漂亮。
他还散了头发,长发乖顺而下,其中几缕微微翘起,显出微不可察的凌乱。如瀑黑发衬
着白净精致的面庞,少了几分平日里严谨认真的肃然,只需往原地一站,便是格外地……
谢镜辞眸光一转,收回心里一闪而过的、不太好的心思。
“谢小姐。”
他有些紧张,目光猝然触碰到水中的姑娘,又在瞬间迅速移开:“我的任务……改变了。”
裴渡怎么不紧张。
他抬眼一瞧,就能与谢小姐四目相对。她面上与发间都沾染了水渍,此刻正用白布裹住身体,露出线条流畅的颈肩与手臂,往下则是隐约的起伏,布料被水浸湿,湿漉漉贴在皮肤上。
在这样的场景下,哪怕看上一眼,都是一种暧昧至极的逾越。
“任务?”
谢镜辞好奇:“这次变成了什么?”
她看见裴渡喉头一动:“……鲛人。”
鲛人,人身鱼尾,传说落泪成珠。这是种极为罕见的种族,谢镜辞很少见过,瞬间起了兴趣:“那你应该可以变出尾巴?”
她说得快活,另一边的裴渡却是脊背僵硬,紧张得动弹不得。
这只鲛人……哪是像她想象那般乖顺美好。
鲛人族群生活于深海之中,为捕杀猎物,会生出尖利的齿牙。也因此,从骨子里而言,这是种极为凶残的生物。
有种不可言说的思绪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从见到谢小姐的第一眼起,他便迫不及待想要征服这个猎物――即便那会是一场渎神。
他想把暴虐的邪神吞吃入腹。
少年狼狈地垂下眼帘,毫无预兆地,感受到一股灵力靠近。
属于谢小姐的灵力受到邪神影响,变成了浓郁漆黑的墨色,这会儿化作长须四散,其中一条裹着杯酒,乖巧落在他身前。
温泉里的姑娘道:“这是名酒寒池白玉,你试试味道如何。”
裴渡道了声谢,伸手将其接过,在四下蔓延的热气里,唯有玉杯透着凉意。
然而送酒的目的已经达成,腾于半空的黑潮却并未散去。他将酒杯握在手中,不知怎地,感受到难以言说的心悸。
黑潮是邪神的附属品,谢小姐此时唤出灵气,很可能有了新的任务。
“泡温泉是不用穿浴衣的。”
裴渡听她笑了笑,语气渐深:“可是端着酒杯,应该没办法自己把它脱下来吧?”
绯色瞬间侵袭整个耳朵,少年隐约明白她递酒的原因,兀地抬头。
谢小姐在笑。
他分不清这是任务,还是她源自本心的动作,只知道四散的长须悄然聚拢,已经有些触碰到了他的衣物。
她说:“我来帮你吧。”
这是不容反驳的陈述句式,完全没有顾及他的回应,紧随其后,便是衣物被轻轻摩挲的OO@@。
若是普通的动作也就罢了,偏生她的灵力并不老实,顶端的吸盘有意蹭在颈窝与手背,偶尔轻轻一动,伴随着浴袍擦过的痒,让裴渡脊背发颤。
他的心跳越来越重,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听她继续道:“温泉很舒服,你不过来试试吗?”
她一定是故意的。
否则绝不会在他迈步上前的刹那,用其中一条长须轻轻按抚,不偏不倚,正好从衣摆的缝隙悄然探入,经过小腿内侧。
裴渡本就紧张,这里又遍地沾满水渍,如今意想不到的地方被吸盘悠悠一勾,眼睫颤抖之时,整个人向身后摔落。
于是寒池白玉洒了满身,酒杯落地,发出一声啷当脆响,顺着地面骨碌碌滚落,滑到少女莹白的足尖。
他狼狈坐起身子,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谢小姐已经离开了温泉,安静站在地面。
池水顺着发丝、手臂与小腿无声滑落,如同轻抚凝脂,坠落在地上,晕开层层暧昧的水渍。
黑发与白布皆是湿润,轻飘飘贴在躯体旁侧,勾出惹人遐想的道道弧度,至于足尖则是玉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自觉心慌,抿唇垂眸。
谢镜辞只觉得浑身发热。
系统给出的指令盘旋在识海,她虽羞赧,却不可抑制地心脏狂跳,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如果对方是裴渡……就算没有指令,她或许也会忍不住这样去做。
足底踏过遍地水渍,踩出几声破碎声响。裴渡想要站起身,膝盖却被灵力一压。
他这才发觉,经过方才那次摔倒,浴衣已凌乱不堪地散开,尤其是膝盖以下,竟露出两条笔直的小腿,与衣衫胡乱交衬,露出几道曾经受伤留下的疤痕。
“被溅了这么多酒,应该要好好擦干净吧?”
她上前的须臾,灵力也随之下覆,似手掌也似绳索,瞬间遍布浑身四处,柔而有力,依次擦过湿濡酒渍。
温泉散发的热气灼灼撩人,惹得心口一团乱麻,裴渡止住喉间颤抖,重重吸一口气:“谢小姐,不用……”
话音未落,已有一道灵力顺势上攀,裹住露出的腿肚,吸盘如同张开的薄唇,重重一旋,品去其上甘甜的水渍。
尚未出口的话语化作一声气音。
谢镜辞心口砰砰直跳。
接下来,她打算玩一玩自己的路数。
……管它羞耻与否,反正裴渡不会知道真相,无论发生何事,把一切推锅给邪神就好。
她还是清清白白矜矜持持的谢小姐嘛。
身形纤瘦的少女俯身而下,食指抬起眼前人苍白的下巴。
裴渡相貌生得惊艳,凤眼被灯光映出亮色,如同灼人星火。一抹寒池白玉顺着脖颈往下,晕开片片莹白,滑落至凌散的浴衣内里,不见踪迹。
叫人迫不及待想要亲近他。
“今夜正是品酒会。”
谢镜辞眉眼稍弯,唇边尽是笑,在这份轻柔笑音里,裹挟着的低语令人脸红心跳。
在蔓延的白雾里,裴渡听见她道:“让我也来品上一品吧……裴渡哥哥。”
他的心脏猛然缩紧,连跳动都没有勇气。
嫣红的唇染了水色,轻轻贴上他喉结,舌尖稍稍用力,也缓慢地向下。
腾腾烈焰将他包裹,在逐渐涣散的意识里,裴渡按住她肩头。
像如今这样,已经到达极限了。
谢小姐的唇离开颈窝,恰恰贴在衣襟上面,倘若再继续往下,定会去到……
她却毫不理会这番抗拒,反倒是长须兀地收紧,又引出道道怪异的、沁入骨髓的电流,让他在刹那间卸去力气。
谢镜辞目光下移。
她之前开玩笑般声称要为他脱去浴袍,却并未用上什么气力,只是胡乱撩动,惹得衣衫凌乱,生出道道褶皱。少年人的胸口若隐若现,一滴酒珠顺着脖颈落下,划出暧昧不清的水痕,十足漂亮,也十足勾人。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贴着他的身体出声:“这酒是甜的。”
裴渡的脖子都涨成粉色。
与此同时,谢镜辞继续往下。
她的温度一点点掠过衣襟,白衫如花瓣绽开,那一滴莹莹的酒水衬着洁白花蕊,被拭去之际,生出层层叠叠的疾电,勾人心魄。
这样的动作太过温柔,丝丝缕缕撩动识海中紧绷的弦。在短短的瞬息,满腔情愫于心底轰然爆开。
裴渡听见啪嗒一响,喉结上下滚落。
因是鲛人,他的双腿……变成了一条生有鳞片的鱼尾巴。
谢镜辞微微愣住,抬眼与裴渡四目相对。
他仿佛成了只浑身通红、被煮得烂熟的虾,双眸漆黑,沾染着朦朦胧胧的水雾,与她对视一瞬,又匆匆低头。
被挣开的长须再度聚拢,逐一贴上冰凉鳞片。鲛人的尾巴最是敏锐,被她甫一触碰,再度颤动着弹起。
啪嗒。
水声弥漫,谢小姐的指尖在其中一片鱼鳞重重下压。
她定是恶趣味地笑了笑,嗓音里噙了蜜糖,也有见血封喉的毒药:“这里,也想喝一喝酒吗?”
第104章 番外十七 温泉与鲛人与酒(二)
鲛人的身体与常人不同。
修长白皙的双腿被鱼尾所代替, 当谢镜辞垂下眼眸,能见到一片片圆润漂亮的鳞。
她只知道裴渡生出了鱼尾,对于尾巴上的构造, 却是一无所知。其余鳞片皆是乖顺安静,轻轻贴伏于鱼尾之上, 唯有在裴渡小腹往下的地方, 几片鱼鳞无声翕动,张开一个漆黑的小孔。
他的鱼尾通体幽蓝, 被灯火悠然相映,蒙着层薄薄的光。
在这种和谐一致的色彩之间,那道小小的空洞是唯一的暗色,即便裴渡竭力隐藏, 也还是被她一眼便捕捉到。
“鳞片也可以张开吗?”
谢镜辞未曾设想过这样的画面, 一时生出了好奇, 顺势跪坐于布满水渍的地面, 低头细细打量:“好神奇。”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尾巴上, 因而没有及时察觉,当目光触碰到那几片张开的鱼鳞时, 裴渡陡然睁大了双眼。
谢小姐很少见过货真价实的鲛人,自然不清楚其中猫腻;而他拿了鲛人的身份,被系统粗略介绍过这个种族的特征习性, 在感受到鳞片打开的刹那,当即明白了那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因为被鳞片覆盖着整条尾巴, 鲛人们自腹部往下的所有器官,都不得不缩进鱼鳞之后。
这是种极为逼仄狭窄的禁锢, 只有在遇见无法抑制的刺激时,鱼鳞才会乖乖打开, 让它们久违地出来透透气。
裴渡有意克制,在清心诀的抑制下,只有几片鱼鳞出现了小小的翕动,不至于全然大开。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脑海中紧紧绷着的弦几欲断开,摇摇欲坠。
他紧张得动也不动,谢镜辞的目光却毫不掩饰,有如实体地盘旋于空洞之上,忽地伸了右手,在颤动的鳞片旁轻轻一戳。
她动作很轻,指尖所触碰到的,唯有极为单薄的小小一点。
裴渡想,对啊,只不过是小小的一点。
然而这样的触碰却格外清晰,仿佛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全部热度。
起初只是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带了灼热滚烫的气,下一瞬便轰然爆开,热意涌动如潮,顷刻间包裹全身。
最为难以忍受的,还是空洞之中不为人知的躁动。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手指徒劳按住地面,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起再明显不过的惨白。
鱼尾又是一摆,与地上的水渍重重相碰。
啪嗒。
谢镜辞有些困惑地抬头:“像这样,很难受吗?”
裴渡已是心乱如麻,哪有脸面向她解释实情,闻言低垂眼睫,喉音哑得厉害:“只是……有些痒。”
她这才放下心来,正色点了点头,甫一低头,视线又落在那片空洞上:“真奇怪,其它地方的鳞片全都不会打开。这是一道伤口吗?疼不疼?”
裴渡当真快要羞愧至死了。
“谢小姐,”他努力让嗓音不显得太过喑哑,奈何收效甚微,“……还是去泡温泉吧,这里没事的。”
噢。
谢镜辞心里总觉得担心,正打算收手起身,识海里忽然闪过一片黑字。
那串黑字并非台词,也不是与她人设相关的任务,开头写了两个大大咧咧的[科普],想来是系统大发慈悲,决定给她这个鲛人盲普及一下基本知识。
她满怀好奇地看,脸色越来越白。
等……等等。
泄泄泄/殖/腔是什么东西?藏在鳞片背后的器官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什么[情动之时顺势打开,探出鲛人的]――
谢镜辞的脸像在被火烧。
与常人躯体不同,鲛人的尾巴常年寒凉如冰。她的指尖仍然落在那片鱼鳞上,温热的皮肤与冰冷鳞片彼此相触,如同交织的水与焰,将每一寸感官都放大到极致,触感无比明晰。
甚至于,她还能感受到鳞片翕动的刹那,引发的阵阵轻颤。
这真的真的不能怪她。
这这这、这个地方位于肚脐下方很远的距离,根本就与人类的位置完全不重合,更何况只有三四片鱼鳞在微微晃动,空洞窄小,怎么能联想到――
裴渡眼睁睁看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脸色变得古怪。
谢小姐……一定是知道了。
他下意识想要收拢鱼尾,恨不得将自己裹成浑圆的球,从她眼前彻底消失;空洞上的鳞片却不知为何悠悠一动,仿佛更加兴奋,不动声色贴上她指尖。
十足孟浪。
裴渡咬牙别开视线。
温泉仍在溢出朦朦胧胧的热,白雾逐渐填满整个庭院。
放眼望去,天边清亮的月光与墙边晃动的灯火交相辉映,被无边无际的雾气悄然晕开,仿佛整个世界都荡开了一层昏黄色薄光。
他感到挠心挠肺的热,恍惚之间,感到谢小姐指尖稍稍用力:“裴公子金口难开,这里倒是足够听话,张得这样大,也不知道想要些什么。”
谢镜辞:。
救救救命啊!这是什么羞耻爆炸的台词!现在已经这样尴尬,系统你这种时候出来捣什么乱啊!!!
心里的小人哐哐撞墙,她没脸去看裴渡,少有地支支吾吾,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嗡嗡:“这、这不是我想说的话。”
裴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
近在咫尺的少年默然片刻,轻声开口:“去泡温泉吧。”
不得不说,裴渡转移话题真是一把好手。
谢镜辞动作僵硬地入了温泉,池水热气腾腾,将本就炽热的身体灼得愈发难捱。好在终于能从那几片鱼鳞带来的尴尬中解脱,让她悄悄松了口气。
“之前奔波那么多天,泡一泡温泉挺舒服,对吧?”
她努力缓解尴尬,一面说话,一面端起酒壶与玉杯,将寒池白玉斟满:“这个酒味道不错,你来尝尝吧。”
谢镜辞说话时没想太多,话音方落,才忽然察觉不大对劲――
她之所以知道这酒味道不错,全因贴着裴渡脖颈往下,一点一点,用舌尖途经了他的整个前身。
谢镜辞在心底狠狠给了自己一锤,面上故作镇定,把酒杯递给身旁的少年。
入了温泉,自然不应该继续穿着浴袍。裴渡乖乖脱下那件褶皱丛生、凌乱不堪的白衣,逐渐露出劲瘦挺拔的身体,当她靠近,感受到一股暧昧的热。
不知道来源于温泉腾腾的水汽,还是少年人本身独有的温度。
她斟酒时两人隔着层层白雾,一切全都不甚清晰,如今陡然贴近,眼前的景象便再无阻碍。
谢镜辞曾经见过裴渡褪下衣物的模样,无一例外皆是他身受重伤。
那时性命攸关,他浑身上下处处是血迹,任谁都不可能生出任何旖旎的心思,直到此刻血污褪去,白净柔软的皮肤展露无遗。
因为常年练剑,裴渡虽瘦,身上却布满了井然有致的坚硬肌理,宽肩窄腰,手臂与身侧的弧度流畅如水,好似刀锋倏地一切。
再往下,透过莹莹生辉的池水,能见到他幽蓝色的尾巴。长长一条,尾鳍轻如薄纱,呈现出若有似无的白,随着水波上下摇晃。
若是寻常男子,会在腹下围一圈浴巾,像他这样……岂不就是不着片缕了吗?
好像,比之前身穿浴袍的时候,更适合用来品酒了。
谢镜辞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手中酒杯一个晃荡。
裴渡将它小心接过,道了声谢谢。
他不擅饮酒,这酒又是上好的陈年佳酿,只一杯下肚,就微不可察皱了眉头,微醺着看向身旁的小姑娘:“谢小姐,你不喝吗?”
谢镜辞之前一直没说话,直到他扭过头去,才发觉对方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瞧,柳叶眼漆黑沉寂,藏匿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暗光。
少年微微一怔:“……谢小姐?”
“裴渡。”
她没挪开视线,保持着四目相对的姿势,语气里更多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邪神很过分,对吧?”
毕竟全是反派角色,系统给出的人设都称不上太好,甚至于绝大多数全在干混账事儿,能叫人恨得牙痒痒。
之前在巷子里做出那种事,谢镜辞自认算是欺负他。
这个问题来得没头没脑,裴渡闻言眨眨眼睛,满目皆是困惑。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我知道那并非谢小姐本意,所以……没关系。”
谢镜辞心底悄悄绽开一朵小花。
她早就料到裴渡会这样回答,邪神那样逾矩,而她不过是被强制操纵的小小傀儡,千怪万怪,永远怪不到谢镜辞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