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在她手背上的、属于裴渡的双手,突然松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从身后袭来的风。
当身体被轻轻一拉,整个不受控制往前倒的时候,谢镜辞脑袋里密密麻麻闪过许多念头。
他要干嘛。
她在往前摔。
等等……裴渡的身体怎么会距离她越来越近。
最后终于迟迟做出结论:她被裴渡一整个抱在了怀里。
富家公子们往往会携带着名贵香料的味道,裴渡身上的气味却清新如雨后树林,一束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进来,携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热度。
是非常温暖的感觉,仿佛浑身上下都包裹着热腾腾的气,将寒冷一扫而空。
谢镜辞的脸被迫埋在他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少年人剧烈的心跳。
然后裴渡伸手,手掌小心翼翼覆在她脊背上。
她感到莫名的麻,却不敢动弹。
“暖床不止暖手的,谢小姐。”
裴渡的嗓音从她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说话时连带着胸腔在轻微颤动:“……此地没有床铺,只能委屈小姐,以工具取暖了。”
听听这是什么猪话。
如果不是脑袋被按在他怀里,谢镜辞真想狠狠瞪他。
这是高岭之花一样的裴小少爷会说出来的话吗?他不是应该义正辞严地拒绝,再如柳下惠似的来上一句“谢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吗?
谢镜辞清清楚楚记得,有不少贵女曾向她抱怨过,这简直是个油盐不进的大木头,无论如何都撩不动,她们费尽心思,得来也不过一声“自重”。
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了报复她之前的那段过期绿茶小把戏,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害羞?
不愧是她势均力敌的死对头,只可惜他不会如愿。
虽然她的确脸红心跳浑身发热,但这些都属于正常生理现象,人体生理现象的事儿,能叫害羞吗。
谢镜辞单方面权威宣布,不能。
怀里的人没有挣脱,裴渡暗自松了口气。
谢小姐被拉进怀中的刹那,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个动作实属情难自禁,几乎用去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勇气。毕竟这是唯一一次机会,让他能拥有合理的借口拥抱她。
即便谢小姐愤然挣脱,他也能解释是为了取暖御寒。
结果她竟是出乎意料地安静。
怀中的少女是小小一团,当谢小姐呼吸之际,会有热气透过衣物,径直沁在他胸口上。
他的心跳一定很快,毫无保留地全都被她听见。
这让裴渡觉得有些羞耻,仿佛藏在心里的秘密被一一呈现在她眼前,无论如何,谢小姐一定能发现他在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
这是他心心念念奢求了那么多年的人,曾经连见上一面都是奢望。
忽然之间,怀里的姑娘微微一动。
裴渡下意识觉得她想要挣脱,正欲松手,却听谢小姐闷闷开了口。
她的吐息全都打在他胸口,再由身体逐渐往内,好似羽毛挠在心脏上。
谢镜辞用很小的声音说:“用力点儿,冷。”
裴渡:“……”
裴渡只觉耳根滚烫,把双手收拢一些,努力止住声音里的颤抖:“……像这样?”
第二十二章 (你在玩火。)
除了她爹, 谢镜辞这辈子都没被哪个男人像这样抱过。
身为男子,裴渡的身形较她高大许多。
当谢镜辞被他牢牢锢在双手之间,浑身上下都能感受到涌动如潮的灵力与热气, 裹挟了一点强制性的压迫, 让她动弹不得, 更无法挣脱。
――虽然她并不愿意承认, 但之所以会觉得“无法挣脱”,其实最重要的原因, 还是因为太过舒服。
与她紧紧相贴的少年剑修颀长瘦削, 由于常年练剑,既不会瘦成竹竿模样,让她被骨头硌得慌,也没有生出一块块硬邦邦的巨型肌肉。
温度柔和、香气清新,透过衣物, 能隐约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弧度,一切都舒服得刚刚好。
这让谢镜辞莫名其妙有种错觉, 仿佛自己正抱着个毛绒绒热腾腾的巨型玩偶熊, 在寒风刺骨的隆冬,没有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没错,这是人之常情,绝不是她没有出息, 屈从于裴渡。
洞穴之外的狂风呜咽不止,谢镜辞突然听见裴渡的声音:“谢小姐。”
一旦他开口说话,胸腔的振动就会挠得她脸庞发痒。
谢镜辞脑袋一动,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当头顶蹭过他胸口,能感到覆在后背上的两只手掌倏然一紧。
裴渡继续道:“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那能不好吗。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为天道打了十份苦工, 在每个世界“银牙咬碎”“恼羞成怒”“号啕大哭”才换来的报酬。最为致命的一点是,给天道打工还带加班的。
不过,既然说到这个话题……
谢镜辞下意识皱起眉头。
当初她出事遇险的秘境,名为“琅琊”。
琅琊位于东海之畔,时隐时现,唯有有缘之人方能进入其中。她心生好奇,在东海蹲点了整整半个月,才终于有幸见到昙花一现的入口。
然而这便是谢镜辞对于这处秘境的全部记忆。
进入琅琊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又是被何人或何种怪物所伤,都是无法被回忆起来的一片混沌。要不是有其他修士路过,恰好发现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她,恐怕谢镜辞早就没了性命。
可据她所知,琅琊之中多是金丹以下修为的妖物,更何况秘境现世了这么多年,也从没听说有谁遇见过实力强横的大妖。
――她到底是被什么玩意伤得半死不活?
谢镜辞想不通,只能等到时间宽裕,再去琅琊里转悠一回。
“我在秘境里出事,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失误懂吗?”
这桩事被裴渡轻描淡写地提出来,谢镜辞死要面子,只能梗着脖子答:“人总有失手的时候,再说了,说不定琅琊里还真就藏着什么毁天灭地的大凶兽。”
“既能伤及谢小姐,对方实力必然不俗。我后来进过琅琊几回,皆未发觉异样,恐怕它――”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怔忪着闭上了嘴。
谢镜辞本来没觉得奇怪,正全神贯注思考着关于琅琊秘境的秘辛,听他陡然停下,思绪也随之一顿。
裴渡说他“后来进过琅琊几回”。
“……‘后来’?”
她似乎有点明白,裴渡为什么会中途安静下来了。
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姑娘倏地一动,当谢镜辞抬起脑袋,绒绒黑发蹭过他下巴,惹出绵绵的痒。
谢镜辞双眼一眯:“裴渡,你干嘛要去琅琊那么多回?”
她并未直截了当地点明,反而用了一个问句,如此一来,便平白生出几分欲擒故纵的意思。
与她相贴的胸膛里,心跳声果然更重。
“我――”
裴渡自知失言,一时间想不出借口,只能涩声道:“我听闻谢小姐的事,心生困惑,便想前去一探究竟。”
这句话对也不对。
他的确是因为谢镜辞进入琅琊,却并不似提及的这般云淡风轻。
当初谢小姐出事,他没做多想就去了云京,见到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眼眶刹那间便泛了红。
在这一年里,裴渡过得并不好。谢镜辞受伤极重,几乎没有苏醒过来的可能,哪怕请来当世最为出色的医修,见她情况,也只会叹息着摇头。
要说还有谁在坚持,恐怕只剩下谢疏、云朝颜,还有他。
他四处寻医问药,往往数日未曾归家,白婉冷笑着称他不务正业,不知成天去了哪里潇洒,裴渡无从解释,只能把风言风语抛在脑后,继续发疯般地试图救她。
好在谢小姐终于醒了过来。
那天在鬼冢与她四目相对,于裴渡而言,就像在做梦。
怀里的谢镜辞低低笑了一下:“看不出来,裴公子还会关注和我有关的消息。”
这回他没有否认。
洞穴外的瑟瑟寒风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消弭了声息。
谢镜辞强压下心底不舍,从裴渡怀里起身离开:“狂风停了,我们走吧――倘若继续待在这儿,总不会有妖魔畏惧两个山顶洞人。”
她和裴渡收集到的恐惧值,应该都是0。
多亏狂风不再,踏出洞穴时,谢镜辞终于能看清这地方的情形。
暴雪肆虐,纷扬不休,放眼望去皆是高高耸立的雪白山脊,好似数条正欲腾飞的巨龙,被雪光映出圣雅高洁、不容亵玩的纯白色泽。
这应该是一处雪山群,放眼望去,除了她与裴渡,再见不到人烟。
“听说问道会中的地图极大。”
虽然狂风已经退去,四下却仍然充斥着尖刀般锋利的冷气,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割上皮肤。
裴渡不动声色站在风来的方向,为她挡下寒意:“我们所在的雪山,应当只是其中一隅,绝大多数修士并未置身此地。”
仔细一想,他们俩的运气真是挺差。
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刚一到来,就遇上了能夺人半条性命的飓风,若非裴渡将她拽进山洞,谢镜辞此时的状态恐怕够呛。
幻境之中无法御剑飞行,纵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谢镜辞也还是得乖乖步行下山。
山间风声不止,穿梭于重重叠叠的峻岭之中,好似幽魂哀怨惆怅的呜咽。她正百无聊赖地和裴渡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突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号。
谢镜辞循声抬头,裴渡亦是拔出手中长剑。
四下风雪满山,在无边无际的白里,现出一道圆球形状的幽蓝身影。
那影子身量并不大,像个被染了颜色、四处乱窜的篮球,谢镜辞很快就意识到,方才的吼声并非由它发出。
――圆球拼了命地向前逃窜,而在它身后,赫然跟着条体态庞大的巨蟒。
谢镜辞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
说是“蟒”,其实已经有了蛟龙之姿,一双碧色竖瞳有如骤然亮起的幽幽明火,于半空摇曳而生;蛇皮深绿,竟像蛟龙一般生了参差不齐、分布不均的鳞,为整条蛇身平添诡谲之气。
巨蟒似是追得不耐烦,伴随又一声怒不可遏的狂啸,山谷中疾风乍起,浩瀚灵力汇聚成数把利刃,一并刺向匆忙奔逃的圆球。
后者一看便是修为低下,哪能在此等攻势中侥幸逃开,当即被一道灵力正中体内,颓然摔倒在地。
在漫天散落的雪屑里,巨蟒的眸光无声一旋。
正好落在两个从未见过的不速之客身上。
裴渡出剑很快。
神识中蕴养的强大灵力,让他在玄武境中得以保持金丹巅峰的实力。
这处幻境既然是专为金丹修士而建,安排的怪物等级也就多在金丹初阶。面对那团弱小不堪的圆球,巨蟒或许还能被称作“势不可挡的庞然巨物”,可一撞上裴渡,就难免有些不够看。
它本是来势汹汹,想将他们一并纳作囊中之物,待得剑光突起,立马心知不妙,变了神色――
这是彻彻底底的碾压。
饶是四散在周围的风雪,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为之震颤。
无数零散交错的灵力为他驱使,剑气夹杂着无形罡风,于低空凝成游龙般的刺目白芒,伴随剑尖一声嗡鸣,只需一剑。
剑光所至之处,竟连雪花也被剑气所御,变为刀刃般锋利的雾气,一并刺入巨蟒体内,而在白芒中央,长剑势如破竹,一举穿过它七寸之上。
这场战斗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被裴渡宣告了结束。
他赢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如果谢镜辞往更深的地方去想,还会发现在少年的动作里,隐隐藏匿了些许刻意而为之的漂亮花样。
想要在谢小姐面前表现得更好,这是他未曾出口的小小心思。若是在往常,裴渡绝不会用这种太过引人注目的剑招。
巨蟒来不及发出嘶吼,在剑光中挣扎着一动不动,谢镜辞有些好奇:“问道会里的怪物,该不会都是这种货色吧?”
“不会。”
裴渡摇头:“此地虽是金丹主场,在个别地方,还是会被设下元婴甚至化神的妖魔――问道会不会让大比太过无聊。”
也对。
又是修真版本大逃杀,又是幻境里的大富翁夺宝战,就谢镜辞看来,幕后主导问道会的那群人,实在有点疯。
“方才斩杀巨蟒,得到了十点数值。”
裴渡看她一眼:“谢小姐呢?”
“沾你的光,两点。”
也就是说,通过杀死幻境里的怪物来获得恐惧值,这个设想是成立的。
而且除了斩杀者,在一边旁观或出手相助的队友也能分到一杯羹,得到零星几点数值奖励。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需要去证实的问题:
是不是杀死所有怪物,击杀者获得的数值都是十点?或是说,这个所谓的“恐惧值”,还和击杀手段、击杀时间与怪物强弱有关?
只可惜那条巨蟒已死,没办法在它身上做实验,不过……
谢镜辞略一挑眉,视线慢条斯理地往另一边移,目光所及之处,是团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圆球。
“此物应该是传说中灭绝已久的‘雪魄’。”
裴渡淡声道:“问道会的创办者……利用幻境将其重现了。”
“雪魄?”
谢镜辞生了些兴趣,垂眼细细瞧它。
浮在空中时是圆滚滚的一个团,这会儿落在地上,软绵绵的身子便像液体那样往四周摊开,模样和史莱姆有几分相似。
仅仅因为这道眼神,她面板里的恐惧值就上涨了三个点,比围观裴渡的大屠杀还多。
有个影影绰绰的念头在脑海中猛地一浮,奈何谢镜辞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见它没了踪迹。
[没错,就是这个眼神!四分凉薄三分轻蔑两分暴戾一分嗜血,再加一分的癫狂与唯我独尊!]
系统兴奋得不行:[在这一刻,你就是君临天下的王,让整个世界为之震颤的暴君!此等刁民,怎能入你高贵的法眼!来,全新场景解锁,台词已经为你准备好,开始你的表演吧!]
谢镜辞:那个你的饼状图眼睛加起来超过了百分百。
谢镜辞:不是!为什么你要突然这么兴奋啊!
[因为只有这种气势,才配得上暴君啊!]
系统兴致更高:[这是我最喜欢的人设之一,相比起来,什么妖女什么绿茶都弱爆了!如果你能把我的话转换成文本,会发现我每句话都在带感叹号!]
谢镜辞不想搭理它,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看一眼脑海中浮现的字句。
“谢小姐,”裴渡温声问她,语气礼貌且疏离,“它应该如何解决?”
地上的圆球浑身一颤。
“……呵。”
众所周知,无论是暴君还是霸总,古往今来只有称呼在变,骨子里的邪魅狂狷却是总不会被消磨。如果要提名出场率最高的字,那一定是带了疑问语气的“嗯?”,和越不屑越有那味儿的“呵”。
谢镜辞愿把它们称作最邪魅狂狷的字,词典里永远屹立不倒的王。
“区区一个俘虏而已,莫非还需要我来亲自动手?”
她语气轻蔑,说话时扬了下巴:“敢和我作对,之前那样威风,到头来还不是得乖乖趴在脚下。”
这句话听起来,其实算不上特别奇怪。
――可前提条件是,她说这番话时面对的,不能是一团软绵绵哭唧唧的史莱姆球啊!
去他的邪魅狂狷,谢镜辞心里只能浮现起四个字。
作威作福。
这事儿要是再多来几次,她在裴渡心里的形象就彻底完了。
谢镜辞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注意力掠过识海中的面板,不由微微一愣。
等等。
恐惧值……上涨了?
谢镜辞惊了。
就因为她这么一句能让人头皮发麻的话,恐惧值就瞬间又上涨了一个点?
谢镜辞一边暗自惊诧,一边大脑空白地继续念台词:“至于那条蟒,凭它也敢和我斗?解决它我手到擒来,至于你――”
这下居然又多了三个点。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雪魄之所以如此恐惧他们,和裴渡斩杀巨蟒,有很大一部分关系。
巨蟒比它强大数倍,而裴渡能毫不费力将其斩于剑下,那他带来的威胁,自然也就比巨蟒更高。
这叫对比的力量。
这个幻境里的妖魔鬼怪之间,也存在着彼此掠夺厮杀的食物链,如果能好好利用的话――
“喂。”
谢镜辞拿手戳一戳幽蓝色的圆球:“你会不会说话?”
没有反应,只是一个劲瑟瑟发抖。
看来它要么胆小到无法交流,要么是当真不会讲话,很难进行沟通。谢镜辞有些失望,思忖着站起身,望一眼身旁裴渡:“走吧。”
“……不用杀它?”
“不用。”
她的视线飞快掠过仍在发抖的圆球,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它为我提供了一个有趣的思路……就当是报答的谢礼吧。”
裴渡的目光很安静:“思路?”
“你想啊,如果只是瞬间斩杀,它们的恐惧就相当于一次性消耗品――一次性的意思就是,用完一遍,就没办法利用第二次了。”
谢镜辞脚步轻快,一面往前走,一面对他道:“这样多亏啊,压根就不划算。每个魔物都相当于一棵树,如果想收集更多的果子,我们不能把树直接砍掉,而是需要等它慢慢长。”
她说着一顿,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巨蟒尸体:“必要的时候,需要施加肥料,作为促使它生长的养料。”
裴渡了然:“谢小姐是想救下那些被追捕的小怪?”
“……你也许会觉得,我的思路有点奇怪。”
谢镜辞摸摸鼻尖:“像这样单独救援,虽然的确能收获一定量数值,但只有一个对象,还是太少了。”
一个太少。
他心有所感,念及谢小姐方才试图与雪魄沟通的举动,眼底墨色渐深。
“在幻境里,一定有不少小妖群居而生。”
她继续说:“一只妖能提供的恐惧固然很少,但如果我们能解决它们的天敌,不是以救世主,而是以全新统治者的身份,凌驾于整个族群――这样一来,岂不就拥有了源源不断的恐惧来源?”
暴君啊。
面对无法反抗、却又令人心甘情愿臣服的威压,以敬畏、崇拜、恐惧等诸多情绪为基石――
谁能不畏惧暴君。
恐惧源源不断,每时每刻都比前一秒更为浓郁,这可比直接杀掉整个族群有用得多。
她说得尽兴,已经在心里默默打起草稿,行到一半,忽然在远处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也恰在同一时间,系统给出了全新台词。
谢镜辞看清那行字,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吗?]
系统很无辜:[你难道不觉得,这句话非常符合当前的语境?]
谢镜辞:……
他们如今到了半山腰,比起之前所在的山巅,风声已经不再那么急。
但谢镜辞还是感到了透骨的凉意。
“谢小姐!”
莫霄阳居然也被传送到了雪山里,正坐在一处怪石嶙峋的避风地,陡一见到他们二人,很是激动地抬手挥了挥:“这里好冷啊!你们要不要也来这里休息一下?”
四周安静了短短一瞬。
“呵,男人。”
望着莫霄阳的脸,她终是向生活妥协,忍住五官变形的冲动,勾唇冷嗤一声:“你在玩火。”
正在烧火取暖、往火堆里添柴的莫霄阳:……?
“这就叫玩火啦?”
她本以为莫霄阳会呆立当场,没想到唇红齿白的少年竟是咧嘴一笑:“谢小姐怎么知道我最爱玩火!烧火不算什么的,我还会跳火圈、舞火龙、喝一口酒后喷火――你看!”
然后莫霄阳就真的开始举起一根火把,抬脚跨火盆。
事实证明,这人比系统更有病,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要论骚操作,还是得靠骚操作来压。
谢镜辞呆若木鸡,站在一旁看他真?玩火。
连不久前还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的系统都安静下来,怔忪着一言不发。
谢镜辞:就该让你们这群直男来一场穿越,去治治那些古早小说。
第二十三章 (发展下线。)
玄武境, 问道幻境外。
“镜辞那丫头,怎么还没去掉灵力屏障?”
问道大会乃修真界一大盛事,早在尚未开始的时候, 外场就已经围满了熙熙攘攘、前来观看的人。
谢疏与云朝颜亦是如此。
外场之中浩渺无际、云雾升腾, 遍布着倒映了幻境的镜面与虚影。无数光影交叠生长, 在四下空旷的莹白空间里, 好似不断变换着的梦境。
代表谢镜辞和裴渡的镜面,已经黯淡许久了,
“她不就是和裴渡待在了同一个山洞里?又不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有什么必要――”
谢疏说着瞪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什么!难道她当真打算对小渡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这这这、小渡那可怜孩子怎么受得了啊!”
云朝颜敲敲他脑袋,觑谢疏一眼:“给我住脑,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呢?咱们女儿是那种人吗?”
她道侣面色一凛,竟像是有些吃惊:“难道不是吗!”
真是感天动地父女情。
“谢剑尊、云夫人。”
有人辨出他们身份, 上前笑着搭话:“我听说谢小姐已经醒来,二位可是专程来看她的表现?”
“正是。”
同家里人相处时, 谢疏往往是整个谢家最擅长活跃气氛的那一个, 不但一张小嘴叭叭叭没停过,嘴角也少有放下来的时候。
然而一见到旁人,就会立马收敛笑意,显出几分深不可测、慈眉善目的模样――
据他本人所言, 这是为了彰显正道魁首之威,拿更加通俗易懂的话来讲,背着偶像包袱装逼。
他笑意极浅,微微颔首之时, 喉头轻动:“还望道友莫要声张,我夫人喜静。”
噫。
云朝颜在心里狂翻白眼, 这人真是好做作不清纯。
谢疏又道:“道友,如今排行榜上,头一位的是谁?”
“自然是裴家二公子,在上回的问道会里,他便是当之无愧的头名。”
青年抬手一指:“剑尊且看,那边人潮最多的地方,就正在投映他的动向。”
云朝颜闻言望去,果然见到一群攒动的人头,人群中交谈声此起彼伏,即便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也还是依稀听见其中几句。
“照这个速度……恐怕还没等问道会结束,幻境里的魔物就已经被裴钰杀光了吧?”
“我的天,裴家人真是怪物。他已经像这样杀了多久?不用休息的吗?”
然后是音量更小的谈话:“我听说裴渡也来了――就是被逐出裴家、废除修为的那个。他既然没了修为,怎么还来参加问道会?”
“这种事谁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他真是有点可惜。原本是个天赋远远超出裴钰的天才,结果却发生了那档子事儿,筋骨全碎啊,这要想治好,得耗费多大力气。他没有除裴家外别的倚仗,哪会有人愿意费尽心思帮他?依我看来,大抵是废了。”
“你不知道?谢家……”
后来的内容被淹没在愈来愈大的声浪里,好似蚊子嗡嗡,叫人听不清晰。
云朝颜没再继续去听,转而把目光放在青年身上:“裴钰在大肆屠杀?”
“对啊,这是收集数值最快的方法了吧。”
青年苦笑一声:“排行榜榜上有名的,几乎都是用的这个法子――不过裴钰之所以能一骑绝尘,其实还有个独到的窍门。”
云朝颜挑眉:“哦?”
“这个‘恐惧值’非常耐人寻味。无论大小强弱,只要是幻境里的妖魔,都能为修士们提供相应数值,而通常情况下,胆小怯懦的小妖怪,是最容易产生恐惧情绪的。”
谢疏恍然大悟:“所以裴钰就专挑小妖下手?”
“这只是诀窍之一,稍微思考一下,很容易就能想到,袭击小妖得到的收益最大。”
青年点头:“还有另一个窍门,就是绝不能将其当场击毙。裴钰做过几次尝试,发觉妖魔在受到折磨的情况下,会产生源源不断的恐惧。”
因此,他对得到的所有资源都进行了利益最大化,通过折磨至死的手段,来最大程度地获取恐惧。
云朝颜下意识皱了眉:“刻意折磨已算恶行,实在没什么看头。”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就没继续在他的影像那边待,想四处逛一逛,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趣的新路子。”
青年说罢神色一滞,露出兴致盎然的笑:“剑尊、夫人,谢小姐的画面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