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他激动的,果然还是带回来的一大笔银子了。
金银在哪都行得通,他们这边是元宝形状,到了海外,就成了金币银币,但一箱子打开也足够金灿灿的,让赵昱见着了就高兴。至于这些金银,自然是还要分给那些献出过货物的商人。赵昱也不失望,因为那些带出去的货物都卖了出去,也分抢手与不抢手列了个单子分类。他的那些纸也卖出去了,只是被嫌弃有些薄,据说海外用来画画的纸都厚的很,赵昱已经琢磨着让底下人去做新纸了。
关于海外的画,赵昱也知道,这次大船回来,不但带回了许多新事物,还带回了一个人,据说是海外那个国家的宫廷画师。只是来的第一日,经历过海上航行之后,这位宫廷画师直接倒了,大船靠岸的那一日,他躺在船舱里休息,休息了好多日才缓过来,等收拾地妥帖之后,才来见赵昱。
这位宫廷画师是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人,他出现的时候,赵昱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在记载之中,海外的人都是异色眼睛,好像是话本里的妖怪。但他亲眼见着,虽说这位画师长得奇怪了一些,可也还有个人样,不是记载中所说的张牙舞爪,看着也礼道周全。
画师有些生疏地给他行了礼,也许是新学的。赵昱也不介意,免了他的礼之后,又听画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自己听不懂的话。
好在出航过的船员或多或少都学会了一些海外的语言,已经能做到自然交流。赵昱听底下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才知道此人是谁,而后又见识了一番海外的油画,这才头疼地下朝了。
他回去之后,一见到闻茵,便忍不住抱怨:“天底下的人不能都说同一种话吗?”
闻茵哭笑不得,安抚道:“等那个画师学会了我们这儿的话之后,便能与皇上好好说话呢。”
“我就觉得奇怪,出了趟海,船上的那些人说话的口音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原来是被那些人给带歪了。”赵昱不禁唏嘘:“这要是天底下所有人都说一样的话,也就不用担心这么麻烦了。”
闻茵心想:小皇帝口气倒是大的很。
“不过我看见了那个……那个叫什么?哦!油画!”赵昱兴致勃勃地说:“看着可实在是新奇,与我们这儿的水墨也不同,油画中的人看上去跟真的一样,活灵活现。”
“油画?”
“是呀,他们那边是这样叫的。那画师说改日要给我也画一副,我真是好奇的很。”
闻茵点了点头。
第二日,皇帝找了个空闲的时候,便兴致勃勃地去找那个画师画画了。
闻茵还有公务要忙,并没有跟在他身边陪同,等到了晚上才见到皇帝回来,一见到他,皇帝便忍不住连声抱怨:“哎,画那个画可实在是太麻烦啦。”
闻茵憋笑:“怎么说?”
“他让我坐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我总算是知道他们的纸为何这样厚了,我就见他拿着那个笔……说起来,他们的画笔长得也与我们这儿不一样,又平又扁,难用的很……他拿着笔,涂了一层又一层,若是普通的纸,没涂几笔就破了。我也数不清他涂了多少层,只知道我坐得腰酸背疼,我怕他画错,一动也不敢动。”赵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可真受罪啊。”
闻茵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了,她又好奇地问:“那画呢?海外的油画是什么样,我也想亲眼瞧一瞧。”
“那画师带走了,说是要等干了才能给我。”赵昱又忍不住说:“涂的这么厚,难怪干不了呢!”
闻茵听着小皇帝在耳边一声声地抱怨,心想着:昨日听说要画画便兴致冲冲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赵昱说了一箩筐抱怨的话,等到了第二日,还是一早便起了床,兴冲冲地去看自己的肖像画。
等闻茵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口中便满是夸赞了:“哎,这油画看着可真不错,果真是与朕一模一样,就是这画师画的不好,画不出朕的神韵来。”
闻茵心说:这可是海外的宫廷画师了。
她瞥了一眼,雕花的画框之中,里面的小皇帝正襟危坐,果真是与真人十分的像。画师的画工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将小皇帝的神韵抓到了七八分,她甚至能看出画中皇帝脸上的不耐烦。与水墨的画风不同,与真人有着七八分像。
闻茵说:“这看起来果真不错。”
“可不是嘛。”赵昱得意地道:“就是这画师技术不行,也就是朕英明神武,将他的画也衬托的好了。”
闻茵莞尔。
赵昱又说:“那这幅画就送给你了。”
“挂在碧鸾宫中?”
“挂在碧鸾宫中有什么好的,你在宫中的时候,我也在宫中,有我在旁边,你看画做什么?看我就好了。”赵昱得意洋洋地说:“你挂到宫外去,我也不是每一日都能出宫来陪你,这样,只要你想我了,抬头看一看画就好。”
“皇上也不怕被别人瞧见?”闻茵说:“再说了,皇上这般稀罕,要是放到了宫外,皇上可就看不着了。”
赵昱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他又看了看画框中的自己,忽而又觉得这幅画不太好。当时他不耐烦坐着,脸上的表情可不高兴,要是闻茵每日看着他,看到的他怎么能是这幅样子?
赵昱把画一放,又急哄哄地跑出去找人了。
为了给闻茵一幅最好的,他忍气吞声,每日都要在那把椅子上坐一坐,每日都要让画师给自己画一张的,但凡有一点让他不满意的,他明日就还要再来。
那位海外来的宫廷画师应当也从未想到过,这个陌生国度的皇帝会这样热衷并喜爱他的画作。画师尚且听不懂这边的语言,只当是皇帝喜欢,感动不已,每日给皇帝画画时都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力图让这边的皇帝了解到他们的艺术的美好。
等到这位画师学会了这边的语言时,才总算是听明白,每次小皇帝唉声叹气嘀嘀咕咕的话并非是夸奖他,而是在嫌弃他的画功不好。
小皇帝精益求精,只恨不得给闻茵最好的,无论他画成什么样都要被挑剔一番,而他又画的慢,若不是举国上下只有他这一个会油画的海外画师,赵昱都恨不得撩起袖子自己上了!
最后闻茵的屋子里,还是挂上了赵昱的肖像画。
非但是宫外,就连在碧鸾宫中也挂了一幅。就挂在她桌子的对面,平日里她一抬头就能看见。碧鸾宫中的且不说,只说宫外的,她的下属知道她的身份,也见过经常出宫来找她的赵昱,自然也能认出画中的人是谁。每回下属们有要事汇报时,一抬头便能看见画框中的皇帝目光炯炯地瞪着自己,每回汇报完公务,都要吓出一身冷汗来。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105章
京城里很快就到了年节。
一到年关, 便是每一个地方都忙碌了起来, 闻茵也是,赵昱也是, 无数事情都要赶在年前处理完,让两人忙的脚不沾地, 也就只有每日早晨与夜里可以见一见面 。
好在宫中的公务还有德贵妃在处理, 不必闻茵动手, 才让闻茵长舒了一口气。
等一切都忙完之后, 宫中便要举办年宴了。
年宴要邀请许多官员,疏忽不得,德贵妃一个人不敢随便下定论, 特地来找闻茵帮忙。其他的都可以推拒,唯独这个不行。
年宴时的位置也是至关重要, 光是排这些位置,就要费不少力气。到了夜里, 不论是闻茵还是赵昱都会把公务带回去, 因此闻茵在忙的时候, 赵昱也看了一眼。
他看见那些位置的安排,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到时候你坐在哪?”
“我自然是与德贵妃一块儿坐。”
她到底还有着一个贵妃的身份,后宫之中的所有妃子,也按照分位高低排好了位置。
赵昱却听得直皱眉头:“和她坐?你为什么不和我坐?”
“皇上身边的位置可是皇后的。”闻茵头也不抬, 手上也不停, 随口应道:“我与德贵妃娘娘同是贵妃, 没道理比德贵妃娘娘还要高。”
赵昱刚想反驳什么, 又忽然意识到,闻茵这会儿还是个贵妃呀。
是呀,是贵妃呀!
他都习惯自己身边只有闻茵一个人了,一下子忘了自己后宫里还有不少以前留下来的人,贵妃有一个掌管中馈的德贵妃,其他妃嫔也不少。哪怕是他不放在心上了,平日里谁也不见了,但那些人也还在那里,可不会离开。
这样可不行。
他就看准闻茵一个了,闻茵怎么还能比其他人低呢?
虽然闻茵是贵妃,按照身份,是其中最高的那一个,可这不是还有一个德贵妃吗?
因为有德贵妃在,连在年宴时,闻茵都要与其他人一块儿坐,不与他坐。
这怎么行呢!
但德贵妃执掌中馈,兢兢业业地管理后宫宫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二话不说降了德贵妃的位分,在这种关头,也太对不起人了一些。
赵昱站在原地思索片刻,问:“那要不,我让你当皇后?”
闻茵:“……”
闻茵笔尖一顿,停了下来。
她想也不想,立即反驳道:“不行。”
这下轮到赵昱不高兴了:“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不想当朕的皇后?”
“当然不是。”闻茵无奈地放下手中毛笔,说:“如今宫中有我与德贵妃,有德贵妃在,宫中的事务也就不必我操心,有谁想要进宫,那也都是去见的德贵妃娘娘,不必来找我,这样我才能安心为皇上做事,就算是与皇上一块儿去北地,也不用担心后宫的事。但若是我做了皇后,这些可就逃不掉了。”
“你不想做,那就不做好了。”赵昱摆手。
“这可不行,非但是宫务,还有与朝中官员的夫人交好,这些可都是皇后要做的事情。”闻茵说:“若是皇上执意要如此,日后我就要变得更忙,还得花时间去处理这些。”
一听闻茵要变得更忙,赵昱便更加不情愿了:“这怎么可以。”要是闻茵变忙了,他不就更加见不到了?
“所以皇上也得打消这个念头才行。”闻茵又重新拿起笔,继续写起来:“再说了,封后一事事关重大,也并非是皇上三言两语便能轻易决定的。”
赵昱可不觉得这事有多事关重大。
他上辈子也没有皇后,但这辈子总该有了。就算现在不封,日后也要封,除了闻茵,他还能让谁做皇后呢?
再说,他起初的目的,也只是让闻茵在年宴时坐在他身边而已。
封后的事情,闻茵不同意,这个有些难办。但位置的事情就好办了。
等闻茵把位置都安排好,交给德贵妃之后,赵昱便又去找德贵妃了。
听赵昱说要将容贵妃的位置安排在他旁边,德贵妃惊讶了一番,打开安排的图看了一眼,也不禁道:“我还以为容贵妃已经安排好了。”
“她不同意,你听朕的。”
皇帝都亲自开口了,德贵妃当然也不说什么。
她点头之后,皇帝也不离开,而是磨磨蹭蹭地道:“你掌管着后宫的宫务,应当也清楚……”
听皇帝吞吞吐吐,德贵妃不解:“清楚什么?”
赵昱小声问:“你说,要是朕想要让容贵妃做皇后,有什么能让人没法拒绝的理由?”
“……”
德贵妃神情恍惚了一番。
哪怕是知道如今在后宫之中,容贵妃最受皇帝宠爱,除了容贵妃,皇帝眼中也容不下任何人了。现在的后宫里头,谁也不必争一口气压在别人上头,除了容贵妃,不管是妃是嫔,在皇帝眼中都与宫女没有任何区别。
她早就安安分分地死了心,专心管理着宫务,但是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还会来跟她商量这个!
恍惚过后,德贵妃便道:“封后这样的大事,向来都是礼部做的。”
赵昱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德贵妃心中的好奇都被他这口气给叹出来了。
她忍不住问:“容贵妃……她拒绝了皇上?”
“没错。”赵昱叹道:“她不愿意做朕的皇后,好端端的,要是朕不给她一个还是的理由,恐怕她都不愿意点头。”
这可真是稀奇了。德贵妃心中想: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封后这种事情还要另一人点头。后宫之中,谁要是能做皇后,那可是恨不得立刻凤袍加身,半点犹豫也没有的。
德贵妃说:“这种情况,臣妾也还是头一回见。”
“那你见识多,朕问问你,从前……唉,从前,朕也没封过皇后。”赵昱问:“你说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朕给她封了皇后,她同意,朝中百官也同意的?”
德贵妃思索了一番。
“历代皇后,若非是随着皇上登基时一块儿从正妃做了皇后,那便是有功劳在身。”
后宫之中的功劳,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要说最大的功劳,那就是……
赵昱一拍大腿,激动地道;“朕知道了!”
德贵妃微微笑着,不再言语。
皇上膝下无子,最大的功劳,除了诞下皇子,还能是什么呢?
赵昱得了主意,谢过之后,立刻兴冲冲地往寝宫去。走到半路时,他才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不说这辈子,就说上辈子,两辈子他都没一个孩子。
他与闻茵,该做的事情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连他自己也想过未来与闻茵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但就是没有。闻茵的肚子从未有过任何动静的。
这不应当啊。
他龙体健康,又正直壮年,身强体健,每次太医诊了脉都说好,怎么就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想闻茵……不,是闻英。在那个小话本里头,闻英娶了文妃立做皇后,文妃身子骨那么弱,大病小病不断的,都能三年抱俩。闻英都可以,闻茵为什么不可以!
闻家没问题,那不就是他的问题了?
赵昱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等他回到碧鸾宫里,来回反复踱步数遍之后,最后一脸沉重地坐了下来。赵昱低头,对着自己的半|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都怪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
闻茵回到宫中的时候,一进碧鸾宫的门,便先闻到了一股药味。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进门,便看见小皇帝捏着鼻子,端着一碗热汤药往嘴巴里灌。闻茵快步走过去,在他喝完药之后,飞快地从旁边盘子里拿起一颗蜜饯丢了进去。
赵昱砸吧砸吧嘴,蜜饯的甜味冲淡了嘴巴里的苦涩,紧皱的脸这才舒展开来。
闻茵端起药碗闻了闻,问道:“好端端的,皇上喝什么药?”
“补药。”赵昱含糊地道:“朕觉得朕的身体不大好,喝点药补补。”
“身体不好?”闻茵不解:“太医每日给皇上诊脉,可没有说过什么。是药三分毒,皇上若是身体无碍,就不该喝药。”
赵昱叹了一口气,说:“你不懂的。”
“……”
也不知道是不是闻茵的错觉,她出门了一天,小皇帝好像整个人都蔫了,眼睛眉毛都耷拉着,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一样。
闻茵困惑不已,但见皇帝一副不想说的样子,她也就将自己的疑惑咽了回去。
等到深夜,两人忙完所有的公务,这才进了被窝里。
闻茵才刚闭上眼睛,便感觉到旁边的皇帝磨磨蹭蹭有了动作,她还以为皇帝又想要听她念小话本了 。皇帝睡在里头,可动作之间,却像是要翻身下床的样子。
闻茵睁开眼睛:“皇上忘了什么。”
赵昱含糊地道:“朕忘了吃药……”
“吃药?”闻茵问:“补药?”
“没错。”
“皇上之前不是已经喝过了?”
“是……是另一种。”
闻茵扬了扬眉。
她亲眼看见小皇帝从桌子的抽屉里掏出了一个白玉药瓶,这次吃的是一颗药丸子。
“那是什么药,拿过来让我看看?”
赵昱立刻把药瓶丢了回去。
闻茵便觉得更加奇怪了。
“皇上……”
“好了。”赵昱快步走回来,又躺进了被窝里,闭上眼睛,装作是一副准备睡觉了模样:“朕要睡了,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说吧。”
闻茵:“……”
闻茵只能犹疑地躺了回去。
在身旁赵昱沉入睡梦中后,她还是偷偷起身,从皇帝的药瓶里倒了一颗药丸出来,藏进了自己平日里佩戴的荷包里,等着明日去找太医好好问一问。
闻茵重新躺下时,还有些忧心忡忡的。
要知道,从前还有皇帝沉迷寻仙问道,每日炼制丹药,最后还将自己给吃死了。
平日里也没见小皇帝有这种喜好,可皇帝忽然吃药的事情十分奇怪,宫中人多眼杂,谁知道是不是被谁给带坏了?
作者有话说:
皇帝:……
皇帝:我是不是全晋江唯一一个吃药的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