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此话一出,卢公子顿时面露迟疑,但是他又很快挺直了腰板,说:“镇国公又怎么了?镇国公与你有什么关系?”

赵昱比他更牛气:“他是我爹!”

卢公子:“……”

卢公子的气焰顿时矮了几分,他想了想,又说:“你胡说!镇国公可没有儿子,再说了,你要是镇国公的儿子,我能不知道?”

镇国公到了北地之后,北地的人可都收到了消息,要是镇国公的儿子来了,他爹肯定耳提面命地让他过来交好。这赵公子来了北地这么久了,他也是一点消息都没听着。再说了,镇国公哪里来的儿子?

这样一想,卢公子又神气起来,轻蔑地看了赵昱一眼:“镇国公是什么人,你也敢冒充他的儿子?”

赵昱比他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信你问他?”

旁边的江公子连连点头,用眼神疯狂暗示。

卢公子顿时迟疑了:“难道是……养子?”

赵昱哼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现在知道了吧。”江公子拉了他一把,小声提醒:“你再多说一句,说不定脑袋都要掉了!”

这话又激怒了卢公子:“镇国公又怎么了?他到了北地,难道还敢对我做什么?还掉脑袋?镇国公敢让我掉脑袋,明日皇上可就让他掉脑袋!”

赵昱心说:我也不敢。

江公子又问:“那你不怕赵夫人了?”

卢公子:“……”

卢公子色厉内荏地道:“我会怕……怕一个女人?!”

江公子小声说:“我们都做了这么多年的死对头,你还瞒得过我?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你身边的人早就说漏了嘴,说你怕赵夫人怕的要死,那日回去就做了噩梦。”

要不是要给皇上办事,他早就第一时间去嘲笑卢公子了。

卢公子:“……”

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身边的同伴一眼,看谁都像是泄露了消息的人。

“那又怎么样?现在那个赵夫人也不在这儿……”他顿了顿,又底气十足地说:“她敢对我做什么?我爹是什么人,她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爹可不会放过她。”

这儿也不是城郊野外,他的尸体可藏不住!

想到这儿,卢公子便底气十足起来。

他还大放厥词:“上回是我不与她计较,她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就要让她做牛做马,跪下来求我!”

江公子心中叹了一口气,怎么从前就不知道自己的死对头竟然是这么个蠢蛋。

没看见旁边的皇上脸色都不好了?连皇上都还要看贵妃娘娘的脸色,你还想要让贵妃娘娘给你做牛做马?

小心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你说要谁跪下来求你?”赵昱脸色阴沉,他忽然伸手,桌上玉牌哗啦啦掉了一地。还有几块滚落到江公子的脚边,江公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赵昱沉着脸,盯着卢公子:“我的人,你也敢动?”

卢公子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气势,咕咚吞咽了一下口水。

“赵……赵公子。”江公子慌张地道:“他并非是有心的,他这人就喜欢说大话,您别放在心上……”说完,他用力拽了卢公子一把。

卢公子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让江公子这样小心对待的,定然身份不一般。连江将军都不敢动的人,他爹再厉害,也没厉害到这种程度。

卢公子哆哆嗦嗦地道:“是……是我错了。”

“你错了?”赵昱的视线紧紧盯着他:“你有什么错,你刚才不是还说,这北地是你说了算,你还要把我关进大牢里,还要我的夫人给你做牛做马。你这样厉害,你错了?”

“我我我……”

卢公子恨不得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他偷偷朝江公子看去,暗想江公子不愧是自己的死对头,好端端的竟然将他带到这儿来。不但那赵夫人看着可怕,连这位赵公子都凶得很。

可什么人值得江家这样忌惮?江将军那样厉害的人,竟然还舍得让自己的儿子过来给别人做低伏小?

也没听说过京城里有哪个王爷厉害的……

等等?

镇国公?

卢公子一下子脸色煞白。

镇国公只有一个女儿,入了皇宫,做了当朝贵妃,真要说,皇上也得喊镇国公一声爹……

他腿一软,膝盖一屈,扑通跪在了脚边的玉牌上。

“皇……皇上……”

第102章

屋子里。

方才被赵昱拂到地上的玉牌被一块一块捡了起来, 重新整齐码好。赵昱的对面坐了江公子, 他的左右手边是卢公子带过来的两个同伴,而卢公子本人则站在赵昱的身后引擎讨好点头哈腰, 态度比之方才的江公子有过之无不及。

江公子瞥了对面的死对头一眼,抽出面前一张牌打了出去。他右手边的人立刻跟上, 放下玉牌时的手还有些颤抖。而后便轮到赵昱了。

赵昱眉头一皱,卢公子便立刻上前一步, 恭恭敬敬地说:“皇上,这时候该出这一张牌。”

卢公子伸手, 甚至不敢把手伸到皇帝面前去,只远远地指着那一张牌。赵昱点了点其中一张:“是这个?”

卢公子满头大汗:“旁边, 旁边这个。”

赵昱抽出旁边那张打了出去,而后慢吞吞地问:“为何打这个?”

卢公子便立刻挺直了腰板,将先前就讲过无数遍的规则又重复了一遍。等到他说到口干舌燥,赵昱才慢慢点了点头:“哦。”卢公子的腰板便立刻又弯下去了。

江公子垂下眼,在心中嘲笑一番。方才可是卢公子自己亲口说的, 说是瞧不起这种过家家似的玩法,结果呢?

他心中哼哼一声,打出一张牌。还好他机灵,没有把皇上得罪狠了,也就矮了几下板子, 这会儿都已经快好了。而这段时间里又为皇上鞍前马后, 在皇上面前混了个熟脸, 要不然, 站在那边的人还是他呢。

不过与皇上打牌也没有轻松的就是了。

江公子迟疑地打出一张牌,看到对面皇帝碰了一下,这才长舒一口气。

与皇上打牌九,谁还敢赢了皇上不成?非但是他,坐在旁边的两人也是战战兢兢的,每次出牌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赢过了皇上。

如此下来,赵昱赢了好几局,也摸清楚了牌九的规则。

见用不上自己了,卢公子便老老实实退到一边,在角落处跪了下来。他方才冒犯了皇上,冒犯了贵妃娘娘,死罪能免活罪难逃,这会儿就盼着皇上玩的高兴了,能宽宏大量放他一马。

卢公子跪到膝盖麻木,耳边响着玉牌哗啦啦的声音,赵昱才终于把面前的牌一推,道:“朕饿了。”

还不等江公子说什么,卢公子几乎是立刻地便跳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气还没吸完,转而扬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城中哪里的食楼好吃,我全都知道!”

江公子张口:“……”

这不对啊。江公子回过神来:招待皇上是他的事情,怎么就落到这姓卢的手中了?

给皇上办事,那是脸上有光,在皇上面前长脸,那是大好事。白白的便宜,怎么能让他的死对头给占了?

江公子立刻说:“赵公子,今日我已经打探好了,城中的食味庄也是出名的很,赵公子还没有去尝过,今日我就是要带赵公子去尝一尝的。赵公子不是喜欢烫锅子吗?食味庄中,他的烫锅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赵昱顿时来了兴致:“烫锅子?”

卢公子一急,立刻说:“若是要吃烫锅子,食味庄的是出名,但食味庄做的最好的却不是烫锅子。要吃烫锅子,还要去荣记,荣记的锅子才出名呢!”

赵昱又转头看他:“荣记?”

“没错。”卢公子顿时昂起头:“皇上去北地问问,这儿烫锅子最出名的就是荣记,只是想吃着也不容易,少说也得提前半月约上。但就是巧了,荣记就是我家的产业,皇上要是想,立刻就能吃上。”

他说着,又趁势介绍了一番自家食楼锅子的独到之处,从汤底到食材,被他夸得天花乱坠。

赵昱的兴致果然冒了出来:“那便去尝尝你说的吧。”

江公子心中暗恨。

皇帝要出门,两人便有的是机会,江公子与卢公子二人都想要压过对方一头,殷勤的不得了。

北地城中的百姓今日便见到了一番奇景。

城中出了名不对付的两位公子,今日却是难得凑到了一块儿,甚至既没有动手也没有吵架,反而是对另外一华服公子关怀备至,低声下气,殷勤地连小厮的活计都抢了过去。

马车在荣记食楼门口停下时,卢公子抢先一步跳下车,火急火燎地与食楼里的小二吩咐下去。而江公子则又为赵昱拉开了车帘,扶他下马车,一直到了门口才被拦下。

食楼的小二一本正经地道:“江公子,我们公子说了,卢家的食楼不接待江公子。”

“……”江公子顿时黑了脸。

他怎么就忘了,他与卢公子还有这个渊源呢。

两人早就互相放下了狠话,谁也不服谁,非但江公子不能进卢家的铺子,就连卢公子也不能进江家的铺子。

好啊!原来那家伙打的是这个主意!

要是自己进不去,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哪里能说得准,说不定卢公子就会在皇上面前狠狠说尽他的坏话,又或者讨得皇上欢心,在皇上面前拿到好脸色。

江公子心中恨恨。

赵昱走了两步,见江公子没有跟上,回头便看见他还留在门口。赵昱顿时问:“你怎么还不跟上?”

江公子朝小二看去,小二朝卢公子看去,卢公子抹了一把汗,连忙道:“让他进来。”

小二这才让开了身体。

江公子快步走了进来,与卢公子对视一眼,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

卢公子命人端上来食楼之中最好的食材,那个需要提前半月预约的锅底也被端了上来,他甚至还抢过了小二的活,站在旁边帮着一样一样下锅,一边下一边讲解。好在卢公子来自己家的食楼尝过数回,这次也没丢了脸。

赵昱一顿饭吃的肚皮滚圆,满意的不得了,果然如卢公子所说的那般好吃,比他来北地吃的任何一家都好吃。

赵昱问江公子:“先前你怎么不带我来这儿?”

江公子只能干巴巴地笑。

卢公子立刻凑上前来:“皇……赵公子接下来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你说说。”

“这北地好玩的好吃的,找我准没错了。”卢公子嘿嘿笑道:“只要找我,就算是北地里最漂亮的姑娘,我也能给赵公子找来。”

赵昱兴致恹恹:“再漂亮能有我夫人漂亮?”

与……与贵妃娘娘,那当然是不敢比的。

卢公子婉转道:“自然是各有千秋了。”

赵昱一下沉了脸:“你拿我夫人与那些人比?”

“小的不敢!”卢公子咣当跪下,惶恐道:“这……除了姑娘外,还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不知道赵公子可否有兴致。”

赵昱哼了一声,强调道:“我夫人是天下最好看的。”

“赵公子所言极是。”卢公子连连点头:“小的平生从未见过如赵夫人这样貌美的姑娘。”

赵昱脸色更沉:“你还想打我夫人的主意?”

“小的不敢!”

赵昱重重哼了一声,才勉为其难地道:“起来吧。”

“那……那这之后……”卢公子瞅瞅他,又瞅瞅江公子,有些不确定地道:“赵公子可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方?”

他是不敢开口了。

多说多错,姓江的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天,一定了解皇上的喜好,竟然也不提醒他一声。卢公子心中暗恨,想自己方才把人放进来干什么,放进来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赵昱却是看向了窗外。

他们所在的是食楼独立的院子,这儿环境清幽,外面街上的声音也没有办法传到这里面来,从此处看过去,也只能看到院中的景致。但方才过来的路上,赵昱看见了不少百姓,他便想起了那些遭了难的百姓。

自己的百姓刚遭遇大难,自己却在这儿大吃大喝,等吃饱喝足之后,赵昱便有些羞愧,也有些关心雪崩的事情。

闻茵就是去处理这些事情了,他一日没见到闻茵,还有些怪想念的。

要知道,还在京城的时候,便是他经常出宫去找闻茵,闻茵在处理公务时,他就在一旁看着。这回闻茵每日都早出晚归,虽然有江公子陪着,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赵昱说:“我想去城门口看看。”

“城门口?”卢公子与江公子对视了一眼,迟疑地道:“城门口……城门口有许多人在,都是昨晚受了灾救出来的百姓。”

“我知道。”赵昱说:“我就是去看百姓们。”

卢公子与江公子恍然大悟,这才连忙去准备。

过了大半天,城门口的人也就没有减少。赵昱远远地看了一眼,城门口被百姓们堵得水泄不通,连城里的人想要出去都不方便。

“那儿人多,太危险,不如去旁边的茶楼里吧。”江公子提议说:“茶楼里高,看的远,您想看什么都能瞧见。”

赵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自己掀开马车车帘走了下去。

江公子与卢公子见着,顿时心中一惊,哪里敢耽搁,也立刻跟着走了下去。两人是城中出了名的人物,城中的百姓都认得,更加不敢招惹他们,有两人在前面开道,赵昱走的十分顺利。

等走到了城门口,果然见守城的士兵拦着百姓们不给出去,赵昱先左右看了一圈,才问将士:“镇国公呢?”

将士们摸不准他是谁,可认得旁边的江公子。这些将士都是江将军的下属,闻言立刻道:“闻将军与我们将军一道去救人了。”

“那镇国公的女儿呢?”

将士们挠了挠头,满头雾水。

赵昱提醒:“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在为镇国公做事的。”

这样一说,将士们就明白了,他们恍然大悟道:“是说闻大人啊,闻大人也跟着一道去了。”

“那他们何时回来?”

“他们一早就出城去了,看看天色,也应该快回来了。”

将士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马蹄声,是那些去救灾的将士们回来了。赵昱眼睛一亮,被江公子与卢公子护着让到了一遍,果然见一队人马带着一些灾民进了城,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骑装英姿飒爽骑在马上的姑娘尤为显眼,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闻茵吗?

闻茵坐在马上,目光扫过城内众人,几乎是立刻的,便发觉了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视线。她转过头,果然看见了小皇帝的身影。闻茵下意识皱起眉头,等看见皇帝身边有护卫跟着,非但有江公子,还多了一个眼熟的人。她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卢公子。

两个在北地出了名的纨绔这会儿像两头小猎犬一样忠心耿耿地跟在主人身边,虎视眈眈地观察着四周的危险,赵昱浑然不觉,可两人面上可全是警惕。越是乱的地方,危险就越多。闻茵看着还有几分好笑,江公子也就罢了,那个卢公子怎么也成了皇帝身后的尾巴?

她远远朝着皇帝打了一个手势,指了指远处的茶楼,见皇帝点了头,她才回去与镇国公说了一声。

等闻茵到茶楼时,皇帝早就已经在那儿了。

“你怎么出门了?”闻茵无奈地问:“你应当听说过城中有多乱,这个时候不好好待在屋子里头,跑出来做什么?”

赵昱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地说:“是他们说要带我出来吃烫锅子。”

闻茵朝江公子看去,江公子立刻把卢公子推了出来:“都是他,赵公子今日去的便是他家的产业。”

卢公子:???!!!

他还没从贵妃娘娘与皇上说话这般不客气之中回过神来,就被自己的死对头推了出来,感受到闻茵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几乎是立刻的,卢公子迅速地回想起了当初被他闻茵拿着弓箭指着时的场景。

他目光一垂,看到她腰间的佩剑,顿时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不是那姓江的先提出烫锅子的吗!

好在闻茵并未与他计较,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她柔声对皇帝说:“城中的事务我会解决好的,等再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回京城了。”

“……”

她一提这个,赵昱便立刻回过神来了。

“这么早?”赵昱不情愿地说:“怎么才只有几日呢?这儿才刚出了事,后续的事情还不少呢,我觉得应当少说也得再待半月才行。你瞧,那些百姓们也才刚救出来,之后该如何安顿也还是个问题,这么冷的天,他们的家都塌了,总不好让他们流落街头的。不如……不如等这个冬天过去了,我们再回去。”

闻茵好笑地道:“就算是这样说,可过年时,你不在京城,恐怕是其他大人要亲自过来抓您回去了。”

赵昱:“……”

赵昱顿时脸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