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霖是很不愿意让顾云章过来帮工的,一是怕他累着,二是觉着这不合适。顾云章早些年可是威风八面的“顾将军”,如今却要在马车店里蒸米饭煮咖喱——怎么想怎么可怜得慌。

顾云章对他这个顾虑是嗤之以鼻的,不过也没有多解释,只说:“老蔡在街上摆摊子,他还不如我呢。”

顾云章真是不觉着委屈——年轻时候他野的很,一身杀伐决断的锐气,前后都不看,任性妄为,过一天算一天;后来人过中年了,他开始恋着生存,也想要活到老,可是人生走到那一步,路途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过上今天这种安稳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安生生一天吃两顿饱饭,也不用看人脸色,受人欺负。

他心里满足,纵然辛苦,也是欢喜。况且做饭这活儿也不是很难——马车店里能提供什么好伙食?无非按照本地风味,胡乱做出一大锅咖喱饭拿去出售罢了。

这日到了下午,顾云章又开始忙碌起来。厨房内满盛着阳光和蒸汽,他热得很,索性脱了上衣打赤膊,拿出打仗的力气来搅那一锅咖喱。陆正霖从厨房门口经过——经过之后他忽然连退两步,把脑袋从门口伸进来,开始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顾云章。

此地天热,男人打赤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陆正霖看任何人光膀子都挺正常的,就是瞧着顾云章这模样不对劲儿。

顾云章生的雪白,腰身细而柔韧,虽说是一身伤疤,可厨房里雾气腾腾的,伤疤早已隐没不见,就看他白生生苗条条的站在大铁锅前,和周遭环境实在是不相称。

陆正霖迈步走进来,凑近了去瞧顾云章。顾云章莫名其妙的扫了他一眼,继续搅拌锅中咖喱汤汁。

陆正霖在顾云章面前停住了脚步,依旧是感觉他白的异常,又看他胸前两点粉盈盈的红,兴许是累的气血上涌了,还肿胀挺立了起来。

“你……”他清了清喉咙:“还是穿上点儿吧,这……万一烫着呢?”

顾云章抬手抹了一把汗:“太热了,不穿,烫不着。”

陆正霖觉着自己那话不好出口,犹犹豫豫的绕到顾云章身后,他重新放出目光,发现顾云章这厨子干的太投入了,肥大的长裤没系紧,就松松的挂在胯骨上。腰细,显着屁股特别圆,全靠屁股蛋儿把裤子撑起来了。

陆正霖忽然就很觉烦恼,皱起眉暗叹了一声,他在离去前把厨房门掩上了。

他前脚刚走,小小张后脚拎着一篮子菜进了来。站在灶台旁逆光望向了顾云章,他虽然年纪小,可是也觉着对方这模样与众不同,瞧着让人心里直痒痒。

当晚陆正霖和顾云章上床睡觉。陆正霖眼前还回放着白天厨房中的情景,口中说道:“哎,以后你不用去店里了,我和小张说好啦,让他娘明天过来做饭。”

顾云章笑道:“何必还要雇人?那活儿我能干,也不累。”

陆正霖支支吾吾的,想要撒个慌,可是心里打怵,干脆连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别想唬弄顾云章了,他索性实话实说:“你像个白鱼儿似的,我怕猫把你叼走了!”

顾云章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陆正霖也不知道怎样表达这种心情——反正今天他的感觉,就类似于看到自家媳妇儿当众光了屁股。期期艾艾的措辞许久,后来他简直急了,一翻身压在了顾云章身上:“反正我不让你伺候旁人去!”

顾云章还是不大知晓他的意思,但也懒得深究。抬手抱住陆正霖,他低声笑道:“让我只伺候你一个人?”

陆正霖闭上眼睛垂下头,笑微微的叹息答道:“也不用你伺候我。你就好好的活着,健健康康别生病别惹事儿,那我就谢天谢地了啊!”

顾云章把他从身上推了下去:“我当然会长命百岁,睡觉吧!”

陆正霖在夜色中侧身望了他,微笑良久后忽然说道:“哎,我可稀罕你了。”

顾云章仰面朝天不理他。

陆正霖心满意足的阖目要睡,不想怀中一暖,却是顾云章悄悄的拱了过来。

他抬手搂住对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拍了拍,而后低声喃喃道:“好啦,睡吧。”

第172章 段珀

一九五七年三月,缅北,掸邦自卫军新村。

一张单人床一般大的木桌摆在房屋正中,段提沙和新参谋长把上身伏上去相对趴下了,额头相抵着研究一张报纸大的地图。

一个月前段军中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叛乱,篡位未遂的参谋长带了五六十人仓皇逃走,而段提沙就提拔起了这位在叛乱中立场坚定的汉人军官,让其成为了自己的新参谋长。

参谋长用指尖抵住地图一点,沿着山脉线路缓缓移动;段提沙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根铅笔,铅笔尾巴已经被他咬的伤痕累累。

看到参谋长的指尖停顿下来了,他出声问道:“就是这里?”

参谋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这片地区距离新村只有十来公里,四周全是大山,我骑马进去看过了,只要我们能够把握要道,那就可以让它成为只有自卫军的真空!”

段提沙盯着参谋长一歪脑袋,很孩子气的咧嘴笑了:“好地方,冯先生,你真厉害!”

冯参谋长眼中的段提沙,是个任性而勇猛的青年,虽然偏于凶残狠毒,可是相当的善待人才,堪称一位可爱的统帅。

段提沙把铅笔尾巴送到牙关中又咬了一下,然后就低下头细瞧那地图上描出的线路,正看得入神,忽然外面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尖利哭喊,几乎把他吓了一跳。

扭头转向门口,他隔着门板怒喝道:“这是谁在鬼哭狼嚎?毙了他!”

房门开了,一名年纪小小的士兵探头进来怯怯禀告道:“将军,是那边的草屋里……那个……阿加在生孩子。”

话音落下,又一嗓子惨叫响起来了,撕心裂肺,听的人寒毛直竖。

段提沙下了桌子,几乎要发起火来:“不是要下个月才生吗?怎么现在就嚷起来了?真该把火炭塞到她的喉咙里!”

小士兵后退一步,一脸茫然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有人说阿加在村外遇到老虎,受了惊吓,所以就要提前生孩子了……我不知道啊……”

段提沙愤愤然的一挥手:“滚!去把她的狗嘴堵上!我现在忙得很,她真是吵死人了!”

然后他“咣”的一声摔上房门,继续趴上桌子研究那张地图。

段提沙年纪轻,对于孩子并无兴趣,只是满心挂念着自己这番事业。和冯参谋长嘁嘁喳喳的又开了许久二人会议,最后终于达成共识了,这两位才心满意足的下了桌子,而后相视一笑。

冯参谋长老成一些,这时就察言观色的劝道:“将军,去瞧瞧你的女人吧,这是你第一个孩子,你不惦念吗?”

段提沙现在有了闲心,故而也就接受劝告,满怀好奇的推门而走,去看阿加生孩子。

阿加年纪还小,人又生的格外单薄,骨盆窄的有如幼女一般。女人产子乃是个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情,她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只有直着嗓子哀嚎的份儿。接生婆围着她舞弄许久,不但没能抻出孩子来,反是弄的房内血流成河;后来阿加气息减弱,接生婆也急了,硬把手伸进去,开膛破肚似的把那孩子生掏了出来!

段提沙走过来时,孩子已经见了天日。接生婆用块破布将这小活物擦干净了,用两只手掌托着给段提沙看,口中又语无伦次的说着许多恭喜话儿。段提沙高高大大的站在接生婆面前,居高临下的低头看了对方手中的婴儿,脸上露出惊异神情:“这……是活的吗?”

接生婆连连点头:“活蹦乱跳的一位少爷呢,不信您瞧……”她活动手指,极力要把婴儿的双腿分开,展示中间那一处小鸡鸡。

段提沙做了一个嫌恶的表情:“呃,像个扒了皮的老鼠!”

这话不算冤枉人,那婴儿浑身赤红,五官轻描淡写的仿佛未曾发育完全,皮肤上还长着细软稀疏的长毛,眼睛紧闭着,也不会看人。

接生婆也晓得这婴儿像是养不大的,所以勉勉强强的陪笑道:“下地得早了,所以瞧着不结实,吃两天奶水就好啦!”

段提沙看着那老鼠,一点儿也没觉出亲爱来,只是忍不住做了一个呕吐动作,然后扭头便走,且走且道:“噫!真恶心啊!”

段将军不管事儿,还是冯参谋长过来料理了一番。阿加受了这样大的摧残折磨,可是竟还没有断气,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里不肯死。这样的母亲自然不会有奶,所以老鼠一般的婴孩儿就被送去了奶妈那里喂养。

阿加的骨盆和下身都受了重伤,养也养不好,从此成了个半瘫痪,不能直立行走,只会调动着双腿慢慢爬行。

如此苟延残喘的熬了将近一年,这天她伏在茅草房门口发呆,忽见冯参谋长带着几名卫士威风凛凛的走过来,就像见了救命星一样伸出手去,嘶哑着嗓子叫了两声。

往常没人过来瞧她,她也支使不动任何人,段提沙的绝情让她根本不可能母以子贵——事实上,她自从生产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这骨肉!

冯参谋长本也不想理会她,可是见她脏兮兮的躺在地上,身量和面貌都依旧还是个小孩子模样,就稍稍的动了一点恻隐之心。阿加一直紧盯着对方的面孔,忽然感受到了一点点善意,就把额头连连撞向地面,又极力做口型发出声音:“我……孩……”

她就只能含糊的说出这两个字,说完之后继续咚咚磕头。冯参谋长看不下去了,弯腰说道:“你不要这样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阿加一听这话,当即悲喜交加的抬起头来,又把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合在一起向他乱拜。

冯参谋长去了奶妈家里,当真把那孩子抱到了阿加面前。

因为这孩子是遇着老虎才提前诞下的,所以段提沙就给他起了个乳名叫做老虎;大名则是冯参谋长想出来的,和段提沙一样是中缅合璧,叫做段珀。

“珀”是缅语,“至柔”的意思。这孩子实在是太单薄弱小,喝了一年的好奶也没有强壮起来的趋势,所以只好希望他以后能够以柔克刚了。

冯参谋长怕出意外,不让阿加抱孩子,只蹲下来让她瞧瞧孩子模样。阿加忍着泪水探头一看,就见那孩子生得细胳膊细腿,皮肤苍白到透明;虽然年纪幼小,可也看出他是一张瓜子脸,五官清秀的带了单薄相。

木然的看了阿加一眼,那孩子不感兴趣的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就在面颊上投下了两片阴影。

冯参谋长看看段珀,又看看阿加,有感而发道:“少爷像你,不像将军。”

阿加定定的盯着孩子,半晌之后她心里有数了,闭上眼睛挤下一颗泪水,又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是当妈妈的,她看得出这孩子像谁。心满意足的趴回地面,她想自己总算是小小的报了一点仇。

三天之后,阿加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第173章 父子情

段提沙一度几乎淡忘了自己的儿子——直到自卫军主力部队离开新村,迁入山中司令部时,他才在冯参谋长的怀抱中看到了将近两岁的段珀。

冯参谋长并不是有看孩子的瘾,段珀的奶妈前两天被毒蛇咬死了,留下这位“将军的少爷”无人接手,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保姆,只得摇身一变成为了奶爸。

冯参谋长没法儿一边抱孩子一边骑马,无奈之下只好找来一只粗帆布制的军用背包,把段珀放进了背包中携带而走。段珀本就不怕生,冯参谋长又是他的老相识,故而此刻就把脑袋从背包上方伸了出来,东张西望的四处乱看。及至冯参谋长飞身上了马,他也跟着兴奋起来,撅圆嘴巴嗓门极大的发出了一声惊呼:“噢?!”

这是个双肩背包,冯参谋长听到身后的段珀欢喜喊叫,就反手向后拍了拍他:“老虎,你不要乱动乱跳,掉出来可不是闹的。”

段珀瞧着那么单薄,声音却是极其嘹亮;虽然也会说话,可是往日少言寡语,只爱扯着喉咙号叫。冯参谋长同他相处久了,一听声音便能知晓他的情绪心意。而段珀也不胡搅蛮缠,听到冯参谋长的安抚之后,他就自己点点头,非常认真的“呀!”了一声,表示听话。

这时,段提沙忽然就无声无息的走过来了。

“噢?!”他发出了一声类似段珀的惊呼:“这是老虎么?他长得这么大了?!”

冯参谋长回头望向他:“小孩子长得快,少爷现在已经将近两岁了,当然和先前不会一样。”

段提沙对着段珀歪脑袋:“他长的可真好看啊——这是像谁呢?”

冯参谋长转回前方:“像阿加,不像你。”随即他思忖一下,又把话说得带了转圜:“眼睛像你,很黑。”

段提沙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有个儿子,他对着段珀伸出舌头,当众连做了七八个鬼脸,段珀很惊讶的看着他,大概也是觉得眼熟,又不住的侧过身去打冯参谋长,口中零碎的蹦出字来:“叔叔,看!看!”

不等冯参谋长回过头来,段提沙已经走上前来伸出双手:“冯先生,把老虎给我吧!这一路我来带着他!”

段提沙上马之后把那背包向前反背了,以便父子两个可以面对面。

段珀盘腿坐在这帆布口袋里,仰着脑袋好奇打量段提沙——他是很少见到这父亲的,几乎就是感到陌生。而段提沙一手攥着马缰,一手摸了摸段珀的小脑袋,心中忽然生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柔软感觉,好像是一根羽毛拂过了一只唧唧喳喳的小鸡仔儿。

“老虎。”他开了口:“我是谁啊?”

段珀眨巴眨巴眼睛,扭头望向旁边的冯参谋长,同时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哈?”。

冯参谋长立刻转过头来告诉他道:“爸爸。”

段珀得到答案,随即就回身伸出小手去摸了段提沙的下巴:“爸爸!”

段提沙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这可真是够有趣的,我居然是爸爸了,这世上居然有一个人和我血脉相通了,我居然又有亲人了!

段提沙为了保护自己的实力以及胜利果实,将大部队带出所建的几处新村,全部撤进了位于深山中的新司令部内。做完这一步后,他便算是有了一处不可摧毁的大本营,因为此地山路险峻,只要花上很少的力量,就可以阻拦住任何马帮或军队,就算是遭到飞机轰炸,也可以钻山洞避难。

轻轻松松的走过这十多公里路途,众人抵达了目的地。冯参谋长下马后要来接过孩子,然而段提沙袋鼠一样反背着那个军用背包,不肯把段珀交还了!

从此他就总带着段珀,有时候是放在背包里,有时候是托在手臂上。

自家的儿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只有一点可恨,便是段珀太像阿加,和段提沙本人几乎毫无相似之处,唯有一点还算令人安慰,就是冯参谋长所说的——父子两个的眼珠子都很黑!

如此过了几个月,段提沙和段珀相处已久,竟是渐渐的父慈子孝起来。两人日夜起居都在一起,从不分开。偶尔段提沙要睡上个把女人,就把段珀暂时寄存在冯参谋长处,等快活够了,再将其接回身边。

时光飞逝,转眼间这段珀已满三岁。他仿佛天性便是偏于阴沉一面,如今终日和段提沙在一起,愈发学的无所不为。冯参谋长毕生没有见过段提沙这种育儿方法,想要劝阻,又没有立场,也只好摇头作罢,眼看着段珀日益古怪起来。

这天夜里段提沙带兵出山打了一场伏击——这时候他仍然带着段珀——天明时分大获全胜,他把当年闹反叛的参谋长等人给生擒回来了。

段珀还没有骑马的力量,依旧是蜷在段提沙挂在身前的帆布口袋里,幸而他身体细瘦单薄,抱膝缩成一团时体积很小,军用背包还能容得下他。黎明前夕他在零星枪声中睡了一觉,现今醒过来了,就伸出脑袋揉了揉眼睛,又站起来抱住了段提沙的脖子。

段提沙一夜未眠,可是因为打了胜仗,所以洋洋得意,毫无倦态。单手搂住段珀的腰,他用下巴上的胡茬蹭了儿子的脸蛋,又出言问道:“老虎,你饿不饿?”

段珀没说话,枕着段提沙的肩膀继续犯迷糊。

段提沙在进山之后并不休息,直接把俘虏们带去了一片空场之中。那落网的旧参谋长被炸断了一条手臂,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这时瑟瑟发抖的跪在人前,苦苦哀求段提沙留他一条活命。而段提沙居高临下的骑在马上,猫玩老鼠似的用话一会儿逗他,一会儿吓他。

在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段珀重新坐回了背包之中,两只手在身下摸啊摸,最后一手摸出一只黄里透红的大芒果,一手摸出一把折叠起来的钢制水果刀。

他目前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不甚感兴趣,只是专心致志的用牙齿去咬那芒果;然而直到那可怜参谋长被捆到刑架上零碎剐了,他还是没能咬开厚韧果皮。

展开那柄小小的水果刀,他很熟练的操刀子在芒果上横割了一下。这回甜蜜汁水流下来,他赶忙把嘴堵上去,有滋有味的拼命吸吮。

正是吃的不亦乐乎,他忽然觉着身下颠倒震动,原来是段提沙飞身下了马。

段提沙一手托住胸前这装着儿子的帆布口袋,一手接过部下递过来的卡宾枪。缓步走到俘虏阵营之前,他很轻蔑的俯视了这些犯上作乱的手下败将们,而后将枪口抵向为首一人的额头,轻松愉快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响,段珀扭头吐出一块嚼烂了的果皮,同时看到前方这人的脑袋四分五裂了,红的白的迸溅满地。

他垂下眼帘,继续啃那芒果。

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砰、砰、砰!几点鲜血飞到了段珀的脸上,这让他深觉不满,抬手用衣袖抹了一下。

砰、砰、砰!这回鲜血溅到了那只被他吃剩一半的芒果上,他恨的回身用力捶打了段提沙,口中愤慨的大喝一声:“嗨呀!!”

段提沙笑起来,很幸福的承受着儿子挥出的小拳头,然而脚步不停,继续着这场一枪一个的单调屠杀。

处理掉所有叛军俘虏后,段提沙解下身上这只背包,从中抱出了段珀。

段珀一手抓着段提沙的短发,一手拿着一只大芒果核,伸出舌头津津有味的舔来舔去——舔到后来他忽然起了尽孝的心思,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那个芒果核往段提沙嘴里杵。段提沙张嘴咬住了,依旧是笑。

段珀看他笑,自己也跟着笑,又探过头去,在父亲的面颊上亲了一大口。

第174章 山中生活

在司令部向东一里地外的山坳里,有一处小小的温泉。

这很奇怪,因为本地向来是极少存在温泉的,然而它的确就是有在那里了,四季恒温,持续的翻滚着小小气泡,泉水上方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

段提沙偶然间发现了这一处天然的温水池,十分好奇兼高兴。当确定水中并无危险生物后,他当仁不让的将其霸占了下来。这日闲来无事,他一手托着段珀,走到冯参谋长所居的房屋门前呼唤道:“冯先生,一起去洗澡哇!”

冯参谋长是有文化的人,段提沙尊敬他,一直称他为“先生”。

隔着一扇半开的窗子,冯参谋长在房内答应了一声,然后就拿着一条毛巾走出来了。

如今山中太平,外边所建的几处新村也很太平,所以段提沙正处在一个懒洋洋的状态,也不穿军装了,浑身上下只套了短衫短裤,且赤脚踩了一双拖鞋。

算起年纪来,他现在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身材又生的魁伟高大,可是脸上始终带着一点稚气,让他瞧着仿佛还是个发育过快的大男孩子。抱着他那细胳膊细腿的单薄儿子,他半闭着眼睛在太阳下走,偶尔打一个哈欠。

三人进入山坳,停在了泉水之前。冯参谋长忙忙碌碌的解鞋带脱军装,而段提沙父子就方便的多,一瞬间就光了屁股。嘻嘻哈哈的跳入泉中,段提沙自己找到一块大石坐下了,而段珀则是站在临岸浅处,仰着头等待冯参谋长。

冯参谋长没家没孩子,所以格外疼爱段珀。急匆匆的下了水,他弯腰抱起段珀走向段提沙,也就近找地方坐下了,让温水没过自己的肩膀。段珀看看冯参谋长,又扭头看看父亲,忽然笑着大喊一声:“哈!”

这一嗓子堪称声若洪钟,段提沙几乎被他震了一下。冯参谋长用手撩起热水擦洗了段珀的后背,口中笑道:“不要看他生的瘦弱,其实身体很好,你听他嗓门多么大!”

段提沙伸长了两条腿,在水中上下摆动:“他只是太像阿加了。如果他要是像我的话,一定不会长成这么个小纸人。”说到这里他微微向前探了身:“冯先生,阿加很漂亮吗?”

冯参谋长竭力回想了一下:“嗯……好像当初是个美人儿。”

段提沙一撇嘴:“我完全忘记她的长相啦!”

冯参谋长其实也不大记得阿加的模样了,故而把段珀顺水推到了他怀中:“看看少爷就知道了。”

段提沙把双手插到段珀的腋下,将孩子面对着自己托了起来。一大一小相望许久之后,段提沙把段珀搂到怀里紧紧抱了,又低头去亲吻对方那柔软的短头发:“冯先生,你说的没错,他只有眼睛最像我。”

段珀踩在段提沙的大腿上,几乎要被段提沙勒进了怀里。他并不因此惊叫,只是百无聊赖的低下头去,用小手去捏段提沙的乳头。

他还小,其实需要一个温柔奶妈的胸膛和怀抱,可是早在很久之前,他所有的就只剩下段提沙的臂弯了。

滑溜溜的向下沉了身体,他把脑袋拱到段提沙胸前,叼住一侧乳头吮吸起来——当然不是真要吃奶,只是下意识的要给自己找来一点带有母性意味的温存。

段提沙没有阻拦他,只是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天,同时似笑非笑的咬了牙——如此硬熬了许久,他实在是痒的受不了了,终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把段珀推向了冯参谋长:“你吃他去!”然后他一跃而起逃到了泉水中央,自己抬手在胸前挠了两把:“他这么大了,还要吃奶?”

冯参谋长抱着段珀,在水中转向了他:“这个……我没有养过小孩子……大概都是这样吧,再长大几岁就好了。我记得当年我的一个侄子一直吃奶到……”

他这话没能说完,因为段珀忽然挣开怀抱游向了段提沙——泉水清浅,他在中心地带也可把个脑袋露出来。手舞足蹈的划水停在了段提沙面前,他仰起头瞪圆了眼睛,用手一指自家父亲胯下:“噢?!”随即回头又向冯参谋长大喝一声:“呀!叔叔!”

冯参谋长完全了解段珀的意思,可是实在没什么兴趣去瞻仰段提沙的大家伙——在温热水中浸泡片刻后,那东西微微肿胀起来,而且红通通的,瞧着简直壮观的有些吓人,不像个人东西了!

段珀在水中踮起脚来,骤然伸手攥住了段提沙的命根子——其实也不算是攥,他手太小,个子也太矮,根本握不住对方的家伙,只不过是一把抓住了对方垂下来的饱满龟头,就像他往日抓一个肉包子,或是抓一个芒果一样。

“哈!爸爸!”他用力的去摇晃这根又粗又长的东西,感觉它和往常模样大不相同:“蛇!蟒蛇!”

段提沙一点儿也不惊慌,用小孩子的声气一摇头答道:“才不是蟒蛇呢!”

段珀将手中这东西向下一摔:“尾巴!”

段提沙得意的扭扭屁股,把那东西甩的乱晃:“爸爸有尾巴,老虎有没有啊?”

段珀低头看了看自己,而后抬头答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