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光毅瑟缩着跪在了床前,压低声音哀求道:“军座,我不是那种人……我……”
顾云章转过脸闭上了眼睛,生硬而又不大耐烦的说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邵光毅被逼无奈,只得起身坐在床边,伸手拉下了顾云章身上的裤衩;结果就见一根直竖竖的家伙弹跳出来,硬邦邦的带着火热温度。
他无师自通的用手握住那东西抚弄起来,撸了两下后顾云章觉出了舒服,就伸手去扯邵光毅的衬衫;邵光毅吓了一跳,生怕自己会屁股受苦,连忙低头张口,衔住那器物的前端开始吮吸。
这举动让顾云章很销魂的长吁了一口气,享受片刻后他又去拍打了邵光毅的头顶,声音轻而嘶哑的下令道:“小邵,脱光了上床。”
邵光毅在这个时候抗了命。
他一手搂住顾云章的腰,一手托住对方的屁股,抱婴儿似的死死箍住那一段身体,气喘吁吁的只是舔吮嘴里那根东西,直吸的顾云章魂飞魄散,两条腿在床上无力乱蹬,同时又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顾云章是憋久了的,很快就在邵光毅的口中缴械投降。邵光毅捂着嘴站起来,转身开门前去漱口;而顾云章得偿所愿,这回也不失眠了,闭上眼睛便是一觉到天亮。
翌日清晨,顾云章在吃过一顿丰盛早饭后,向穆先生告了辞。一夜不见,穆先生变得愈发和善客气,说出那话句句有理动听,简直让闻者落泪,恨不能跪下给他磕几个头以表爱戴。顾云章在他那华丽的风度和言辞下落花流水,一路支支吾吾的退出宅院,上马赶往城外士兵驻地。
穆先生的商队已经在那片地区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启程上路,就等着顾军过来保镖了。
第115章 山中战役
顾云章护送的乃是走私商队,所以从泰北穿越缅甸到印度,一路上所走的皆是高山密林,难见天日。幸而他那支护商队足够强大,不但士兵精壮,而且清一色的美式装备,不要说做保镖,就是扔到世界大战的战场上,都满可以去做一支小突击队了。
可即便如此,顾云章依旧走的非常小心。在这片土地上他终究是个外人,雨林沼泽或许不可怕,土司兵和匪帮们或许也不可怕,但这两者若是相加到了一起,那就令人心惊了。
商队的头目是个中等个头的夏尔巴人,名字叫做丹增。和所有高原来客一样,他有着黝黑通红的面孔和筋肉结实的身体;异国炎热的气候并没有给他造成很大困扰,他半裸着身体打赤脚,像匹驮货骡子一样稳重沉默的镇压着商队内的大小伙计脚夫们。
丹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旅途漫漫,所以很有分寸的保持着己方和顾军的距离,以免双方凑得太近会生出事端。他这个做法正合了顾云章的心意——马帮与护商队的成员都以青年为主,打起来不是闹着玩儿的。
十几天过去了,平安无事。
这一日的傍晚,马帮队伍停在了一处山谷中宿营休息。山谷内十分荒凉,只在边缘处坐落着一座不知哪一族的寨子,总共也不过十几户人家。
驮架从几百匹大骡子背上卸下来,密密的摆成了一大片。有人去驱赶骡马吃草,而其余脚夫们则忙碌着笼起火堆,烧茶煮饭。丹增靠着一棵大树半躺半坐,很惬意的吸着鸦片烟。
顾军和马帮之间隔了一条过道,也是同样的炊烟袅袅。顾云章盘腿坐在草地上,邵光毅走过来蹲到一旁,照例将口中那根吸剩一半的香烟拿出来送到他嘴边;而他也照例就着对方的手深吸两口,然后很疲惫的吁出笔直一线青烟。
邵光毅把烟头叼回嘴里,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搬过顾云章一条腿抻直,双手握上去揉捏捶打起来。顾云章垂头闭眼,半晌之后忽然喃喃自语道:“十几年前,我能拖着一条伤腿在暴雨里连走四十里……现在不行了。”
邵光毅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所以犹豫片刻后,才迟疑着答道:“人么,总是少年时身体最健壮。”
顾云章忽然侧过脸来望向他:“我是不是老了?”
邵光毅连忙摇头,发自内心的否认道:“没有没有,军座离‘老’这个字还远着呢。”
顾云章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子倾诉欲:“我真是弄不清自己的年纪了,一直不清楚,现在尤其糊涂。你看我有多大了?”
邵光毅仔细的审视了他的面孔,后来就含羞带笑的答道:“二十八九吧。”
顾云章微笑着扭过头去,知道邵光毅是在恭维自己:“不说实话。”
这时杜楚夫将一搪瓷缸子米粥送过来了。邵光毅双手端着接过来,先用勺子缓缓搅动,后来自己尝了两口,觉着温度适宜了,这才放到了顾云章面前。
顾云章一手托着搪瓷缸子,一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邵光毅眼望着他的侧影,就见他睫毛极长,鼻梁挺直,从嘴唇到下巴的线条流畅优美,几乎带着一点西洋风。
他承认顾云章对自己一直不错,起码是保护自己免受外界的侮辱骚扰,只有在清莱府的那夜除外——那夜的顾云章显露出了一种堂而皇之的无耻与恶劣。
顾云章在军中一直是个洁身自好的典型,几乎堪称禁欲;邵光毅相信他那行为不是针对自己的残疾,可还是感到了羞耻和难过——同时他又有点浮想联翩,怀疑军座是看上自己了。
众人都知道军座是不好女色的,而邵光毅在进入雨林之前,也一直是公认的年轻英俊、器宇轩昂。如此想来,他受到军座青睐倒也在情理之中。
思及至此,邵光毅出了神。
邵光毅魂不守舍的盘算着自己那点心事,对晚饭都失了胃口。而顾云章畜生似的人,那晚不过是拿这副官泄一泄火,舒服过就算了,事后并未对此多花一分心思,早已将其抛去了脑后。
吃饱喝足后漱了漱口,他席地铺开一张兽皮,然后就蜷缩着侧身躺下,搂着一支卡宾枪预备睡觉。马帮那边的脚夫们也围着驮架货物各自卧倒了,有人已经开始打起了鼾。而值夜的哨兵们则抱着枪四面八方的坐下来,强撑着不去打盹儿。
邵光毅怀揣着一肚皮心思,既像个怀春少女,又像个怀胎少妇,十分不自在的在顾云章身边躺下,一边半闭着眼睛佯睡一边不时放出目光,宏观的打量顾云章那背影。
顾云章吃的不好,又要没日没夜的赶山路,所以身材柔韧而瘦削,还保留着青年那特有的单薄苗条。邵光毅看在眼里,几乎想过去抱一抱他——可随即又悚然起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荒谬念头。
邵光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凌晨时分,他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就见顾云章在篝火余烬的光辉中单手拎着卡宾枪欠身而起,随即就地一滚躲到了一处山石后面,同时又轻声急促唤道:“小邵,起来,来人了!”
邵光毅愣了一下,立刻拔出手枪翻身就近隐蔽起来。这时外边由远及近的响起了喊杀声,马帮众人十分乖巧的双手抱头趴在地上,而顾军士兵则训练有素的瞬间埋伏进了暗处。
山林中的匪帮早就盯上了穆家马帮,小心翼翼的跟踪了一路,这夜终于找到了机会,当即一路大开杀戒的冲锋过来。顾云章先不下令,眼看着那帮野人一般的土匪挥舞长刀进入埋伏圈了,这才领头扣动扳机,也不十分瞄准,横着就将一梭子子弹扫射了出去。
这算是一个响亮的开头,随即成排的冲锋枪声密集响起,死亡排山倒海的压迫而去,现代武器瞬间就击溃了火药枪与长砍刀的侵略。大批匪徒在枪林弹雨中痛苦的倒地死去,少数幸运者放弃了面前那堆积如山的鸦片包,疯狂而茫然的四散奔逃——其中一部分人冲向了隐于树丛中的枪口,被子弹冲击成了一胞破败血肉;另一部分人丢下武器,哇哇惨叫着跳下近处一条浅浅小河,沿着泥涂向下狂奔,拖泥带水的钻进了暗处的山涧里。
战斗在一小时内便结束了。顾云章在稀薄的晨曦中站起身来,拎着枪迈步走向战场——为了躲避蚊虫叮咬,他脚上穿了一双长筒马靴,这时便逐个踢开死尸,见那没死透的,就伸出枪管,扣动扳机,补枪。
随后,半死不活的俘虏们被挑拣出来拖到一边,长长的跪成一排。
马帮的脚夫们从地上爬起来,满心崇敬的望着顾军士兵——能把仗打到如此漂亮的护商队,他们着实是还不曾见过。
土匪一共来了约有三百多人,这在本地算是一支庞大到惊人的队伍了;可惜它的生命已经在此役夭折,因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两百多位。
顾云章需要在这条新路线上扬名立万,所以他让士兵找来锤子和铁钎,将那一溜活口穿透肩胛钉在了地上。
随即上场的是火焰喷射器。几千度的火焰呼呼喷向俘虏们的下身,在极度骇人的惨叫声中将那血肉饱满的腿脚全部烧成焦黑枯骨。
然而余下的上半截人还没死,还晓得歇斯底里的狂呼。
铁钎被拔下来,改由粗麻绳穿过两边肩胛处的血窟窿。士兵将这些不得好死的土匪们吊在沿途树上,算是顾军留下来的活招牌!
丹增看到顾云章会将人炮制成这个样子,就有些怕了。招呼脚夫们把货物放上骡背,他忙忙的喝了热茶,又吃了一口袋青稞炒面,然后就打算继续赶路。然而顾云章并不满足于这个战绩——他想要斩草除根。
他让杜楚夫留下看守队伍,自己在腰上别了十几枚手榴弹,带着十几名士兵走向了附近的小河。
沿着河岸往上走,他想要消灭掉躲在泥泞中的那股子残匪。
然而没走几步,河涧下方忽然传来了零碎枪响;顾云章等人立时停住脚步倾听片刻,待枪声平息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沿着陡坡向下滑去。
滑到一半时,他们隐藏在了葱郁的长草之中,就见浅水滩涂中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尸首,而一大群掸族打扮的男子正站在泥泞中挥舞着长刀互砍——其中一伙就是那帮屁滚尿流的土匪!
顾云章困惑了,心想难道这群土匪这么倒霉,这个时候还会遇上了仇家?
土匪们的武艺还是比较超群的,一番斗殴之后便明显占了上风;而那帮来历不明的袭击者中,大部分人都生的黑瘦矮小,打起仗来懒洋洋的,只有一个肤色略为浅淡的高大青年还算是一把好手,两刀就劈死了一名土匪。
顾云章观望片刻,见土匪快要取得胜利了,便带领士兵架好枪支,瞄准前方开始射击,一阵点射便放倒了大部分对手。而那群袭击者似乎也是吓坏了,和土匪们一起抱着脑袋滚在地上,怕的哭爹喊娘。顾军士兵们看河滩上的众人都是个缴械的状态,便起身端枪向前走去,意图对这些人验明正身,该撵的撵,该杀的杀。
士兵是穿着军装的,衬衫裤子很齐备,同本地那些自治军土司兵大不相同。地上这帮家伙抬眼一看,见他们三三两两的都从草丛中起身走过来了,就举起双手哇啦哇啦的开始告饶;为首的一名士兵听不懂掸语,回头对着同伴笑道:“看这帮猴子的怂样儿,这点儿本事也敢拦咱们的路。”
此言一出,未等那同伴回答,下方这帮猴子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中国话:“长官,你们是中国兵吗?我也是中国人啊!”
士兵一愣,抬头向前望去,就见一名青年从满地俘虏中站起来——正是方才那个刀劈活人的家伙!
和泥泞中的其他人相比,这青年看起来的确是与众不同——首先他的皮肤比较白皙,身材修长舒展;其次他是个容长脸,不但生的浓眉大眼,而且鼻梁很高,完全不是个掸族人的相貌。
“你是中国人?”士兵很好奇的打量了他:“你是哪里人啊?”
那青年十分欣喜的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中国人。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部下呀?李将军?蔡将军?还是顾将军?”
如今在这片土地上,顾李蔡三支溃军各自重整旗鼓,成了个三足鼎立的势头,只是不在缅甸争天下罢了。顾军士兵自认为生活的比那两支队伍更阔绰滋润,所以一听到李蔡二字,就十分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们是顾将军的军队!”
青年一听这话,仿佛是愈发兴奋了,张口便要继续说话;然而士兵们还有正事要办,哪有心思与他一问一答的扯淡。幸而他们的长官顾云章是个惯于亲历亲为的,早在方才便已经率先走下坡去,站在了地上那片七扭八歪的俘虏面前。
地上的猴子们骚动起来,一帮赤膊打笼裾的黑瘦子连滚带爬的凑到了那青年身边,留下一群身穿短衫的汉子瞠目发傻。
顾云章在为首一人面前停住脚步,用枪管抬起了那人的下巴。
那人黝黑的看不清面目,左耳朵上带着明晃晃一个大金圈子。仰脸望向顾云章,他筛糠似的张口吐出一段哀求言辞,口中金牙闪闪发光。
顾云章听不懂掸语,也没有兴趣去听懂。手指搭上扳机,他毫不犹豫的扣了下去。
一声枪响,那人已经被子弹带的向后一纵,胸前立时就开了血洞。
地上的土匪被顾云章一枪一个,全部送去见了阎王。
这回他心净了,把卡宾枪挎回肩膀上,他转向了那位青年,出言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那青年一直在怔怔的望着他,这时见他对自己发问了,就呆头呆脑、结结巴巴的答道:“我、我们是从那里过来的……”他伸手一指东边的大山:“那边……是刀土司的土司兵。”
顾云章一听是土司兵,便放下心来。转身对着旁边士兵一挥手,他领头迈步向上走去。后方一名小兵把冲锋枪斜负在后背上,抓紧时间跑过去从那第一具尸身上撕扯下了金耳环,然后一边往衣袋里揣一边小跑着跟了上去。
小兵撅着屁股跑了没几步,忽然发现那青年正尾随着自己,后边还带着那帮大烟鬼似的土司兵。
“走走走!”小兵很不耐烦的向他连连摆手:“跟着我们干什么?”
青年开朗而殷勤的向他凑近了,厚着脸皮笑道:“我也想到你们的军队里去当兵。”
小兵一听这话,登时倨傲了:“我们这里才不要你这野人。走开!”
青年硬着头皮快乐的跟上:“我也是中国人啊,和你们一样的。老兄,我还想见见顾将军呢。”
小兵笑了,偷偷的一指前方,压低声音说道:“高个子的就是我们顾将军。”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身后一空,青年早已流窜向前,只余一帮死气活样的土司兵还跟着自己。
第116章 段提沙
青年试试探探的走到顾云章身后,像只发育过快的小老虎或小豹子似的,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将军?!”
顾云章一直竖着两只耳朵,早听清了青年和部下小兵的对话,这时就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什么事?”
青年跟上两步,紧紧的追在他的斜后方,且长长的抻了脖子,侧过脸来眼巴巴的盯着他:“你就是顾将军呀?”
顾云章没出声,直接用卡宾枪的枪管抵住对方胸口,随即用力一杵。青年痛的向后一跳,可立刻没皮没脸的又撵了上来——这回也不说话了,就单是亦步亦趋的粘着。顾云章扭头瞪他一眼,他就愣头愣脑的傻笑一下,瞧那样子,倒是有些痴相了。
青年跟着顾云章,土司兵跟着落后的那位小兵,一路上拖泥带水的就回了山谷驻地。这时丹增已经将骡马赶成了大队伍,见顾云章安然无恙的回了来,便上前道了辛苦,又说了两句感谢话,然后就甩着鞭子牵马启程了。
邵光毅知道顾云章在战场上很有点本事,此行绝不会有危险,所以这时就很平静的迎上前去,忽见他身后跟了个光着膀子的青年,就略感诧异。顾云章也觉着对方尾随自己过久了,便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按住腰间手枪,皱着眉头望向他:“小子,走开!”
青年上前一步,慌里慌张的也握住了马缰:“将军,我给你牵马吧!”
顾云章一脚将他踹的坐倒在地,随即飞身上马,而邵光毅就走过来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一言不发的将马带向前方山路。
青年一翻身爬起来,先是回身对那帮哈欠连天的土司兵喊了几句掸语,然后就孤身一人连跑带颠的向山路追去。
这青年一厢情愿的跟在顾云章的马下,用一口略带着云南腔的国语讲述了自己的生平——原来他也是附近山寨中一位土司的儿子,不过因为那地方连年打仗,山寨被仇家夷为平地,而他这土司家族也就从此烟消云散,各奔前程。
他说他是中国人,那倒也是确有其事——他的祖母和母亲都是土司家从果敢娶回来的小汉人,全家都可以勉强算作侨民后代,所以他不但会讲一口好中国话,而且还能写上一篇中国字,那水平几乎可以和杜楚夫相齐了。
他今年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就在那边山里的寨子中做土司手下的一个小小军官,带领一小群大烟鬼士兵为土司保家护院,混口饭吃。土司和土匪是一对仇敌,当得知土匪要对顾军下手时,土司便派出家兵尾随其后,要做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预备等土匪被顾军击溃后,自己这边再上去痛打落水狗来报仇。
然而土司兵们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连落水狗都打不过。
“我姓段,名叫段提沙。”青年仰起脸告诉顾云章:“‘段’是中国姓氏,‘提沙’是缅甸名字。”
顾云章骑在马上,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杜楚夫那一大堆名字,就无师自通的嘀咕了一句:“提沙,貌提沙。”
段提沙以为他是在呼唤自己,立刻笑着答应了一声。
顾云章向下俯视了他一眼,随即对马匹另一侧的邵光毅伸出手:“马鞭。”
邵光毅当即把鞭子向他双手奉上。
他接过鞭子后居高临下的甩了个响儿,紧接着就抽向了段提沙的头脸:“你给我走开——”
话没说完,因为段提沙一把抓住鞭梢往下扯去,竟是将马鞭子生生从顾云章手中抽了出来。
顾云章是许久都没有受过这种冒犯了,登时就是一愣;而段提沙低下头将马鞭整理折好,很仔细的插在了腰间,然后高高兴兴的抬起头对顾云章笑:“将军,我替你赶马。你的鞭子都在我这里了,我活该要给你做马夫的。”
顾云章不会骂人,因这段提沙是个异国的同胞,所以又不好无缘无故的一枪毙了他;左右为难之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把目光转向了前方。
顾云章这人少言寡语,浑身弥漫着一股子凉阴阴的杀气,军队中最乐观胆大的马屁精都不敢到他面前恭维讨好,宁愿去海长山那里说说笑笑;所以到目前为止,邵光毅在顾云章身边,算是个独一无二的存在——杜楚夫那么机灵活泼,可是对顾云章也有些打怵。
邵光毅现在一无所有,连卵蛋都没了,就剩下了这位顶头上司可以依靠,故而在不知不觉间心态发生变化,对顾云章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独占欲。往日他走在顾云章的马前,尽管山高路远,跋涉辛苦,然而心中十分平静,并不怨尤;可是此刻不一样了,一个自称是中国人的杂种小子从天而降,腆着一张脸凑到顾云章身边,不怕打不怕杀的,居然是撵不走了!
土司兵们已然成群结伙的回了山中寨子,段提沙本不是那寨中的家奴,现在攀到了顾将军这一处高枝,索性光着身子赖上了对方——反正他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一个穷单身汉而已。
顾云章起初十分讨厌他,看他像只臭不要脸的大猴子,甚至在半路上忍无可忍的跳下马来,用枪管当做武器狠狠的敲打了他一顿;这时他抱着脑袋蹲下来,也不躲避,只歪起头向顾云章可怜兮兮的眨巴眼睛,是死心塌地、死也不走的模样。
不过顾云章下手十分之狠,段提沙后来疼的受不了,就跳跃着小范围逃窜,口中大声说道:“将军,别打我啦,我给你们做向导,我给你们带路!我不要钱,只要能吃饱饭就行!”
顾云章毕生没有见过这样厚颜的活物,无奈之下只得回身上马,继续向前走去。
段提沙跟着顾云章走了一天,傍晚时分抵达了一处寨子,马帮和军队进去借了一块宽敞地方卸货生火,煮茶烧饭以慰饥渴。
顾军士兵以为段提沙是想从军吃粮,对他倒没什么敌意;因他说的一口好中国话,所以还让人很觉亲切。慌里慌张的填了一肚皮白米饭,他乐颠颠的又凑到了顾云章身边。
今天的太阳特别毒辣,顾云章热的头晕目眩,把那长裤马靴衬衫全脱了,身上只留了一件粗制滥造的裤衩。盘腿坐在一张席子上,他从邵光毅手中接过一碗生鸦片化开的凉水,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而在他痛饮的时候,邵光毅浸湿了一条毛巾,为他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热汗。
拿着毛巾去附近的山溪边去洗涤,邵光毅用眼角余光撇到了后方段提沙的身影。
段提沙蹲在了顾云章身边,目光像热水一样,滚烫的泼在了对方身上。
顾云章端着一搪瓷缸子米粥,先用勺子舀着喝了一口,随即扫了段提沙一眼:“看什么?”
段提沙认真的答道:“将军,你真白啊。”
顾云章盯着段提沙审视良久,并未从他那眼神中找到恶意——不过他还是放下搪瓷缸子,腾出手来扇了对方一记响亮耳光:“闭嘴,走开!”
段提沙不提防,结果被他打的身子一歪躺倒在地。捂着脸坐起来,他蹙起一边眉毛,满脸孩子气的幽怨:“将军,你的脾气真大。”
顾云章的神经末梢都跃跃欲试的苏生过来,试图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轻蔑调笑——然而没有,段提沙的神情有点傻气,一双眼睛清清澈澈黑白分明,所说所作似乎都是发自内心的。
端起搪瓷缸子,顾云章继续喝粥。
这时段提沙又轻声开了口:“好看的人,脾气都大;因为大家都宠着他嘛。”
顾云章咽下一口米粥,头也不抬的轻声道:“段提沙,我听不得你说话,你快离我远一点吧!”
第117章 救命恩人
段提沙自作主张的追随军队,赖在了顾云章身边。
他很快乐,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兴兴的面孔,而且相貌也端正可喜,中国话又说的十分流利,所以护商队上下的士兵们对他都很友好,宁愿带着他每天早晚吃两顿干饭。而顾云章见这人属牛皮糖的,撵也撵不走,几日之后也就习惯,不去管他了。
顾云章不搭理他,他却是很恋着顾云章。
在起初的一两天内,他寸步不离的跟在顾云章马后,东一句西一句的乱拍马屁,仰着脸蛋和顾云章说:“将军,你今年贵庚啊?”
将军高高的骑在马背上,眼望前方装听不见。
他没有得到回答,但毫不气馁,继续认真说道:“将军,你是瓜子脸呢。”
将军依旧天聋地哑。
他低下头,忽见顾云章那马靴靴筒上蹭了一抹污泥,就伸手小心的将其抹了下去。顾云章没想到他还敢碰自己,下意识的就一甩马鞭抽了他的脊背;他躲闪不及,痛的耸起肩膀“哎哟”一声,随即抬手给顾云章看:“将军,你的靴子脏了。”
顾云章哪里是个讲理的人?段提沙一出声,他扬手又是一鞭,同时口中轻轻斥道:“闭嘴。”
段提沙皮糙肉厚,虽然每天都要挨上几鞭子,然而安然无恙,不过是后背上破了几块油皮而已。如此过了十天半月,队伍上下都已经把他当成军中一员;邵光毅没想到这来历不明的猴子居然会如此受欢迎,就恨的咬牙切齿——又不好表现出来。
邵光毅如今在军中,就像一个隐身人一样。谁都知道他在,可谁也不去和他亲近,说白了就是歧视他;另外他和顾云章太亲近了,仿佛受到了传染一般,那性子也变得阴冷起来。
段提沙对待顾云章,一直抱有一种赞美的态度。
他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一句也不肯保留。顾云章在前面爬山路,他跟在对方屁股后面,冷不丁的就来了一句:“将军,你的腰可真细。”
顾云章半路转身,一脚就把他踢到山坡下面去了。
段提沙灰头土脸的起身追上来,并不委屈抱怨什么。对于他来讲,顾云章的位置过于高高在上了——凡人倒了霉,只能怪自己命苦,是不好去和菩萨理论的。
因为旅途危险,所以马帮走的很快,尽可能的在山林中抄近路,一个多月后便经过了密支那一带。顾军一路上大仗小仗打了无数,每次都是大获全胜,后来士兵们都有些疲沓了,同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说都是溃兵出身,可就凭他们的资历经验,凭那一身武器装备,人生舞台怎么着也不该是这缅北丛林。
这种情绪是在军队中普遍存在的,尤其是中央军中流落过来的军官,个个都唉声叹气,觉得自己是被国家抛弃了,信仰和前途都化作了泡影;而以海长山为首的关外帮倒是不甚在乎——他们大部分都是胡匪出身,后来又给满洲国看家护院,既不懂什么主义,也很有自知之明,只要能吃饱喝足就是好生活。
除了这两派之外,还有第三类存在——这批人的代表人物是杜楚夫。这黑小子前些天已经得了个上尉军衔,如今挎着冲锋枪做军官,简直快活极了。
这一日下午,顾军又和附近山里的土司兵起了冲突。这边部落的土司兵很富有战斗力,虽然武器上比较原始,但胜在战士灵活,在树上悠来荡去的移动隐藏,让人防不胜防。顾云章眼看着自己这边有人中毒箭倒下了,就颇为焦虑;后来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主意,当即下令全队后退。
将马帮队伍围护在林中一片空地上,顾云章命人把马车上的掷弹筒全部卸下来支好,然后对准前方那片藏匿着土司兵的密林,无声无息的做了一个“发射”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