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气了个倒踉跄:“你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好想的,你我相看两厌,我既长得难看,又不贤良,我可跟你说,什么做饭洗衣收拾屋子,这些本姑娘一概不会,谁娶了我就相当于娶了一祖宗,一辈子都得供着明白不。”

图塔却不理她,只牵了马过来,见她不配合,皱眉说了句:“你若在秋猎前学会骑马,你的提议图某考虑。”

陶陶眼睛一亮,这可是机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费了些力气爬上了马背。

陶陶爹就曾说过自己闺女有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只要下定了决心,没有学不会的,更何况陶陶本来运动细胞就挺发达,给自己的刑警的老爹陪练了十几年,就一样好处,耐摔打,虽说换了陶二妮的身子,这一年多也差不多适应了,先头是因为吓着了,从心里抵触骑马,如今克服了恐惧心理之后,简直一日千里,不过十天就能自如奔跑了,而且姿势看上去很是像样。

陶陶也喜欢上了骑马,自从能骑着马跑,就再也不做马车了,她终于理解子萱为什么喜欢骑马,能骑着马奔驰,实在实在太爽了。

一出城就开始撒欢,根本不管路人侧目,顺着官道奔驰,一前一后两匹马飞驰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瞬间就过去了,骑着马跟在主子车旁边的顺子以为自己看错了,却也忍不住咦了一声,挠挠头咕哝了一句:“怎么瞧着像陶姑娘呢。”

窗帘拨开,三爷看了他一眼:“你说像谁?”

顺子忙道:“回主子话儿,刚过去两骑,前头马上那个,奴才瞧着有些像陶姑娘,只是速度太快,奴才没瞧太清楚。”

旁边的十四有些意外的道:“顺子没看错,就是那丫头,后头跟着的是图塔,别说这图塔还真有些本事,这才多少日子,就教会了,那天在马场看这丫头上马的笨样儿,可是块不折不扣的朽木呢,说来也叫人想不明白,这图塔的性子可都知道,教这丫头倒肯用心,实在奇怪。”

三爷哼了一声:“能不上心吗,这是冲着自己没过门的媳妇儿教呢。”

十四愣了愣:“三哥这话从何说起。”

三爷:“陶秋岚当初给妹子订过一门亲事,后来她死了,陶陶又忘了之前的事儿,这件事儿也就没人提了,我也是觉着图塔有些不对劲儿叫人查了才知道,还有这么档子事儿。”

十四:“秋岚是七哥跟前儿的人,难道七哥也不知道此事?”

三爷摇摇头:“老七自来不在这些事儿上留心,此事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加上老七一直以为图塔是秋岚的相好,根本没往陶陶这丫头身上想。”

十四:“秋岚的相好?这么说秋岚不是七哥的人了?”

三爷目光闪了闪:“其中原委,我也不大清楚。”

十四暗暗点头,因涉及大哥丑闻,父皇极厌恶秋岚,当时就下了严旨不许再提秋岚,若不是出了个鬼灵精的丫头,只怕没人再去碰陶家的事儿,也就七哥重情重性,把陶陶接到了晋王府,因这丫头陶秋岚的事儿又翻了出来。

十四:“此事七哥只怕还不知道呢,若知道断不会让这丫头再跟图塔混在一起,这丫头也太不安分了,明知图塔跟她有婚约,还这般不避嫌。”

十四皱着眉道:“三哥这件事儿可不好,图塔虽是奴才,却是父皇跟前儿当差的,父皇很是看重,若他拿着婚书求父皇赐婚,这丫头不嫁也得嫁了,陶陶的性子三哥是知道的,指望她自己料理此事,只怕不成。”

三爷略沉吟片刻:“当初提拔举荐图塔的是骑营参领徐威,听说徐威一直有意把女儿许给图塔。”

十四顿时就明白过来:“爷就喜欢做媒,这件事交给我了。”说着不禁看了远处的马场一眼,暗道,这丫头还真是个招人儿的,图塔这么老实的汉子,都让她招了来。

没学会骑马的时候,陶陶一想到秋猎自己得去,就恨不能日子停住才好,如今倒有些期待 ,一想到在广阔的猎场上奔驰,风鼓起自己骑装后的斗篷猎猎飞扬,该是何等帅气啊。

想着这些,跟图塔的婚约还没解决的烦恼都丢到了脑后,心心念念的盼着秋猎快些到来。

当然她也只学会了骑马跑,至于高难度的在马上射箭,仅止羡慕,别说自己才学了十几天骑马,就是子萱跟她爹在兵营长大,一样不成,只不过比自己强多了,至少敢在马上拉弓,射不射得中猎物就两说了,至少表面上看着挺像那么回儿事。

陶陶琢磨那天找人给自己做一套小巧轻便又漂亮的弓箭,就算学不会,背在后头也能唬一气,不管怎么说,终于能在皇上跟前儿混过去了,也不知皇上非让自己学骑马做什么 ?不过赐的这套骑装真漂亮,陶陶穿上在门前新安的大穿衣镜前左照右照,觉着自己很是英姿飒爽…

只不过从镜子里看见进来的七爷,立马就对自己失去了兴趣,转过身,两眼发亮的盯着七爷,眼珠子都不带转悠的,看的七爷有些不自在:“这么瞧着我做甚?”

陶陶走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原来你穿上骑装这么好看啊。”

七爷:“又胡说,走吧,今儿可不能晚了。”

第95章

皇家猎场距西苑不远,以前行营都扎在西苑后山附近,这次却改在了莲花湖,七爷把陶陶交给五嫂仍有些不放心,又拉着陶陶絮叨了几句,那边儿五爷有些不耐喊了句:“老七。”

七爷应了一声:“知道了。”转过身拢了拢陶陶身上的斗篷:“山里头凉别脱斗篷,刚学会了骑马,还不稳妥,别逞能,摔了不是玩的,可记着了?”

陶陶点头:“记住了,你放心吧,我自己的小命在意着呢。”

子蕙笑道:“一会儿到了猎场,又不是见不着了,再说你们俩天天在一处朝夕相对,怎还这般腻乎,行了老七,你就不是不放心我,还有母妃看顾这丫头呢,保管出不了差错。”

子蕙几句话说的七爷俊脸有些微红,微微欠身:“有劳五嫂了。”又看了陶陶一眼,才上马去了。

子蕙捏了陶陶的脸一下笑道:“先头还当老七是个冷性子呢,到你这儿才知道,原来是个炭炉子,这不烧的时候冷清清的,一烧起来可真是滚烫滚烫的,就这么一会儿都舍不得分开,将来父皇要是派他个差事,一去半年一年的,看你们怎么办”

陶陶倒没不好意思,理所当然的道:“什么怎么办,跟去就是了。”

子蕙一愣继而失笑:“真不知你这小脑袋瓜里成天想的什么,这男人家出去办差,哪有还带着媳妇儿的,你这会儿自在,是年纪小,老七不舍约束于你,等以后正经成了亲,府里一摊子内务,还要跟各府内眷应酬,若是赶上年节儿忙的恨不能变成几个人,哪还有空儿到处跑啊。”

成亲?饶是陶陶脸也有些红,别开头:“子蕙姐说什么呢?”

子蕙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丫头,有些事儿不用我说想必心里也是明白的,老七对你的心,谁都瞧得出来,若老七是平常人家的男子,你们俩两情相悦终成眷属,自然没话说,可老七是皇子,他的婚事便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他先头使的那个法子,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老七真有那样的隐疾,晋王正妃的名头,也有人争抢着要,皇家最重出身,情份又算得什么,况且男人的情分能坚持多久,一年两年,八年,十年,日子长了再深的情份也淡了,所以陶陶别犯傻,有些事儿宜早做计较为好。”

陶陶一直觉得子蕙姐挺爽利的人,可此时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惫与哀伤,让人心里酸酸的难过,陶陶也不傻,真要说年纪也不算小了,有些事不乐意想却是明白的,正是因为知道未来不可控,所以她才不乐意想,她一直不想长大,就是不想去面对这些,但只要是人都不能逃避成长,而随着成长更大的烦恼也如约而至。

子蕙看了她一眼:“陶陶,父皇很喜欢你,这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机遇,你要好好把握。”

陶陶挠挠头,心说怎么把握,自己都不知道那老爷子为什么会对自己格外青眼,想了好些日子都没想明白,仔细回顾跟老爷子见面的经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己不就说了两句好听的奉承老爷子吗,老爷子这样的人还缺人奉承不成,只要他想,全天下的人都能匍匐在他脚下,他想多少奉承话没有啊,真是的,弄得自己迷迷糊糊的,不知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营地陶陶真有些傻眼,上回跟子萱几个来莲花湖,可是空旷的紧,这会儿营帐一个挨着一个,一眼望去都不知头在哪儿。

陶陶看见子萱,刚想跟子蕙说一声过去,忽听汉王妃的声音:“我说远远瞧着像陶姑娘吧,果然没认错。”

汉王妃是铺子里的大主顾,陶陶深知道女人跟孩子的钱有多好赚,尤其这些古代贵族的女人们,成天无所事事,除了把自己打扮的美美,没别的追求了,所以陶陶让保罗弄了好多香水胰子一类的东西回来,果然极受欢迎。

陶陶常去汉王府走动,跟汉王妃也就熟络起来,这会儿遇上倒不好走了,福了一礼:“陶陶给王妃请安。”

汉王妃笑道:“陶姑娘就别客气了,这一程子少见了,上回你叫人送来的那个香水,我倒是极喜欢,可惜就抹了一回,给我娘家几个姊妹见了,硬要了去,还非问我从哪儿得的,逼着我把你铺子在哪儿告诉了她们,才作罢,不知她们可去了不曾?”

大约因汉王有那么点儿残疾,汉王妃的出身较其他皇家媳妇儿差了些,听说是个商户之女,她爹后来捐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又善钻营打点,才攀上了皇家这么姻亲,不知是不是在娘家受过什么拎巴,有些爱占小便宜。

陶陶倒乐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爱占小便宜怕什么,她可是汉王妃哎,送她的那点儿好处,一转眼就能成倍的赚回来,何乐而不为呢。

陶陶自然知道汉王妃这是管自己要好处呢,笑道:“我哪儿前儿刚来了一批新香型的,正想着给王妃送去一些试试呢,王妃您最有品味,这好坏一试就知道,也帮陶陶出个主意,看看那种香水好,回头多进些。”

汉王妃高兴的笑了起来,头上钗环一颤一颤在日头下晃人的眼,这位汉王妃打扮历来夸张,就算平常在家都是满头珠翠的,更何况今儿出来了,更是悉心打扮了一番,力求艳冠群芳,也不怕得颈椎病。

正说的热闹,那边儿过来一个有些富态的中年妇人,眉眼带着股子尖酸刻薄,说话更是,跟汉王妃道:“我正找你呢,怎么跑这儿来了,老五家的也在呢。”彼此见了礼,瞥了眼陶陶:“你们家老五的胃口倒好,这么小个丫头亏他下的了嘴。”

这话可不大中听,子蕙脸色略沉:“大嫂说什么呢,这是陶陶,老七的宝贝疙瘩。”

端王妃瞧了陶陶两眼不怀好意的道:“老七不是有隐疾吗,上回万寿节的时候,我可听的真真儿,什么时候又弄了这么个青嫩的丫头在身边伺候,莫非他那隐疾好了?”

子蕙脸色越发不好看,心说这端王妃明显就是来找茬儿的,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就想拔份儿,轮的上她吗,正要给她两句不好听的,给陶陶瞧瞧拉了拉袖子,子蕙侧头看她,见这丫头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笑眯眯的道:“陶陶替七爷谢端王妃惦记了,这还要谢万岁爷恩典,派了许太医来给七爷诊治,许太医医术高明,再疑难的症候到了他手上也能药到病除。”

陶陶直接把皇上拉了进来,端王妃再糊涂也不敢说什么了,哼了一声:“什么时候主子说话儿,奴才能跟着掺和了,这是谁家的规矩。”

子蕙气的不行,正要跟她理论,忽听汉王妃道:“冯六怎么过来了?”

一听冯六,端王妃也不敢再说什么,知道冯六虽是奴才,却不是自己能惹的起的。

冯六到了跟前儿躬身行礼:“老奴给各位主子请安。”

几人忙道:“客气了。”

端王妃道:“总管怎么到后头来了,敢是有什么要紧事?”

冯六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万岁爷哪儿没瞧见七爷府的小主子,让奴才到后头来瞧瞧,把小主子请到前头去。”

老七府上的小主子?端王妃愣了愣,心说,老七前头的媳妇儿死了,不还没续呢吗,哪来的小主子?却见冯六到了陶陶跟前儿:“小主子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老奴好找儿,万岁爷哪儿还等着瞧您的骑术呢,快着跟老奴过去吧。”

谁知陶陶却道:“万岁爷哪是要看我的骑术,是等着瞧我出丑呢,我不去,您老回去跟万岁爷就说我头疼,胳膊也疼,腿疼屁股也疼,总之就是浑身都疼,马是骑不了了。”

冯六:“我的小主子您就别拿老奴开涮了,万岁爷说要瞧您的骑术,您不去哪成啊,就算您身子不爽利,骑不了马,也得您自己到万岁爷跟前儿说去啊,老奴可不敢传这个话儿,更何况图塔前儿还跟万岁爷夸您聪明,学的快呢,怎么今儿就不成了,您快跟老奴过去吧,不然老奴可没法子交差。”

子蕙道:“行了,你就别装了,刚你可是骑着马过来的,我瞧你骑的美着呢,这会儿矜持个什么劲儿啊,快去吧,这么露脸的事儿,多少人想去都没机会呢。”说着推着她跟冯六去了。

等陶陶走了,端王妃忙道:“父皇好端端叫个奴才过去做甚?”

子蕙:“大嫂可别这么说,刚您没听见冯六一口一个小主子叫着吗,冯六可是父皇跟前儿的人,他都称呼小主子了,您这儿还说是奴才让父皇知道只怕妥当。”撂下话再不想搭理她,转头找别人说话去了。

端王妃给她噎住半天没说出话来,终是把身边的婆子叫过来道:“莫非老七续了王妃,怎么没听见信儿呢。”

那婆子摇摇头:“没听说晋王府有喜事儿啊,这续娶也是大事,没道理无声无息的就办了吧。”

端王妃悻悻然:“算了,等回头你去扫听扫听,看看这丫头是个什么来路。”

再说陶陶跟着冯六一路到了前头的大帐,刚进去就瞧见右边儿靠中间的七爷,站在那儿挺拔俊秀风采天成,简直帅的不要不要的,目光太过露骨,看的七爷都有些不自在,俊脸暗红。

冯六瞧着暗暗好笑,心说这丫头可真是不知矜持为何物啊,这么多人呢合着都没瞧见,眼里就只看见了七爷。直到听见上头咳嗽了一声,陶陶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皇上自是看见了这丫头刚才的样儿,好笑之余怕这丫头再出丑,才咳嗽了一声,陶陶跪下磕头:“陶陶叩见万岁爷。”

皇上瞧了底下的小人儿一眼,大红的骑装,差不多的身形,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冲她招招手:“你过来,朕有话问你。”语气格外柔和,除了冯六,大帐中的人哪怕七爷都有些意外,虽知父皇大约是喜欢陶陶,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亲近。

陶陶本来也不想跪着磕头,既然老爷子让自己过去,自然不会客气,站起来就走了过去,小声道:“万岁爷您可是问陶陶骑马学的如何?”

皇上:“既知朕要问什么,就自己说吧。”

陶陶:“骑是能骑上去了,跑几圈也成,就是不能射箭。”

皇上嗤一声乐了:“朕此次可是要打猎的,也不是跑圈来的,不会射箭岂不白费功夫了。”

陶陶嘟嘟嘴:“怎么是白费功夫,陶陶虽不能拉弓,可是能给万岁爷呐喊助威啊,再说有万岁爷在呢,那轮的上陶陶献丑啊,您老神功盖世,嗖嗖嗖,百步穿杨,什么虎豹豺狼,刚一露头还不就被您老射杀了。”

皇上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马屁精,好,准你这丫头呐喊助威,别到时候老虎一出来吓的从马上掉下来就成。”

就连冯六都不得不佩服,这丫头这张小嘴太好使了,这几句马屁拍的虽直白,可就是拍对了地方,拍的万岁爷格外舒坦,这可是大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却知道皇上嘴上答应这丫头跟着,可那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况且万岁爷旁边跟着的皇子侍卫哪个不是骑术精湛,这丫头三脚猫的骑术,到时候有个闪失,谁也兜不住。

想了想,叫了图塔过来,让他跟着陶陶在队伍后头跟着捡漏,等完了事儿再把这丫头弄到万岁爷跟前儿,说两好听的话儿哄万岁爷高兴高兴,就算齐活了。

第96章

陶陶乐不得呢,本来也没想着往前冲,虽说皇帝狩猎,猎场的保卫工作肯定做的很好,但凡事没有绝对,尤其打猎这个事儿,那些老虎什么的可都是真正的野兽,野性上来真冲过来咔嚓一口,就算有神勇的侍卫,小命无碍,弄不好也得缺胳膊少腿落个残疾,自己可没那么想不开。

乐颠颠的听从了冯六的安排,前头皇上带着一堆儿子孙子侍卫什么的进了猎场,陶陶骑在自己的小马驹子上悠哉悠哉的在后头跟着,时不时看见道边儿有什么野花野草的,还会下去摘了一些打成花束挂在马脖子上,那马一开始极抗拒,马脖子一个劲儿的摇着不配合,被陶陶一阵威胁利诱终于屈服在陶陶的淫威下,由着她折腾。

可惜秋天野花不多,陶陶记得上次来莲花湖的时候是夏天,湖两边的草地上野花开的遍地都是,远远看去像铺了五颜六色的毡毯,这时候就剩下黄色的小野菊跟蒲公英了,有些萧瑟瑟的,不过映着碧青的湖水,蔚蓝的天空,远山青黛,也格外漂亮。

图塔牵着马在后头跟着,看着她在野地里蹦蹦跳跳的,像个无拘无束的孩子,让他想起了家乡,西北的阔野,山麓,越跟她接近越会觉得这是个奇怪的丫头,无论容貌跟性情跟她姐更是截然不同,她年纪不大,却相当聪明,聪明的常常让自己惊讶,哎看似娇气却格外有韧性,她不该是皇家温室里娇养的兰花,她更像这漫天遍野的蒲草,摇曳生姿别具风情。

如果她姐出事的时候自己没回西北探亲,现在她或许已经是自己的妻了,她本来就是自己的妻,婚书为证,天地为证,她死了的姐姐亲口许的媒,自己手里的荷包就是信物,自己有什么可怯懦的。

想到此刚要往前走,却住了脚,那边儿十五爷跑了过来。

十五到了近前笑嘻嘻的道:“陶陶咱们可好些日子不见了,我去找了你几次,都说不在,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比我们这些大男人都忙,今儿好容易见着了,咱们得好好说说话儿。”

大男人?陶陶瞥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还真是大言不惭,手搭凉棚往前望了望:“这可是露脸的机会,你落在后头可没戏。”

十五百无聊赖的道:“露了脸又有什么用?父皇的赏赐我不想要,我想要的父皇断不会应我的。”说着看了涛涛一眼:“我说刚在大帐里你可够丢脸的,就算我七哥再帅,你一个女孩子,那么直勾勾盯着看,也不合适吧,尤其大庭广众之下,不成花痴了吗”

陶陶:“我花痴我的,别人管得着吗,再说我又没花痴别人。”

十五目光闪了闪:“陶陶咱们是朋友,作为朋友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七哥有隐疾这事儿你知道吧。”

陶陶侧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十五脸有些红:“你,你年纪还小,有些夫妻之间的事儿不懂,我也不好跟你说,总之就是七哥那个毛病,是不能给你幸福的,而且,七哥也不会娶你当他的正妃。”

陶陶挑了挑眉:“你还真是好心,七爷不能娶我当正妃,谁能,你吗?我怎么记得你的王妃好好的在你府里待着呢。”

十五急的有些手足无措:“她病的厉害呢,这次狩猎都没来,许长生说不大好,等,等她…”说到这儿到底有些说不下去。

陶陶替他接了下去:“等她死了,你王妃的位置空出来,你就娶我对不对,你还真是刷新了我对渣男的认知记录,你不喜欢人家,别娶啊,既娶了就得好好对人家,盼着人家死,算什么东西。”

十五:“我,当初也不是我想娶她的,我是被逼无奈。”

陶陶嗤一声乐了:“被逼无奈多好的借口啊,谁逼你了,你父皇,你就死咬着不娶,你父皇还能硬往你被窝里塞不成,怎么我说错了,你觉得冤,你冤什么,嘴里说的再天花乱坠,有个屁用啊,说到底不就是舍不得你皇子的身份吗,又想享受高高在上的尊贵身份,还不想别人替你做主,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十五一张脸都成了茄子皮色,瞪着她:“我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算我多事儿,你想守一辈子活寡,没人管你。”把马褡里的花环拿出来,猛地掼在地上,上马疾驰而去,跑老远了还能听见十五挥鞭子的声音,可见气的够呛。

图塔走了儿过来,看了眼地上的花环:“你既然知道皇家人什么样儿,做什么还留在晋王府,你不怕也成了你姐。”

陶陶瞪了他一眼:“你们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烦,管我呢,我乐意怎么着怎么着,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用不着你们一个个来教我怎么做,先把自己的事儿弄明白了再管别人吧。”说着翻身上马跑了。

图塔愣了一会儿忙追了过去,这里是猎场,外围的野兽都敢了过来,以备皇上猎杀,这丫头到处乱跑,真遇上野兽就麻烦了。

追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这丫头身边从来不缺人护着,刚走了十五,又来了十四,也不知这有哪儿招人稀罕,引得这些天之骄子一个个往前凑。

陶陶没搭理十四,催马还要往前跑,给十四一把拉住马羁头:“前头是主猎场,你去了是想给豺狼虎豹佐餐下饭不成。”说着笑了一声:“难不成你也有父皇的盖世神功,豺狼虎豹刚一露头就给你射杀了。”

陶陶知道他是笑话自己刚才拍皇上马屁的事儿呢,不禁道:“想笑就笑,有什么啊,跟你说马屁拍好了也是本事,本姑娘这样本事,你想学还学不来呢,你看皇上多高兴。”

十四笑的不行:“真没见过你这不要脸的,爷服了,这辈子都赶不上你丫头的厚脸皮行了吧,不过你到底怎么把十五弟惹了,刚他那脸黑的,可够十个人看半个月的了。”

陶陶哼了一声:“你这当哥哥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估计是内分泌失调,引起的面部肌肉坏死。”

十四愣了愣:“什么?”

陶陶:“好话不说第二遍。”说着指了指山坡上的棚子:“我去哪儿没事吧。”

十四往那边儿看了一眼,花红柳绿衣香鬓影,都是女眷,点点头:“你能耐住性子就成。”以这丫头的性子,别看能在父皇跟前儿混的风生水起,可到了女人堆里,只怕一刻钟都待不了就烦了。

这个十四还真猜错了,陶陶非常喜欢跟这些女人打交道,只要一想到能从这些女人身上赚的银子,陶陶耐心十足。

她有耐心,子萱可不成,陶陶进来的时候,子萱正被一帮大臣的内眷围着,东一句西一句的扫听铺子里还有什么新鲜货。

子萱就是个挂名拿干股的,说着好听是老板,实际上铺子到底有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每次的新鲜货一到,头一批就会送到姚府来,以至于以前那些对自己不怎么友善的堂姐表妹,都舔着脸凑上来跟自己套近乎,自己给她们一两样,就美的恨不能把自己奉承到天上去,子萱十分享受着这种感觉,不过仅限于姚家,这些内眷自己可打点不了。

正脑仁疼呢,一眼瞅见陶陶,顿时松了口气,伸手把陶陶拖了过来:“那个,各位婶婶大娘姐姐妹妹,这是陶陶,她才是铺子里的老板,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她就好了。”

那些人一窝蜂把陶陶围在中间儿,七嘴八舌的问什么玫瑰花的洋胰子,茉莉味儿香水,梅花味儿,还有那种洋纱的小花伞,梳妆使的小镜子,会唱歌的八音盒,飘雪的水晶球…总之都是些小玩意。

陶陶态度极好,耐心的一一解答之后,说回头把目录送到各家去,众人这才满意,都知道陶记的规矩,目录上每样儿东西都有编号,也标注这价格,想要什么,记下编号也成,打勾也好,叫人送过去,转过天陶记的伙计就会亲自送过来,极便利,大家对陶陶起的那个洋名字不感冒,私下里都叫陶记,为此陶陶还很是别扭了半天,说这些人都是土老帽,理解不了她起名的深刻寓意,被陈韶很是嘲笑了一阵。

把这些内眷都打发到一边儿,陶陶过来找子萱,子萱把茶递给她低声道:“你真有本事哎,这么快就打发了。”

陶陶白了她一眼:“那是,都跟你似的,还赚个屁,早喝西北风了。”

子萱:“说真的,那些镜子啊,香水,胰子啊真好使,咱们是不是卖的太便宜了,你看看这些人跟抢似的。”

陶陶心说便宜什么啊,拿东西在西洋便宜的要死,就算加上运费也没多少,现在这个价可是几十倍的利,还便宜啊,就这儿陈韶还不满意呢,准备亲自跟保罗跑一趟,陶陶倒很支持,不得不承认,陈韶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简直就是商界奇才,短短的时间,就把自己的生意料理的妥帖顺当,自己这个甩手东家当得轻松之极,可以想见,只要把陈韶长久的留在自己身边,自己往后这一辈子都是滋润的小日子。

正想着就见那边儿姚嬷嬷走了进来,看见陶陶便道:“娘娘哪儿望了半天没瞧见小主子,见这边儿热闹,吩咐老奴过来找找,真就是小主子,您快跟我过去吧,娘娘念叨半天了,一会儿问谁跟着呢,生怕小主子不知轻重,真跟万岁爷进了猎场去,万一有个差错可了不得。”拽着陶陶往那边儿妃嫔待的帐子里去了。

有个不怎么相熟的小姐过来道:“她算哪门子的小主子啊,亏了娘娘这么抬举她。说到底不过就是个丫头罢了,听说去年还在庙儿胡同住着呢,我娘说城西那边儿都是外头来逃难的灾民,又脏又臭的…”

她话没说完就给子萱一把推到地上:“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陶陶一句,我一拳把你打个半死。”说着还冲她挥了挥拳头。

那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我说的哪儿错了,她本来就是个丫头吗,穷丫头,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子萱哪受得了别人这么诽谤陶陶,握着拳头就要打过去,众人怕闹出事来,忙过来劝阻,一边儿叫人去请五王妃过来,知道姚子萱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性子上来不管不顾,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地上这位也不是没根儿没叶儿的,就算比不上姚家,却也差不离,正是户部尚书邱家的二小姐邱素英,这两人要是打起来闹到皇上跟前儿,谁家脸上都不好看。

子蕙一来,先叫婆子把子萱带到别处去,自己亲手把邱素英扶了起来,替她拢了拢鬓发,吩咐人打水来镜面匀妆,收拾妥帖了才道:“子萱这丫头被她爹宠成了野性子,爱冲动啊,要说心眼倒是没多坏,今儿这事儿是她错了,等回头我好好罚她,说了半天倒是为了什么啊,我还不知道呢。”

旁边的婆子低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子蕙脸色微微一沉:“原来是为了陶丫头啊,这个倒不是我偏心自己妹子了,邱小姐那话说的可不妥当。”

邱素英本来好了些,一听话头不对,又委屈上来,侧身扑进她娘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邱夫人心疼的拍着女人,脸色也不好看:“王妃这是什么话?我女儿哪句话说的不妥当了。”

邱素英抽搭的道:“就是,她要是不勾男人,我姐夫怎么会连我姐的屋子都不进,就是她,把我姐夫勾的五迷三道,就凭她一个贱丫头还想着当王妃,做梦去吧,就算把我姐挤兑死,也没她什么事儿。”

子蕙冷声道:“这可是胡说八道了,陶陶是老七府里的人,谁不知道,跟十五有什么干系,他们虽说认识,也是之前你姐没进门的时候见过,边边儿大的小孩子,在一起说几句话,就成狐狸精了,可真是让我开眼了,更何况冯六都一口一个小主子叫着,我倒不知陶陶什么时候成丫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