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静小老道捧了香来,秦王执香对着当中的钟馗像拜了拜,秦王回头看了陶陶一眼:“你也来上一炷香。”
陶陶睁大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那个,我就算了吧。”
秦王:“钟馗是赐福镇宅的圣君,上一炷香可赐你福泽绵长。”
小老道极有眼色的递过来一炷香,陶陶只得接在手里拜了拜,这时玄机老道快步走了进来:“不知今日贵客到,有失远迎,贫道怠慢了。”
秦王摆摆手:“道长客气了,路过城西,瞧见有座钟馗庙便进来走走,你们是出家人,说什么怠慢,只是怎么有些冷清。”
老道叹了口气:“小庙建在城西,这边儿都是外省落难之人,混个温饱都不易了,哪还有上香随喜的,故此香火冷清。”
秦王往旁边看了一眼:“怎么有读书声?”
老道:“是几位秀才公,使光了盘费,住不起客栈,便在小庙里暂时容身,等着朝廷放榜。”
秦王点点头,迈脚出了正殿,陶陶以为他既然问了,必然会去旁边走走,不想却辞了老道径自出来了。
陶陶莫名其妙的跟着他溜达了一圈,都不知这位什么目的,难道就为了给钟馗上一炷香,既如此,非让自己跟去做什么。
眼瞅这位上了马车,陶陶越发糊涂,算了,糊涂就糊涂吧,就当这位忽然发神经了,走了正好,省的自己提心吊胆的。
正想着,忽见马车的窗帘撩了起来,秦王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听说你喜欢做买卖,我手里有一桩买卖,你可有兴趣?”
陶陶一愣,继而想到要是能跟秦王合伙,有这位的身份戳着,做什么买卖不大赚啊,要是自己能掺和进去,想不发财都难。
越想越兴奋,眼睛都开始冒光,都忘了对秦王的惧怕,几步凑到跟前儿:“三爷想做什么买卖?”
秦王见她这样儿忍不住笑了一声,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会儿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知会你?”
一听就是糊弄自己,真当自己是小孩子了,陶陶撇撇嘴:“闹半天三爷说笑话哄陶陶玩呢。”
秦王:“不是哄你玩,是你年纪太小,爷的这桩买卖有些险,只怕你不敢掺和。”
陶陶:“有危险?什么买卖?难道三爷还能干贩卖人口的买卖不成,这可是犯了朝廷律法的,三爷不会知法犯法吧。”
潘铎忙咳嗽了一声,心说这位胆子也太大了,跟爷胡说什么呢。
秦王却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有些胆子,如此,让爷思量思量。”说着顿了顿:“你不是在老七府上住着吗,怎么搬出来了?”
陶陶不想提这事儿,低下头不吭声。
秦王也不难为她,只说了句:“老十五最喜跟人摔跤比划拳脚,偏他身份摆在那儿,宫里的侍卫教习不敢伤他,便只应付差事,忽然遇上个不把他当回事儿的,自然得了兴致,过后少不得来找你比试,你可想好了怎么应对?”
陶陶眨了眨眼:“什么老十五?我不知道三爷说的什么?我不认识什么十五?”
她不承认秦王也不再问,挥挥手:“既不识他,就算爷的话白说了,走吧。”潘铎忙吩咐车把式。
陶陶站在庙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发呆,琢磨这位到底什么意思?大老远跑城西来就为了逛庙不成,却非叫自己陪着做什么?而且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难道看上自己了?
这个念头一起,陶陶自己都觉可乐,就算自己生的倾国倾城,也不过十一的小丫头罢了,再饥渴的男人也不可能惦记一个十一的小丫头啊。
更何况,陶陶很有自知之明,她的姿色别说倾国倾城了,就目前来说,连好看都算不上,她自己每天洗脸的时候瞅着都有些嫌弃,皮肤黢黑,脸色难看,头发枯黄,若不是衣服还算干净,跟街上的要饭花子差不多少。
这些皇子府里可是美女如云,不说晋王府就说□□里,自己只去了那么一次,就看见好几个极漂亮的丫头,除非秦王的审美异于常人兼有变态的癖好,不然,绝不会看上自己的。
既如此,又是为什么?陶陶忽然想起来,陶大妮貌似是大家公认的美人,虽说陶陶自己没见过,但大家都这么说,肯定不是讹传。
陶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原因,难道秦王也对陶大妮有心思,只不过碍于晋王是自己的亲兄弟,不好下手,只在心里暗暗喜欢,亦或是没等下手,美人就香消玉损了,思而不得,心存遗憾,故此才对自己另眼相看?
陶陶越想越觉得这个原因最有可能,不禁摇头叹息,陶大妮还真是个万人迷,可惜死的早,不然,说不定将来能混成了娘娘,毕竟这些人都是皇子,都有可能继承皇位。
陶陶一边儿编故事,一边儿往家走,到了家,柳大叔已经回来了,正和泥呢。
陶陶先头还能画个样子什么的,至于怎么和泥烧陶,是一点儿都不懂,如今这一百零八尊罗汉像,陶陶可不敢瞎画,这是捐给庙里礼佛的,不能胡来,就算陶陶不信神佛,也得为自己的买卖着想,不能因为自己弄砸了吧,索性都交给大栓,自己就在旁边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
开始几天,陶陶还怕十五皇子又跑来找自己比试,等过了半个月不见影儿,才放了心,秦王也没再来逛钟馗庙,晋王府这边儿也没动静,估计是自己的不识好歹把晋王气着了,连带陶大妮那点儿情份也散了。
若果真如此,倒正好,从今后她就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等这一百零八尊罗汉像完成,拿到尾款,自己就可以扫听着买个铺面。
至于做什么买卖?陶陶还没仔细想过,她不想累死自己,所以不能开饭馆,技术类也没什么拿人的特长,南北货倒是个很好选择,只是自己还没去过南边呢,路都不熟,目前也只能是个想头罢了。
烧陶倒是个安稳的营生,只是这两回是运气好,才赚了两笔好钱儿,以后就难了,毕竟谁没事儿做陶像啊,还这么高的价儿,说到底,陶制品只能算低端大路货,卖不上太的高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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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催的
忙活了一个月,一百零八尊罗汉像终于成了,上的最好的彩釉,加上大栓精湛的手艺,烧出来的陶像颜色鲜活,表情生动,线条流畅细腻,效果极佳,陶陶都喜欢的不行,琢磨以后闲了,让大栓给自己烧一套迷你款当摆件儿。
这天是朱贵约好取货的日子,陶陶特意起了大早,柳大娘比她更早,已把院子规整利落,早饭也摆在杏树下的小桌上,用个竹编的浅子扣住,免得落了飞虫,天热了草木葱茏,虫子也多了起来。
柳大娘的厨艺极好,也大约知道了陶陶的口味,今儿早上做的是长寿菜猪肉馅儿的包子。
长寿菜是柳大娘从城外挑回来的,庙儿胡同住的大都是庄稼人,以前都是靠着种地为生的,勤劳朴实是女人庄稼人的天性,一开春庙儿胡同的女人们都会起早去城外挑野菜,什么长寿菜,野菠菜,苣苣菜,苦菜,婆婆丁,枕头菜,大叶菜…
陶陶一问,柳大娘能说出一大串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儿都有,吃法也多,用开水汆了凉拌或洗干净了蘸酱,炒着吃,做馅儿,蒸包子,包饺子…再多了就摊开晾在竹浅子里,晒成干菜,备着冬底下解馋。
光野菜能做出十几种花样来,让陶陶佩服不已,陶陶最爱吃的野菜猪肉馅儿的包子,就着熬的糯糯的棒渣粥,陶陶一顿能吃四个大包子。
陶陶把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喝光了碗里的粥,拿到井台上洗干净了放到一边儿,就算她起的早,也比别人晚了许多。
柳大娘一家跟大栓都是天不亮就起来,陶陶可不行,这时候起已算很早了,吃了早饭,陶陶泡了一壶茶提到院子里,一边儿喝茶一边儿等朱贵。
杏花早谢了,枝头簪了许多小青杏,瞧着甚是喜人,陶陶仰着头数了一会儿,哪里数的清,自己忍不住笑了,一想到马上就有一笔银子进账,心情就好的不行,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财迷。
正想着,就见二虎子跑了进来:“来了来了,那个朱管家来了。”
陶陶迎出去行礼问好,朱贵如今知道这位是七爷府的人,哪敢受她的礼,忙侧身避开:““不知陶像可好了?”
陶陶倒未在意他的动作,点头:“好了,昨儿阴天,怕落雨,都挪到屋里去了。”引着朱贵进了堂屋。
朱贵一尊一尊瞧了过去,忍不住点头,这陶家烧的陶像的确不凡,也难怪能入老太君的眼了,陶陶见他脸色便知满意,暗暗松了口气,朱贵也痛快,从怀里掏出银票来递给陶陶:“这是剩下的银子。”
陶陶接在手里,把旁边一早预备的盒子拿过来打开:“听说朱管家有两个小孙子,这个给两个孩子玩儿吧。”
朱贵低头一瞧是两个胖娃娃的不倒翁,一个男娃一个女娃,色彩鲜艳,憨态可掬,朱贵不禁暗道,别看这丫头年纪不大,还真是个会办事儿的,可惜是七爷的人,不然,生意做起来说不准能赚大钱。不过,这丫头跟她姐差的是有些远了,不是洪承说,自己做梦也想不到这位是秋岚的妹子。
陶陶让大栓跟朱贵带来的小厮一起把陶像搬到外头车上,自己让着朱贵在院里坐了,倒了茶递过去:“茶不好,您老凑合着吃一碗。”
朱贵:“我这儿正有些口渴呢。”说着拿起来喝了半碗下去,放下茶碗看了陶陶一眼,笑眯眯的闲话儿:“不瞒您,平常到我们府上的都是贵客,别说那些贵客难伺候,就是贵客身边儿的奴才小厮,都不能慢待了,茶房里头点心好茶跟流水似的备着,倒不算稀罕东西,只说是好茶,我吃着却清寡的没滋味儿,色也淡,倒不如你这个好。”
陶陶心说这不废话吗,越是好茶味道越淡,色也越清亮,她这壶里头泡的就是最便宜的高沫,几个大子就能买上一大包,能是好茶吗,不过,门口茶房里招待车夫小厮,都用这样的好茶好点心,哪个宅门贵府这么牛啊,想着忍不住问了句:“贵府上是?”
朱贵正等着她问呢,笑了一声:“我们府上在这京城里啊也算有些名声,就是皇城东边儿长乐街西头门口摆着两个大石狮子的姚府,不知可听说过吗?”
陶陶哪知道啊,摇摇头,不过长乐街?怎么这么熟呢啊,好像上回从晋王府回来的时候,路过个老高的石头牌坊,上头写得就是长乐街,跟晋王府就隔了一条街,她记得小安子说过,晋王府周围几条街住的都是皇亲,那么这个姚府也是了:“府上是皇亲?”
朱贵目光闪了闪,没说话呢,柳大娘听见忙道:“哎呦,我说是哪府上的老太君过寿,有这么大的排场,原来是国公府,那可怨不得了。”
陶陶:“柳大娘知道?”
“知道知道,京里谁不知国公府,那可是贵妃娘娘的娘家,魏王晋王两位殿下的外家。”
陶陶蹭的站了起来,抿着嘴唇看了朱贵一会儿:“我记得朱管家上回来的时候,任我再问,您也绝口不提府上,怎么今儿变了样,莫不是有什么人授意朱管家特意透给我知道的,让我知道姚府跟晋王府的关联,想告诉我,这桩买卖是因晋王殿下的面子才做成的,这银子我陶陶赚的不硬气。”
朱贵哪想陶陶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且如此聪明,一想就明白首尾,明白了就直接问到自己脸上,这叫自己怎么应对啊,说不是,眼睁着的瞎话,说是,这位瞧着气的可不轻,若是记恨上自己,以后真出了头,自己找谁哭去啊。
洪承出的这什么馊主意,简直左右都不是人,脸色变了几变,苦笑了一声:“姑娘既什么都猜着了,就别难为小的了,说到底,七爷也是为了姑娘着想,怕姑娘在外头受了委屈,心里头不放心。”
陶陶忽的笑了:“他以为我若知道这些陶像是姚府里要的,这银子拿的就不硬气了?真真儿好笑,你愿买我愿卖,两下合适买卖就成了,做生意利字当头,有钱不赚岂不是傻子,别说你们姚府就是晋王府的人来了,只要有利可图,我举双手双脚欢迎。”
朱贵一见这架势,哪敢再说什么,应付两句就跑了,刚出了庙儿胡同就给洪承截住问:“这位可说了什么没有?”
朱贵没好气的道:“先生您这儿给我出的什么主意啊,我这儿刚起个头,这位就什么都明白了,直问到我脸上,说是不是有人授意告诉她的,就为了让她这买卖做的不硬气,问的我这张老脸都险些没地儿放了,且,这位说了,别说是姚府就是晋王府来买陶像,她举双手双脚欢迎,您这招儿不顶用,得了,老太君交代的差事如今办妥当了,这位的事儿可就跟我没干系了,老太君哪儿还等着瞧陶像呢,我这儿先告辞了。”撂下话就没影儿了。
洪承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陶陶是这个反应,忙转身进了旁边的茶棚子,躬身把朱贵的话回了一遍,小声道:“爷,奴才瞧着这招儿只怕对二姑娘没用。”
晋王沉着脸站了起来:“她倒是荤素不吃油盐不进,我倒是想看看她能硬气到几时?”转身上车。
洪承忙吩咐回府,心说,貌似爷上回给这位驳回来,也说的这句,可一回府就派了小安子过来守着,后来一听说刑部的耿泰来拿人,朝服都不及换就跑来庙儿胡同把人带了回去,为这丫头求了五爷不算还求了三爷,才把她开脱出来。
可这位却翻脸就不认人,多一天都不待,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出来,把爷气的把西厢都砸了,又如何,末了,还不是叫人来瞧着,生怕这位受委屈。
也难怪这位硬气,估摸这丫头心里是拿准了爷舍不下她,不然,哪敢这么掉腰子呢,也不知这回爷能气多久?
洪承真心觉得爷若能狠下心,丢开手别搭理她,就凭这丫头的性子,用不了多久肯定惹祸上身,让这丫头好好吃些苦头,爷再出面,这丫头吃了教训,说不定就老实了。
洪承也是替爷生气不平才这么想,哪想到一语成箴,转过天儿刚过了晌午,盯着人就跑了回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儿了,不知谁报的信儿说庙儿胡同钟馗庙里的老道是个反朝廷的邪教头子,那庙就是邪教反朝廷的窝点儿,刑部刚直接来人把钟馗庙封了,里头的人都捆起来带到菜市口去了,说要砍头呢。:”
洪承听了个稀里糊涂:”让你看着二姑娘,你盯着钟馗庙的老道做什么?”
那小太监忙道:“奴才是看着二姑娘呢,可刑部封庙抓人的时候,二姑娘正在庙里头呢,跟着一块儿抓走了。”
洪承一听脑袋瓜嗡一下,邪教惑人,圣祖七年的时候闹过一回乱子,险些把朝廷都推翻了,自此圣旨下了一道圣旨,举凡跟邪教沾边的不用审问,直接推到菜市口斩首。
也就是说,若自己再不回爷去救那个惹祸精,过会儿这丫头的脑袋就搬家了,一想到那丫头的脑袋没了,洪承吓得脸色都变了,莫转头就往书房跑,,一边跑还一边儿琢磨,这回可真是往死里头作了…
第25章
陶陶之所以跑到钟馗庙来,是因实在憋屈的难受,虽嘴里说的好听,不在乎朱贵那些话,可心里就是过不去,前儿自己还为了跟晋王府撇清干系,一出来就做成了这么一桩买卖,而沾沾自喜呢,不想,昨儿就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朱贵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得了晋王的话儿,方才一两银子一个买自己的陶像。这让陶陶格外不舒服。
陶陶倒不觉着这些话是晋王让朱贵来说的,即便没在晋王府待几天,陶陶也知道晋王不是这样暗里使阴招儿的人,想来是洪承想出的主意,晋王至多就睁只眼闭只眼的随着去了。
陶陶不喜欢洪承,第一天他来,陶陶就烦他,仗着晋王的势,眼里谁都瞧不起,对自己卑躬屈膝也是因为他主子对自己另眼相待,做个样儿罢了,骨子里洪承是瞧不上自己,陶陶心里明白,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真诚跟虚应故事的假意能一样吗。
这家伙心眼太坏,要是一开始他让朱贵来点破,大不了自己不接这单生意,可他偏等朱贵来取陶像的时候,让他说明白,让自己落在一个左右不是骑虎难下的境地,除了硬着头皮说利字当头什么都不管,还能怎么着,难道真依着自己的性子,不做姚府的买卖了不成。
便是自己想,也做不到,这些陶像是姚府老太君做寿礼佛的供奉,眼瞅就到了正日子,若自己反悔,姚府也不能答应。
更何况,如今这买卖牵连的也不光自己一个人,有柳大娘一家子,大栓娘俩,还有那两个打杂的小子,七八口人没黑没白的忙活了一个月,若到最后买卖黄了,自己也交代不过去。
自己能使性子,可人家是糊口的生计,生计丢了,饭就吃不上了,这个道理陶陶还想的明白,正是明白才更憋屈。
尤其看着柳大娘一家跟大栓娘俩那个高兴劲儿,陶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夜里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跟烙饼一样,堪堪折腾到了天蒙蒙亮还睡不着,索性起来套上衣裳跑了出去,想散散。
刚走到胡同口瞧见小道士守静正好开了庙门,陶陶猛然想起上回秦王说钟馗是什么赐福镇宅的圣君,最能驱鬼辟邪,是什么万应之神,自己还被秦王半胁迫的烧了一炷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钟馗受了自己的香火,为什么不庇佑自己,反而让自己挨了算计。
越想越不忿,索性也不往别处去了,转身就往庙里进,小道士守静吓了一跳忙拦她:“不能进,不能进…”
陶陶可不干了,瞪着他:“都说衙门口向难开,手里没钱别进来,怎么着,你们这供奉神佛的老道庙也势力起来,不给你们随喜添香火就不让进,跟你说,别小瞧了本姑娘,姑娘刚赚了一大笔,有的是钱,要添香火还不容易,给你。”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丢在他怀里,推开他进了庙门直接奔到正殿,也不拜不跪一屁股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开始絮叨:“你说你受用了香火就得干点儿实事儿吧,你就眼看着我被人下套使阴招儿,哼都不哼一声,算哪门子的圣君…你说本姑娘到底招谁惹谁了,一觉醒来就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成了这么个半傻不嗫的蠢丫头,若这丫头老实巴交的过日子还好,偏还招了一堆麻烦,我就想凭着自己的本事过日子,有什么错,他们这些讨嫌的都来找麻烦,一个走了又跑来一个,自以为是的安排这儿,安排哪儿,姿态摆的高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自以为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普度众生来了,我自己一个人过得好好,谁稀罕他们救苦救难了,多管闲事还不自知,想做好事儿救济穷人外头有的是,非找我做什么…”
陶陶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废话,小道士守静一开始站在旁边搓手,像是要劝她,后来见陶陶根本不搭理自己,估摸着劝也没用,干脆走了,留陶陶一个人在大殿里头对着钟馗像,念经一样的唠叨。
陶陶这一絮叨就絮叨了半天,心里的憋屈不忿都说了出来,虽说对着钟馗吐槽有些不厚道,到底发泄了一番,心里顿觉轻快了不少。
憋屈一去便觉又渴又饿,抬头瞧瞧外头,才发现已经快晌午了,自己竟在这儿坐了半天,忙站起来往外走。
大殿的门槛还没迈出去呢,就听见一片噪杂喧闹,紧接着就进来一队穿戴齐整举刀跨剑的兵士,燕翅队形散开,把小小的钟馗庙团团围住,后头进来的兵直接往两边偏院里头去了,接着就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从两边的院里抓出十几个人,有读书人打扮的,有老道,还有和尚,被五花大绑着推出来,身上还有两个挨了刀的,血染了一身,瞧着就怕人。
陶陶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倒霉催的摊上大事儿了,怪不得自己早上进来的时候,小道士守静的表情那么怪呢,莫非是反朝廷集会?
一想到反朝廷,陶陶头皮都发炸,自己前头做了几个陶像,就差点儿进了刑部大牢,这要是跟反朝廷的案子沾上边儿,还不得被凌迟啊。
而且,真是冤家路窄,上回到她家拿人的就是这个大胡子好像姓耿,叫耿泰,是个不讲情面的黑脸,这一回还是这位,瞧他的衣裳像是升了职。
陶陶意外,耿泰也愣了,忍不住皱皱眉,怎么又是这丫头?她不是住进晋王府了吗,怎会在这钟馗庙里?难道她也入了邪教?
想到此眸光一利,陶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事到如今也只能试着攀攀交情了,想到此,努力露出个笑脸:“这不是耿爷吗,您这一大早的来烧香啊,这庙虽小却有灵气儿,钟馗是赐福镇宅的圣君,您要是有什么难事儿,来这儿烧香一准灵验,那个,我就耽误耿爷的正事儿了,先回了,回头耿爷得了空去我哪儿喝茶去。”说着就要往外走。
周围的兵士听陶陶说的亲近,以为是耿泰的熟人,一时不知道拦还是不拦,就算是耿泰的熟人,这可是反朝廷的案子,谁敢徇私,回头查出来说跟邪教有牵,脑袋就搬家了。
可拦的话,又实在闹不清这位跟头儿到底什么关系。
他们知道这个案子干系性命,耿泰如何不知,便知道这丫头是晋王的人,今儿她既在这儿,就是涉案之人,放了她,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就没了:“陶姑娘且慢走,耿泰今日可不是来烧香的,有人报信儿,说这钟馗庙里的玄机老道是邪教的头子,聚集里邪教众人谋划着反朝廷,耿泰这回接的可不是刑部陈大人的令,而是皇上亲口下的谕旨过来拿人。”
反朝廷的邪教?陶陶眼见发黑,脑袋嗡嗡直响,果然摊上大事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这一下小命真玩完了,却仍忍不住道:“我,我真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是来上香的,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什么邪教不邪教的?”
耿泰冷哼了一声:“不管姑娘是来上香还是逛庙的,万岁爷下了谕旨,只跟邪教牵连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事关重大,就算姑娘是晋王府的人,今儿耿泰也不能私放了你,带走。”
耿泰这几句话实际上是说给身后这些兵听的,他心里明白,自己虽升了职,可这些人却是从兵部暂调过来的,能借调过来的都是兵油子,面儿上听自己的,心里按的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若是没个轻重把这丫头伤了,以晋王殿下对这丫头的意思,有自己的好儿吗。
就算自己再不屑,可形势比人强,人家生来就是龙子凤孙,是主子,不用争抢,就什么都有,自己呢,得靠着自己的本事一点儿一点儿的熬,就这么着,没门路一样熬不上去,如今好容易有了些起色,若因这丫头坏了事,这辈子也就甭指望了。
故此,人不能放,也不能让这些兵油子没轻重的胡来,便故意把话说在头里。
果然,这些兵一听陶陶是晋王府的人,本想上前绑人的下意识退了一步,打量陶陶一遭,心说原来这是个丫头啊,不是耿泰说还真没认出来,这丫头也太瘦了,长得也不怎么样,怪不得外头都传说七爷性子怪呢,这看女人的眼光都如此与众不同。
再有,这丫头的年纪也太小了,瞅着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女人嘛就得丰满成熟的才够味儿,弄这么个没长齐全的丫头,有什么意思?
陶陶感觉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说不上猥琐却透着暧昧,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听了耿泰的话,觉得自己跟晋王是那种关系,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膈应,脾气上来:“我跟晋王府没关系。”
耿泰不想这丫头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性子,哼了一声:“有没有干系,跟在下无关,既姑娘在这儿,少不得要跟在下走一趟。”
“走就走,我是来烧香的,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邪教,我就不信天下没有讲理的地儿了。”撂下话主动跟着那些兵走了,不走也不行。
陶陶没跟玄机老道那些人关在一起,而是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里,陶陶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稻草垫子上发呆。
这个稻草垫子还是耿泰叫人拿过来的,刚进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刑部大牢,她是头一回进来,只是觉的这里有些过于安静,偌大的大牢里就自己一个人,别的牢间里都是空的。
这里黑黢黢终年不见太阳,有些阴冷,高高的墙壁开了个小小的窗户,透进来一缕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也没觉得暖和多少。
陶陶想着看来自己真要死了,跟反朝廷的事儿有牵连,无论哪一朝的掌权者都是无法宽容的,必须杀一儆百,所以,这回自己的小命恐怕真交代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倒霉,还不如在晋王府里头窝着呢,最起码能保住一条命,当奴才就当奴才呗,有什么啊?
正想的入神,忽感觉头上的阳光被遮住了,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
第26章
到这会儿陶陶终于明白,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实在的有道理,跟活命比起来,什么自尊骨气都可以忽略不计。
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死命抓住小命就没了,想明白了,陶陶身子一纵就扑过来,死死抱住晋王,嘴里颠三倒四的说:“你,你能救我对不对,这次你救我出去,我以后都听你的,当奴才当丫头都成,拜托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呜呜…”
陶陶终于撑不住内心的恐惧,哇一声哭了出来,进到这里,陶陶才意识到自己真可能被砍头,一想到刽子手举着大刀片子,对着自己的小脑袋砍下来,就从心里害怕,抱着晋王一边儿哭一边儿嘟囔:“我是胆小鬼,我怕死,我还没活够呢,呜呜…”
晋王本来恼她跟自己使性子,非要出府惹出这样的祸事,可这丫头忽然跟小孩子一样,抱住自己又哭又说的,他的心忍不住软了下来。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可不知怎么,遇上这丫头就是硬不起来,这会儿她扑在自己怀里哭的难看至极,鼻涕都蹭了自己一身,搁以往,这样邋遢的丫头根本近不了自己的身,更别提扎在自己怀里哭了,偏偏他此时心软的一塌糊涂,甚至觉得小丫头在自己怀里哭的窝心,有说不出的亲近之感。
晋王叹了口气:“你再哭下去,我这衣裳就要不得了,你先别哭,跟我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才好救你出去。”
陶陶一听他真要救自己,立马燃起希望,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真救我?不是哄我的吧。”
晋王:“真不管你,还来这儿做什么。”
陶陶抬起袖子要擦眼泪,晋王摇摇头:“好歹是个姑娘家,怎么连帕子都不带。”伸手把自己的递了过去,陶陶接过抹了两把,顺手塞到自己袖子里,才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昨儿晚上我觉得心里憋屈,睡不着,就一早出去了,想散散心,走到胡同口瞧见钟馗庙里的小老道开门,听人说钟馗是什么万应之神,最是灵验,就进去了。
在正殿对着钟馗像诉说了一番自己的烦恼,果然心情好了许多,觉得肚子饿,瞧瞧时候已是晌午,便要家去吃饭,哪想就遇上刑部那个叫耿泰的,带着一大队兵把钟馗庙围了,说是有什么反朝廷的邪教集会,那个玄机老道就是邪教头子,举凡庙里头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跟邪教有牵连,还说宁可错杀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