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那低沉的嗓音，不用说是慕云天了。
是白羽玥阙同样讨厌的人。
当下她一下子躺回床上，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她一下也不想看慕云天，也不想和他说话。
“醒了？”慕云天看见她的反应，依然不理不睬，踱了进来，似乎是在自问自答。
白羽玥阙没有搭理他，而是寒霜怯怯的回答：“小姐刚醒。”
冷眼扫了一下躺着的白羽玥阙，慕云天嘴唇翕动了两下，不过始终没有说话。
但是，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慕云双冲了过来，看到白羽玥阙醒了，她一下子就跑到床前，把白羽玥阙拉了起来：“你这个贱人！”说着，眼内喷火，手掌一扬，就要打人。
“云双！”是慕云天喝止住了慕云双的意图，面色一沉，“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贱人居然去勾引曦遥哥哥！我要打死她！”慕云双大声的吼。
“我勾引他？哼，真是笑话！”白羽玥阙一愣，而后冷冷的笑道。
“云双，”慕云天沉着嗓子道，“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慕云双大声吼，“如果不是这个贱人去勾引曦遥哥哥，曦遥哥哥怎么会要她当侧妃？”
白羽玥阙手一用力，甩掉了她的手，冷冷道：“那种人，送给我我都不要。你既然喜欢他，就自己去把握，根本不应该来找我。”
“你！——”慕云双大怒，手狠狠的一抬，朝着白羽玥阙的脸，重重的打下去！
“啪！——”
沉闷的一巴掌。
白羽玥阙瞪大了眼睛，而慕云双也是。这一巴掌并不是打在白羽玥阙的脸上，而是打在了寒霜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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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笑意
她挡在了白羽玥阙的面前，被打的倒在了地上。
应该是很疼的，她的嘴角还挂着血痕。
也应该是很怕的，她的身体瑟瑟缩缩，头一直低着，不过却没有让开。
“好你个臭丫头！你居然敢拦着本郡主！找死是不是？”慕云双大怒。
“小姐根本不喜欢兰陵王，是兰陵王逼迫的。”寒霜依然低着头，小声的反抗。
“你！——”慕云双暴跳如雷，就要推开寒霜，去打白羽玥阙。
“云双！”慕云天低声吼道，“她说的没错。是兰陵王逼她跳湖的。”
“哥——”慕云双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退后了几步，大眼睛里弥漫着雾气，难以置信的摇头道，“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是这个贱人勾引曦遥哥哥的对不对？曦遥哥哥怎么可能会看上她，怎么可能会逼迫她？”
慕云天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可无声的沉默，正是默认的明证。
“骗人骗人！”慕云双大哭着跑出去，“我要去找曦遥哥哥！”
“云双！”慕云天试图截下她，哪里还阻止的了？慕云双一下子就跑的不见人了。
一回头，却见白羽玥阙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心疼的给寒霜抹去嘴角的血痕：“傻丫头，你替我挡什么啊！”
寒霜摇摇头，却看的白羽玥阙心头一抹暖意。许久不曾光临的亲情，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又是心疼又是抱歉的微笑，白羽玥阙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动。
只是，那一抹温柔的笑意，落在慕云天的眼眸里，却令他的眸光深邃了不少。
转机
深深的看了一眼大病初愈的白羽玥阙，身体依然瘦弱，还有着娇娜不胜的病容，却挡不住她面上耀眼的容光。
翕动了两下嘴唇，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慕云天又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只是他还是对门口的丫鬟吩咐道：“给她换上热饭热菜。”
之后的日子，慕云天果然不再逼迫她去后院打扫，伙食供应的比前一阵好了不少。
白羽玥阙也乐得清闲，她平常也是个好静的人，干脆蜗居在院子里，每日只与寒霜说话。
有了空闲，白羽玥阙可以更好的教授寒霜读书。而且，白羽玥阙还找出一面破旧的棋盘，闲来无事便和寒霜杀上两局。
自然，寒霜这个新手怎么也没法和白羽玥阙比，让子、盲棋，尽管白羽玥阙想尽了招法，每次与寒霜下棋，还是必赢的局面。
养病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
慕云天还是没有让白羽玥阙去后院打扫，她自然也不会主动请缨，依然优哉游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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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虽然是在北国，白羽玥阙还是感觉到了酷暑烦闷的情绪。她不是很喜欢炎热的夏季，相比对冬季还比较欣赏。
很简单，因为冬天再冷还可以穿衣服，而夏天再热就不能再脱了…
“寒霜，我下到这里，你差不多也该投降了。”白羽玥阙轻轻一笑，闭着眼睛，手指间夹着的黑子，却十分坚定的下到了棋盘上。
“啊！小姐耍赖！我不玩了！”寒霜开始大吵起来。
“我还耍赖？”白羽玥阙睁开眼，又捻起一颗棋子，笑道，“一开始我就让你十子，而且我还是盲棋。你还想怎么玩？”
你来我往
“下次让十一子！”寒霜大声抗议，“让十一子的话我一定能赢！”
“行，行。”白羽玥阙无奈的点点头，“你说多少就多少！我真是怕了你了。”
话音刚落，白羽玥阙就看见，院门口慕云天背着手，一板一眼走过来的身影。
白羽玥阙微笑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寒霜看到白羽玥阙的表情，有些奇怪的向后看，见是慕云天一脸平静的来了，她可没有白羽玥阙的底气，连忙吓得跪下道：“王爷。”
慕云天没有理寒霜，而是径直走到白羽玥阙的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那盘棋。
而后，自己也捻了一颗子，下到一处，挑衅似的道：“你刚才说这局棋已经结束了，可是我还能继续。”
白羽玥阙端端正正的坐着，根本不去理慕云天，而是扶着寒霜道：“寒霜，你先起来吧。”
之后，她一脸平静的拿起一颗子，下了下去。
慕云天刚刚开创的局面又一次被堵死，他眉头一皱，略想了想，又拿起一颗子，继续行程。
白羽玥阙自然不甘示弱，又再度交锋。
两人你来我往，又下了十数子，慕云天终于投子，淡淡的道：“我输了。”
“这盘棋开的太差，根基不好，你输了本是应该。——不过到了中局你还是没有看出来，下也没什么意思。”白羽玥阙淡淡的回。
“你！——”慕云天一气，正想发怒，忽然又冷哼了两声，坐在寒霜的位子上，手指夹了一颗子，把玩着。
脸上冷如寒冰，语气却颇有一丝玩味：“想不到你除了会吹笛子之外，还会下棋——棋艺嘛，也还算不错。”
“哟，真是难得啊！像您这样的人，居然还会称赞我这个低三下四的丫头！”白羽玥阙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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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
慕云天脸色铁青，嘴角抽了抽，但是没有动。
“是啊，像我这样出身不好的人，还会吹笛、下棋，自然是让人惊异。”白羽玥阙虽然说的是揶揄的话，可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你！——”慕云天终于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怒道，“苏咏絮！本王不过给你点好脸色，你就蹬鼻子上脸了？后院不要扫了？你好悠闲啊！整天就是下棋下棋！”
“说起悠闲，咏絮怎么也比不上王爷。”白羽玥阙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里，一扭头，轻轻巧巧的道，“如果咏絮没记错的话，王爷今儿个来这杂院专程监视我，都已经三次了。”
“哼！”慕云天脸一撇，懒得理她。
过了一瞬，背过手，严厉的丢下一句：“明天，给我去打扫后院！扫不干净，不给吃饭！”
说罢，拂袖而去。
“小姐。”等到慕云天走远，寒霜才怯怯的道。
“怕什么？不就是扫地么？我又不是没干过。”白羽玥阙倒是平静的很，她喝下一口茶，连连招呼道，“来来来，坐下坐下。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我们且先下棋。”
于是后院白羽玥阙和寒霜又再次被发配后院扫地。
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伙食的供应真是好的紧，几乎可以攀比慕云天和慕云双的。慕云天也有事没事就来后院转一转，美其名曰：看她打扫的怎样。
若是不好的话，哼哼！有的你受的！
不过白羽玥阙根本不去领会他的严格监管，反正她也爱着这片竹林和水域。
即使是夏季，这里也有大片的树荫和柳影。近水，有风吹过的时候，潮润的气息送来阵阵清凉。
这里简直是避暑胜地嘛！
七夕
七夕将近，清扬王府上下都在忙碌着——说这个话可能有些歧义。
准确的来说，是慕云双上下撺掇，于是整个清扬王府都开始忙碌起来。
晟国的七夕，有盛大的乞巧市，置办乞巧之物，甚是繁华。一般各大城市也都解除宵禁，闹起了灯会。男女在灯会上相遇，由此私定终身的不在少数。
不过，还是有些人家，会独自在后院庆祝。摆上香案，时令瓜果，乞巧之物，对着璀璨星空，遥拜牛郎织女，祈求自己也能找得如意郎君。
自然，对于慕云双来说，求的人只有一个——苍曦遥。
她也不是在自家院子里拜，而是准备盛装打扮，去参加一年一度的七夕灯会。因为苍曦遥是一定会去的，去看漂亮女子。
当然，这些跟白羽玥阙没什么关系。她已经“嫁人”了，而且丈夫已死，又不可能改嫁。
这些少女情怀，只能慢慢的藏在心里，化灰。
不过，白羽玥阙已经有准备化灰的觉悟，而寒霜却没有。
或者说，她考虑的不是男人的问题，而是她想在庙会这样一个热闹的时节出去玩的问题。
此刻，她正努力游说着白羽玥阙，希望她能和自己一起去上京的天河庙会逛一逛。
“小姐啊，我听说十里京师路上，今晚都是庙会呢！花灯、彩旗、男男女女游人如织，可好看了！”寒霜一双星星眼，直忽闪着。
“好看，是啊，”白羽玥阙淡淡的答，“——不过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诶！小姐，别这么说嘛!”寒霜眨眨眼，“今天是乞巧节啊，多么盛大的节日！如果只能待在府里，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得多无聊！”
罗敷自有夫
“你要知道，我已经是‘罗敷自有夫。’”白羽玥阙很淡定的说道，“这种乞巧节，也只能骗骗尚未婚嫁的男女而已。于我，是什么关系也没有的。”
寒霜道：“可是小姐，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我们清楚的很，你和二王爷并没有…”
“寒霜！”白羽玥阙拉下脸来，严厉的道，“你忘记了上次在宫里的事情？‘寡妇门前是非多’，即使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还是会捕风捉影，往你身上泼脏水。如果这其中有宵小之人，那更是难以辩驳。”
显然，宵小之人说的是苍曦遥。
寒霜一吓，而后又道：“如果真的害怕被认出来，穿男装不就是了？”
这倒是个主意，见白羽玥阙没有说话，寒霜又道：“小姐啊，你说你要好好的活着，可是在后院每日扫地就是好好的活着？”
白羽玥阙默然。显然，她现在不会动不动就说生说死，这不会显得她有多崇高，反而会被认为是傻，是可恨。
上天给了她再一次的生命，虽然依然困苦，可是自己真的要封闭一切，选择永远沉沦？
我不要！
白羽玥阙有些犹疑的看着寒霜，寒霜却好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很仗义的拍拍胸口：“怎么混出王府的事情小姐请放心！寒霜日前在后院，发现一段矮墙，能够爬过去！”
爬墙…
白羽玥阙脸上闪现一丝苦笑。
还好啊，只是爬墙而已，总比钻狗洞要好的多！
于是傍晚时分，吃过晚饭，白羽玥阙和寒霜就躲到房子里，开始换上男装。
等到入夜，她们才偷偷摸摸去到后院，找到那段矮墙，翻了过去…
缺月
“啊！空气果然还是外面的清爽！”寒霜舒展了身子，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你啊，真是！”白羽玥阙看到寒霜这副得意忘形的神色，淡淡一笑。
“小姐，就是嘛！”寒霜笑着缠了过来，“您这样笑一笑，真好看，不要总是伴着一张脸，跟铁面人一样！”
“我跟慕云天一样？”白羽玥阙有些好笑。
她怎么可能和那个人一样？
她心如死灰，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世罢了。就算是死，她也不能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烂在心里。
“铁面人会发怒，会对我们大呼小叫，但是您从不这样。”寒霜歪着脑袋想了好久，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白羽玥阙哑然失笑。她走着，看看天边的一弯缺月。
她的名字“玥阙”，“玥”本是“月”，只因避讳先人名号，改为“玥”。“阙”即“缺”。
虽然暗合映月井、凤阙宫之意，不过，原本意思却是父皇担心“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让她凡事做到七分便足。
却不料他这个女儿太出色了，名号传遍大江南北，让胤国晟国都为之沉迷。
只是有这名头又能如何？
不禁引得梁衡之对她虎视眈眈，还落得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如今的她卑微一身，随便一只蚂蚁都能捏死自己。
谁又会相信，在这具孱弱的身体里，寄居的是如此飞扬的灵魂。
居然苍曦遥说她长相平凡。
是，她现在顶着的是苏咏絮的面貌，虽比不上过去的自己，也好歹算是清秀佳人。
邂逅
只不过，不知道当苍曦遥看到白羽玥阙真实的容颜以后，还会不会狠心的把她从桥上推下去？
谁也说不清楚。
白羽玥阙收回目光，轻声道：“我们走吧，你不是说要逛庙会么？”
寒霜点点头。她已经习惯了白羽玥阙的忽然发呆，也习惯了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当即寒霜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向着京师路而去。
夜幕中的上京，与白天相比，更有一份别样的神秘。
华灯初上，坊市一片喧哗。大街小巷，男男女女，纷纷出行。
从天桥开始，沿天河一线的横向与京师路的纵向纵横交错，十分繁华。彩灯高挂，游人如织，更是热闹非常。
“小姐你看，有卖面具的也。”寒霜冲到某个摊位之前，看到这里摆放的面具，有青面獠牙的鬼怪，有狰狞的昆仑奴，有憨态可掬的各种动物。
寒霜一头扎进摊位，左右手各拿了一只，眼睛还不断的看来看去，问道：“小…少爷，你说哪个好看啊？”
白羽玥阙本来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寒霜左挑右选，现在被她问道，便只好也走上前去，看了看这些面具。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选…”白羽玥阙说着，伸出手来，向着左上方一个黑漆漆的面具伸了过去。
谁料还没碰到，却又另一只手捷足先登。那人一把抓住了面具，却愣了一下。
“是你？”
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白羽玥阙看到的，那张带着邪气的俊秀面庞，分明是苍曦遥！
手一松，白羽玥阙不自觉的退后两步。
这个男人的笑容犹如毒药一样，虽然明知是陷阱，却会让人心甘情愿的往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