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猪油涂满木家具,容静一手护住小默默,一手端着油灯,退到窗户边。
她一板一眼看着小墨墨,认真教育,“儿子,你百里叔叔和赵嬷嬷的大恩大德,你可得记住,将来长大了,要好好报答人家,知不知道!”
小默默很配合地咯咯笑,笑得眼睛都眯上了。
“笑就代表记住了哦!成,妈咪这辈子就不报答他了!”容静说着,狠狠将油灯朝蚊帐丢去,随即转身跳出了窗户!
☆、009太子记仇
009太子记仇
三更半夜,火光冲天!
赵嬷嬷被百里千川叫醒,一冲出门,见容静那木屋火浪汹涌,下意识就要冲过去救人,却被百里千川一把拉住!
“公子,里头两条人命呢!”赵嬷嬷惊呼。
“够了!你没闻到猪油味吗?”百里千川怒声,他刚刚从外头办事回来,就发现起火了,那时候火势还没现在这么大,他冲进去救人,却发现半个人影也没有,满屋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分明是火中有油,有人故意放火!
明白过来,他立马追,可是,周遭找了一圈,却怎么都没找着容静母子俩,无疑,他来迟了,容静早逃远了!
赵嬷嬷认真嗅了嗅,果然嗅到了猪油的味道,后知后觉,“是容静放的火!”
就在这时候,突然“轰隆”一声,偌大的木屋全朝右侧倾塌去!
“不好!”赵嬷嬷大叫,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火势蔓延到一旁的木屋去。
这是山头悬崖,水都是每天从山下提上来的,这个节骨眼上,哪来的水救火呀!
只能任由越来越旺的火势蔓延,而偏偏生死崖上,全都是紧挨着的木屋木栈道。
赵嬷嬷很快就意识到,今夜这场火会把整个生死崖烧为灰烬!
银票都用光了,住所又被烧,如果她没记错,今晚上公子亲自去送消息给老爷子,说要送一位美人过去呢。
如今这种境地,是天要亡公子的节奏吗?
思及此,赵嬷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缓缓转头朝百里千川看去,只见百里千川原本爱笑的眼早已冷鸷了下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惨白的脸狰狞得相当恐怖。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做赔本生意,被人耍,居然还是个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宁静!
老子记住你名字了,你最好天天求神拜佛,别让老子撞见,否则,老子一定会把“后悔”二字刻在你脸上!
火,渐渐蔓延了整个生死崖,也在百里千川漆黑的眼眸子里燃烧得越来越汹涌。
赵嬷嬷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连连吞了吞好几次唾沫,才怯怯劝道,“太子殿下,下个月东靖皇帝寿诞,皇上令你为使出访东靖,要不,你就答应了吧。皇上一高兴,就不会关你的钱庄了。”
百里千川,真正的身份正是西陵国的太子,真名为秦川,百里千川是他混迹江湖的假名。
他自小优秀,身上肩负着皇室的期望,也肩负着大西陵的未来,可惜,这些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都无心朝政,千方百计出逃,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也不知道百里千川有没有听到赵嬷嬷的话,他狠狠拽下半边蓝色面具,那俊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好看得一塌糊涂,哪怕是生气了,都那样倾城绝色,如妖如孽,自成一幅画卷。
西陵太子秦川,天下四大美男之首,这名号真真可不是盖的!
他盯着烈火,咬牙恨恨道,“宁静,你别忘了本太子跟你说过的,我不是好人…”
此时,容静还在拼命地跑,虽然耳朵很痒,她也顾不上管,使尽一身的力气加快速度跑!
幸好身子骨养得非常好,以往的训练让她的意志力足够坚强,直到天大亮了,她才在一座无名寺庙前停了下来,累得瘫坐下来。
她气喘吁吁的,怀里的孩子倒好,睡得很香,这该有多大的安全感,才能不哭呢?
容静看着孩子,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好奇起来小默默的亲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孩子的气质、性格,应该比较像爹爹吧。
☆、010暂时安身
010暂时安身
容静用指腹轻轻地逗了逗小默默的小脸,小默默很快就醒来。
他真的很乖,眨巴着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容静,便抿唇笑了起来,眼儿弯弯的,贼可爱。
容静忍不住会想,这孩子长大了,一定会是个温柔的男子。
只是,他现在才一个月多呢。
等他长大,那要何时呢?
思及此,容静转头朝紧闭的寺庙大门看了去。
其实坐月子那阵子,她就一直在考虑如何抚养小默默的问题了。
容家二房一定还在到处找她,如今,又多了百里千川那个难缠的敌人,她的处境一点儿都不好。
且不说这些,就是在短时间里,分无分文的她要让自己过舒坦了都不容易。
大人,最不能在孩子面前逞能了,在夺回属于她的一切之前,她不想小默默跟着她冒险,吃苦;当然,也不想小默默成为牵制她放开手脚去复仇的软肋。
她可以选择躲几年,把小默默养大了,等小默默六七岁的时候再报仇,指不定那时候小默默还会是她的帮手。
但是,六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容家二房羽翼丰满,足以让容家二房夺走的一切都成为名正言顺。
容静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却给不少名门望族当过私人保镖,她很清楚对于一个家族,对于一个刚要崛起的势力,六七年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再退一步说,并非徐氏把她送到舞坊的,这件事背后到底还躲着什么人,藏着什么秘密,她一无所知。天晓得会不会哪天突然冒出个人来,把她的小默默抢走呢?
思来想去,她只能先给小默默找个安身之地,而且,这个安身之地必须安全、而且绝对要保密!
见娘亲很长时间没理睬他,小默默挥动小手,发出咿呀呀的抗议声。
容静这才缓过神来,拉住小默默的小手作势要咬,平素她就总这么逗他玩,容静的齿贝都抵在小默默肉肉的手背上了,他还是不怕,笑得咯咯的,还主动伸来另一只手。
“笨默默!”容静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却渐渐不笑了,拉着小手儿轻轻地吻住。
她知道,把孩子寄养在无争无求的寺庙里是最安全的。
小默默以为娘亲又有新花招,笑得比刚刚还开心,贼兮兮的。只是,容静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心疼和不舍渐渐占据了她的眼睛,她的心头。
见娘亲不笑,小默默立马把另一手也伸过来让娘亲吻,咿呀咿呀的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全然不知娘亲此时的所思所想。
“小傻瓜,你知道吗?娘亲要丢下你了。”容静喃喃问道。
小默默哪里听得懂容静说什么,见娘亲又跟他说话了,立马冲她咧嘴嘿嘿笑。
一个月大的孩子,除了哭就是笑,容静见他笑,却比见他哭还难受,心疼得都快碎掉了。
容静把小默默抱近,认真道,“小傻瓜,娘亲真的要走了呢!”
“咯咯…咯…”小默默笑得更欢了,兴奋地扬起双手要跟容静玩。
容静心头一酸楚,咬着牙,抱着小默默大步走到寺庙边门。
她不敢看小默默的脸,咬破手指用鲜血在襁褓上写了“容默”二字,这时候,门内传来了动静。
容静泪水不知何时都盈眶了,心一狠果断将小默默放在门槛前,随着母亲的动作,小默默还以为母亲逗他玩,笑得更欢了。
只是,当容静起身后退了两步之后,小默默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011今生有缘
011今生有缘
小默默被放在地上,他不明白娘亲这是什么意思,原本清澈的黑眸变得迷茫起来,视线追着妈咪,渐渐变得恐慌。
容静一步一步后退,眸光泛着泪光,视线怎么都不舍得离开过儿子,而就在这时候,小默默突然“呜哇”一声,啼哭起来。
这一刻,容静犹豫了,想上前抱小默默,想带他走,天涯海角都不分开。可是,就在这时候,侧门“咿呀”一声,开了!
容静只能侧身躲开,她知道,这一刻自己最不能心软,只有连收留小默默的人都不知道小默默的身世,小默默才会真正安全。
这个寺庙离帝都很近,她不希望自己被任何人认出来。
寺庙侧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位年老的扫地僧,虽然黄裟破旧,发须苍白,神态却精神抖擞,不输年轻人。
他一见地上的娃娃,立马丢了扫帚,箭步上前抱起来,然而,被陌生人抱了,小默默便哭得更凶了,哇哇哇地,在安静的大清晨显得尤其凄凉。
老僧人有些无措,一边笨拙地哄,一边骂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还这么小,爹娘怎就如此无良、狠心!”
容静在一旁偷偷看着,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她心中默默地承诺,“默儿,你不要怪娘好吗?只有这样,你才是最安全的。娘亲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娘亲答应你,等娘安定下来,就立马来带你走。”
老僧人在门口哄了很久,可不管怎么哄,小默默都一直哭,老僧人只能先把孩子抱进去。
容静的视线紧随着,等门关上一会儿,她才追上,寺庙低矮的墙拦不住她矫健的身手,几步蹬上墙头。
却见院子里,一个黑衣男人正从老僧人手里接过小默默,黑衣人背对着容静,容静看不到他的样子,此时,她也关心不了那么多。
然而,一直嚎啕大哭的小默默到了男子手里竟神奇地不哭了,容静好惊诧,要知道,小默默从不轻易哭,而一旦哭了,也不轻易停,就连经常照顾他的赵嬷嬷有时候都拿他没办法。
这时候,容静才好奇起这个男人的样子。
这男子身材傲岸高大,身着黑衣劲装,干练简单,一身上下全是黑,不见其他妆饰,可穿在他身上却偏偏给人一种华服之感。
“施主,这娃娃认得你?”老僧人纳闷地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没说话。
老僧人笑了,“那就真是奇了,依老僧看,这娃娃今生定同你有缘。”
“容默?”
男子声音低沉得相当好听,他翻看到了襁褓上的血字。
他说着,将双手将小默默举高,立马逗得小默默咯咯笑,这时候,容静也才看到小默默,见他泪迹未干小脸,哭得红彤彤的眼睛,此时此刻,竟笑得天真烂漫,好不开心。
容静也不自觉跟着笑了,一直闷堵着的心一下子舒坦了不少。
“容默?倒是和书香容家同姓…这么好的孩子,唉,真可怜。”老僧人叹息道。听了这话,容静是多么庆幸自己的选择,幸好她没露面,容家在帝都虽然算不上真正的权势之家,但是名气却还是不小的。
“既同我有缘,我便领养了,先寄养在庙里,我会派人过来照顾,这些天还劳烦老师父多留心。”黑衣男子的语气总是很礼貌,却无不透着生疏,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僧人大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善心善举,当有善报!”
容静很意外,突然很想看一看这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是,当黑衣男子要把小默默给老僧人的时候,小默默又大哭起来,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
无奈之下,黑衣男子只能抱着小默默,随着老僧人进屋。
容静怀揣一颗忐忑的心,等着…
☆、012此男只应天上有
012此男只应天上有
不到一刻钟,便没听到小默默哭了,只见这小娃娃笑呵呵的被老僧人抱了出来,黑衣人在他们后头。
容静又好奇又震惊,都不知道黑衣男人是怎么搞定她儿子的。
而当黑衣人迈出房门之后,容静终于看到了他的样子,她的心跳顿是咯噔了一大下。
容静年纪不大,阅历却不少,再俊美再优秀的男人,她都见过。
只是,此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人,心都控制不住地悸动起来。
他黑衣神秘,如同落入凡尘的黑暗神祗,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不敢靠近!
他五官绝美如妖,孤傲的眉宇,清冽的目光,恰似冰水中的无暇之玉,干净透彻却又冰冷如霜。
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场,冷傲,霸气,睥睨一切,呼风唤雨!
这样的男人,容静第一次遇到,第一眼就记住了。
这样的男人,哪怕他在万千人中,都可以被人一眼找到。
容静想,这个人必定不简单,他是谁?
然而,不管他是谁,这样的男人愿意抱起陌生的孩子,愿意领养,便诚如老僧人说的,他心中有善,他派人来照顾小默默,或许会是小默默的幸运吧。
这份恩情,容静在心里默默记住了,同时她也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不要让小默默被领养太久!
黑衣男子出了大门驾马而去,老僧人便把小默默抱进屋去,直到房门关上,容静才收回视线,轻轻叹了一口浊气,心里空荡荡的。
看着紧闭的房门,她喃喃自语,“默儿,你一定要好好的,等娘会经常来看你的!”
容静并不是喜欢唉声叹气之人,与其叹息惋惜,不如马上行动去争取。
再不舍的,她都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仰起头来,沐着清晨的阳光微微笑,坚强转身,看向帝都方向。
“容家二房,你们等着迎接本大小姐回去吧!”
…
三日后的深夜,容静来到书香容家,借助前身的记忆,她对容家再熟悉不过了。
容家是个书香世家,虽然并非封爵位、吃俸禄的权势家族,但在东靖国声望极高,先祖从办私塾起家,祖辈里出了不少大儒,祖训甚严,令所有男儿专于治学,不可入仕途。
家族原本人丁也算兴旺,只是近百年来却渐渐凋零。到了容静父亲那一代,女儿倒是不少,嫡子就只有两个,长子便是容静的父亲容德高,次子也就是现在的二房老爷,容家的家主,容德书。
容德高夫妇双双染病而亡,就留下容静一个,二房倒是兴旺,开枝散叶了好几房,儿女不少。
容家宅邸颇大,分别东西二府,中间隔着一个大湖。原本东府是大房,西府是二房,而如今,整个大宅子都是二房独大。
二房,其实就代表着容家,“二房”这个词,早就从他们心中抹掉了。
此时,容静就站在东府后门,她其实昨天就到帝都了,用自己仅有的一件首饰换了银子,置办了一些必需品。
一把藏在袖中的小匕首,一盒医用银针,这两样东西是她当保镖的时候必备的,也是她同那些拿电击棒,拿枪的保镖的不同之处。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以一个私人医生的身份,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金边眼镜紧随雇主身旁,很少有人知道,贴身保镖才是她的工作。
如今,虽然不当保镖了,但是也得备着自卫。
当然,容静准备的另外一些东西,便是今夜要对付二房的大小姐容思勤的。
会是什么呢?
☆、013我回来了
013我回来了
容家祖训有令,男儿不可入仕途,然而,对女子却无要求。
徐氏虽为正室夫人,却只生了一个女儿,为稳住地位,她很早就打起女史的主意。
东靖国三年一次选女史,在徐氏的推动下,大小姐容思勤就是当下热门候选人之一。
女史其实就是女官,在太后皇后手下当差,主管礼仪制度和文书起草,一旦当上女史,一来身份地位尊贵,人人巴结;二来婚事上也容易攀上皇亲国戚,所以,这不仅仅是平民女子奢求的,也是世家女子所向往的。
同科举制度很像,女史的选拨必须通过层层考试选拨,最后进入殿试,只是,名门望族之女可以通过举荐直接进入殿试。
下个月举行殿试,这个月便是上报推荐人选的时间。
帝都名门望族不少,推荐名额非常珍贵,只有一个。容家二房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处花银子欠人情才争到这个名额,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所以,徐氏才会对临产的容静痛下杀手,生怕影响了容思勤。
容思勤就住在东府,占了本该属于容静的花雨阁,打小到大可没少欺负、羞辱她。
“女史,放现代那就是部级公务员了,啧啧,果然机会难得!”容静煞是认真地自言自语,说着,便几步瞪跃过容家高墙。
确切的说,容静并不会古代的轻功,但是,攀爬蹬跳,飞檐走壁她还是很在行的,在现代她不仅仅学了西方的击剑,拳术,东方的古典武学。
虽然那张瓜子脸长得清秀俏皮,但她绝对是个女汉子!
翻过高墙,容静落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她这才取下背后的包裹,拿出两样东西,一件宽大白色的长袍,一个遍布血迹的布娃娃。
她利索地套上白袍,披散下三千墨发,将布娃娃抱在怀中,便像鬼影一样朝花雨阁飘去。
夜深人静,夏风习习,轻拂起花雨阁的层层白纱垂帘,晃动了守夜的灯火,本就微弱的光线忽而乍暗乍明了起来。
所有人都是睡梦中,整座阁楼静谧得有些反常。
“我回来了…”
突然,风声里隐隐约约夹杂了幽幽的哀怨声,远远传来,“我回来了…我和孩子回来了…”
在卧房门口守夜的婢女迷迷糊糊醒来,认真一听,顿时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
再一听,立马吓得脸色煞白,惊呼道,“是静小姐!”
不是传言静小姐已经死在外头了吗?
听这声音那么像静小姐,婢女吓得魂都没了,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推开房门,大声惊呼,“大小姐,救命啊…静小姐回来报仇了!救命啊!”
容思勤一下子从床榻上弹坐起来,正要训斥,却听那幽幽声就在门外,“我回来了…我回家来了…”吓得她睡意全无,花容失色,惊叫着命令婢女去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