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怎么看来如此像那凤孤呢?
可是,只一眼,晚清便否决了。
凤孤看她的眼神,怎么可能会带着怜惜,带着心疼,带着深情呢?
他除了对她冷酷无情外,决不会出现其他的表情的。
这个人,只是长得与他相似罢了。
不,或许是她临死前的幻影罢了,却想不想,竟然幻想起他来了,当真是奇怪万分。
难不成,她对他,还存有着希冀?
真难明白。
只感觉腹中的疼痛感还没有消失,而且又开始剧痛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裂着她一般,一阵一阵地。
只觉下体一片温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出。
眼角一行清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划落,而后,成串成串地滴落,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咚咚地落下来。
心中明白,孩子,终究是保不住了…
想不到,无论她如何小心,终还是难保住这个孩子。
她的孩子,只有两个月而已,还未成形…却已经随风而去了…
紧闭住眼睛,却还是止不住那泪水泄落,这种痛,是那种毒发的痛所无法比的,是一种心灵的痛,刻在了心中,凝在了血中的痛。
凤孤看着那雪白贴身的亵裤上,那红得刺伤了眼的血色,如一朵正在缓缓绽放的玫瑰花般,正顺着雪白色的裤子,渐渐展开…
那…是一种生命的消逝…
是他与晚清,两个人的结晶。
凤孤的心中,终于开始升起了一种叫作痛的东西。
将她搂住,头抵在她的颈窝处,默然不语,可是若晚清看得到凤孤的眼,便知道,那双凤眼中,含着泪花。
“别哭了,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要一个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将你的身体治好。”低低而暗沉的声音带着怜惜道。
晚清却听不下去,那虚弱的声音凌厉无比:“这是再要一个的问题吗?这是我的孩子!还没有出世,他还没有见到东方升起的太阳,还没有看到皎洁的月光,还没闻到花香,还没淋到雨雪,还没…”
她说得激动,一遍遍地陈列着。将凤孤的心,更是刺得伤了,他暗哑地道:“别这样子!求你!”
求她?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对别人说出这一个字。
可是,这个求字,在晚清此时听来,显得多么地可笑啊!不过,她却还是止住了叫喧,闭上了双眼,而后沉重的声音缓缓地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凤孤圈住她的手,忽然间僵硬了起来,她的声音,太过陌生、太过疏离了,仿佛,他,只是一个不相识的人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疯狂。
忽然一发力,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不要这个样子,没了孩子,我也难过。”
晚清心中暗笑,难过?
他会难过吗?
想必是开心的吧?他一直就不喜欢她的,百般折磨,不过也就是为了不让她嫁入凤家,如今可遂了他的愿了,就算是嫁进来,也受尽折磨。。。
悲伤漫延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隐入了自己闭眼间的黑暗之中,那里空阔的只有自己一人,那里,能够承载着她沉重的忧伤。
凤孤抱着她,只感到她身上那种沉郁的忧伤,如一张网一般,不只网住了她,也网住了他,他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突然很害怕,很害怕她就这样沉郁下去。
而若想让一个人,从沉郁忧伤中脱出,除了用温暖感化她,不然就是用刺激,让她因为愤恨而忘却一些忧伤。
她必须振作起来!
于是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拿起地上的衣服,劲自穿了起来,待到一切穿戴整齐,才捡起她的衣服:“穿上!少在这儿悲冬伤秋!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弄得鬼哭狼嚎似的,让人烦死了!”
晚清抬起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恨意浓烈。
虽然身体虚弱而无力,却还是强撑着缓缓地拉过衣物,一件一件地穿起来,刚刚因为悲伤,没有发现,这时才发现,原来刚刚,她除了穿一件亵裤外,居然连肚兜也没有穿,可是此时,却顾不上那些女性的羞怯了。
待穿戴好一切,凤孤将门打开,直直地走了出去。
红书看着凤孤大步走出门来,脸上神情不郁,看不出是伤还是怒,看了冷森一眼,而后道:“冷森,过来拿药方,命个妥当的人亲自去煎,煎好了送去茶香阁!红书,你进去唤她回茶香阁!”
想上前去询问,却见爷直直走去书房,脸色极难看,终还是没敢上前去问,因为听来,应该是无大碍了,至少,命是保住了。
因为,虽不知道爷怎么了,可是她却看得出,爷的心情,此时必是不好的。
她没有问,直接奔向了内室,却见晚清一脸虚弱地靠在石墙上,体下,殷红一片,那红,刺目不已。
她站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眼睛,望着那片血红,又望向晚清,而后,泪水如洪而出。
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孩子没有了。
她一直看得出,二夫人想保着孩子的,那时候,她还天天想着,怎样才能劝二夫人打掉这个不该有的孩子。
可是当真正面对着这样的结果,她却感到心里十分十分的痛。
缓缓走过去:“二夫人,红书抱您回屋里休息。”说完后,轻轻地将二夫人抱起,沉默地向着茶香阁走去。
一路上,繁花未谢,却失了它的美好。
一路上,阳光直照,却照不去心中的悲伤。
晚清眼中再不见累,她只是那么直直地盯着头顶那艳阳,盯得眼睛发红,眼睛灼热,却偏偏不让泪水再滴落半点儿。
任何人,可以伤害她,却不可以伤害她的亲人!
这时,迎面朱月儿与朱柔儿走了过来,朱柔儿脸上一抹得意的狠笑,带着浓浓的怨恨,而朱月儿,依旧一脸纯真妩媚,仿佛永远是那么无辜的模样。
见了红书抱着晚清,甚至一脸关切地喊着:“二夫人,您怎么了?您受伤了吗?怎么一身是血?要不要请大夫?”
连连一口气就问了好几个问题。
晚清望向她,终于第一次,那双淡然无波的眼睛,在望人的时候,出现了恨意。
朱柔儿其实也觉得很奇怪,她给晚清下的毒,说是西域奇毒,会让人置身水深火热之中,在煎熬中死去,却不会流血啊?
除非…
除非上官晚清有了孩子,想到此,朱柔儿心中一凄,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只一刹那,就被她心中满满的怨恨冲了去。
她冷冷一笑:“上官晚清,滋味不错吧?”只可惜了,刚刚得来消息,红书竟然带着她去找爷,而爷,竟然亲自为其发功逼毒。
上官晚清竟然没能死去!
晚清望向她,虚弱无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感伤,缓缓地对着朱柔儿道:“姐姐,我说过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只希望你莫要轻信了恶毒之人的谗言,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
晚清知道是朱柔儿下的手,可是她却没有恨她,其实朱柔儿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她做了别人的替身,却不能得善果,又失了孩子,如今还被真正害她的人蒙在鼓里,她,才是最最可怜的人。
“你不要再狡辩了,整件事,就是你做的。”说这话的时候,朱柔儿心中,却忽然少了许多底气。
心中也开始存了怀疑,因为,若是上官晚清做的,她何必在这个时候还要来辩解呢?她应当是十分恨她的啊?
她还想着,至少她死不了,也要看她嘶叫痛苦的模样,却见她晕着那浓浓的忧伤,却是越发地平静。
她心中的快感,突然不知道哪儿去了。
其实,整件事,再彻头彻尾地想想,似乎,真的是没办法确定当真是上官晚清做的。可是事已至此,下毒的事做也做了,她想后悔,也找不到回头路了,只能强行认定是上官晚清了。
晚清看着朱柔儿脸上一变一变,知道她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那么便好了。
而后又转向朱月儿:“你很厉害,善于伪装,扮猪吃老虎,借刀杀人,却还是心至狠心至辣,我是小看你了。不,我小看这人心了,才会落得这般田地,我自认栽!”
晚清缓缓地说着,忽然眼神一利,忽然一发狠:“不过,朱月儿,你听好了,该还的,总是要还的,你欠我的,我一定会全数要回来的!!”
她上官晚清,什么都能忍,可是,任何人,也不要动她最亲的人,若不然,她全不会放过的。
朱月儿心中一冷,想不到,上官晚清竟然会知道一切是她所为的,而且还反应如此激烈,居然如此直接地就说出来。
看着柔儿望着她时有些疑惑的眼神,朱月儿绝美的脸上忽然扮得眉眼惊慌,颤颤地道:“二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的,朱月儿!”晚清却不受她这一套,满心的恨已经浓得掩不住了。她的语气,如含了冰霜一般。。。
债会要回来
“夫人,看来你对我是有些误会了…”朱月儿还想狡辩,红书却是眼神如刀般瞪了过去:“走开了啦!解释什么,谁是谁非最是一目了然,你的真面目,迟早是要被拆穿的!”
红书说完,抱着晚清赶紧就要走,晚清的身体此时十分虚弱,必须静休。
“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因为我一个外人呆在这儿,碍了你们,所以你们就要这样…这样…”朱月儿说着说着引泪而泣,倒真像是被人冤枉了一般。
红书看着她那帮做柔弱的模样,更是大怒,吼着道:“你不要再装可怜了,扮什么扮!迟早,你的直面目会公诸于世的,你这个心肠毒辣的女人!”
“红书姑娘,你不要血口喷人,任何事情但凭证据,这样诬陷人是不好的。”朱月儿柔柔地道。
晚清却是眼神一凛,对着红书道:“我们走吧,不必与她在这儿争执。”虽然此时腹痛不止,她却未显露出半分伤痛之感,而是咬了牙根一脸镇静。
这是她为人的一种倔强。
朱月儿欠她的,她会全部要回的,不急于这一时的。
……
夜凉如水,晚清却睡不着。已经赶了红书去睡了。她想一个人静静地缅怀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原本以为,人生终于有了寄望了,她在这个世上又多了一个亲人,却不料,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只怪她一直心软,一直处处容人,处处不计较,却害了孩子。
黑暗中,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盈着泪光,那泪,湿了枕边,伤了人,这无声的哭泣,只有窗外那一轮明月,才能明白。
忽然,眼前一闪,只看到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再想看去,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一个男子飞身而入,身形修长,一身黑衣溶于夜色中,一个转身,那张倾城面容,不是凤孤还是谁。
他缓缓走到晚清的床头,手轻轻地抚上了她那昏迷仍然皱着的沉痛面容。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沉痛的时候,以前的她,不管何时,总是一脸冷淡镇静,纵然你将她伤得多深,她也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反而是一脸倔强无比。
可是今天,他看到她,眼中那掩不去的脆弱与痛苦,还有那,从不曾见过的怨恨。
看着这样的她,他竟然不知如何面对,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她没有发现,他在窗外已经立了很久,他本想等着她睡下了再进来,可是看着她双眼圆瞪,对月落泪不止,他再也忍不住,只得隔空点穴,点了她的睡穴。
手抚过她的额际,将那凌乱的发梢轻轻地理顺,她的肤色本就是偏白,十分净白的那一种,今日更是显得苍白得找不出一点儿血色来,白得,比那一轮月还要皎。
轻叹了一口气。
轻轻地拉起锦被,为她掖好。
却发现,睡中的她,泪水还是不止。
看着那紧闭着的双眼中,泪水缓缓地滑落,浸湿了枕芯,他忽然感到心中闷堵得慌,痛苦无比。
这个女人,竟开始占据了他心中的一份位置。
修长食指轻轻划过,想接起那晶莹玉泪,可是却发现,那泪,似成串的珍珠一般,无论你如何接,也接不完的。
缓缓地低下头,冰凉的唇,吻在了她同样冰凉的眼角,原来,泪竟然是咸的…
他突然猛地抬起了头,看到晚清如此伤神的模样,他只觉得感伤漫延了全身,一直扩散。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手一扫,点开她的睡穴,一纵而去。
……
晚清只觉得忽然之间似做场梦一般,分明,她刚刚看到一个黑影的,可是,却在眨眼之间竟然晕了过去。
难道是因为身体虚弱而导致精神不振才会看错了,可是,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在之前,曾经也发生过一次。
如果一次是偶然,那么第二次,便不会再是偶然了。
可是她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伤痛损失,而且,被褥被掖得整齐,显然,是真的有人来过,只是这个人,对她而言,是善不是恶。
只是这人究竟是谁,为何不肯当面见她,要如此偷偷摸摸?她如何也想不出,印象中有人必须如此来见她的。
忽然,窗前又是一个影子一闪,晚清赶紧张眼望去,却见一雪白身姿背着月泽缓缓跃入。
是银面。
晚清扬起虚弱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你看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回事?”银面冷冷的语气说道,那双杏眼中,满满是愤怒的杀气。
这个样子,倒真的极像一个杀手,银色面具带着刺骨的寒意,一身白衣,再加上这杀气腾腾的眼神,一身森冷,让人见了都有些心寒。
“中毒了。”她嘴角一抹冷冷的笑,带着感伤。
“谁下的毒?!”他眉眼一紧,仿佛只要晚清说出是谁,那个人,当场就没命一般。
不过,银面,也确实有那个能力,江湖中从不失手的第一杀手,一剑毕命,根本无人能够挡得住的。
“整件事,都是朱月儿在背后使的鬼。”晚清缓缓地道。
银面冷道:“朱月儿?慕容黔的妻子?”
晚清点了点头,而后接着道:“就是她,她使计让朱柔儿掉了孩子,又利用朱柔儿想要杀了我,可惜杀我未成,却…却…却让我的孩子没了!……可是,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朱月儿,千不该万不该,害到我的孩子,任何人,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叫她血债血偿的。”
银面从未看到如此狠厉的晚清,可是,这种丧子之痛,确实是让人难以平复的。
“我去帮你杀了她?”他问。
“不要!”晚清轻轻地道:“这件事情,我会自己找她报仇的,不假任何人的手,我要让她知道,人命不是儿戏,不是她想杀就杀的。”
“嗯。”银面点头,他能够理解晚清这种心情,亲人被伤害的痛,是最让人难忘记的:“我会做你最有力的后援的。”
离开才是真正开始
“银面,我要离开凤舞九天。”晚清淡淡地道,中有离开这儿,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强大,才能不受限制,才能复仇。
“我今晚来找便是为了这件事情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以你的想法,唯有诈死,才能够真正地摆脱凤孤,而诈死,又要让凤孤那么精明的人不发现,唯一的方法就是死不见尸,而武林大会那一天,刚好有这么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晚清迫切地问。
“武林大会是在落日涯边举行,而落日涯处,却是一个死涯,每年掉死在下面的武林人士不在少数,却无人能够探得下去的法门,可以说,只要掉下去的人,没有一个活口,都是必死无疑的。而恰巧,落日涯中间,有一个石口洞,到时候,你想法借机会跳下涯去,我令了夏青在石口洞等你,只要你掉下,她会及时接住你,你们在洞内等到散会后,我自会去接你们上来的。这样,从此就没有上官晚清这个人了,你就可以真正地重生了!”银面细细地道。
“谢谢。”她一直知道,银面若出手了,必定能够想到好的办法的。
果然,这个方法妙不可言。
“我说过,对我,你不必言谢!”银面又道。
“银面,我想学武!”她道,眼中是坚定的。只有习武,才能够真正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亲人,真正立足于江湖。
“学武?为什么?”银面问道,有些不明白晚清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只有学武,才能够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不受到伤害。我不想再看到,另外一个亲人受到伤害了!”晚清带着一种决绝的感伤道。
孩子的打击,对她太大了,她一生中,真正的亲人没有几个,所以,每一个,她都视若珍宝,只想尽了全力去守着,去护着,不让她们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