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爷待郡王妃定是极好的。”吕姵看着郑氏面容上的沉静,心里稍微松快了几分。
而郑氏听闻她的话,面上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羞赧:“他待亲近之人向来温柔,如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已是梦寐以求、如愿以偿。”
两人正相谈甚欢,高长恭却悄然出现在门口,郑氏讶然,想着自己的话定是被他听了去,脸又多红了几分,转而起身,向兰陵郡王微微一福身:“妾身今日煨了汤,先去灶房看看,劳烦夫君替妾身陪陪客人。”说罢便退了出去。
待郑氏完全出得门后,高长恭走进房内,在席上跪坐下,微笑着看向垂眸不语的吕姵:“今日就你一个人?”
“嗯,”吕姵抬眸,直直撞入他褐色的温柔眼波,如清溪上的微波荡漾,悄无声息,却又十足迷人,她愕了一瞬,才道,“郡王爷似乎是又瘦了,如今天气寒冷,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好的,本王自当注意,多谢小姵提醒。”他谦谦君子地客套应下,可柔和的眼神依旧注视着她,似是知道她还有话未说。
他眼神清澈的过了分,仿佛注视着她的时候,连那些历经战场的杀伐血气,都被他弃了个干净。吕姵却在这样的眼神下,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她咬了咬下唇,打算速战速决:“郡王爷,上次是奴婢建议你称病,可八月,你却还是被任命为大司马,偶尔还是会顶着使命出外当差,奴婢私以为……陛下他并不打算让郡王爷清静……之前斛律老将军被杀前,也是荣宠加身,奴婢实在担心……”
“你上次也说希望我解甲归田,我知道,你是真正将我的命放在了心上。”高长恭苦笑溢出唇侧,停了几瞬后,才又复道,“战场上我不怕死,因而当初才对陛下说下了国事即家事这样的话,可若因为他莫名的怀疑而死,我当然不甘心。可是小姵,我已经在尽力避开锋芒了,但若真要我完全将国事置之不理,我做不到……”
“为何做不到?这样一个国家,究竟有何好护的?”吕姵不料他拒绝她也拒绝的如此直接彻底,“朝代一旦腐朽不堪、无药可救,便会有新的朝代出来取代。郡王爷为何看不清,现在齐国的时势,早已经无力回天!你为这样一个腐臭难闻的国家赔上自己的性命,哪里值得了!?”
“嘘……”高长恭皱眉,作了个噤声的姿势,见她住嘴后,紧张的神色便松了开来,他唇边又复升起一丝笑意,朗如明月的眼神似是要洞穿了她,“小姵,这些话,真的不像你说出的。”
吕姵面色苍白,稍微平缓了下呼吸,才又进一步劝道:“郡王爷,你还有娇妻稚子!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锦绣河山,不会因为朝代更迭而破败,带着深爱你的郡王妃去更广阔的天地走走看看,不好吗?”
高长恭站了起来,几步踱过来,自上而下看着吕姵,语声虽缓,却极重:“本王姓高,身上流着的便是皇族的血。纵使再如何荒唐,这片江山,皆是我高家先祖的心血,是列祖列宗的荣耀,我身为高家子孙,但凡有一分力气,也要与他的衰败抗争到底,”高长恭稍微眯了狭长双眸,面上再次出现了那搅动风云的决绝与肃然,“若真是不幸惨死,我去见高家先祖时,也能挺直脊梁。”
吕姵为着他面上的坚定不移,感受到深深的绝望。他是古人,古人不光讲究生前的繁华,更讲究死后的尊荣,他们不懂什么人死如灯灭,因而不要为了死后的虚名来连累生时的快活,他们的倔强一上来,便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对此,她不敢苟同。
但既然高长恭不愿隐退江湖,那么何不争上一争?
这对于大厦将倾的北齐,未尝不是一种能多稳上几年的希望……
可是吕姵想到了宇文允,将要破口而出的话,复又止在唇边。
如果她不帮着宇文允尽快让已走到强弩之末的齐国灭亡,宇文允就难赢来自由。
只有安全待到齐国灭亡那日,宇文允才能彻底摆脱质子的身份,去谈其他。
不过……
如果……仅是如果,她真的能侥幸改变历史,她能不能让成为新帝的高长恭,帮着宇文允打回周国去……
这个电光火石般突然袭来的想法,使得吕姵迅速浸出一身的冷汗,她将湿润的掌心攥紧,抬眸看向高长恭。
后者感受到她突然变得坚毅的眼神,有些讶然的回望,而后就听得她一字一句的问:“他既然怀疑,我们何不干脆坐实了这个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论文,忙完论文再回过来写文,经常回不过神,于是就更做不到晚8点更新了,唉,不挣扎了,反正我晚上多晚都尽量会更,你们第二天随缘来看吧……
谢谢大家的包容和谅解,风导导对不起你们T^T
☆、他的包容
高长恭只愣了短短瞬息便是一声急喝:“小姵!”
他如此的疾言厉色, 惹得吕姵有些无措, 眉头皱了片刻,才又问:“难道不该再搏一搏吗?郡王爷,若奴婢告诉你,奴婢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你不久后便会死在他的手上……你还一定要听天由命吗?”
高长恭瞳仁倏地放大,本就清癯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吕姵看到他垂在身边的拳头紧了又松, 松了又紧,最后他长长地闭上眼睛,声音彷如叹息:“小姵, 你走吧。”
“郡王爷……”
吕姵知道他的挣扎,还待再劝,他眼睛已睁开,向来温和的瞳中投出狠戾与果决来:“本王这一生, 绝不做叛臣。”
吕姵看到他已然坚定的决心,心口堵的厉害,可也再无话可说,俯身一拜,退出门去,走到门口才忽地意识到什么, 对上高长恭一直目视自己离去的视线, 轻声道:“若郡王爷后悔曾经没有向皇帝告发我, 如今重新想要去向皇帝说我包藏祸心……我也无悔今日所说之言;若王爷不去揭发我, 那我不会放弃劝说,更不会放弃郡王爷你的命。”
在高长恭的动容神色中,吕姵微勾唇角,转身大步走了。
文娘替她裹上大氅,撑起伞,护着她走进漫天风雪,吕姵眼角收进长廊拐角处的郑氏窈窕静默的身影,唇微微一掀,最后却视若不见,由着文娘拥着自己出了郡王府,上了马车。
此时才觉得心口生疼,更是郁闷的难以言状,直想摔些什么来发泄……
他怎可如此愚忠?
而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后怕涌上心头,自己太过冲动,若高长恭真的向高纬去揭发……或是郑氏,为了救夫君的命,想要献出自己同宇文允,来向皇帝表忠心,那么……
她不止害了自己,更害了宇文允。
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在那种刺痛中,吕姵简直想给自己一耳光。心口蔓延着太多太多的情绪,憋得她烦闷不堪。
这种感觉一直到回了王府,正面迎上同样才回来的宇文允,她想也不想,就投进他的怀抱,闻到不属于他熏香的味道,才猛地将他松开,更加气得咬牙切齿,想往房里冲,却踩在冰渣上脚下生滑,一个趔趄就要往后倒去。
宇文允赶忙接住她,更是干脆打横抱起她,她回过神来,准备去推,却触及他微微眯起的一双桃花眼,想起自己心中对他的内疚,便收起手来,只是撅着嘴哼唧了一声:“你身上的味道……难闻死了。”
宇文允失笑,回到房中,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转身就去换了衣服。
他换衣服的过程中,一直眼神妖娆地看着她,吕姵感受到那视线,脸烧的火辣辣的,又始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落在他精健的身子上,心跳加速,上牙从嘴唇上滑过,却抱着自己膝盖沉默不语。
宇文允唇边笑意逐渐加深,换好衣服,同样坐上榻,将她拥在怀里,然后道:“姵姵,给我唱个歌吧。”
“???”吕姵靠在他怀里,闻着那终是让她熟悉和安心了的味道,还没叹出气来,却突然听闻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要求,不由懵比,“不是每次我唱歌你都要把耳朵眼堵上吗?”
“听青丝姑娘的曲听腻味了,想换点不一样的口味。”
“……”吕姵一巴掌就给面现苦恼的他呼过去,却被他逮在手里,眼神灼灼地望着她,“姵姵,我好想有些嫉妒,不想让你再去劝高长恭了。”
吕姵心口一涩,而后放松身体倚在他怀里,她抿了抿唇,才低声道:“小允子,我好像有些对不住你……”
他手上的力量重了几分,吕姵吃痛,“咝”了一声,狠狠瞪向他,才将方才发生的事前前后后同宇文允说了一遭。说到最后,她咬着唇,在他越发灼人的视线里,低声嘟囔:“我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可是我真的是不想见他明明什么错都没有,还要莫名其妙死去……你说,他是不是根本不信任我?他或者郑氏会不会去皇帝面前……我是不是拖累了你?”
她的话止于宇文允印在她额头的吻。
“姵姵……”他声音低哑,轻轻唤她,“其实以你的聪明,也当知道,高纬本来就疑他们与我们有什么密谋,他们卖掉我们,主动去坐实这一点,对他们没有好处。即使他们去说了,并没有真切的证据,反而会惹得一身糊涂。高长恭更不是如此小人,即使郑氏想偏了,但一切以他的意思为准,也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你无需就此太过担忧。但是姵姵,经历今天的事,我觉得还是应当告诉你,高长恭不会反的……”
吕姵不解地眯眼:“即使我告诉了他,他会死,他也真的不愿去争吗?”
“他不会如我这般信你,这是第一,”宇文允拨开她细碎的额发,又低头吻去,而后再抬头时,神色终是正经了一些,低低缓缓道,“第二是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妾室,他自然会想,你提出如此建议必然会有我的好处,他更会反复思量,慎重处之。第三便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如今兵权早已上交,若真要有机会能反,必得等我大周攻来,方有重新掌兵之机。而如此,他必得与我大周相谋,自来与外邦勾结便是与虎谋皮,引我大周兵力入侵,那又以何外驱?他是高家人,更是一个生来性忠的高家人,他不会做对祖宗基业有半点损伤之事。”
吕姵听得心中黯然,然后望进宇文允的眼睛:“其实关于第二点,我也真是想过你的好处,我想,你们可以做个交易,他来日也可祝你夺取皇位……”
“哦,我家姵姵想当皇后了呀?”他捏着她的小耳朵,说的揶揄。
“别闹!”吕姵拧了他手臂一把,倒是因为他手臂坚硬的肌肉,惹得自己手痛。
他微弯唇角,眼神却沉静:“姵姵,同样的,我是宇文家的人,我也不会与他密谋来打回大周去……而且说实在的,我压根不看好高长恭,他为良将尚可,但下了战场心却太软,又太过君子,治理国家,特别是已经从根上烂透了的国家,他做不好。”
“我才不这样认为,”吕姵愣了一瞬,才哼唧一声,反对道,“我认为以‘仁’治国,方是良方。”
宇文允低叹,知道吕姵这是仍坚定了主意要救高长恭,纵使心内隐隐拈酸,却也不再多说。
吕姵知道他或许是有些不开心了,迟疑了会儿撒娇道:“你就让我再试试,你方才说你也不会同他勾结谋反,那我就不劝他造反了,依旧劝他退隐江湖好不好?”反正她还隐隐担忧,若自己改变不了历史,反倒是因为自己劝了高长恭生了谋逆之心,而引致杀身之祸,她也会心痛至极。
想来想去都是去让高长恭开启种田路最为保险妥当,也不会对宇文允有半分不良的影响。
宇文允苦笑,玩她耳朵的手多用了分力气:“唉,我还得去听多久青丝姑娘的曲?”
“哼!我如此大度!放你去青楼,你少不知足!”吕姵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心里触动。他没有因为自己今天的冲动而对自己有半分责怪,让她紧揪着的心,松和了不少。其实她知道,宇文允说的大多是宽慰之言,以高纬的变态,若真的高长恭同郑氏中的任何一人去揭发他们,没有证据也会惹得一身臊。可他虽然对高长恭心生了杀意,却愿意纵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救高长恭努力。
她的小允子真的待她太过好了些……等高长恭这件事一了,她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心中甜蜜,面上却还是凶神恶煞地:“我警告你,听听曲也就罢了,你要是敢再多半分逾矩……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姵姵放心,”宇文允有些惋惜地叹息一声,“青丝姑娘卖艺不卖身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她卖身,你就上赶着去了!”
“还得排队……本王到底是不如一切佞臣权势大。”
“啊啊啊啊!宇文允!我杀了你!”吕姵磨着牙掐住他脖子,将他按倒在榻上。
宇文允揽住她腰:“所以你赶紧多关注我几分,给我唱个歌听听。”
鼻尖挨鼻尖,吕姵近距离瞪着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周杰伦的歌词:“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嘶,换一个。”宇文允皱眉,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噗……”宇文允笑出了声,浓眉一挑,吻了上来,送了几个模糊的字眼过唇间,“好的,如你所愿,姵姵。”
“喂……等等呀……”换气的空隙,吕姵面红耳赤地推他,“大白天的你做什么!”
他不说话,翻身将她按在了身下,轻轻地啮咬她的脖子,再蜿蜒而下……
吕姵渐渐也失去了理智……
直到呼吸最急促的时候,听到他一边惩罚她,一边问:“我算什么男人?嗯?”
一口气闷在喉咙口,吐不出半个声音来。
算什么男人?
吕姵只能在心中低泣——特么的禽|兽男人啊!
☆、出门踏青
时间说快过得也快, 吕姵只觉那段一出门就冷的跺脚的时光还在昨日, 睁眼却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繁花似锦中, 她再次从兰陵郡王府铩羽而归。
宇文允倚在水榭的栏杆处,懒洋洋观赏清波里的橙色鲤鱼围着岸边栽的垂丝海棠转圈。见她一脸郁闷地回来, 也很是默契, 在她手里塞了些鱼食, 扯过她袖子擦了擦手,再在她龇牙咧嘴的反对里摸了摸她的头:“姵姵, 晚春之景甚美, 想不想出去踏青?弥补下上巳节睡过了的遗憾?”
“去哪儿?”吕姵最近心里憋得慌, 每次去看高长恭, 他都温柔笑着,仿佛什么皆不放在眼里, 与她谈兵法, 谈下棋,谈行军打仗那些故事, 唯独不提隐退的事情,而她一旦耐不住性子提了,就是被扫地出门的结局。
当然,下一次, 他还是会欢迎她去。
吕姵有些不想去了, 毕竟她去的次数多了,高纬就老是会向她打探高长恭的事情,她觉得烦闷。可若是就此放弃, 又害怕到时候突然听闻高长恭的死讯,她会怪自己没有尽力。
也罢,如此还能在高纬面前或多或少为他辩驳一二。
可高长恭最近才被任命为太保之职,她也说不清是自己的小心辩驳起了作用,还是如她之前所料想的,是高纬要杀高长恭之前刻意给的尊荣。
见吕姵愿意出门,宇文允唇角微微勾起:“我们去陈澈的忘忧谷吧?这时候山谷两侧皆是野生的杜鹃盛放,我们去住上两天,让那个正好向高纬告假了的守财奴招待一下我们。”
听到宇文允说陈澈是守财奴,吕姵就觉好笑。
她曾经问过宇文允,为何陈澈对他唯命是从。
宇文允道,因为陈澈的母亲曾受过他母亲的恩惠,若非他母亲施救,陈澈和母亲两人怕早已病死街头。后来,他母亲更安排陈澈跟着神医莫不死学医,陈澈天赋极佳,学成便是扬名立万,毫不逊色于师父莫不死。宇文允来到齐国做质子后,陈澈主动拜上门来,愿作他的左膀右臂,但是每次的诊金还是收的毫不留情。
吕姵对高纬说的那些话,之所以高纬信了,是因为陈澈的确爱财如命,毫不清高。
吕姵在萧逢怜那里遇到陈澈时,也取笑过他,说她本来以为文人皆清贫迂腐,视钱财如粪土,却不料他看着刚直不阿,却是贪财。
陈澈讽她没有文化,不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吕姵有些脸红,她说的那些文人形象都是影视剧里固化的形象,她的确没有多少文化,而她也已经很后悔自己在现代时没有多读书了,不然如今对之后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就不会如此心慌。
她回到王府,将陈澈说的话告诉宇文允。
宇文允宽慰了她一阵,又打趣般告诉了她,陈澈为何爱财。除了因为自己和母亲曾穷的身无分文而险些性命不保外,还因为陈澈喜欢的女人最是贪财……曾经以陈澈身为一个游医没钱为由,将陈澈拒绝了个彻底。陈澈自此发愤图强,成立了杏林堂,决心发家致富,让女人回心转意嫁给他。
得知这个八卦的吕姵,乐得合不拢嘴,原来书呆子也是有春心的。
不过,吕姵对于自己没文化的难受感虽然因这个八卦而减轻,她对于读书学习的决心却没有消散。日日除了习武练剑,她开始读书识字,得空便跟在宇文允身边一同看书,或是由他指导着练习书法,至今虽然字写得依旧歪歪扭扭,却勉强脱离了“文盲”这个称号。
她不敢乱夸耀自己文武双全,但学习却可以净化心灵,令人倍感充实,因而吕姵默默决定,以后回到现代,她也绝不像以往那般浮躁,要不断沉淀自己,方能厚积薄发。
话说回来,去陈澈庄子的旅行计划算是定下了。
吕姵在现代时都没有看过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她以往也勉强算是个工作狂,虽然没演过什么女主角,但演女配角也好歹演出了风格,片约没断过,她也便一部又一部地接着,人又不算特别红,上不了综艺节目,因而除了拍戏出个外景,并无多少时间去旅游。
因此当她看到忘忧谷迷人的景色时,眼睛都舍不得眨。
连绵十里的野生杜鹃,在天地间铺开整条的水红色长练,他们到时又是傍晚,绯红的晚霞与那花海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陈澈的宅院,就建在半山腰的花海中。
他见到她同宇文允带着一众奴仆总共十来个蹭吃蹭喝的到来,倒是还算热情接待,领着他们一边入住,一边介绍这山谷与庄子。
听他介绍,忘忧谷除了一年四季景色迷人,还生长有众多稀有的药材,特别是山谷没有生杜鹃的另一面,悬崖峭壁上俱是难得之物。
而且这忘忧谷还有一种灵蛇,全身皆可入药,虽然毒性甚烈,人若直接被咬会在七步之内殒命,但若配上特有的相克之物入药,却是活人性命的法宝。
吕姵听到有蛇,便觉毛骨悚然,一下子就觉得景色不美了,紧紧攀着宇文允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陈澈,他山庄里可有蛇?
陈澈不是特别善于识人脸色,很是骄傲地道:“当然,我养了十来条,既制毒,也制药,那毒我取名为七步成诗……是不是特别妥当?”
呵呵……吕姵想让陈澈以身试毒,也七步成“尸”一下。
宇文允看出她的害怕,笑呵呵地将她揽在怀中,对陈澈警告道:“管好你的蛇,别吓坏姵姵。”
“我这灵蛇的数量,但凡识货之人,皆会艳羡不已,”陈澈嘀咕了一声,待见到沈辰愤然亮剑,他才揣着手不阴不阳地道,“放心吧,我也不会放出来的,跑了的话,我损失可就大了。”
吕姵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但好歹安下心来,牵着宇文允的手,由着陈澈安排他们住宿的地方。
第二日,几人去谷中纵马游玩。吕姵怕蛇,听陈澈说花丛中蛇多,便只在谷底平野之处骑着马玩。谷底有条清浅的小溪,溪边生着翠绿草丛,其中也是各色野花簇簇,只是没到盛放的时候,比不得杜鹃来的惊艳夺目。
沈辰陪着她慢悠悠地走,宇文允则和陈澈去跑了圈马回来,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
阳光正好,他跨在马上,伸过脸来,让她用绢子帮忙拭去。
沈辰见状,别扭地扭开脸去,陈澈也觉非礼勿视,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吕姵毫不介意,转眸一笑。宇文允也不懂赧然,眉梢眼角俱是“我有老婆你们这群单身狗没有哈哈哈哈”的志得之色,笑着道:“日头正烈,我们先回府去吧。下午我们再出来,去打些野味,再叉些鱼,晚上就在这溪水边的石滩上生个篝火烤着吃,再饮些小酒,岂不妙哉?”
他倒是个玩家。
不过吕姵也有些期待,上次没见到宇文允在猎场的英姿,这次倒要看看他能在这山谷猎些什么回来。
几人骑马回到山庄,吕姵从马背上下来,看到每个马蹄上都沾着几片花瓣,便忍不住吊起了书袋:“踏花归去马蹄香。”
宇文允一怔,想起她说的因为她生肖属马,只会那么几句带“马”字的诗,便捏了捏她脸,问她:“可还有?”
吕姵一弯唇角,挑好听的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嗯,好诗,真想回长安去啊……”宇文允有些向往地眯了眯眼。
“会回去的,而且也是以得意之姿回去。”
吕姵上前一步,握住宇文允的手,惹得宇文允低眸揶揄觑她一眼,再笑了:“可还有?”
“还有一句我本不是特别喜欢,但总觉得你应该会爱听。”
“哦?”
吕姵正经了颜色,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宇文允瞳仁一缩,随即笑开,握她的手也紧了紧:“我果然爱听。其实只要姵姵念的,什么我都爱听。”
吕姵睨他,刻意板着脸挑衅:“念经呢?”
“哦,那不一定了,”宇文允皱了皱眉,作出回忆状,“上次你念叨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滚你的!你才是王八!”吕姵气得跳起来,扑上去掐他。好的没学到,她偶尔放纵一下,说的这些世俗话,甚至脏话,他一五一十地学了个全。上次她听到他骂“特么的”三个字的时候,一口茶水浇得面前弓腰汇报的青山一头一脸。
沈辰撅着嘴看他们闹腾,脸上是习以为常的冷漠与不爽,陈澈则不合时宜上前两步,出声问吕姵:“吕夫人,你方才念的后两句诗,不知是哪位高人所作?”
“……”吕姵停止了闹腾,这才想起陈澈还是个书呆子,对这些诗句感兴趣,踟蹰了下才道,“是我家乡一位姓杜的诗人所作。”
“不知夫人家乡是?”陈澈见吕姵有些为难,等了片刻,猜想吕姵可能不想提及自己的故里,便又一脸敬仰与尊崇地道明自己的意图,“在下只是想拜见这位杜大人,得他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