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共识后,流程走起来就非常顺畅了。
容思勰也收敛了心思,安心待在府中备嫁。
宸王府马上进入飞速运转的状态,非但要准备郡主的婚礼,容颢南和韩家的婚期,也定在今年冬天。
黎阳再能干也不能□□操办两场婚礼,所以楚漪也跟在旁边搭手。好在黎阳在容思勰七岁时就考虑嫁女,所以容思勰的嫁妆是早就打点好的,家具玉石等都不用大办,唯独衣服绸缎,需要全部换成时兴的。
置办衣服自然不能绕过正主,所以容思勰由楚漪陪着,去东市采买布料。
容思勰在衣铺里查看布帛,挑选了很久都不满意,问道:“只有这些?”
“自然不是。”恭候在侧的店家说道,“娘子想看更多,不妨往里间走。”
容思勰点点头,带着侍女朝里间走去。
然而一掀门帘,她的脸色就沉下来了。
容思勰朝后看去,引路的侍者早就不见了。
她反而笑了,道:“赵恪,你胆子倒大。”
赵恪缓缓朝她走来,说:“我无意冒犯,可是除了这种方式,你恐怕不会来见我。”
容思勰冷冷说着:“自三年前坠马之事后,宸王府和平南侯府已成死仇,我不想再见到你们赵家任何人。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别怪我不给你们脸面。”
说完容思勰转身就要离开,赵恪却突然问道:“你愿意嫁给他吗?”
容思勰懒得回答,径直往外走。
“我以为我能弥补。”赵恪的声音不依不挠地从后面传来,他知道容思勰能听到,于是继续说道,“可是上天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却不允许我改变过去。”
他突然低头,手虚握成拳,堵在嘴角。
一丝鲜血,缓缓从指缝间渗出来。
重生,究竟是恩赐还是诅咒?
他拥有前世的记忆,他以为这是上天怜悯,所以让他重来一遍,改变人生。可是他明明知道未来要发生什么,却无法撼动分毫,每改变一件事,他自己就要亏损一部分寿命。
预知却无法更改,这比无知更要残忍。
重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频繁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无论答案如何,都无法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如今的他,寿命所剩无几,已经无力承担容思勰的未来了。
他之前不惜拼尽一切,也要夺回容思勰,可是上天却和他开了一个玩笑,或许他有手段赢得容思勰,可是他的寿命,却已无法陪伴心爱之人。
既然如此,他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
不如放手,让她带着新婚的期许,雀跃地走到另一个人身边。
几月前他坑害萧谨言做驸马,可是现在,赵恪反而庆幸,萧谨言成功化险为夷。
仿佛积累到一个爆发点,从一个月前开始,他的身体徒然转差,咳血成了家常便饭。
他自嘲地想,枉他还暗讽容思青不自量力,可他自己又能比容思青,多活几年?
赵恪嘴里还带着血腥气,但还是坚持着说道:“阿勰,一定要幸福,如果他敢对你不好,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容思勰的脚步只是稍微顿了顿,但最终,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堂内,楚漪等人正在找容思勰。
看到容思勰从后面出来,楚漪围上来,疑惑地问道:“七娘,你去做什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容思勰摇了摇头,道:“无事,了却一桩旧事罢了,以后再不会了。”
容思勰想,她大概知道前世她和赵恪是什么关系了。
但那又如何。
人生没有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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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市回来,容思勰又恢复到无所事事的状态。
而其他人,却是忙到飞起。
不说同时准备两桩婚事的宸王府,即使承羲侯府,也颇为繁忙。
内定的世子与郡主的婚礼,当然要大办。
承羲侯府向来低调,这座古老的府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这日,承羲侯把萧谨言叫到书房。
萧谨言看到自己暴躁又睿智的祖父背对着他,站在一幅画前。
这幅画是萧府的不传之秘,历代只有家主能见。
因为画上之人是乾宁公主,公主的画像何其珍贵,更何况这幅画的落款是萧景铎,初代承羲侯。
据说,这是萧景铎和乾宁成婚后,亲笔为妻子画下的肖像,而画上的题诗,相传是乾宁公主的手迹。
萧谨言暗道荣幸,没想到他沾了祖父的光,能一览开国初期,两位传奇人物的遗迹。
承羲侯端详着画卷,忽然问道:“四郎,你现在,是大理寺寺丞吧?”
萧谨言不知为何祖父突然问起此事,只好如实回道:“是。”
“大理寺丞才从六品,我们萧家儿郎流血流汗,但从来不出孬种。你从六品,和光郡主从一品,这成什么样子!”
“祖父!”萧谨言大惊,忍不住喊道。
“行了,我意已决。”萧老爷子转过身,难得露出笑意,“我已经老了,拘于过去,不敢再往前走。开始我不信你能顾全家族和感情,可是你用行动证明,你确实可以。既然你能向圣人讨回赐婚圣旨,我这个为祖父的,不好一点新婚贺礼都不给。侯府,早该交到年轻人手里了!”
承羲侯,赐爵于乾和元年。乾和八年初,特封为世袭罔替超品侯。
阳朔二十一年八月,萧老爷子上书,请封萧谨言为承羲侯。
圣允。
萧谨言,成为大宣历史上极少的,二十封侯的少年侯爷。
而容思勰,也跟着完成了从孙媳妇到世子妃再到侯夫人的三级跳。
满京哗然,二十岁的侯爷,十六岁的侯夫人。
命这种东西,能好的你压根无法想象。
黎阳则有些急,承羲侯府就在长宁公主府对面,长宁公主早些年没少和萧府吹嘘黎阳的管家天赋,可不能让容思勰过去,砸了黎阳管家一把手的名声。
容思勰的悠闲日子立刻结束,开始惨无人道的加训。
第八十九章☆、上元灯会
十一月底, 宸王府和韩家的婚礼近在眼前。
出嫁前一夜, 韩母和韩清仪说体己话。
韩母拉着韩清仪的手,仔细端详了很久,最后, 异常不舍地说道:“为娘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能嫁到王府里去。原先想着,让你嫁给你的表兄,或者在你父亲的门生里找一个,不求大富大贵,能看顾到你就好。谁能想到,你最终却嫁进了王府,还是宸王府。”
韩清仪没说话, 静静听母亲絮叨已说过无数遍的话。
韩母道:“…宸王府和我们家不一样, 他们家世代显贵,你嫁进去, 少不得要多注意些。记得少说少错,多看少说,别和婆婆长嫂争, 前几年多受些苦是难免的, 等你生下孩子来就好了。”
韩母想把自己这些年全部的生活经验都传给韩清仪, 可是她也知道,后宅生活光听是没有用的,只有自己亲自走一遍,才能体会到其中深浅。
韩清仪这门婚事显贵是显贵, 亲戚羡慕韩清仪好命,但是韩母却担心韩清仪去了婆家会不会受委屈。公公宸王是生杀予夺的大权臣,婆婆宸王妃是出了名的强势,长嫂是侯府嫡长女,小姑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封号,敢拿鞭子抽皇后的妹妹。
至于夫婿二郎,也是启吾卫里杀人不眨眼的狠茬。
这里面就没一个是好打交道的。
韩母一晚上都在叹气,她恨不得陪着女儿一起搬过去,她的女儿连高声说话都不会,去了这种高门大宅,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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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正月,宸王府里的人出奇多。
到了放年假的时候,平时里忙的脚不沾地的几个人都在家,容颢宗、容颢南几人都待在嘉乐院,就连常年在外练武的容颢真也回来了。
容修睿满地乱跑,一连串侍女东倒西歪地跟着他跑,楚漪端坐一边,正在安排下人。
屋子里暖意融融,宛如年画一般富贵和乐。
韩清仪却没有心思感叹这些,她寸步不离地守在黎阳身边,在婆母面前立规矩。
但是她忍不住在心里想,面前的婆母是公主之女,大嫂的父亲是战功赫赫的楚将军,公公和容颢宗都是韩父时常提起的人物,小姑子更是贵女圈里鼎鼎有名的和光郡主。
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啊,现在居然和她待在同一个府邸。
人生际遇真是奇妙。
黎阳在翻看过年时各府年礼的礼单。
她并不是一个爱拘着媳妇在自己面前立规矩的人,可是她稍微提了提,韩清仪就一脸惶恐,黎阳也经历过这个阶段,知道新妇最是不容易,只能作罢,由着韩清仪求安心。
和韩家的亲事是容颢南自己提出的,黎阳看韩清仪没有大问题,也就顺着容颢南的心意走了。韩家虽说是书香世家,娶韩家女能搏一个好名声,但是以宸王府的名声,娶谁都没用,所以韩家对宸王府的助力并不算大,不过次媳和长媳要求不同,既然容颢南自己喜欢,那娶回来就得了。
黎阳将手中的礼单翻了三四页,冷笑一声,啪地合上。
整个屋子立刻就静了,明明每个人都在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但偏偏静的落针可闻。
因为这些年宸王和皇帝关系微妙,很多人心思开始浮动,想取而代之的,想落井下石的,都一个个跳了出来。
光从礼单上,就能看出许多猫腻来。
黎阳心中气愤,怒而说道:“这群蠢货,真以为我们倒了,就轮到他们出头了?”
黎阳正在气头上,这话没人敢接,也没人打算接。
韩清仪就发现,从容颢宗容颢南到楚漪都不说话,就连四岁的容修睿都懂事了,乖觉地闭上嘴。
容颢真知道自己是背锅专业户,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被黎阳迁怒。
韩清仪于是也明白了,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说话。可是她毕竟是新妇,婆婆生气自己却什么都不说,岂有这种规矩?
正在她感到为难的时候,韩清仪看到容颢南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没事,然后容颢南叫来一个侍女,低声吩咐道:“去把郡主叫来。”
“回来。”他又把人唤住,补充道,“别告诉她是我吩咐的。”
韩清仪不太懂这是什么状况,但她莫名信服容颢南,乖乖地保持安静。
没一会,屋外传来声响,容思勰挑帘子进来,边进门边说道:“阿娘,你找我?”
黎阳抬起头,发现是容思勰,眉毛很快挑起来:“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去看账本么,都看好了?”
容思勰脸上的表情懵了懵,然后就看向容颢南,咬着牙说道:“容颢南你…”
从容思勰进门容颢南就在憋笑,他冲韩清仪招了招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后,冲着容思勰说:“七娘,你来的正好。母亲正说要检查你学习的怎么样了,你就进来了,你说巧不巧?”
容思勰恨的牙痒痒,然而这时候已经太晚了,黎阳说:“既然你都来了,那我干脆考一考你的账本,顺便教你看礼单。”
容思勰凄凄惨惨地被留下考察,再一转头,其他几个人连影子都没了。
这些人要不要做的这么绝!
趁着黎阳的注意力转移到容思勰身上,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转移到另一个屋子,就连容修睿都被容颢真抱着,赶紧远离黎阳。
过了不知多久,里屋的几个人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果然紧接着容思勰就掀珠帘进来,愤愤说道:“容颢南你有完没完,多大的人了,还来这招!又不是我惹阿娘生气的,你把我推出来怎么说?”
容颢南毫无愧疚之心,反而敷衍道:“行了行了,过两天上元节,我带你出去玩。”
“你少转移话题,一码归一码。”容思勰道。
韩清仪被眼前的状况搞得有些懵,妹妹直呼兄长名字,这样,可以吗?
楚漪笑着出来圆场:“你们兄妹俩差不多够了,都把韩娘吓着了!”
韩清仪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羡慕郡主和二郎感情好。”
容思勰拉过韩清仪,开始抖露容颢南的黑料:“二嫂你怎么还这么见外,叫我七娘就行。我跟你讲,容颢南这个人从小就蔫坏…”
容颢南有心拦住容思勰,但偏偏这时候容颢宗来和他说话:“你上元不当值?”
说起这个容颢南一肚子苦水:“我已经连续当值三年了!今年好不容易能多休息几天,我才不想回去。”
“你刚去启吾卫,还有父亲这层关系,难免不能服众。父亲故意留你当值,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容颢南说,“就是休沐日也未免太少了。”
容思勰听到这句,突然笑着转过头来:“二兄,你这是在埋怨父亲?”
“我没有,你别瞎说。”容颢南连忙说道。
正好这时候,屋外传来侍女向宸王问好的声音。
容颢南真急了,暗中威胁容思勰:“不许去和父亲说!”
容思勰怎么会怕他,她立刻扭过头,对着容颢宗说道:“大兄你看他,他瞪我,还恐吓我!”
容颢宗扫了容颢南一眼,说道:“你倒能耐了,抱怨父亲的安排,还欺负妹妹?”
“我哪有!”容颢南大感冤枉。
宸王进了门,听到里屋的声音,疑惑地问:“这几个人在做什么,大呼小叫的?”
听到宸王的声音,屋内人纷纷起身,去向宸王请安。
容颢真一把捞起容修睿,双手伸直,把容修睿高高举起,说道:“走,八叔带你去见阿公!”
容修睿被逗得咯咯直笑,一只手还指着容思勰,嘴里口齿不清地嚷嚷:“叫上姑姑!”
“你姑姑是家里霸王,最能欺负人。”容颢真把容修睿转了个圈又接住,说,“我们不理她,不和她玩。”
容思勰虽然嘴上威胁容颢南,但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容颢南好不容易能在上元节休沐,她怎么会破坏容颢南难得的假期。
然而遗憾的是,容颢南到底没能陪着新婚妻子一起过上元节,他又被叫回启吾卫巡街去了。
上元节是难得不宵禁的节日,全城狂欢三天,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都会上街看戏游灯,可以一直逛到天明。这种君民同乐、百官休息的大节日,往往是启吾卫最繁忙的时候。
正月十五这天,宸王府阖府出门赏灯。
宸王和容颢宗不必说,就连容颢南也被临时叫回卫所里,只有容颢真能陪着府里的女眷们上街游玩。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比踵,很快,宸王府的马车就无法前行了,容思勰等人只能下车步行。
往日因为宵禁,就连朱雀街也是一片黑暗寂静,而今日绚烂的花灯却高高悬挂在道路两边,人声鼎沸,不时有孔明灯飞上天空,仿佛用灯火铺了一条天路,一直延伸到天宫。
周围全是携家出游的百姓,还有好些少男少女,羞涩又大胆地并肩同游。容思勰也被这样浓烈的节日气氛感染,露出笑意来。
突然道路旁传来叫好声,她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一盏巨大的灯树伫立路边,容思勰也赞叹不已,民间真是能人辈出,这样高大的灯树,是如何扎出来的?
在灯火辉煌中,容思勰突然看到一个白衣郎君,执着一盏灯,站在满天灯火中,朝她微笑。
容思勰眨了眨眼,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精怪。
再一细看,她露出了惊讶却并不意外的神色。
果然是他。
她偷偷瞄了眼家人,发现嫂子们和母亲都忙着看灯,于是她悄无声息地,朝对面跑去。
韩清仪一回头,发现容思勰跑远了,她奇怪地问道:“大嫂,七娘为何自己走了?”
“她可能觉得,我们都看不到她吧。”楚漪只是扫了一眼,十分淡定。
韩清仪刚刚入门,现在才认出等着容思勰的那个人似乎是未来姑爷,大名鼎鼎的少年承羲侯。原来七娘是去见未婚夫了,但韩清仪又看了几眼,犹是不放心:“七娘一个人能行吗?用不用派人跟着。”
“不用,她知道轻重。”楚漪说,“七娘身边少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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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让丫鬟远远缀着,她和萧谨言并肩同游。
上元节灯火最好,许多活动都与灯有关。容思勰旁观了一会,也忍不住想亲自猜一个灯谜。
她围上去查看谜题,走之前回头威胁萧谨言,说:“我要自己猜,不用你帮!”
萧谨言脾气甚好地点点头。
然而容思勰在一盏灯前站了许久,还是没猜对。
这就很尴尬了。
小贩瞅了眼衣着华丽的容思勰,又瞅了眼身后含笑而立的萧谨言,试探地说道:“娘子,你都站了这么久了,要不这盏灯我送你?”
“不,我一定能猜出来。”容思勰颇感尴尬,侧过脸瞪了萧谨言一眼,咬着牙低声道,“你这个人有没有点眼力劲!”
萧谨言好容易才憋住笑,知道自己真笑出来一定会惹恼这位祖宗,于是嘴边挂着笑意,伸手取下灯,然后才对小贩说了答案。
“郎君聪慧,这是所有灯盏里最难的一道,没想到郎君一次就猜对了!”小贩高兴地说道。
猜了很多次都没有猜对的容思勰努力保持微笑。
“行了,没有你之前试错,我也无法一次猜对。”萧谨言将手中鱼灯递给容思勰,说,“走吧,我们去前面看看。”
容思勰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接过赢来的鱼灯,朝前走去。
走了两步,容思勰突然瞅到一处摊子,用胳膊肘撞了撞萧谨言,说道:“那里有一处面具摊,我们去那里看看。”
容思勰硬生生改变了行动轨迹,萧谨言无奈,只能跟着她。
摊子上散落着许多面具,虽然用料普通,但胜在形式精致有趣,容思勰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她一手捧着一个面具,问向萧谨言:“你说这两个哪一个好看?”
萧谨言太懂得容思勰了,他没有任何停顿,准确地说出正确答案:“都买吧。”
容思勰对这个答案满意极了,她睨了萧谨言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来。
少女银铃一样的笑声就飘荡在耳边,萧谨言也含着笑,从货堆里翻出一个面具来。
他把面具递到容思勰面前,说道:“我觉得这个也不错,比你当年脸上的那个要好看一些。”
容思勰低头瞅了眼,发现是只乌龟。
她瞬间怒了:“你还敢提!”
萧谨言忍着笑把乌龟面具放回原处,容思勰上下挑选,突然翻到一个鹭首面具。这个面具也什么稀奇,但画工着实了得,颇有出尘之感,容思勰拿起来端看良久,然后递给萧谨言观看:“你看,这个面具颇为写意,像不像那首诗,积雨空林烟火迟…”
容思勰顿了一下,竟然一时想不起这句诗的下半句。
“积雨空林烟火迟,我明明记得下一句的…”
萧谨言知道容思勰的习惯,所以不着急提醒她,反倒旁边一个人忍不住了,喃喃道:“蒸藜炊黍饷东菑。”
听到声音,容思勰和萧谨言都吃了一惊,转头去看说话人。
这个人站在摊子另一侧,刚好踩在光影交汇处,不招眼的很,要不是他主动说话,容思勰都不会发觉这里还有一人。
容思勰目瞪口呆,隐约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在容思勰炯炯的注目下,对方只能慢吞吞摘下面具。
“明状元?”
“和光郡主,又见面了。”明成晖憨厚地笑了笑,说道,“刚才听到郡主念诗,一时没忍住就接了一句,还请郡主勿怪。”
“没事没事,是我学识不够,明状元不要见笑才是。”容思勰说完,还是觉得这件事玄幻极了,忍不住问,“明状元,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寻诗兴。”明成晖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理由倒也说得通,明成晖对写诗的热情高得出奇,不能用常理来论之。
容思勰将信将疑,但萧谨言却一点都不信。
每次他和容思勰单独相处,明成晖总能从犄角旮旯冒出来,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萧谨言有些不悦了,他拉过容思勰,对明成晖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明兄的诗兴了,告辞。”
容思勰示意下人付钱,然后自己手里把玩着那个白鹭面具,和萧谨言一同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后,小贩无奈地问明成晖:“郎君,这个面具你还买吗?我还要做生意,郎君如果不买,还请放回来。”
明成晖心中嗤笑,他戴面具的时候还少吗,刚才为了避人耳目才随手挑了个面具戴在脸上,他又不是和光那样的小姑娘,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他才不掏腰包呢。
明成晖将面具放回摊子,自己甩甩袖子走了,才不管身后一脸错愕的小贩。
秋狩时,明成晖接到圣人的密令,暗中盯着宸王府,所以他时常跟在和光身后打转,然而萧谨言来找和光的频率也太高了,每次都能碰到,给明成晖添了不少麻烦。那次密林里交待手下办事,差点被萧谨言看出来,幸亏他及时遣散属下,又装傻充愣好半天,这才糊弄过去。
他今日同样来跟和光,结果和光与萧谨言走得好好的,突然改变方向,正好朝他藏身的地方走来。街上人太多,明成晖来不及撤离,只能躲在暗处,企图蒙混过这一关。
其实以明成晖的隐蔽能力,和光与萧谨言本来不会发现他,怪就怪在他自己嘴贱,听到和光念诗,他忍不住想接。
明成晖也对自己无奈了。
萧谨言带着容思勰走了很久,还是觉得明成晖很奇怪。
为什么明成晖会突然出现?而且明成晖在旁边占了那么久,萧谨言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