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客气什么!”段父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拔高声音,“不是,你说什么?段瑞绑架了宁迦!”

“我没空跟你解释了,把账户发在你手机上,你马上安排人转账,让他看到钱进账户。”

“好好好,我这就安排,你不要急,我马上报警,让警察处理。”

“先别报警,我自由安排。”

“不是!”

“别废话,先转账。”

段父诚惶诚恐,不敢有半点异议:“好的好的。”

段洵挂了电话,见几个人都惊讶得看向他,淡声说:“我爸段氏地产的老板。”

一直以为他无父无母自力更生创业好青年的三人:“……???”

若不是现下情形不适合,几个都想打人了。

段洵没工夫解释自己的背景,问阿坦:“追踪到了吗?”

阿坦道:“已经追踪到大致范围,马上缩小目标。

“能和我手机联网,让我时时跟踪吗?”

“没问题。”

“行,我马上去。”

“我们跟你一块。”

“不用了,可能会很危险。”

“为兄弟两肋插刀,何况是宁妹妹被绑了,我们几个岂能坐视不理?”

“我说不用就不用,我自己会处理。演出你们自己看着办,苏达凑合着弹吉他,要是不行就随便说点相声。”

苏达:“……”

他将吉他从身上取下来丢在沙发,急匆匆往外走,刚刚出门口,便撞见了几天没见的白芊芊。

白芊芊一脸惊愕的样子:“Sin,是出了什么事吗?”

段洵目光落在她那表情略微夸张的脸,勾了下唇道:“我女朋友被人绑架了,我回家拿钱,你能送我一程吗?”

“什么?宁迦被人绑架了?”白芊芊睁大眼睛,仿佛愕然不已,又猛得点头,“好,我马上送你。”

*

一个小时后,一辆红色的跑车在市郊的一处废弃码头边停下,在暗沉的夜灯下,卷起一地尘土。

段洵从车子下来,他短短的头发上挂着晶莹的水渍,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水。

码头边停着一艘两层的机动船,听到动静,上层甲板抽烟的几个人齐齐船头看过来。

站在中间的段瑞大声喊道:“哟,还真是不能小瞧你,我还没给你发信息,你就找到地方了。就一个人?胆子挺大的。”说着,招呼旁边的同伴,“先去给他点教训。”

七八个人从船上下来,个个不是寸头就是光头,一看就是段瑞在牢里结识的一些人渣。

几个人走上前,上下打量了着段洵。其中看着像是老大的男人道:“我还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个小白脸。川子,给他点颜色瞧瞧。”

“诶!”那被叫做川子的人走上前,是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瘦小男子。大概是段洵看起来不像个能打的,所以叫了他。

段洵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只神色冷厉地看向正在往楼下船舱走去的段瑞,道:“别浪费时间,你们一起上吧,我还得上船去和我便宜弟弟打招呼。”

楼梯上的段瑞笑了笑:“哥,我先下去陪嫂嫂了,等着你爬过来。”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摩托的马达声。三辆风驰电掣的摩托,猛得驶过来停下。

段洵回头看了看三人,叹了口气道:“你们怎么来了?”

苏达说:“兄弟妻岂能被人欺?这么大事,我们怎么能不来?”

段洵道:“行吧,那这里就交给你们几个了。”说罢,他以一个闪电般的速度划过面前一排人,朝船上走去。

那几个人想回身阻止他,却被苏达阿坦和小飞跑上前拦住。

那老大看着这三人,笑说:“挺讲义气,还是学生仔吧?”

已经摘了脏辫,看着一脸乖巧的阿坦说:“货真价实重点大学学生。”

老大嗤笑:“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阿坦说:“还能是什么人?流氓呗!”

苏达虚虚朝几个人指了指:“流氓不可怕。”

阿坦则指了指他们自己三个:“就怕流氓有文化。”

十几道身影,在下一刻,交织在了一起,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段洵下到船舱的时候,段瑞正站在头上被套着麻袋,看起来已经在地上昏死过去的肉票旁边,他手上拿着一把枪,指向来人:“哥,你以为带着帮手找到这里就有用?只要嫂嫂在我手上,就还是我说了算。”

段洵点头:“没错,你说了算。”然而他还是继续往前走。

段瑞提起枪对着他的额头:“别以我不会开枪,转账的钱我已经收到,出国的路线我也早就准备好,我叫你来,就是为了弄死你,没想到你还真来了。我现在就开枪打死你们两个,让你们去地下做一对鸳鸯。”

与他隔着两米之遥的段洵,被黑色枪管对着头,冷如冰霜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是看着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或许不算是真正的笑意,而是一种像是看蝼蚁一般的讥诮和笃定。

段瑞心头忽然就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全身汗毛忍不住竖了起来,这恐惧迫使他对着他的脑门摁下扳机。

砰地一声,船舱内的枪声,以及男人惊恐的吼叫,让岸边的打斗暂时停下来。

苏达大喊:“Sin!”

段洵的声音轻飘飘传出来:“继续解决岸上的人,不用过来。”

而段瑞的同伴听到他的声音,都不再恋战,要拼命往船上跑去看究竟,然而却被苏达几个缠住,继续打得不可开交。

这边还没完,又有两架车子在岸边停下,这回下来的是陈云和他带的保镖。

他没搭理岸上的打斗,直接往船上飞快跑去。

当他下到一楼船舱,看到木板上躺着的人,以及一滩血时,抬头惊愕地看向那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男人:“段洵,你杀人了?”

段洵不紧不慢地擦手指,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掀起眼皮,用他那双漆黑狭长又冰冷的眼睛,轻飘飘看他:“怎么?想来一出英雄救美?可惜啊可惜,还是比我晚了一步。”

陈云到底是个富家子,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道:“宁迦呢?”

段洵指指地上那被麻袋掏出头的女人,没说话。

陈云皱了皱眉:“你怎么不帮人解开?”说罢上前,一边拉开麻袋,一边,“迦迦,你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只是当他打开麻袋,看到里面头发湿漉漉的人时,却惊住了,那肉票哪里是宁迦,分明是晕了不知多久的白芊芊。

“怎么是白芊芊?”陈云转头问一旁气定神闲的男人。

“谁规定不能是白芊芊?你么?也对,不然你怎么知道宁迦今天被绑架了?”段洵勾唇一笑,手指点了点膝盖,“让我想想啊,白芊芊帮段瑞绑人?至于你,我相信你不会和段瑞这种下三滥合作,但你盯上了他,知道他要搞事情,追踪他的动向不难,知道他绑了宁迦,也不阻拦。因为他本来是计划两个小时后通知我来这边,那么只要在两个小时内,你赶得及救宁迦,那你就能充当救美的英雄。在你看来,也许就能挖得动我的墙角了。我就说你不是个好东西,两辈子都不是。上辈子公主瞎了眼,这辈子她可不会再受骗了。”

他说得自然没错,但是后面两辈子是什么意思,却叫陈云迷惑了。况且他那样气定神闲,看他不仅是像看一个毫不起眼的失败者,甚至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段洵自然不会多解释,而是将目光移向身后走来的宁迦,昂昂头道:“公主,看清楚这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头上还挂着水汽,披着男士外套的宁迦,冷冷看向陈云:“陈云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陈云脸上挂不住,哂笑两声:“迦迦,这个人连人都敢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当真什么都信他?”

宁迦说:“我当然信他。”

陈云不想再多停留当笑话,保持着最后一点骄傲哼了一声,转身道:“算我多事。”

等人走后,宁迦看了眼地上的血迹,打了个哆嗦问段洵:“你真把他杀了?”

“怕吗?”

宁迦摇头:“他活该,就是不知道你这算不算触犯法律。”

她正思索着,段父竟然被陈管家扶着出现在了船舱内,看到地上一滩血和趴着的段瑞,赶忙道:“小洵,你杀人了?”

段洵无所谓道:“是啊。”

段父慌忙道:“你赶紧走,这里爸爸来处理,有什么事爸爸背着,爸爸绝对不会上你背上刑事官司的。”

“我正当防卫,有什么好怕的?”段洵翻个白眼,但表情里却难得有了点不自在,还朝他爸不动声色地看了看。

虽然他一直说服自己,这辈子这个爹跟上辈子一样,都是人渣,但他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老段跟上辈子他那个渣爹,终究还是不大一样。此刻看到他关心杂乱,在不明白前因后果之下,还想为自己担下罪名,心中那堵高墙,好像忽然就有了一个缺口,一股陌生的温情悄无声息涌了进来。

外面响起警笛声。

段洵站起来,踢了踢段瑞:“行了,警察来了,赶紧醒吧。”

“你没杀他?”宁迦惊愕问,这可不像段督主的作风。

段洵恶狠狠道:“杀他也太便宜他了,我得让他把牢底坐穿,到时候安排几个人,让他在牢里受尽折磨,这才痛快。”

好吧,这确实是段督主的风格。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被抓的上警车,没被抓的跟着警车后面,一通去警察局录口供。

宁迦跟着段洵坐在段父的车子后排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没事,才道:“刚刚听到枪声,我吓了一跳。”

段洵道:“也不想想我是谁,还能搞不定一个下三滥?”

“他手里有枪。”

段洵说:“有枪又如何?”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在段瑞摁下扳机的前一秒。嘴角噙着冷笑的段督主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将□□调转向了他的小腿。

与其说段瑞是因为小腿中枪而晕倒的,还不如说是因为段洵这非人类般的反应和速度而恐惧到晕厥。

段洵扯了扯唇角,拉着宁迦的手问:“被绑走的时候怕不怕?”

宁迦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的。”

段洵道:“就不怕我救驾来迟?”

“不会的。”宁迦看了眼前面的人,小声在他耳畔道,“你可是段督主。”

要说不怕肯定是假的,当她被段瑞从白芊芊车上掳走时,她其实也吓得要命。好在段洵速度实在是快,她才被刚刚丢在船舱里,那几个人上去抽根烟,段洵就从水里冒出来,悄无声息将她和白芊芊掉包。若是再晚一点,等那些人抽完烟,指不定会跑下来伤害她。

段洵被他取悦:“那是自然。”

宁迦继续拍马屁:“那些人在你面前,就跟蚂蚁一样不堪一击。”

段洵看了看她,又问,“你没担心我一冲动乱杀人?不仅段瑞,把他那些同伙全杀了?”

宁迦揽着他的脖子,笑眯眯道:“要是没跟我在一起,应该有可能。但是跟我在一起了,你才舍不得违法犯罪。”

“这么了解我?”

“毕竟我是你的公主。”

段洵笑着点点头:“确实,要是犯罪了,我就没法当公主的男人,那可太亏了。”

宁迦瞅了瞅前面两位中年男士,见他们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看着前方,仿佛没听到他们肉麻兮兮又莫名其妙的对话一般。她突突舌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段洵说完,又皱了皱眉头:“话虽这么说,但以后可不能随便上人的车。”

“我哪里知道白芊芊这种富家小姐,会和段瑞那种丧家犬合伙害人。看来她是真对你心有不甘。”

段洵道:“上次他对我下药,我没和她计较,没想到她竟然干这种事,不怪我对她手下不留情了。”他搂住身侧的人,“不管怎样,都没事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惊吓。”

第52章尾声一

因为受伤人士颇多,车队先浩浩荡荡开往了医院。

除了小腿中枪的段瑞,昏迷不醒的白芊芊。段瑞几个同伙以及苏达几个,都不同程度受了伤。

相比起来,因为Hell是以少敌多,虽然最终是胜利了,但这胜利也只能称得上惨胜,三个人个个鼻青脸肿,看起来很是惨不忍睹。毕竟他们只是有文化的流氓,并不是段洵这种拥有失传武学的外挂人士。

段瑞在从救护车里抬出来时,人已经苏醒。

段洵走到他的担架旁边,微微弯身,似笑非笑看向他。他对上那张艳色十足的脸,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一双眼睛蓦地睁得老大,脸上俱是夸张的惊恐。

段洵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可能不知道你惹到的是什么人?但也不重要了,反正你动了我的公主,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弄死你吗?因为我要让你余生每一天都活在折磨之中。去吧,牢里美好的日子在等着你。”

说完,直起身,抿唇朝段瑞露出一个讥诮寒冷的浅笑。

段瑞本来惊恐的表情,几近变得狰狞,想说点什么,到底是因为太激动,没能说出口,抬头用力昂了昂,再次晕了过去。

宁迦走过来,看了眼担架上昏死过去的人,问段洵:“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牢里美好的生活会等着他。”

宁迦想起上辈子听闻过的,段督主掌管下东厂诏狱那些骇人听闻的事,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光是听一听,就能吓得人晚上做噩梦。

她望着被抬走的段瑞,忽然有点同情这个人渣了。

毕竟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她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可别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段洵翻了个白眼:“我为了不违反法律,连这些穷凶极恶的恶徒都没弄死,你觉得我会去犯罪?”他斜睨向她,“我的公主,这世上折磨人的方法多得事了,不用非得触犯法律。”

看他说得这么笃定又轻描淡写,宁迦打了个寒颤,小声道:“段督主,我忽然有点怕怕。”

段洵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把她的头顶:“放心吧,除了床上,我所有折磨人的手段,都不会用在你身上。”

宁迦吓得赶紧环顾了下周围,幸好一片忙碌,没人注意到他俩这点私房话。

她嗔道:“你以后说话做事,能不能分点场合。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段洵不以为意地嗤了声:“说你老古板还不承认。”

等处理好伤员,众人又哗啦啦奔向警察局做笔录。段洵在段瑞打电话自报家门后,就及时录了音,这件事从头到尾事实清晰,虽然涉案人多,但他们这些受害者的笔录还是做得很快。

当然,再快,从警局出来,也已经十二点。

到了门外,段洵难得揽住了几个人,笑道:“今晚谢谢你们了,我的好兄弟。”

他这人龟毛到有多变态,这几个人再清楚不过。从前不仅不让女人碰,他们几个好兄弟不小心碰他一下,都会炸毛。现下竟然主动揽着他们称兄道弟。

阿坦都快感动到流泪了,抱着他大声嗷嗷道:“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涉险的,为了哥你,就是豁出去这条小命,也在所不辞。”

苏达附和道:“是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不是亲兄弟胜似兄弟,你遇到事,我苏达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小飞也说:“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段洵松开几个人,顺便将抱着他快要感动到哭的小阿坦,用手指推开:“虽然吧……你们去不去,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毕竟那几个乌合之众,我随随便便就能处理。但你们能来,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你们跟我的本事不能比,在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险的情况下,能义无反顾赶来,已经很难得。”

Hell三贱客:“……”虽然好像是在感谢他们,可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一旁的宁迦也很是无语地撇撇嘴,用手戳戳他的肩膀:“差不多得了,他们三个为了你一脸伤,你就不能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阿坦赶紧跳过来,愤愤道:“宁妹妹,你说错了,我不是为了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是为了你。”

正想拉着宁迦撒个娇,却被段洵眼明手快,毫不留情推开两米远:“你是不是忘了我警告你多少回了,离我公主远一点!”

阿坦龇牙咧嘴啐了一声。

“对了。”苏达忽然道,“我刚接到酒吧那边的消息,说歌迷还在等着,大部分没散。咱们这告别演出还演吗?”

段洵道:“我是我所谓,就看你们了。”

“那就去吧。”

宁迦弱弱道:“你们确定去?”

除了段洵,其他三个都是鼻青脸肿的狼狈状,尤其是最臭美的苏达,更是两只眼睛都肿得老高。

不想,苏主唱扬眉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一点小伤岂能影响爷的英俊帅气,小CASE。今天是有意义的一天,正好适合与我们张狂的年少青春正式作别。”

阿坦甩甩脏辫:“没错,今晚咱们和张狂岁月告别,从今往后开始做社会的栋梁之才,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而奋斗。”

宁迦笑得乐不可支,想起当初刚见到他们几个被吓到的场景,和现在真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