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就祝你生辰快乐。”楚清转眸说了一句,就继续与宇文桑攀谈起来,错过了水千流眼底的失落。
…
“十两!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楚正阳按照楚清教的方式喊着。
“一百两!”扈芙蓉终于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前者的十倍。
端着托盘的扶苏低垂着眼,嘴角不明显的划过一道冷笑,暗中向座位上的某处使了一个眼色。
又有人站起来喊道:“我出一百零一两。”
扈芙蓉转眸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眼里的威胁十分明显。可是,那人却满不在乎的坐下,不给她一个眼神。
“两百两。”扈芙蓉继续道。
而她身边的扈博易却平静的坐着,似乎并不在乎这点钱。
厢房里,宇文桑倒吸了口气,一脸佩服的看向楚清:“清清,已经翻了两百倍了。”他没想到底价如此低的货物,在如此竞争之下,会涨幅那么大。
楚清淡淡一笑,眼中并无窃喜:“这还没有到头。”
两人聊得如此和谐,水千流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也是本公子魅力无敌。”
楚清嘴角噙笑,也不反驳:“水公子说的是实话。”她却并未说出,商品的价值虽好,若没有好的营销手段,也很难卖出好价钱。
谈话间,会场中的竞争已经飙到了九百两的高价。这样的价格已经不再是丝巾本身的价值,反而是一种斗气、斗财。
“我出九百…”
“等等。”扈芙蓉从容的站起来,对着那一直与她较劲的人冷冷一笑:“我出一千两…黄金。”
嘶——!
全场惊呼,人们开始躁动。
这可是天价,什么时候一方用过的丝帕能够买到一千两黄金?
“芙蓉!”就连扈博易这个财大气粗的安宁第一富,此刻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扈芙蓉神情哀怨的转眸看向父亲:“父亲,你知道这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扈博易一怔,响起自己的计划,又看了看女儿那副模样,最终抿紧唇,没有再说什么。
“啧啧,妹妹真是大手笔啊!”扈少安皮笑肉不笑的向扈芙蓉伸出大拇指。
后者冷冷眷过,这让扈少安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郁,心中暗道:含春说的没错,我虽是扈家独苗,却不得父亲喜爱。平日想多花点钱,都要看父亲脸色,现在芙蓉这丫头一出手就是千金买丝帕,父亲却不说半分。
“一千两黄金第一次!”楚正阳高喊着,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销售模式给他带来的震撼。
其实,何止是他,场下所有的商人,都被这种独特的销售模式所震惊,从一开始对拍卖会的好奇,而变成牢牢注意楚正阳手下的每一个细节。
利益,从来都是驱使商人前进、改革的动力。
坐在角落里的韩佑,此刻也眯眼深思,想着这个所谓的拍卖会,能够为他带来什么。
雅间内,银姬垂眸掩饰住眼底的惊讶。
赵晟皋眸光闪动,嘴边噙着的笑容,神秘莫测。“楚家,不错。”
…
“清清,你是怎么做到的?”宇文桑此刻的眼底只剩下崇拜了。
就连之前别扭的水千流都将好奇的眸光打在了楚清的身上。
楚清淡然一笑,给出答案:“千金难买心头好。”
千金难买心头好?
两男默默在心中咀嚼这话中之意,顿时,心里一亮,都明白了楚清的意思。
拍卖,无疑就是让商品在竞价的过程中,刺激人们的消费观,在那一刻,他们忘记了商品的本身价值,而是想要如何将其据为己有。购买的初衷倒显得不重要了。
“好手段!”水千流眸光流转,赞赏道。
楚清转眸看向他,挑唇而笑:“不是好狡诈么?”
水千流望着她,绝美而精致的五官,有人天底下最好的画师精心勾勒出来,又诚信祷告,乞求上天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灌注其中。
曾经,他怎会觉得这绝美的皮囊下,只不过是一个无才的庸俗之魄呢?
突然间,水千流笑了,笑得楚清莫名其妙,却笑得宇文桑心里慌乱。
有了水千流丝帕的珠玉在前,接下来真正的几场拍卖,都被抄起的气氛带动到最顶峰。其拍出的价值,不仅让楚正阳咂舌,就连宇文桑家族的那几位管事也都被震惊得难以描述。
仅仅这几件海外之宝,就拍出了楚清许诺在原价上超出的利润,可以说,在货银两讫之后。这剩下的几艘船的异宝,都是楚家的纯利润了。
这样惊天的财富让人不得不垂涎三尺,可是一开场的天下第一公子威慑,却也让这些精明的商人不敢轻易打楚家的主意。
拍卖会结束之时,楚正阳宣告了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两个月后,还有第二批异宝进行拍卖。这个时间,足够引来更多的有钱人。
第二件,就是在第二次拍卖会结束后,楚家商号会寻找可以合作的分销商,分出一部分海外异宝,促进海外之物的流通。
这样的举措,无疑是让楚正阳博得了南楚商界的好口碑。毕竟,在这样一块巨大的利益蛋糕面前,能够不独食而分之,可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所以,当他这个决策说出来后,那些原本攀附扈家的安宁商人,都不约而同的向楚正阳示好。
最后一件,则是明日起,楚家商号将开始对外销售一部分海外货物。
三件事宣布完毕之后,由楚正阳口中说出来的新型经销模式,让无数商人感兴趣,纷纷围过来向他询问。
就连宇文桑家的三大管事也都凑过来,对楚正阳的经商能力,赞不绝口。
“楚老板,不知哪位提出拍卖的楚小哥何在?”宇文桑家族的大管事十分精明,直接从楚正阳的话中猜出了这一系列的事,幕后之人是谁。
对此,楚正阳却保密的笑道:“他今日未来。”
这个结果,让三人失望,周围侧耳听闻的人也都灰心的散开。
…
“今日,不虚此行。”水千流一拂袖袍,看向楚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楚清此刻却无暇理他,只是对宇文桑道:“我这有一份协议,不知你是否可以带去给令尊过目。”
“哦?”宇文桑眼睛一亮,兴趣十足的催促:“是什么,快说与我听听。”
楚清微笑:“你先得答应我,我是楚离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她化身楚离,参加了投标会,又说出了拍卖一词,更是教会楚正阳何为‘代理’,何为‘分销’,这些事,她并不想宣扬出去。告诉了宇文桑,也是因为后期的合作。
“清清放心,你若不愿说,我一定为你保密。”宇文桑一口答应。
得到保证,楚清轻轻颌首,让名柳将写好的合作协议取出来,一式三份的放在桌面上。
白底黑字的契约书,引起了水千流额兴趣。他从榻上翩然而至,坐在楚清身边,也探着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楚清对宇文桑道:“我们楚家商号有意代理今后奥斯卡特家族所有来楚的货物,今后奥斯卡特家族的船只靠岸,也无需再找合作商。这上面写清了你我两家的权力和义务,一式三份,上面都已经签了我父亲的名字,请你带回去,若是你父亲同意,下一次奥斯卡特家族船只再临南楚之时,就是咱们的正是合作之始。”
不待宇文桑说话,水千流便敲着桌子问道:“为何是三份?”
楚清冲他嫣然一笑:“其中一份担保人就有劳水公子了。”
水千流嘴角一抽,眼里的笑意却没有丝毫掩饰:“我何时答应过要为你们两家作保?”
“怎么?水公子是不愿么?合约中可写明,水公子在作保期间,我们两家交易的一层利润都是你的保金。”楚清笑得眉眼弯弯。
水千流双眼一眯,看着楚清那笑得人畜无害的模样,突然朗声道:“好!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名柳,伺候水公子笔墨。”楚清笑盈盈的吩咐。
搞定了水千流,她又看向宇文桑,后者却带着笑意看着她:“要我带回去可以,不过合约书上要你的名字。”
楚清皱眉。
宇文桑笑道:“我奥斯卡特家族的合作对象,是你楚清,而不是楚家的商号。”
楚清眸光闪动,她明白宇文桑的意思。可是,楚家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宇文,你何必…”
宇文桑打断楚清的话,收敛笑容,认真的看着她,将手轻覆在她放在桌上的小手上。
这一幕,看得水千流眼角一抽,手里的笔杆几乎被折断。
“清清,我无法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守护,这是我所能为你做的事。或许我的担心只是莫须有,但是为了让我安心,请答应我。”
楚清垂下眸光,小手从宇文桑的掌下收回。后者眼底有些失落,水千流却因此而在心中松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尽管楚家不会像宇文桑担心的那样,但楚清依旧没有拂他的好意,答应了他的条件。
而她的答应,让宇文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阳光般驱散寒冷,笼罩在整个房间。就连水千流都有一瞬的失神,觉得在这种温暖的笑意下,无法拒绝宇文桑任何事。
…
是夜,拍卖会成功落幕。安宁城中关于拍卖会的神奇,却刚刚开始。
楚正阳忙完之后,将楚清叫到书房,后者将协议书一事向他禀明,如她所料,楚正阳并未对此产生什么不满,反而与有荣焉的欣慰点头。
“爹爹特意叫我过来是有事?”楚清为楚正阳斟了茶,坐在一边。
她已经背下了人体所有的穴位,今晚将去竹林学习防身之术,不能耽搁太久。
楚正阳今晚显得有些恍惚,并未注意到楚清的焦急,只是淡淡点头,问道:“你是否对于为父的来历有几分好奇?”
楚清垂下眸中,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形成的倒影打在她的眼睑上。
那日在会场中,闵子峰的反应,还有楚正阳的回避,都让她看出来了几分,只不过,楚家的来历她一直都知道不简单,所以,楚正阳不愿说,她便不问。
今夜,难不成楚正阳要向她和盘托出了么?
楚正阳靠坐在书桌后椅子上,桌上厚厚的账目在他胸前形成了一片阴影。他眼中涌出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失落,也有愤然。
“为父来自于河西楚家,这个家族世代从商,却又不为人所知。因为,楚家的经营是一般商人难以插足的矿业。”
楚正阳娓娓道来,楚清却因此而震惊得抬起眼眸看向自己的父亲。
要知道在南楚,矿产资源几乎都属于国家所有,插足矿业,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够做到的,楚家真的有那么大的势力?若是如此,那楚正阳又为何会跑到安宁城来贩卖生活用度所需?
“楚家的矿已经传承十代,经历十代经营,楚家在河西已经成为只手遮天的大氏族。他们是皇家的供应商,楚家矿洞中出产的矿石几乎都是直接运至军中。”
“楚家…是什么矿?”楚清突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她的自觉告诉她,自己早晚会和楚家的本家杠上。
楚正阳平视前方,眸光在烛火下晦暗难明:“铁矿,伴生丹穴。”
楚清倏然睁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向父亲。
难怪,难怪…
楚正阳继续道:“我本是楚家第十一代传人,也是下一任的家主候选人。可是,我的父亲却逼迫我做出一个选择,让我不得不离开楚家,带着你母亲来到这里。从此与楚家再无干系。”
楚清看向父亲,她没有想过这位给她一种大海般厚重,沉稳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
“是让你在家族和母亲之间做选择?”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楚正阳没有否认的点头。
可是,这却让楚清不解的皱眉:“为什么?”在她的印象中,母亲郦氏不仅漂亮,而且贤淑,这样的女子为何不能进入楚家?是因为门第么?可是,母亲的气质和修养,她从不觉得母亲出自小门小户的家庭。
楚正阳握了握拳,却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
父亲的为难,落入楚清眼底,她心中的疑惑更甚。
“因为你的母亲,是出身花街,是下九流之人。”突然,书房门被推开,郦氏站在门外平静的道。
“夫人!”
“母亲!”
楚正阳和楚清不约而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门外那绝美的少妇。她穿着一身淡雅的儒裙,气质清贵,姿容绝丽,不染凡尘,似乎和她口中那等女子格格不入。
“母亲。”楚清走过去,扶住郦氏的手臂,将她带入房中,又关上门后,才叹了口气,一家三口无言相对。
郦氏看向楚正阳,两人四目交汇,前者眼底满是心疼,后者眼中积满怜惜。
怎么看,都是两个倾心相爱之人。
郦氏眸光中的柔情,从楚正阳身上缓缓转到楚清身上,抬手虚描着她的眼眉,喃喃的道:“阿离,你可会嫌弃母亲以前的不堪身份?”
楚清缓缓摇头,语出至诚的道:“先不说儿不嫌母丑,就算母亲有那样的前尘往事又如何?谁,没有个曾经呢。阿离看重的只是咱们一家三口和睦在一起,期盼的只是何时爹爹和母亲再给阿离添双弟妹。”
说完,她故作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这娇俏的模样,成功的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你这孩子!”郦氏双颊一红,娇嗔的伸出手指在楚清额间轻点了一下。
楚正阳也有些尴尬的撇开眼神,几息后才对楚清说起那些被两人刻意遗忘,不愿想起的往事。
…
马车中,楚清十分沉默,回想着父母告诉自己的话。
楚正阳告诉她楚家的来历,并无别的心思,只是不想让她心中瞎想而已。况且,这一次遇到酒友闵子峰,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在安宁的事就会传回河西楚家。
秘密,当多一个人知道之后,就不在是秘密。
这一点,无关于闵子峰是否会说出去遇见过楚正阳的事。
可是,在听过了父母的故事后,楚清对那个河西楚家却丝毫没有好感。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穿越后,真的会遇到这种棒打鸳鸯的事。
其实楚正阳和郦氏的故事很简单。
当年,郦氏是南楚都城建宁的头牌艺妓,才貌双全,却洁身自好。无数达官贵人,风流才子集齐千金之位见她一面。
可是,她却不为金银所动,只与兴趣相投之人来往。
她的名气是那间花房的招牌,这些贵人们又愿意捧着她,所以店里的花姑姑也就由得郦氏去了。
后来,郦氏与楚正阳一见钟情,两人互定终生。楚家却因为郦氏的身份,拒绝她进门,楚正阳以绝食抗拒,他的父亲才勉强同意让郦氏进门做小。
可是,楚正阳心中只有郦氏,也舍不得委屈郦氏为小,便说出今生今世只愿娶郦氏一人为妻,永不纳妾的誓言。
气得楚家家族,逼迫他堂前击掌,斩断父子恩情。
之后,楚正阳便带着郦氏远离河西,来到南楚南端的安宁城,安家。
父母的故事让楚清唏嘘,可是河西楚家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头。之前在书房中,那种感觉越发强烈,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一天,她会站在这个大氏族的对立面,展开生死决斗。
真的…会这样么?
“小姐,竹林到了。”酒酒撩开门帘,叫醒沉思中的楚清。
今夜,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酒酒一人,扶苏白天在店里帮忙学习,晚上便接受断刀的训练。而名柳,也在酒酒的教导下,如今在学习医术和毒术,楚清没事的时候跟着看,倒也学了几分。
楚清下车,望向四周,却不见水千流的身影。
突然,一道白影飘然而下,落在她的面前,不是水千流还会是谁?
“第一节课就迟到?”水千流如清泉过石的声音缓缓响起,语句虽有责备之意,可是仔细分辨,语气里却带着隐隐的宠溺。
“有些事耽搁了。开始吧。”知道是自己迟到在先,楚清也不狡辩,只是看了看天色催促。
酒酒适时的远离二人,守住道路,以免有人误闯。
“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练武时机,所以注定学不到什么盖世神功。”水千流淡淡的说着,小心的注意楚清的表情。
可是,在话落之后,他却看不见她脸上有一丝的失落之意,不由得笑道:“你好像并不在乎?”
楚清淡淡的道:“我早就说过,我习武只是为了能多一张自保的底牌,没想过像水大侠这边飞来飞去。”
“为何你称宇文桑为宇文,对我却如此客气的称为公子,大侠?”水千流突然话锋一转。
楚清一愣:“难不成你要我叫你千流?”
“阿颢(hao)。”水千流道。
“什么?”楚清没反应过来。
水千流向她靠近一步,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说,你今后称呼我为阿颢。”
“为什么?”楚清不解。
水千流挑起一抹让楚清陌生的邪魅笑容:“若你还想学习防身之术,最好照我说的做。”
楚清弄不明白这个男人抽什么风,撇撇嘴,无所谓的道:“好吧。”
“叫一次。”水千流得寸进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