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笑道:“便算早些走也赶不上,离得太远了,途经的地方甚至还在闹灾。”她担心他们路上出事,不过已经在信里千叮嘱万叮嘱了,总不至于来不成长安,“该是要到二三月才能到的。”
“那也好,还能赶上蓉蓉成亲。”提到这件事儿,老夫人顺道就把一盒子宝石拿出来,“现在拿去做一副头面正好,到时候崭新的,戴在头上定是好看。”她手指在黑檀木的盒面上摩挲,“蓉蓉这性子啊戴红宝最为合适,像若若,就戴美玉,我那里还有一盒呢,那是我婆婆留下来的了,就是要给若若的。”
其实杜蓉的嫁妆再怎么丰厚,谢氏都没有放在心里,毕竟杜云壑才是国公爷,老夫人又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哪里还会亏待杜若呢。她道:“城里有一家镶嵌宝石的功夫极是好,等过完年我就使人送过去。”又讲章家的事情,“担心不好看,甚至来问过老爷,老爷说,家里有什么便送什么,毕竟还有三个弟弟呢,总不至于要掏空了,不过住得地方是真修葺了番,前几日打了一张大床,将章老爷的俸禄都花去一半呢。”
听起来是很重视的,老夫人点点头。
到得春节,要吃大年夜饭了,杜凌就去前面放炮仗,四个小姑娘带着杜峥都在旁边看,一时炮竹声震天响,喜气洋洋的。杜若站在廊下,看着那火光把夜晚都照亮了,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贺玄。
原本这种时候,母亲是要请他一起过的,可今年,母亲说春节不像别的节日,而今他既然有了府邸,最好是要留在家里的。大约母亲觉得他已经是个男人,王府便是他的家,不能总离开那里,会越来的越没有人气。
也不知道他的王府里这时有没有放炮仗呢?他那样的性子,定然不会吩咐下人去买的,不过元逢应该会买罢,怎么说,今年都算是这几年以来最平安的春节了。
她出神了会儿,见杜凌放完了,挽着他的胳膊,又欢欢喜喜的去吃年夜饭。
很快,姑娘们盼望的上元节就到了,听说城内已经挂起各种彩灯,十分的漂亮,她们就想出去看一看。
今天外面定是少见的热闹,老夫人晓得她们的心思,自然准许出去,不过天气仍是寒凉,杜莺是要留在家里的。她们临走时去杜莺那里,杜蓉道:“问问她喜欢什么灯,我们给她带几盏回来,挂在屋檐下也好。”
杜若笑道:“再赢些猜灯谜的奖励回来!”
“那是她拿手的,我们啊,许是猜不过那些闺秀。”
杜绣揶揄道:“指不定大姐夫很会猜呢!”
反正杜蓉在哪里,章凤翼肯定会出现的,杜蓉斜睨她一眼没说话。
三人边说边走,将将踏入门口,却见一个管事妈妈正好出来,朝她们行一礼就走了,杜蓉很是奇怪,她快步走入屋内,发现红木雕花的八仙桌上竟然摆着两匹衣料,一匹是淡蓝色的,一匹是梅红色的,在烛光下,有些许的柔光透出来,明显不是寻常的料子。
杜绣第二个进来,她目光朝上面瞥一眼,也是极为吃惊,她认得那管事嬷嬷,是二房的。
难道是刘氏给女儿送衣料来了?
可怎么就专给杜莺?
她都没有穿过这样好的呢!
杜蓉上去伸手摸了一摸,很是光滑,再看颜色,便是在夜里也很漂亮,她问道:“莫非是祖母送的?是要做春衫了吗?”
杜莺神色有些复杂,可这种事情是瞒不过去的,她微微笑道:“是父亲送的,他说我常年待在家里都不怎么出门,今天上元节还是不能出去,说送两匹料子安抚下我。好像是有人送给他的,许是从边界弄来的罢。”
杜蓉的眉毛挑了起来,他竟然会有这种好心?
可以前那么些年,也不见他对杜莺有多好,甚至杜莺生病生得很厉害的时候,还怪母亲没有带好,很是晦气呢,她把料子一推:“看着就招人厌,指不定带着什么脏东西!”
她很嫌弃,杜绣心里倒不是滋味,这种料子父亲竟然没有送给她,平日里说得多疼爱她,突然却对杜莺好了。她笑一笑:“总是爹爹的心意,二姐,你到时使人裁成新衣服,穿在身上定是很好看的。”
杜蓉脸色一沉。
生怕她们又闹起来,杜莺忙道:“你们快些去看灯了,别在这里耽搁时间,记得给我带两盏荷花等回来。”
杜若也是怕她们吵,拉住杜蓉的胳膊道:“荷花灯是好看,最好有那种转的,每一面都贴着荷花,就是不晓得长安的灯匠有没有这种手艺了。要是我,我们多买几盏,平时看看也有意思。”
“对,那种是最好的了,还有鱼头灯…”
她们讨论起花灯来,杜蓉也不好再找话头,说得几句便一起告辞出去了。
因是要观灯,故而她们只坐得一会儿的车,临到街道上就下来走着看,果然铺子前都挂上了彩灯,赵坚为使这个节日更为热闹,使人在两边都拉了绳子,一直从街头到街尾,中间没有空落的地方,每一处都有灯。烛光藏在各式各样的花灯里,光晕冲到天上,将明月的光都掩盖住了。
满目繁华。
行人们来来去去,欢声笑语。
杜若看得目不暇接,忽然听见一声轻唤,有人叫她三姑娘,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送糕点的张姑娘,她今日也来观灯了。
张灵慧手里提着一盏灯,笑吟吟走过来:“好巧呢,我才从家里一出来就遇到你们。”她又向杜蓉,杜绣行礼,“你们有没有看过灯塔了,我是还没有看到呢,听说十分的高,就是这几日,福清公主让人搭起来的,要是坐在和香楼里,看得更是清楚。”
那灯塔她们也是听说的,不过到底什么样子还没有看到,杜蓉道:“我们是打算慢慢走过去。”
“那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那样主动,别人也不好拒绝。
不过多一位姑娘同行确实也没有什么,众人依旧说说笑笑,但临近灯塔,才发现这里的人很多,都是冲着灯塔来的,那灯塔也确实高,老远就看见塔尖了,上面挂着一盏三层的莲花灯,灯上竟然还坐着一个菩萨,菩萨手里又托着灯,极是精巧。
也不知福清公主哪里选的灯匠,手艺还真不错。
杜若一时都看迷了。
她陷在这五彩光耀的灯火里,要不是张灵慧叫王爷,她都不知贺玄来了,回过神方才看见他站在一座巨大的八仙图的花灯面前,那彩光将他整个人都笼在光晕里,深紫色的衣袍泛着银星点点,衬得他一张脸俊美无双,仿似没有什么可形容的。
张灵慧的脸忍不住的红了,甚至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
贺玄从那光里走过来,众人才好像能说话。
杜凌笑道:“贺大哥,你也来观灯了?我还在想,今年什么时候能遇到你呢!”
他笑一笑没有说话。
杜凌当然习惯他的寡言,说道:“我们再往前走一点,今天人可真多,看个灯塔挤成这样。”
他在前面领路,生怕杜若走得慢失散了,伸手拉着她的胳膊,贺玄走在旁边,两人一左一右,生生得把杜若夹在中间。杜凌脚步大,她走得额头上都冒出汗来,心想看个灯塔也真是挺累人的。
不过那真是很少见的漂亮的灯塔,共有九层高,每一层都挂着彩灯,甚至还能转动。一层层的光在塔的周身流转,好像这塔都不像是人间的了。
她看得眼睛都有些许的花,耳边甚至还听到丝竹的声音,她揉一揉眼睛,寻声看去,正好就看到左侧和香楼的三楼,有个年轻男人手里拿着酒壶,正倚在栏杆上看着她,瞧那五官,依稀好像是宋澄。
他旁边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乃福清公主。
宋澄是在楼上站了好一会儿的,这灯塔都看腻了,这会儿见到杜若,低声与福清公主说得几句,蹬蹬蹬就下了楼。
第36章
杜蓉低声与杜若道:“福清公主也真是会玩的人,瞧瞧这灯塔,搭得多漂亮,不知得花费多少银子呢。”
不过比起她那府邸,只怕是九牛一毛。
杜若道:“是啊,请得灯匠也很厉害,没想到长安办的灯会一点不比金陵以前的差,我们等会儿去给二姐买几盏灯罢。”
“你们要去买灯呀,我也打算买几盏。”张灵慧笑道,“我家妹妹还小,母亲怕她过来被挤到,就没有让我带着来,我买回去给她看,她定然会很欢喜的。”说着瞧一眼贺玄,犹豫会儿,还是鼓足勇气道,“王爷,您买不买灯,你们王府那么大,是不是挂几盏也好看些?”
没想到她会跟贺玄说话。
杜蓉嘴角动了动,心想,她寻常都不要跟贺玄搭话的,生怕自己讨个没趣。
在旁边的杜绣也露出了一脸看笑话的样子。
她们谁都知道,张灵慧是对贺玄有意思,不然那日就不会送糕点了。
果然贺玄听到她问,面无表情,像是没有听见。
当众给姑娘这样大的难堪,也只有他做得出来,张灵慧很是尴尬,她的脸也更加红了,低垂着头,暗恼自己没有忍住,可是她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举动,他竟然连简单的回答都不肯。
见张灵慧的手紧紧握着花灯,抬不起头来,杜若眉头拧了拧,觉得贺玄这种性子真的很难跟姑娘相处,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呢,就那样不好接近了,以后做了皇帝,更是孤家寡人,高高在上,也不知什么样子。她忽地又想起那个梦,他提着剑朝她走来,心头就生出几分凉意,暗想,他将来肯定比赵坚这个皇帝要冷酷无情的多,像张灵慧,只怕还做不了他的皇后。
他的皇后,应该要很厉害罢?
她忍不住看一看他。
他斜飞的眉微微挑了挑,琥珀色的眼眸像神秘的宝石一样,被灯火照耀的很亮,竟是不能与他对视,她连忙挪开了眼睛。
远处有人朝他们走过来,在人群里挤出了一条路,杜凌看到了,双手抱在胸口笑道:“怎么是你,明澈,你不在楼上跟公主看灯塔了?”
原来哥哥也看到了,杜若也没想到宋澄会下来。
宋澄笑道:“这世上任何好东西看多了都会腻。”他看一眼贺玄,“王爷也在呀,怎么,你们都要走了?”
“是啊,妹妹要去买花灯。”杜凌道,“我们不能待太晚的。”
又不都是男人,家里长辈会担心。
宋澄有些惋惜:“本来还想请你们去楼上坐一坐呢。”他看着杜若,“在上面看灯塔,跟你们这样看是不一样的,这灯塔顶上最窄,下面越来越大,滚动的时候很好看。”
他们确实没法猜到那是什么场景。
杜绣有些眼馋,说道:“大哥,要不我们就去看一看罢!”
杜凌犹豫起来。
宋澄道:“只是看一会儿又能花多少时间?顶多一盏茶的功夫,大不了我送你们回去,我与老夫人说,是我请你们看的所以才晚了,这样总行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去就有些太拂好意了,众人便朝和香楼那里走。
“现在天凉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出来踢蹴鞠?”宋澄一只手搭在杜凌肩头,“我可是闷得慌。”
“闷得慌你不会找些事情做?我今年指不定要在都督府谋到职务了!”杜凌可不是纨绔子弟,他喜欢蹴鞠也不会就把蹴鞠当一辈子的事情了,他是要子承父业的,现在说起这事儿,他面上就有几分的得意。
宋澄叹口气:“我倒是想呢。”
他父亲去世之后,福清公主生怕他步这个后尘,怎么也不准许他打打杀杀,让他做个文官,也是好笑,他以前的几年都在练武,现在让他拿笔杆子,他是很难学好的,弄得有些不伦不类。只能等过段时间,她完全缓过来了,再试试说一下别的。
他们很快就走到和香楼,宋澄走在最前面,站在楼梯口,让她们依次上去。
到得三楼,就看到福清公主赵宁,赵宁之前已经打发了一拨夫人姑娘,奉承听着舒服,她也有些嫌吵了,故而不想再请人来,只是儿子发话,不管是贺玄,还是杜家,又都是给大燕立下赫赫战功的,她倒也不好轻视,笑着道:“你们看着罢,我是得去歇一歇了。”
她走去里面。
宋澄把灯塔指给他们看。
姑娘们都惊叹起来,此起彼伏。
贺玄背靠在木雕栏上,并没有这样的兴奋,他目中毫无波澜,只是身边小姑娘甜美的声音飘进耳朵,嘴角仍是轻轻的挑了挑,笑意像湖面的一点涟漪,倏然不见。但这声音也不是只吸引了他,宋澄走到后面,伸手点了点杜若的肩膀。
她回头一看,只见他手指间夹着一片金叶子。
“你打好了?”她问。
“是,我还打了别的。”他走到楼台的另一头,从袖子里拿出好几样东西,“今日正好遇到你,便还给你罢。”
杜若跟过去,只见他真的打了好些的小玩意儿,除了她有的,竟然还有金色的蝴蝶,打得十分漂亮,薄如蝉翼,她惊讶道:“你怎么会想到打这个,我最喜欢蝴蝶了。”
那瞬间,她眉眼都舒展开来,有着极动人的色彩。
他微微一怔,暗想难怪他刚才在人群里能看到她,她仰起头来的时候,显露出了不同一般的容颜,像是尘世里的一颗明珠,忽地被人擦亮了,他笑一笑:“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那怎么成,这可是金子打的。”她摇摇头。
他见她拒绝,又说道:“不然你拿金叶子跟我换,这样你我都不亏,怎么样?”
那倒是公平的很,杜若把金蝴蝶放在手里掂量了下,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片金叶子,跟刚才他还的放在一起递给他:“我的叶子小,两片差不多是跟蝴蝶一样的重量。”
他笑起来:“你当你的手是秤呢?秤金子,可是有专用的秤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能量出来。”杜若道,“你放心,肯定没有让你吃亏的。”
“我还在乎这个?”他笑,伸手去拿。
眸光扫过,瞧见她细细长长的手指,少女的肌肤在夜里显得十分的细腻,好像美玉雕刻的一样,他鬼使神差的不知为何竟想去握住她的手,可到底是没有真的去做,他把金叶子放进袖子,问道:“川乌怎么样了?”
“他现在叫杜仲,正跟着管事学打算盘呢。”
“是吗?”他挑眉,“我觉得川乌的名字更好听。”
“川乌是有毒的,他生得也不黑,你怎么给他取那么难听的名字!”
她双眉扬起,明眸微睁,脸颊上生出淡淡的红色。
他忍不住朗声笑起来。
那笑容是极为灿烂的,绽放在他的剑眉星目里,有着几分的肆意,几分的飞扬,像是让这夜更加的明亮了,她的脸不知为何有些热,嘟囔道:“你笑什么呀?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极了。”他收敛住笑,很认真的道,“还是你的好听些。”
又很同意她的想法,她看着他,忽然不知说什么了。
两人站在那里,竟是待了许久,贺玄侧头瞧去,少女嘴角是翘着的,脸是红的,而宋澄低着头,不知在说什么,叫杜若又仰起头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好像他们都忘了还有别人。
这种场景他其实是见过的,那时候杜若跟赵豫就是这般,只是当时他不是那么在意,他觉得既然杜若已经不想亲近他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现在一样的事情,他怎么就有些忍不住呢?
看着远处的灯火,他觉得这天好像要下雷雨了,闷得透不过气来。
第37章
然而他没有办法去阻止。
先前好些次,都是赵豫纠缠杜若,他这样是顺理成章的,但此时杜若只是与宋澄说几句话,他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呢?他难道拉着她不管不顾的离开和香楼吗?只怕她会问他为什么。
可他能说出理由吗?
她要是吓到了,兴许会像对待赵豫一样来对待他。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他不曾在她身上发现她喜欢他的踪迹。
他手指掠过手腕,假使她替他做个长命缕就能算的话,是不是也太容易。
幸好杜若与宋澄也没有说太久,她拿着金蝴蝶回来,又站在他旁边,手依在栏杆上道:“玄哥哥,你瞧,这金蝴蝶好看吧?”
那是宋澄送她的,贺玄实在不想说话,唔了一声。
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毕竟他的话总是不多的,杜若道:“是我用金叶子跟宋公子交换的,等回家了,我让娘给我再多打几个,就是不拿去用,自己看看就很喜欢呢…”她滔滔不绝,可贺玄一个字都没有说,她仔细打量他,看见他脸色阴沉的可怕,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就打住了,转而问起过年的事情,“你们王府有没有放炮仗?”
终于说到他身上了,她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
贺玄淡淡道:“元逢买了一些。”
“你有没有去放?”
他皱眉看她一眼。
言下之意,他又不是小孩子。
可哥哥只比他小两岁,放得别提多欢快了,杜若心想,他们两个相比,哥哥真是个小孩子呢,难怪她年幼的时候喜欢缠着贺玄,他身上很早就有股很沉稳的气势了,可能比杜凌更像哥哥罢。
她问道:“你什么时候请我去王府呀?”
答应过她,但是一直没有请,他道:“现在才开春,你想这时候来?”
还是有些冷,她笑道:“那就等到三月吧,你记得要请我们吃饭,让我们尝尝王府厨子的手艺。”
贺玄道:“恐怕是没有你们杜家的厨子好。”
她惊讶:“我还以为是御厨呢。”
“哪里来的御厨,便是皇上的厨子也不过是在长安一个酒楼请的。”贺玄道,“你要是喜欢吃淮扬菜的话,勉强凑活。”
“淮扬菜挺好的呀,我们在金陵用的厨子就是擅长淮扬菜的,像狮子头,松鼠桂鱼,扒烧猪头,这些菜都烧得很好吃呢,不过这个时节,松鼠鱼定然是寻不到了,河水怕都在结着冻呢。”她又在絮絮叨叨。
可他听着,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曾经在他最为孤寂的时候,便是这样的她陪在身边,不知不觉,其实他也是渐渐习惯了。
这时有个小厮打扮的人捧着一个盒子上来,宋澄瞧见,问道:“什么事儿?”
小厮在宋澄耳边低声说得几句,宋澄犹豫片刻,还是领着他进去了。
铺着毛皮毯子的雅间里,赵宁正歪在美人榻上歇息,有丫环轻轻捶着她的腿,另一个丫环喂她吃果子,宋澄挥手让她们退下,与赵宁道:“娘,表哥使人送礼来了,说是给您上元节高兴高兴的。”
“哦,是吗?”赵宁道,“打开让我看看。”
小厮就把盒盖往后掰开,只见那盒子最下面铺着细细的紫貂皮毛,正中间摆着一个石榴红的,莫约两个手掌般大的珠子。乍一看不是十分的出奇,就是颜色尚算得上漂亮。
赵宁没了兴致。
见她这样,小厮笑道:“还请公主屋里的花灯都熄了。”
看来是别有洞天,宋澄把花灯都吹灭,那石榴红的珠子一下子大放光彩,照得雅间满室都是红色的光。
原来竟是夜明珠!
赵宁笑得合不拢嘴,这夜明珠可是稀奇的物件儿,听闻大周皇帝想得一个,还是派使者跋山涉水去很远的地方才得到的,没想到赵豫竟然能弄来送给她这个姑姑,她当然高兴,甚至从榻上起来,伸手在那夜明珠上摸了又摸。
“好东西,我收下了。”她摆摆手,让小厮走了。
宋澄又把花灯点上,轻声与赵宁道:“表哥送这样昂贵的珠子,恐是有事相求。”
赵宁笑道:“谁又不知呢?”
难道母亲还真想出力不成?宋澄道:“皇上与表哥的事情,娘您还是不要管了罢。”
“我又能管什么?”赵宁挑眉道,“你舅父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是那种我一说话,他就听得人?若是的话,当年我让他不要造反,他就该听得了,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