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苏瞳?

不,不是。

那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这种让人心动的眼神,除了苏瞳之外,他还在哪里见过?

似乎,是许多年前,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许多年前……

瞬时,花迟目光停滞在官阡陌略带红晕的脸颊,许久,才不以为意的冷冷嗤笑。看他想到哪儿去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你说我像什么人?”官阡陌冷眼看着他。

“……”花迟撇撇嘴,冷笑。

这种愚蠢执着的样子也真是像极了呢。

“阡陌姑娘。”募地,门外闪过一道隐约的身影,丫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官阡陌浑身顿时僵硬,蹙起秀眉看向脸色忽然变的很不好看的花迟,怕他为了遮掩行踪而杀了外边的丫头,忙轻应了一声:“什么事?”

“刚刚有人听见姑娘房里有声音,便去禀报了许大人,大人让小兰过来问问,姑娘可是有事?”

“没什么事,不过是睡到一半被忽然出现的老鼠惊着了。”说时,她瞥了一眼脸色更是千奇百怪的花迟,不由一笑:“不过那老鼠已经被赶出去,我这就继续睡。”

“姑娘没事便好,那小兰走了。”

“好,替我告诉许大人,叫他不必担心,在这许府里,应该没人能伤害得到我。”说话间,她更又扫了花迟一眼。

直到丫鬟离开,她才将身上凌乱的外衣又紧了一紧,旋身坐在桌边,翻过一只茶杯,给自己倒了些,低头安然的饮着茶。

身后是轻到不能再轻的脚步声,足见花迟这人的轻功究竟有多厉害。

人明明在身边,可这脚步声若不是她用心的仔细去听,就仿佛根本没有一样。

她放下茶杯,转眸看向他站在自己身后,正用着意味深长且探究的目光盯着自己,她不由弯唇一笑:“你若再不走,这天就快要亮了,你难不成想在我这里过夜?”

花迟但笑不语。

“你不怕我要你负责不成?”她笑。

“负责?”花迟挑眉,忽尔弯下身靠近她嘴边,在她微微的向后一躲时,手掌在她肩上轻轻一按便固定住她的身子,他笑的极坏,邪气万分:“花某倒是忽然想做出什么确实要对你负责的事。”

官阡陌忽然就不怕了,当真的了解了眼前这个看似放荡不羁,实际内心细如尘土的怪人花迟时,她便真真的不怕了。

“那恐怕花公子你,付不起我这一晚的费用。”

“哦?怎么说……?”

“你以为,荷月楼十年花魁的一夜,值多少?而你,付得起?”她忽然就着他暧昧的姿势站起身,目光平静的直视进他眼里若隐若现的赞赏:“你想怎样玩才开心?只要出得起钱,我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其实也不过如此,不是么?”

这女人很聪明,懂得将自己比做下贱;来让男人对她提不起兴趣。

可她偏偏看错了他花迟。

她越这样,他越喜欢。

甚至,不得不承认,他动了心。

只是时间不对,若是曾经的花迟,现在早已将之掳回自己的洞府上下其手,哪里容得她拒绝。

可如今……

他笑了笑,正欲抬手搂住她腰身,忽然听见她檀口微张,目光凛然的看着他,说出的话:“今日许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名唤石三。”

花迟顿时脸色拉长了许多,目光冰冷。

“我想……”官阡陌抬起手,暧昧的在他胸前的衣料上划过,目光却清澈冷冽:“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人你并不想见。”

手腕瞬间被他握住,有些疼,她抬眸看向他。

“你知道多少?”花迟眯起眼,眼中杀意尽显。

“我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是因为你对那本野史的态度叫我起疑罢了,冒死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提醒你,许府不是你能呆的地方,若不想起什么纷争,劝你马上离开许府。”

“还有,我的案子你不方便出面,你出面替我脱罪,也会坏了我官阡陌的名声,我不想和你被联系到一起,所以,用不着你这突如其来的大发慈悲,我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而你,是走是留,自己看着办……”

话落,她将他的手甩开,转身打开房门,便不再言语。

正文花迟番外《血蝶--陌上花开》42

谁人不知官阡陌从不在乎名声。

她会这样说,自有她自己的想法。

花迟不懂她,也懒得懂,仅是冰冷的目光淡淡扫视着她在门边静立的身影,停滞了许久,才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

待他离开,官阡陌抬手将门关上,随即转身靠在门边,抬手抚上乱跳的心口,闭着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肋

他果然因为她的话离开了。

其实她不过是在一边提醒一边试探,现在看来,花迟,果然是那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红衣剑客,更是……这一年多来全耀都皇朝疯传的皇庭政变中的那位被埋藏在暗中的皇子,凌司烨!

而今天那位忽然出现的石三公子,便也真真如她所猜测,是当今皇上。

老天……

官阡陌将头靠在门边,满脸的不可思议。

“爷。”原康将一盆移栽来的梨花小树浇了些水,小心的从马车里搬到房中。

刚一搬进去,便看见正看着从宫中送来的奏折的十三盯着那梨花树出神。

“爷,这梨花是何人所送?怎么爷每次一看它,就仿佛离了魂……”

十三回过神来,淡看了原康一眼,不由轻笑。镬

“不过是在印阳山附近祭拜皇兄时,在路边偶然看见的,便叫人移栽过来,哪有什么人送这东西。”

原康不再言语,仅是小心的照料梨花树。

他知道皇上有事在瞒着众人,但他一个奴才也没那资格问太多。

但他知道,当日皇上独自上了已被炸毁的印阳山,之后足足一天一夜没有出现,众人在山脚下正焦急着,后来便看见皇上神清气爽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捧着一盆梨花树从荒山上走了下来。

之后他就叫人好好照顾这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梨花树,来了明月城。

听皇上说,他似乎有意将这盆梨花树带回皇宫。

窗外风声划过,似乎有些异样,十三淡看了一眼窗外摇曳的树枝,缓步靠近窗前,就着月光扫视这许府院中的亭台水榭。

每每安静下来,他总是会想到那个身在佛堂中终日不言语的女人。

若再不找到花迟,若再不让她得知皇兄还活着的消息,他真怕她从此就这样一直下去了。

曾经的苏瞳不见了。

她随着印阳山爆炸那一天,随着凌司炀的死讯,而跟着一起死去,彻底消失。

转眸看向那盆梨花,十三靠在窗边微叹。

苏瞳,若你看见这盆梨花能得到些许安慰,那我也能安心些。

他凌景玥说不清楚自己这小半辈子是成功还是失败,从小装傻做个傻王爷,心怀着天大的仇恨,却终却差点亲手杀死将自己保护了近二十年的亲兄弟,爱上了苏瞳那个女人,最后又看着一切悲剧的发生而无能为力,无力阻止,仅能将那个仿佛仅剩躯壳的女人保护在宫里,时时刻刻的看着她,看着她好好的活下去,替她和七哥照顾那两个可爱的孩子。

其实从最开始,一直到最后,他凌景玥都是被保护的最好的那一个人。

不管是凌司炀还是苏瞳,他们都在一次次的护着自己。

最终得到皇权的人,也还是他凌景玥。

任别人看来,这是多辉煌多成功的一生,多让人羡慕的一生,什么都是别人替自己安排好的,替自己铺好的康庄大路。

却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是怎样的痛。

看着最亲最爱的人一个个在眼前倒下去,看着最深爱的女人变成了如今这种模样,他每一日每一夜都无法心安理得。

直到来明月城的路上,他又去了寻常人根本找不到的梨花谷,本意就是想移栽一盆梨花回去给苏瞳,却没想到,会发现在梨花谷内的凌司炀。

在那一刻他心里的负担和内疚终于消解了些许。

皇兄还活着,只要花迟那边肯放下恩怨,还大家所有人一个宽恕遗忘,那苏瞳就可以知道他的存在,就可以去找她的幸福。

现在所有问题的关键都在花迟身上。

七哥他虽聪明,可他骨子里的固执是谁都拗不过去的,若非他的固执,那二十几年的秘密他也着实藏不住这么深,若非他的固执,苏瞳又或许不会爱他爱的那样深,他凌景玥一点空子也钻不进去。若非他的固执,他现在就可以出现在宫里,重新做他的皇帝,爱着他此生拿命去深爱的苏瞳,比翼双飞。

可因为花迟,因为亲情,七哥终究还是不肯自私。

他终究还是以大局为重,终究还是宁愿自己独自在梨花谷底栖身,等到花迟的回头,等着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不肯在人前将生还的消息暴露于人前。

如果他是苏瞳,想必他会恨他。

可偏偏若是苏瞳未来有一天知道了这一切,定会理解他。

这就是那个叫苏瞳的女人,伤得他肝肠寸断,几度叫他痛心绝望,却还是被他爱的很深很深的女人。尽管,他依然爱她爱的体无完肤,尽管她在佛堂每日除了念佛之外的其他时间都是在想着皇兄,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还是想在站在佛堂外静静的看着她坐在蒲团上的身影。

只要能看见她,他的心就是晴天。

“爷,夜深了,您该睡了。”

“嗯。”

在十三离开窗边的那一刹那,不远处传来一道骸人的目光。

那目光牢牢盯着窗边所放的梨花树,拳头在手中握的传出骨骼交错的声音。

凌司炀,你食言了?!

正文花迟番外《血蝶--陌上花开》43

皇宫内院——

佛堂深处。

“嘘,娘在念经,不要打扰她。”小楠谨握了握身旁小白的手,见她红着眼睛含着手指,便轻轻将她抱住,拍着她胖胖的小肩膀:“小白乖,咱们等皇叔回来时,跟他一起来找娘。”

“不要嘛!”小白哇的哭了出来:“我不要……我要娘,我就要娘……我现在就要娘……呜呜,我要娘嘛……我要娘……”肋

“哎呀,你小声些,娘在念经,小白嘘……”

“唔……哥……小白想要娘抱抱……”

“哥哥抱你好不好?”

“才不要,学堂的师傅说了,男女瘦的才能亲,哥你比小白还胖,不许和人家亲近啦……”

“是男女授受不亲吧?”=。=|||楠谨无奈,拉住她的小胳膊:“笨蛋。”

“哇——”

“嘘!”

“凌楠谨,你骂我?你居然骂小白?你……呜,我要娘!我要娘啦……娘啊……呜……”

“老天,小白你给我安静点,娘她在念经,你不要吵……”

“我要娘,我要娘……”

佛堂中本安静无声,忽然外边传来隐约的吵闹,苏瞳手中的念珠忽尔一停,静坐的身影微转,随即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我要娘!我就要娘……”

“小白,你要听话,不要吵,咱们快走,快走……不要吵到娘……”镬

“我不要,我想娘,我要娘,我要娘……娘!娘……小白想你……娘啊……娘……”

“该死的!臭丫头!凌念白,你再不听话,我下次就不带你过来了!快走……”

“娘……!!娘……呜……娘……小白要娘抱……抱抱!娘啊……娘……娘……”

“快走啊……”楠谨满头是汗,真不知道这死丫头是怎么吃的,怎么会这么胖,他居然都拽不动她了。

“呀,娘?!”忽然,小白哭的迷蒙的双眼里,看见从佛堂中走出来的消瘦身影,顿时尖叫一声,推开小楠谨,就快步冲了上去。

“小白!你……娘?!!!”话落,楠谨也忙跑向苏瞳:“娘……”

看见两个孩子在哭,苏瞳呆站了许久,才走了过去,双腿瞬间被一左一右的抱住,她心下骤然撕裂了一般的剧痛,将佛珠套在手上,双手轻抚着两个孩子的头:“楠谨……小白……”

“娘,娘,小白想你,小白想要娘抱抱……娘……你抱抱小白嘛,好娘娘……娘……”

“娘,你在佛堂过的好不好?皇叔出宫了,没人陪我们说话,那些太监宫女都不敢和我们玩,小白她总吵着要见你,可我不敢带她过来,刚刚见她哭的严重,才……”楠谨因为吵到娘而自责。

“乖……”苏瞳眼泪落下,缓缓蹲下身,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入怀中:“乖孩子……我的孩子……你们没有吵到娘……”

“娘……”

“是娘对不起你们……不哭,乖,不要哭……”

“娘也不哭,小白和哥哥知道娘不开心,娘也不哭……呜……”

“乖,走,娘带你们进屋去玩一会儿。”话落,苏瞳左手胳膊一边抱起一个孩子,刚将小白抱起,正要一边抱楠谨一边直起身子,却是忽然整个人身形一晃,楠谨眼急手快的将从苏瞳怀里掉出来的小白接住,另一边惊叫一声,和小白一起扶住忽然软软的倒下来的苏瞳。

“娘——?!!!”

“娘你怎么啦?!娘……”

“我……”苏瞳勉强睁开眼,想要说自己没事,却是刚一睁眼,却看见不远处的宫顶上,似乎有一道火红的身影,和熟悉的冰冷目光,可是她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想要告诉两个孩子她没事,却最终还是眼前一黑,瘫软在两个孩子怀里。

“娘!!!!”

“娘你醒醒啊!……娘……!!”

“小白,你在这里扶着娘,我去叫人!”

“嗯好,哥哥你快点,娘她怎么了……”

“不知道,你扶好了,别让娘摔着,我去叫太医来,你不要走开啊!”

“嗯嗯!”

“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小白……娘……呜……”小白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将忽然晕倒的苏瞳紧紧抱着,有些吃力的让她的头枕在自己小小的腿上,柔软的小手在苏瞳冰凉苍白的脸颊小心的轻抚:“娘,你不要有事哦,小白帮你呼呼……呼……呼……”

半个时辰后——

佛堂院内的简陋宫殿。

“太医太医,我娘她怎么样……她怎么会忽然晕倒……”

太医叹了口气,将苏瞳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身安抚的拍了拍小白和楠谨的头:“娘娘她没什么大碍,只是长时间营养不济,平日里不太吃东西,身子虚,心里动荡不安,又久日里睡眠不佳,才会昏迷,多吃些东西,好好休养便可。”

“原来娘她不吃东西……我说她怎么会这么瘦……”

“那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娘多吃些饭?娘她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公主莫急,臣开些药,只要给娘娘喝下去,她便没有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