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侯夫人说道:“这几日礼部会安排人来教你礼节,你也不需要担心,我让侯爷和那边打了招呼,不会为难你的。”
姜启晟心中感动,也只有自家人才能把事情安排的这般周全,哪怕只是一些很小的事情。
苏博远说道:“过几日我要成亲,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接亲吧。”
姜启晟一口应了下来。
苏明珠笑道:“白姐姐家中都是读书人,哥哥怕是心中胆怯,特意拉了你来壮胆呢。”
几个人正在说笑,就听见外面又小丫环传话说是官府的人过来了,武平侯夫人看了眼玉桂,玉桂就出去了,很快就回来了,她的脸色有些不好,说道:“夫人,那位田姑娘死了。”
武平侯夫人诧异地看向了玉桂:“死了?”
玉桂沉声说道:“是,官府当时已经派人去抓田家人了,没想到田姑娘忽然死了,现在田家人要告少爷杀人。”
苏明珠脸色一变,说道:“这和哥哥有什么关系,明……”
苏博远直接打断了苏明珠的话:“可让人验尸了?”
他是相信妹妹的,苏明珠不管做什么一向有分寸,把人打死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玉桂说道:“还没有,只是那边让人提前打个招呼,官府那边也相信田姑娘的死和少爷无关,当时就已经让大夫诊治了,身上并无内伤,而且人是在审问的时候死的。”
姜启晟问道:“可用了板子?”
玉桂说道:“打了五板子。”
苏明珠也冷静下来,武平侯夫人冷声说道:“看来不是田家人想告我儿杀人,而是官府那边也想推卸责任啊。”
第43章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
五板子并不重, 不过是个下马威罢了, 打板子的人早就有经验,田姑娘身体又不差, 根本不可能五板子下去人就没有了。
而且苏博远他们把田姑娘交到官府人手中的时候, 可还是活的极好的, 不过是脸上有些皮肉伤罢了。
苏明珠也冷静下来,此时仔细想来也发现了破绽:“官府怕担责任, 所以希望我们家去运作一番?”
武平侯夫人说道:“嗯。”
姜启晟冷声说道:“还有一点,田家为什么要告博远杀人?是真的对田姑娘感情很深想要讨回一个公道,还是另有目的?又或者是被谁引导了?”
苏博远茫然,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复杂了?
苏明珠让山楂又给她倒了杯奶茶, 捧在手里却没有喝:“人是死在官府的, 怎么田家一口咬定是我们家打死了人?”
苏博远说道:“总不能是有人弄死了田姑娘,就是想……”
话还没说完, 苏博远就被妹妹的眼神吓住了。
苏明珠开始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哪怕知道死了不少人, 她依旧觉得人命很宝贵的。
姜启晟抿了下唇说道:“有可能。”
苏博远吸了口冷气:“这、这不可能吧?”
姜启晟看向苏博远, 沉声说道:“人心险恶,谁又知道呢?”
苏明珠看向了母亲, 武平侯夫人吩咐道:“把人带进来问话。”
玉桂很快就把人带了进来,是一个二十五上下的衙役, 他的神色也有些不好, 如果他有后台或者有些本事, 也不会被派来传这样的话, 毕竟他心中也明白,人是好好交到他们手中的,这样突然死了,先被问责的也该是官府而并非武平侯的公子。
来人行礼后跪在地上,武平侯夫人也没有让人起来,直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好好交到你们手上,你们几板子下去人死了,又来说是我儿杀人?没有这样的道理,莫不是看我武平侯府好欺负?”
衙役连声说道:“不敢、不敢,是那田家人不知好歹,在田姑娘死后,非要告贵府公子杀人。”
武平侯夫人冷笑一声说道:“这倒是有意思了,人是你们抓的,怎么偏偏来牵扯我儿子?谁那么多嘴告诉田家人,我儿子帮你们抓了人?”
衙役不敢吭声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明珠虽然没有回避,此时倒是没有说话。
武平侯夫人厉声问道:“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衙役没有丝毫隐瞒说道:“就是忽然死了。”
武平侯夫人端着茶喝了一口,茶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让衙役心中一惊:“我还要告你们一个失责之罪,人还没审出个一二就死了,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衙役哭丧着脸,说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明珠柔柔地劝道:“母亲不要动怒,想来他不过是被人推出来的,也怪可怜的。”
衙役只觉得这声音宛如天籁一般。
苏明珠手指摸着杯子:“不知道当时正在审问什么?怎么人就死了呢?明明先是见到还活蹦乱跳的呢。”
衙役仔细回想了一番说道:“田姑娘被押进衙门后,就先打了五板子,大人也很重视这个案子,让一部分人去请田家的人来接受调查,就开始审问田姑娘,只是田姑娘很是嘴硬,说的都是一些疯言疯语,对了,她还提到了贵府的姑娘,说她丝毫不顾念同乡情谊都是一个地方来的,等她回去后一定要带人堵你。”
苏明珠一脸茫然:“同乡?我自幼在京城长大,她也是京城人的话,也算是同乡吧。”
衙役虽还跪着,可是听着苏明珠的话,只觉得放松了不少:“当时大人就斥责她胡说八道,说她痴心妄想乱攀关系,一个是侯府贵女一个不过是商家女阶下囚,让她老实交代。”
苏博远看着自己妹妹,他总觉得好像看到妹妹的狐狸耳朵一晃一晃的了,这个衙役怕是到此时还觉得妹妹是个善良的好人,却没发现自己早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的一干二净了。
武平侯夫人坐在高位上注意到姜启晟的视线一直看着女儿,那眼神里带着笑意和柔情,这个女婿选的很好,她以后也能放心了。
苏明珠声音里带着点困惑:“如此看来也算正常,怎么突然人就没有了呢?”
衙役毫不犹豫地说道:“当时田家人也到了,有人就开始骂田姑娘惹祸精一类的,田姑娘和他们吵了起来,说没有自己就没有今日的田家,有些话倒是挺过分的,大人听他们的争吵实在不像话,就让人上了板子准备各打十板子。”
这些他们也都不知道。
衙役像是忽然想起来说道:“对了,其中田夫人气急还说田姑娘根本不是她女儿,让田姑娘把她女儿还回来。”
苏明珠微微皱眉,看来不是没有人发现异常,只是田家可能因为利益或者别的原因一直隐忍没有吭声,苏明珠倒是想到了那些故事和印刷的东西。
“还没等打板子,田姑娘忽然大哭起来,说要回家,说要找父母。”衙役当时也在场,想到那时候的情景,也觉得不管是田家还是田姑娘都和疯子一样,“因为当时有些乱,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一个低贱的商户女竟然敢和侯府嫡女作对也是找死,田姑娘就是疯了一样,说侯府又怎么样,最后也是……不过也是什么还没说完,她就忽然死了。”
田姑娘的死法倒是和前面几个人有些相似,怕是当时她被激的想要说些什么,这才忽然死了,可是问出那句话的到底是谁。
武平侯夫人说道:“怎么都觉得是因为和家人的争吵才气急攻心死的,怎么田家人就要告我儿子?”
见衙役没有说话,苏明珠放下奶茶,问道:“莫不是又有人说了什么?”
衙役本来没想起来,被这样一提醒倒是想到了:“好像是有人说了一句,对,就是有人说了一句,难不成是被武平侯嫡子给打死,这下田家不仅没罪说不得还能要些赔偿。”
因为当时太乱,这声音又不大,如果不是此时苏明珠提醒,可能很快就忘记了,此时想起来赶紧说道:“我要回去与大人说。”
苏明珠皱眉说道:“怎么能有人这般坏?到底是谁啊?”
衙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实在不知道是谁,不过肯定是当值的那些个人。”
苏明珠也没想到竟然他知道这么多事情,那个人是谁?感觉不仅对他们家有敌意,好像还知道一些田姑娘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衙役急着回去告诉自家大人这些发现,可是武平侯夫人不开口,他也不敢随便告辞。
武平侯夫人看向女儿,苏明珠微微摇了下头。
姜启晟忽然问道:“田家要告武平侯的嫡子,你们大人就让你来送信?”
衙役说道:“是啊。”
苏明珠此时也意识到不对了,问道:“你们大人是怎么说的?”
衙役想了下说道:“是师爷让人传的话,说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了侯爷,还是提前和侯府打声招呼,让侯爷可以去活动一番。”
武平侯夫人也没再说什么,看了看女儿又看向姜启晟,姜启晟微微摇了下头。
苏博远这才开口道:“母亲,他不过是个衙役,怕是也不知道什么。”
武平侯夫人这才说道:“送客。”
苏明珠小声说道:“山楂去送吧,拿个二等封给他。”
山楂应了下来,送了衙役出去,递给了他赏钱说道:“也就是我们姑娘心善。”
衙役道了谢这才接过,小声说道:“我们衙门的师爷曾救过大人的命,一直跟在大人身边,有些事情大人都是直接交给他处理的。”
山楂默默记了下来,把衙役送到门口,回来后就衙役的话重复了一遍。
武平侯夫人说道:“等你父亲回来,这件事怕是不简单。”
苏明珠问道:“姜启晟,你怎么看?”
苏博远有些吃醋地问道:“妹妹,你以前都是问我怎么看的?”
苏明珠看向苏博远说道:“醒醒,从来都是你问我怎么看好不好?”
苏博远不愿意承认,说道:“不一样!”
苏明珠有些无奈,说道:“好吧,哥哥这件事你怎么看?”
苏博远故作深沉的沉思了一会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武平侯夫人、姜启晟和苏明珠都看着苏博远,等着苏博远接着说,却见苏博远一脸严肃地和他们对视。
武平侯夫人:“说完了?”
苏博远点头:“就是很有蹊跷。”
“蹊跷在哪里?”武平侯夫人也以为儿子发现了什么,可是听到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追问道:“你就说有蹊跷?”
苏博远端着茶水喝了口,避开了母亲的视线。
苏明珠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的奶茶,这才说道:“行了,问完你了,哥哥你就在一旁安静听着。”
姜启晟脸上也带出几分笑意:“我倒是觉得衙役知道是谁说的,只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才暗示了一番。”
如果师爷没有问题,那衙役不可能在临走前忽然说起师爷的事情来。
苏博远看向姜启晟,又看了看苏明珠,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
没等苏博远反应过来,姜启晟就接着说道:“和师爷比起来,我倒是觉得这位衙役更加可疑一些。”
苏明珠笑道:“我也觉得,看似是我们在问,倒更像是他在等我们问一样呢。”
姜启晟看向苏明珠说道:“所以呢?”
苏明珠毫不犹豫说道:“一个知府还有些难办,一个衙役……哥哥,把他套麻袋揍一顿先。”
苏博远:“……”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第44章 好委屈都听不懂
说套麻袋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其实这样的情况根本不用武平侯府出面的,武平侯夫人直接让管事去了官府, 而且让管事和那师爷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倒是也没有夸张或者说假话, 而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最后关于知府和师爷的关系。
师爷脸色格外难看,赶紧解释道:“不管大人和我都没有这样的意思, 而且我也没特意让人去说田家的事情,不过是与贵府说一下田姑娘的死和田家的态度。”
管事倒是神色不变:“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意思, 和我们府上没有任何关系, 当时田姑娘交到你们手上的时候可是活的好好的,还有大夫作证。”
师爷说道:“这是自然。”
管事看着师爷的模样, 倒是难得提了一句:“那个衙役……是个什么来路?今日是我们夫人觉得不可信,这才让我多事跑了这么一趟,若是来日旁人信了……”
剩下的话不用说, 师爷就明白过来, 如果直接信了根本没有来问,他这样一个人物还不是上面人动动手指就解决的?
师爷眼神里带着恨意,这是要让他死:“他当初想要娶我女儿,我不愿意, 先不说我女儿自幼就定亲了, 他家无恒产又没功名在身整日无所事事的, 我怎么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 还斥责了他几句, 没想到他就记恨在心了。”
管事问道:“那你的女儿?”
想到女儿,师爷也松了口气:“我女儿已经嫁人了,前些日子送信说是有孕在身了。”
管事笑道:“恭喜你了。”
师爷正色道:“还要谢谢贵府相信……”
“这话不用再说。”管事打断了师爷的话:“夫人刚听他说的时候,倒是挺生气的,只是后来转念想到知府和你都已经在京中任职这么多年,怎么也不会犯这般错误。”
说到底不过是衙役把这件事情看的太严重了,如果今日不是田姑娘换成一名学子,他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管事说道:“这人也是可恶,有些话颠倒个顺序少几句意思就变了。”
那衙役说的是田家要告苏博远杀人,所以师爷让他来通知侯府一声早做准备。
而师爷的话却是田姑娘忽然暴毙,田家人要告苏博远,毕竟牵扯到侯府,侯府也应该知情。
师爷一脸愧色说道:“也是我不在意,我没想到手下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管事也挺同情师爷的,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师爷再三感谢后,这才送了管事出门,保证道:“我当时在堂上倒是没听见那些话,不过今日当值的我都记得,我会分开审问的,到时候一字不差把证词送到侯府。”
管事说道:“那就麻烦师爷您了。”
师爷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等管事走了,师爷强忍怒意去见知府了,虽说是他的失误,可是被一个衙役这样摆了一道,他是绝对忍不下这口气的。
管事回府后就把事情都与玉桂说了一遍,玉桂和武平侯夫人回了话。
武平侯夫人也有事情要安排,就先让苏博远兄妹带着姜启晟到花厅说话了。
出了门,苏博远还在追问:“妹妹,你为什么觉得衙役有问题?”
苏明珠看向了姜启晟:“你和哥哥解释,我不想和他说话了。”
苏博远委屈道:“为什么?”
苏明珠瞪着苏博远怒道:“你早就答应我,帮我和母亲说带我去骑马,可是我等了这么久,根本没有。”
苏博远默默地往姜启晟的身边挪了挪,他、他忘记了,前段时间忙着讨好未婚妻和其父母,后来又开始忙着亲事,妹妹……每天能见到,反而被他给忽略了。
苏明珠也没准备追究,不过是想起来这才找机会来说一下。
苏博远也不敢让妹妹解释了,看向了姜启晟问道:“我倒是觉得那衙役说的挺真的,而且他只是一个衙役,怎么敢说这样容易揭穿的谎话?”
只要侯府的人和师爷对峙一下,这样的话就露出破绽了。
一个是侯府一个是知府的亲信,他不过是个衙役,有什么样子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情?
姜启晟此时还处于要讨好苏博远的阶段,倒是没有卖关子说道:“其实他和当初的杨姑娘一样,都缺少一种敬畏感。”
苏博远想到杨姑娘和柳姑娘的事情,甚至还有白府那个管事儿子的事情,也就理解了姜启晟话中的意思。
姜启晟说道:“知府在京城任职多年,而且能坐稳这个位置,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更不会是个怕事的人,师爷能跟在他身边,也不可能是个糊涂的。”
苏明珠补充道:“知府也是有后台的。”
苏博远一直对这些弯弯绕绕很糊涂,哪怕家里人都和他说过,他也总是记不住。
姜启晟倒是不知道这些,毕竟他是刚进京赶考的。只不过他心中知道,大家出身的姑娘嫁人,最珍贵的并不是那些嫁妆,而是这些关系网。
谁家娶了谁家的姑娘,谁家祖上有联姻,谁家又和谁家之间有纠纷。
哪怕是同等官职,送的礼也是截然不同的,不仅是因为个人喜好,还有一些亲疏关系。
如果不是与苏明珠定亲,怕是姜启晟最少要花五年时间沉寂下来,好弄明白这些,免得出了差错被人记恨了都不知道。
苏博远点头问道:“我明白了,所以他们不可能因为一个商家女的突然死亡而这般得罪我们家。”
苏明珠嗯了一声,而且知府的后台和他们外祖家还有些关系,先不说商家女是怎么死的,就算真的死在了他们手上,知府那边也不会让人传这样的话,而是会想办法来把这件事给平息了。
田家告状又能如何?
这件事本身就是田家理亏,就算告了杀人,结果也不可能让他们家偿命的。
苏明珠微微垂眸,更何况真要计较个一二,侯府也能推了人出去证明不是苏博远动的手。
他们家就是仗势欺人了又能怎么样?
苏明珠抿唇问道:“田姑娘说的回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博远在意的却是另一个方面:“田夫人是不是早就发现,田姑娘不对了?可是为什么就没有说呢?”
姜启晟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神里带着嘲讽:“就算田夫人觉得田姑娘不是她的女儿又能怎么样?田家不过是觉得田姑娘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别说觉得女儿被掉包了,就是这位田姑娘真杀了原来的田姑娘,说不得田家还要帮着掩盖尸体呢。”
苏博远握紧拳头吐出一口气:“这也、这也太可怕了。”
都是最亲近的人,却是这般,如何不让人觉得可怕和心寒?
每一家的选择都是不一样的,苏明珠都不敢去想有一日忽然发现自己的亲人变了,她会怎么样,可能会把人关起来,想尽办法让真正的亲人回来,回不来的话……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