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楼都能让她上的,而且一个男人自言自语,也会引人注意吧?”

“啊对了,前面有个要搬迁的工厂,我记得里面有个锅炉,烟囱很高。”

第85章 去执

前面果然有个工厂,工厂里果然有个锅炉,锅炉的烟囱果然很高,而烟囱上果然有个人正在往上爬。沈固和左健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喂,120吗?哎,这里有个神经病在往锅炉的烟筒上爬啊,你们快点来人看看吧,一边爬还一边自言自语,看样子病得不轻啊!”

沈固和左健一抬头,就看见了上方那个灰色的影子。与那次李强爬塔吊事件不同,这次的灰影是游离于男人身体之外的,大部分身体直接飘浮在半空中,脚倒是沾在烟囱上,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头朝下地倒着往上滑,两手死死拽着下面的男人。男人用力地挥着手,涕泪交加地挣扎,看起来确实像一边攀爬一边手舞足蹈自言自语,非常符合神经病的表现。

“这情况好像跟前几次不一样。”

“是不一样。”左健紧皱着眉头,“这影子是独立存在的…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她想杀人,也只好灭了她。黑子,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小黑子提着一只长箱子赶过来,大冬天的蹿得满头大汗,“枪来了。”

三人退进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沈固在左健和小黑子的遮挡下将枪组装起来,左健摸出一颗子弹:“我上去,如果能超度我还是想尽量超度她,一开枪,就魂飞魄散了。”

沈固把子弹填进枪膛,又伸出手:“再来一颗。”

左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觉得还会有两个?”

沈固把第二颗子弹也填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黑子已经仰着头看了半天了:“什么?左队你们说什么?到底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左健叹了口气,摸出一枚缠着红线的铜钱,咬破手指把血染在铜钱上,随即用那枚铜钱在小黑子眼前一晃:“看见了吗?”

小黑子眨了一下眼,有些茫然:“看什么?”

左健叹口气:“看烟囱上头,有个影子吗?”

小黑子拼命睁大眼睛去看,半天还是摇头:“什么也没有啊…”

左健也摇头:“没办法了,这样都开不了你的天眼,你这是天生的迟钝,我是无能为力了。在这等着,我上去!”说完,直接就蹿了出去,“让一下让一下,我是警察,让我上去。”

小黑子摸着自己的头,喃喃自语:“迟钝?我很迟钝?再说了,用个铜钱晃一晃就能开天眼?哎,沈哥你看见什么了?”

沈固没听他们在说什么,从瞄准镜里一直观察着烟囱上的人。有了瞄准镜,男人的表情看得更清楚,沈固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从口形中大略读出他是在哀求和忏悔,显然他已经从那头朝下的诡异动作中发现眼前的不是个人了。拽着他的影子似乎有些迟疑,两人就在烟囱半中腰停了下来。而左健已经跑到烟囱底下开始从另一面飞快地往上爬。

“那人停了?”小黑子迟疑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刚才他那动作,好像有人在往上拽他似的。”

“是有东西在拽他,但不是人。”沈固脸颊贴着枪托,声音低而轻,不震动枪身,“有个影子,估计就是跳楼自杀的那个女孩。”

小黑子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她,她不是死——”突然想起他们现在说的就是鬼,赶紧改口,“不是刚刚才死么…”说完了自己也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死后索命。”沈固简单地说,看着左健已经爬到了一半。

小黑子是什么也看不见,挠了挠头:“可是这跟那论坛有什么关系?”

沈固缓缓地说:“那是言灵——”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发现烟囱上的影子晃动了一下,突然开始发力往上拉拽下面的男人。在这一瞬间,那影子似乎膨大了一些。

沈固的瞳孔猛然收缩,因为他看出来了,那影子不是膨大了,而是在它的后面还有另一个影子,刚才紧紧贴在一起,这会儿稍微露出来了一点,就显得影子似乎膨大了一些。左健显然也发现了这第二个影子,一边往上爬,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点东西,紧紧握在了手里。

烟囱上的男人身体开始向外倾斜。在下面的人看来,他只用一只手抓着烟囱上的铁梯,另一只手伸在半空中,好像在摆POSE,其实沈固看得很清楚,他是被影子拽着,马上就要被拉离烟囱,跌下来了。

左健飞快地往上爬,但影子拽得很用力,眼看男人的手已经要抓不住铁梯。左健突然一甩手,手里的东西直朝着影子飞过去。那是一枚铜钱,上面裹了一张符。铜钱击中影子,居然没有穿过去而是停在半空中,一线白光从符中射出来,影子渐渐变得透明,拉拽着男人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男人趁机把身体又贴回到烟囱上,对着左健大喊:“救命啊!”他还没喊完,已经将要消失的影子里突然又钻出了一个灰影,对着男人扑了上去。在这一刹那,沈固的枪了,子弹带着金光射中钻出来的灰影,爆开一团光,消失在半空中。

“胭脂——”钟乐岑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饭,沉吟地说,“原来是这样,言灵的力量是从这里来的,看来要找到胭脂,得先找到这个论坛。”

“但是地址是不存在的。”

“存在,只是在各人眼里看来不一样。那女孩给的地址只是她看到的,实际的地址肯定不是这个。那个爬塔吊的李强可能也上过这个论坛,但如果他能告诉你论坛地址,估计和这女孩给的也不一样。”

“鬼居然也会用网络?”

“言灵是不同的。”

沈固觉得钟乐岑的回答很简单,似乎又回到了前些时候冷战的状态,他忍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要杀要剐,你也让我死个明白行吗?”

“别胡说!”钟乐岑皱起眉,“不是有言灵的例子在吗?你胡说什么。”

“那你就告诉我,别让我这么稀里糊涂的。”

钟乐岑又把头埋进了饭碗里,一粒粒地开始拨弄饭粒。沈固把碗从他面前拉开,伸手按住他的手:“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钟乐岑终于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半天才说:“我比罗靖死得早。”

沈固微微皱了皱眉,心想怎么又提起这事来了:“我知道。”

钟乐岑纠结地看着他:“可是你比我年龄大些。”

沈固愕然:“那又怎么样?”

钟乐岑忍了几天,终于也忍不住了:“那就是说,你不是罗靖!”

“我不是罗靖?”

“我先投胎,为什么却是你年长?那只能说明,你并不是罗靖。”

沈固半天才琢磨过这个味来。好嘛,合着他为了前生的事背了这些天的黑锅,心里好一番内疚,忍受了冷战和钟乐洋的幸灾乐祸,这会儿突然来一句:你不是罗靖,立刻就把前些天的事全部归为了一个笑话。不,这不重要,一个笑话而已,他虽然不幽默,至少还有自嘲的能力,重要的是,钟乐岑对罗靖,那显然是有感情的。罗靖不是为钟乐岑殉情了么?钟乐岑不是连前生的身死都可以不计较原谅他了么?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人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啊!如果他是罗靖的转世,那当然是感情越深越好,可是现在又说他不是罗靖——敢情他忙活了这么久,全是白忙活了?

“嗯,如果我不是罗靖,你打算怎么办?”

沈固声音轻柔,可是钟乐岑硬是听得打了个冷战——虽然沈固从来没对他发过火,但他现在就是感觉得到——沈固怒了。

“打算把我甩了?”沈固一只手仍然压在钟乐岑手上,连力气都没加大,可是钟乐岑感觉那只手上的肌肉在绷紧,他几乎能感觉到血脉的跳动。沈固的目光紧钉在他脸上,宛如有形。忽然之间,钟乐岑觉得一阵委屈:“我没说过啊。”只是突然发现他不是罗靖,总得让他有个心理适应过程吧?怎么说他现在也比以为沈固是罗靖那一阵适应得快得多了吧?

沈固倒为他的回答愣了一下:“你是说——”

钟乐岑更委屈了:“你还没明白我要说什么就发火?”

沈固眨眨眼睛,平生第一次露出近乎呆滞的表情:“我以为…”

“以为什么?”钟乐岑头一次占了上风,自然大扯顺风旗,噌一下站起来,“你说以为就以为呀?乱发脾气,难怪乐洋说你是军阀!专制!霸道!蛮不讲理!”

沈固看着他指指点点,一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的模样,突然心花怒放,站起来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钟乐岑被他一把拽过去,一头扎在他胸膛上,差点咬了舌头,顿时大怒:“我还没说完呢!”

“行,行。”沈固眉开眼笑,“你说什么都行,都是我的错。”

钟乐岑不甘心地戳他:“喂,我说,我怎么早没发现你不是罗靖呢?这么明显的一个错误,我居然都没注意到呢。”

沈固心想幸好你早没注意到,否则我说不定连机会都没有了,但是还有点不放心:“你,真的…”不在乎罗靖了?

钟乐岑靠在他身上,眼光也有点茫然,半晌才叹了口气:“前世,师傅教我修佛,教的就是去执去嗔去贪,嗔和贪,我自认已经不在心上,但这执…前生若我真能去执,不执着于验证自己是否真的天生极煞之命,也许就不会害死那么多人。”

沈固抱着他:“那不是你的错。”

钟乐岑头枕在他肩上,苦笑了一下:“不是我的错吗?可是那些人,毕竟是因我而死。我手上的罪孽…”

沈固想起他在三生泉里说的那几句话,忍不住把他再抱紧一点:“你不是仍然转世投胎了吗?那什么红莲地狱,你不是也没有进去吗?就是说,连老天也不认为那是你的错。”

钟乐岑出神了一会,笑了:“嗯,不说这种事了。一执百念生,上一世我已经过执,这一世…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不管你是谁,只要真的对我好,就算是个路人甲,也没什么。”说到最后几句,露出一点调皮的模样来。

沈固亲他一下:“嗯,路人甲也没关系,这想法好。”

钟乐岑叹口气,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想通了,也挺好的…”

沈固心想幸好你想通了,正打算说话,手机响了,拿起来看一眼:“萧楠。”差点把他都忘了。

萧楠的声音疲惫不堪:“钟天师在吗?我们在医院,求求你赶紧让他过来看看吧,欣欣她疯了!”

林欣住在单独的病房里,沈固和钟乐岑过去的时候正有两三个医生在给她做检查,她的父母焦急地等在一边。萧楠悄悄把沈固和钟乐岑带到门边上,让他们能看见林欣:“医生说她是什么购物癖,又说什么神经抑郁需要发泄,我觉得都不对啊,钟天师你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沈固看了一眼,林欣正在床上翻腾,嘴里还不停地叫着:“我要那个,给我打包起来,我要刷卡!”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萧楠哭丧着脸,“我们去香港过圣诞,欣欣去商场买东西,说好了十二点钟我过去找她,结果我过去就看见她这样了,好几个保安才把她按住!”

“这样的事,你应该找心理医生吧?”

“不!”萧楠紧张地向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在听他说话才压低声音说,“开始我也以为她是心理上有什么突发性的问题,所以直接把她送到医院了,可是她一直在说话,总是在叫彭雪彭雪,听她的话,好像一直是在跟朋友逛街,但,但我确定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了香港,而且,我也不认识一个叫彭雪的人。”

“也许是她新认识的朋友?”

萧楠脸上露出恐怖的神情:“不!后来我去商场问了,售货小姐说,欣欣一直都是一个人,但是不停地自言自语,所以她们怀疑她精神有问题就想不让她再买东西,可是接着欣欣就跟发疯似地一直要买,直到把信用卡刷爆了还是不停…”

病房里,医生给林欣注射了镇静剂,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她的父母不停地问着医生,医生也只有摇头,显然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萧楠磨磨蹭蹭地走进去,林父林母立刻把他围了起来。

沈固拉着钟乐岑走到一边去:“我怎么觉得,她像精神分裂症。”

“彭雪,彭雪…”钟乐岑把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忽然抬起头来,“那天我们去萧楠家,你说闻到了一股臭味?”

“对。就像尸体腐烂似的,但被檀香味混着,也分辨不清。而且后来这味道越来越淡,等到我们走的时候,我已经闻不出来了。”

钟乐岑想了想,一把抓住他:“我们回家,去把犬鬼带上,再到萧楠家去一趟。”

萧楠家还是那么空空荡荡,萧正帆在公司,萧楠的妈自然是又出去打牌了。钟乐岑弯下腰轻声向犬鬼说:“你闻到这屋子里有股臭味没有?就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犬鬼转了转脑袋,扬起鼻子对着空气里闻了闻,似乎在仔细分辨。半晌,耳朵突然一竖,纵身就往楼上奔去。钟乐岑三人跟在后头,一直到了萧楠的卧室门口。沈固推开门,犬鬼直奔迎着门的书橱就去了,两条腿一直搭到架子上,对着一块空地,喉咙里呜噜了一声,转头看着钟乐岑。钟乐岑看了看书架,回头问萧楠:“这里本来放的是什么?”

萧楠抓抓脑袋:“放的是什么?我想想…哦,放的是个瓷枕嘛。”

“什么样的瓷枕?”

“就是,一个趴着的小孩,爷爷说叫什么孩儿枕的。啊,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瓷枕被欣欣拿走了!”

“什么时候拿走的?”

“就是你们来的那天。”

“那么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从那天起就再也没出现过?”

“是啊——啊,你是说,难道是因为那个瓷枕?”

钟乐岑不答反问:“那瓷枕是怎么来的?”

“有人送的啊。”

“谁送的?”

“不,不知道…就是我订婚那天有人送的。”

钟乐岑微微吁了口气:“你最好去查查是谁送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三尸虫。”

第86章 三尸虫

“三尸虫?”萧楠脸色发白,“那是什么东西?虫子?还是妖怪?你是说,那瓷枕里头就藏着三尸虫?”

钟乐岑看了他一眼:“不。其实三尸虫就在你身上。”

萧楠一个哆嗦,神经质地伸手全身乱摸,摸了一圈才醒过神来,“不对!现在那枕头在欣欣家里呀!”

钟乐岑叹口气:“所谓三尸,其实有兄弟姊妹六个,都姓彭。三男三女,男居男身,女居女身,在你身上作祟的是兄弟三个,在林欣身上作祟的是姊妹三个。”

萧楠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兄弟姊妹六个…难怪,难怪我碰上的是三个,小彭…就是姓彭啊!”

钟乐岑点点头:“对。男的三个,上尸叫彭倨,中尸叫彭质,下尸叫彭矫;女的三个,上尸叫青姑,中尸叫白姑,下尸叫血姑。上尸居脑中,中尸居腹背,下尸居足中。你说小彭,我没有想到,现在林欣叫着彭雪,那应该就是下尸血姑。”

他说一句,萧楠的手就不由自主地在身上移一下,结结巴巴地道:“现在,现在他们还在我身上?我,我怎么从那天你给过我符之后就再没看见他们呢?”

“三尸居于人身,附着在人的神魂之上,是看不见的。你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有人在养三尸,三尸作祟就与平常不同,所以你能看见。至于你从那天之后再没看见,不是因为我的符,而是因为瓷枕已经不在你身边了,所以三尸就到林欣那里去作祟了。”

萧楠惊魂稍定:“那,可是那天一早我就没看见他们,那时候枕头还在啊。”

“那天是庚申日。每到庚申日,三尸便离开人体出外游逛,所以那天你没看到他们。”

“那,那现在怎么办?”

“你要查出来究竟这瓷枕是谁送来的,我才能想办法破这养三尸法。”

“我,我马上就去查。”

出了萧楠家,钟乐岑才轻轻摇了摇头:“萧楠如果像现在这样,就算没有这养三尸法,他也活不长的。”

“为什么?”

“三尸虫中,上尸好宝货,中尸好五味,下尸好五色,其实都是人的嗜欲所化。养三尸,就是把人的嗜欲尽量引发出来。所以林欣会那么疯狂地购物,其实就是因为她本来就有这方面的趋势。不过那时候陪她去购物的应该已经是上尸青姑了,但她分不出来所以还是叫下尸的名字。至于萧楠,纵性爱欲,最先引出的就是下尸彭矫;而且他生活奢糜,中尸上尸也就相继出现。不过即使没有三尸,他这种生活方法也会把自己害了。庚申日是个尸鬼作乱的日子,所以三尸会趁此机会出去。但它们出去总是在夜间人熟睡之时,因为人醒时神魂凝固,它们附着于神魂之上,就不能出去。但这个人假使终日为嗜欲所迷,神魂不定,那虽然醒着,也跟睡了没两样,三尸虫就能在白日出现了。如果萧楠平日神凝气定,即使有人养三尸对他作祟,也只会在睡梦中出现,现在他醒着竟能看见三尸…那已经是神不守舍,长此以往,用不着用养三尸的方法从外部对他作用,他自己体内的三尸就足够了。”

沈固琢磨琢磨萧楠那间装了摄像头的房子,也不禁摇了摇头:“不过,照这么说,三尸居于人体内,那岂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

“对。”

“…这…”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这也跟寄生虫或者细菌一样,人人体内都有,但起不起作用,还看个人了。当然这东西只要存在,终究是个隐患,所以道家炼长生之法,首先就以斩除三尸为第一要务。三尸虫以人的身体为食,在健康的活人体内只能食人精神气血,总嫌不足,每到庚申日,它们就会离开人身去游逛。道家书中说,这一日它们是上天报告人的过恶去了,不过上天这种东西其实还是虚无飘渺,我倒觉得,它们是出去觅食了。所以修道的人逢到庚申日,就沐浴静坐,凝神守一,一天一夜不睡,使三尸虫不能出去。这样守过三个庚申,三尸伏,守过七个庚申,三尸灭,然后用药把它们打下来埋葬,使之永不能复活,那就彻底了。”

“用什么药?肠虫清?”

钟乐岑噗哧一声笑了:“你当它们是蛔虫啊?上尸居于人脑玉枕穴中,肠虫清能作用到脑子里?”

沈固就是想看他笑:“我说,既然这个三尸虫藏在人体里,那人死了它们也就失去了巢穴,为什么还总想人死?”

“刚才不是说了嘛,它们以人的身体为食,在活人体内总嫌吃不够,如果人死了,它们就能吃尸体了,所以它们想人死嘛。而且它们可以从死人体内再飞到新生的人体内去,那还怕什么失去巢穴。”

沈固琢磨了琢磨,也觉得有点毛骨悚然的意思:“三尸长什么样?”

“嗯,一般来说,会是你最喜欢的样子,那才能迷惑你嘛。”

沈固上下打量他:“你是说,我身上的三尸,都长你的模样?”

钟乐岑又恶心又好笑又觉得有点得意:“呸!三尸虫三尸虫,当然是虫了。上尸是青绿色,中尸黑色,下尸血红色有短毛,都是蠕虫的模样。”

这形容很简单,但就因为简单,反而让人有充分的脑补空间,就算沈固曾经在生满蛆虫的尸体里打过滚,听了这几句话也不由得有点发毛:“那你怎么办?给萧楠和林欣吃药?”

钟乐岑摇头:“那可不是普通的药方,而且也不是马上能见效的。一般是服云母,而且至少服百日以上,在服食的时候还要清心静欲断绝五谷。就萧楠这样子,吃什么也白搭,他也没那个恒心。并且这次是有人养三尸,那与普通的修道去三尸又不同了。还是等他先找出送瓷枕的人,再想办法吧。其实如果不想修长生升仙,也用不着特意去斩三尸,生为凡人,哪有真正能无欲无求的?只要正心诚意,不过份地放纵,三尸也无可如何。”

沈固点头:“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钟乐岑剜他一眼:“牛头不对马嘴。对了,家里没菜了,米好像也快没了,挂面也没了,跟我买菜去。今天犬鬼立功了,给它买好吃的。”

沈固看一眼跟在他旁边的犬鬼:“嗯,总算派上点用场了。喂,呆会去超市,米归你背。”

钟乐岑张大了嘴:“米?它怎么背?”

“捆在背上就是了。”沈固瞥一眼半人高的黑狗,“长这么大块头,背个米算什么。”

钟乐岑嘴巴张开了又合上,最后无语。

这么大的狗当然是不能进超市的,事实上,要不是天黑,沈固和钟乐岑都不敢带它出门,好在犬鬼不是普通的狗,让他藏在超市外头的停车场上,倒也不怕丢不怕被发现。沈固疑惑地问:“难道它就一直保持这种形态?式神,难道不能隐身或者变身什么的么?”

钟乐岑眼睛盯着前面长长的买便宜鸡蛋的队伍,随口回答:“能。但是它一直受伤未愈。而且它是家养的式神,栗田口一郎并不能算它的真正主人,我怀疑它身上还有与家族结盟时的契约,这契约还在起作用,可能束缚了它的一些能力。而且…”

“而且什么?”沈固看钟乐岑探头探脑似乎有意跟那些大爷大妈们挤一挤,果断地一把把人扯回来,“干什么?”

“鸡蛋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