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县白家,在当地也算是大族。
温彩道:“明春,本王妃要在雍王府名下的良田里招募农技学徒,你们家可有后生应选?”
安太太道:“此乃福泽肃州百姓的大事,族里有十几人报了名,只等明年雍王府的人前去挑选。”
谭太太道:“臣妇与夫君皆不是肃州人氏,却已在肃州生活了十余年,家里也置了些田地庄子,从庄子上挑了三个小厮应选,还请王妃莫要嫌弃。”
温彩颔首道:“不嫌弃,无论是家中下人还是寻常百姓,寻得种植技术,也是一件好事。”
现在,整个肃州百姓都在议论这学种植苞米、土豆的事,今春的时候朝廷发了邸报,各地官员都颇是关注,这也是各地官员派人前去京城礼聘种植能人、能手的原因,谁都想在这当口表现出自己的政绩。
徐氏在一边忍耐不住,接过话道:“臣妇在肃州置有八百亩良田庄子,也…也想派两名小厮学种植技术,还望王妃不弃。”
双双见到徐氏,也先是微惊,很快就恢复神色。
现在的徐氏,虽也是官太太,又哪里与京城的梁氏过的日子相比,但一个被休弃的妇人还能嫁得如此体面,也算是世间少有。
徐氏照着安、谭二位太太的话说,虽是同样的,却不突兀,相较之下比二位官太太略显笨拙。
温彩道:“只要他们通过应选,雍王府定会一视同仁。就算明春通不过,但后春、大后春还会有同样的机会。”
寒喧了几句,麻嬷嬷进来道:“王妃,回礼备好了。”
温彩一个眼神,双双会意,接过小丫头递来的回礼,拿了第一份道:“安太太,这是我们王妃的回礼,新年大吉大利。”
安太太看着这是一个包裹精美,上头裹着红布,扎着绸花四四方方的东西,笑着谢了。
双双给三位太太分发了回礼,又说了些吉祥话。
她们知道,这是要告辞了。
厢 房里,下人们已经出来,个个脸皮漾着喜色,今儿来的下人个个都得了雍王府的打赏,每人一个封红,包的是“八宝联春”、“吉庆有余”的银坠子,椭圆形的,正 面是佛、观音像,背后是“八宝联春”、“吉庆有余”等吉祥语,每枚银坠子重约二分,上头有一个小孔,孔上还系着红色的系线,这等东西是可以当作项链挂在脖 子上的,下人们一瞧是这样的,心里大喜,这不比他们每人得了铜钱还欢喜。
雪雁道:“这是我们王妃赏的,这些东西都请过肃州恩泽寺住持开过光,最是吉瑞的。”
安太太、谭太太移步先行告辞。
徐氏则有为难地立在一侧,她离开京城一年多,因她早前在北疆过的日子不算好,倒也适应得快,可是她却没有勇气给母亲、妹妹写信,她不挂念徐兰芝,却想着徐宜人和徐兰香一家,现在知温彩是从京城过来的,想向温彩打听一下家里的情况。
她苦笑了一下,“安太太、谭太太先走,我…在京城有故人,想与王妃打听打听。”
安太太轻啐一声,“当她是谁?不就是有妹妹在京城,就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京城了不起,她又不是京城人。
徐氏垂首,忆起曾经自己对温彩的态度,谁能想到呢,温彩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家妇,“请问王妃,可知我母亲、二妹的情形。”
温彩望向双双。
双 双会意,答道:“庞太太,徐宜人现在搬去了张家镇与卫奶奶同住,卫家的镖行已关掉,卫爷在别的镖行做镖师。去岁时,徐宜人要把徐三小姐许给张家镇一个张姓 后生,谁曾想徐三小姐哭闹不应,一怒之下要逃婚离家,慌乱之中推了卫玉一把,这孩子也个命薄的,竟因此丢了性命。因徐三小姐执意要嫁富贵人家,徐宜人便将 她许给了东军都督宋家的嫡次子宋三爷为侍妾。”
徐氏咬牙切齿地道:“还真是祸害,她怎就害得卫玉没了命?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徐兰芝心狠,她呢?
她就没想到自己,她曾与温青生过一个女儿,出生后徐氏就不曾看过温远远一眼。
双双又补充道:“我们离京时,卫奶奶又生了一个儿子,这孩子过继在徐小将军名下,取名徐松,很得徐宜人疼爱。”
徐氏轻声道:“他们过得好我就放心。”末了,她脸上扬出一丝满足的笑,“雍王妃,我与庞大山生了一个儿子,去年九月末生的,还未足百日,长得白白胖胖很是可爱。”
她终于生儿子了,她就喜欢儿子,儿子是希望,更能给她养老送踪。
她曾想,如果她给温青生的孩子是儿子,也许温青就不会休她。
她有子万事足,有了儿子就算坐稳了嫡妻位分。
第310章 愧疚
温彩道:“去岁三月,我嫂嫂给哥哥添了一个儿子。”
梁氏也生儿子了!
徐氏告诉温彩她生儿子的事,原就有炫耀之意,此刻一听梁氏生得比她还早半年,顿时有些泄气。转而又想,她到底得了个儿子,也算是扬眉吐气了,没来前,她就在心下猜测了一番“这雍王妃会不会是温彩?”如果是,她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当然她最想说的就是她徐兰贞生儿子的事。
只是听到梁氏有子,似乎她并没有那么得意。
温彩含着浅笑,“庞太太过得可好?”
再相遇,温彩只拿徐氏当相识之人,不能亲近,亦不疏远,不过是多寒喧了几句掇。
“好!好!当然好了,大山待我不错,什么都听我的,我还有一个小姑子,她不想嫁人,也帮衬着我打理后宅,我又置了八百亩田庄,在肃州城还有两家铺子,一家卖杂货铺,一家赁出去,每个月也能赚点钱使,满足自家的花销是够了。”
她过得不如以前好,庞大山的脾气很坏,经常喝酒,一喝酒回家就要发酒疯,起初是拿两房侍妾姨娘发泄,后来也会打骂她,但她是个不服软的,拼命与庞大山闹了两回,庞大山倒有了些收敛。
庞大山的妹妹庞小丫也住在任上分的庞宅,庞小丫比徐氏还要长几岁,早前原嫁过一回,听说庞大山做了武官,便与前夫和离跟着镖行来肃州投奔庞大山。二十好几的人就是不肯嫁人,长得五大三粗,不像个姑娘家,还一心想着要做官太太。
早前天天与徐氏斗,争着管家权,庞小丫鸡蛋里挑骨头,镇日的挑徐氏的不是,徐氏惹急了,便不给她发月例,拿了自己从京城带来的银钱在肃州置了八百亩田庄,又在城里买了两家店铺,有这些家底,她在庞大山面前很是体面。
后来,徐氏又买了几个下人,服侍丫头、婆子都备齐了,她还把孤苦无依的婆子嫁给了管家做老伴,管家有了知冷知热的人,对徐氏很是感激。之后,徐氏又嫁了个丫头给跑腿小腿小厮,把他的心也给收揽过来。
两个侍妾要指望徐氏给他们发月例,自然不敢开罪她。
庞小丫便被孤立。
徐氏吵闹着让庞大山交俸禄,早前庞大山不乐意,可徐氏怀孕之后,便交了一部分,自从去年九月徐氏给庞大山生了儿子,庞大山就把俸禄全交给徐氏掌管。
为这事,庞小丫与徐氏又干了一架。徐氏让丫头、婆子抱住了庞小丫,她关着门狠揍了庞小丫一顿,可回头,庞大山知道了这事,也把徐氏打了个鼻青脸肿。
徐氏气恼,至今也不给庞小丫发月例。
庞小丫打主意要入她的屋里偷东西,不曾想徐氏的东西都锁在一口大铁皮箱子里头,她没偷到,却被徐氏给发现了,姑嫂俩又大吵了一架。
为此徐氏就找了肃州城的媒婆,想把庞小丫给嫁出去,可人家一见庞小丫那长相就不乐意了,但又说“若是庞小姐嫁妆丰厚,应当另说。”
徐氏想着自己都不舍得给徐兰芝留嫁妆,凭甚要便宜庞小丫,自然也不答应,只作不知道。庞大山倒觉得给笔嫁妆就能把庞小丫嫁掉不错,可徐氏道“万一她和早前一样,过不了几日与人和离,这嫁妆能不能拿回来还不定呢。我不同意给她丰厚嫁妆,你别忘了家里的田庄、店铺全都是我的嫁妆。”
她不给,那看着还不错的婚事便告吹了。
庞小丫因此怨上徐氏“我原可以做官太太,却因为你不舍得给我置嫁妆没了,我就和你闹,你不让我过好日子,你也别想安宁。”抱着这样的心态,庞小丫三天两头的和徐氏闹。
徐氏时常在静下来时回想过往种种,才发现温彩的好。可她现在不愿在温彩面前承认自己过得不好,反而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为自己有儿子而洋洋自得。
“大山给儿子取名庞雄,英雄的雄,本想叫庞勇的,可是卫军所里的武官有好些小孩都叫勇,最后就取了庞雄这名字,所有听过这名的人都说又大气又响亮,大山最疼这孩子,每天都要抱上一阵,我也离不得他片刻,我这就告辞回去照顾儿子,雍王妃留步!”
温彩没想送徐氏,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允许自己去送。
徐氏走了,手里捧着红绸方盒,身后跟着一个丫头,丫头快走几步,低低地道:“太太,雍王府可真阔绰,给我们每人赏了一封红。”
徐氏放缓脚步,语调略高:“多少银子?”
丫头迟疑了一下,她是因家里太穷过不下去,就把她卖给了人牙子,又因与人牙子熟络,就将她以五两银子的价格转卖给了徐氏。“太太,是两个可以挂脖子上的银坠,听雍王府的侍女说,这是请恩泽寺住持开过光的。”
徐氏将手一摊:“拿来!”
丫头往怀里一掏,摸着个封红,嘟着小嘴。
徐氏道:“你是我买来的丫头,你在外头得的赏儿就该交给我,我记得你的好,待你大了,给你许个好夫婿。”
那可是两个银坠
tang儿,还能保平安呢。
徐氏拆开看了一下,立时乐了,还真是阔绰,连给下人的打赏都这等体面,“安太太带了两个下人来,她们得的是一个封红还是两个封红?”
“两个,一人一个。”
徐氏捶胸顿足一番,早知如此,她也多带两个下人来,如此就可以把送出去的东西给赚回来。后悔死了,怎么就带了一个丫头来呢。
正想着,她大急道:“快走,我们可是坐谭家的马车来的,得坐谭家的马车回卫军所。”
正待出门,只见双双站在门口,笑盈盈地道:“庞太太,有些日子没见了。”
徐氏窘然笑道:“双双姑娘可好?”
双双答道:“好着呢。庞太太可好,你可一定要过得好,这才不枉温候爷、温夫人一场张罗,给你说了这门好亲事。”
徐氏微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双双就这样云淡风轻地笑着,徐氏来雍王府不就是炫耀她生了个儿子么?早前温青夫妇与徐宜人瞒着徐氏,是怕徐氏不应亲事,可现在徐氏连儿子都生了,也该让徐氏知道,她能被休后再做官太太,原是托了温青的福。
徐氏结结巴巴地道:“双双姑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双双“哟”了一声,“庞太太,当日可是温候爷出面替你相了庞大人,又是温夫人寻了媒婆帮忙,请了徐宜人过府,你们一家原是北疆人氏,若不是他们,就凭你们徐家毫无京城根基,能搭上庞大人这条线,以你的出身地位能做官太太么?”
双双想到徐氏今儿在花厅上说生了个儿子的得意样就来气,这儿子但凡是女人谁不会生?不过是缘份使然,有的能一举得男,有的得男晚些罢了。
谭太太、白太太听到这话,白太太不由微愣,“咦,庞太太,你不是说你是京城人氏,原来是北疆人氏。”
徐氏一张脸窘得通红。
双双不以为然地道:“你们定是记错了吧,庞太太娘家祖宗八代都是地道的北疆人,不过是沾了我家王妃娘家兄长温候爷的相助,有幸到京城落脚而已。”
徐氏仗着自己是京城人,自认是大地方来的,素日里没少在谭太太、白太太等人面前摆谱,一副她是大地方的大家闺秀,别人都是小地方的土包子模样,这会子被双双一语点破,直惊得另两位太太吃惊不已。
北疆人氏,还不就是大燕的边陲贫地,说不准还不如肃州呢,还好与她们显摆。
徐氏忙道:“我们徐家原籍北疆不错,后来在京城安家。”
白太太不搭理徐氏,反而热心地问双双道:“姑娘,徐家真是大家闺秀?”
“在北疆时,家有薄田二十亩,小院一座,不曾有下人服侍,如此…算是么?”
白太太睨了一眼徐氏,即便同为武官太太,可私里也有争取讥讽,“没有侍女服侍的大家闺秀?二十亩薄田,就是个山野村户出身。”
徐氏一急,生怕被人小瞧,忙道:“我父亲可是五品武将,我母亲亦是五品宜人,这…这都有圣旨为证的,我可是正宗的五品官家小姐。”
白太太冷声道:“你是官家小姐,是家有薄田二十亩的五品官家小姐。”她一字一顿,尤其把“薄田二十亩”说得极重,神色里带着无尽的讽刺。
徐氏望向双双。
双双心下得意,以前还不是仗着温青兄妹的关系,她才能耀武扬威,还摆什么大家门第的官太太范儿,瞧着徐氏这模样就觉得厌恶。
徐氏道:“那是我父亲清廉、正直,家里虽是清苦些,却是堂堂正正的五品官员。”
白太太不由得笑了起来,“家里清贫就清贫,何须说这话。”她顿了一下,带着异样的眼色道:“家里只得二十亩薄田,你现在的嫁妆是如何得来的?”她看似在问徐氏,眼睛却望着双双,一副:请姑娘得解的谦恭模样儿。
双双道:“庞太太现在的嫁妆,是我们家温候爷赠送的。”
徐氏一脸哀求,生怕让人知道她以前在京城的那些事,毕竟她是皇后娘娘下旨申斥的失德妇,要是这名声被肃州一带的官太太知晓,往后她也别想好过,怕是那些宴会也不请她参加了。
双双微微欠身,“几位太太,不远送了,请——”
徐氏面露感激,更多的还是想着双双说温青将她介绍给庞大山的事。
她得意、她张狂,她心生弦耀,原来撕裂虚荣的外衣,她现在看似荣耀的一切都是温青帮扶下给她的。
徐氏那点最后的虚荣心也被击得粉碎。上了马车,没了来时的雀跃,取而代之的一路沉思。
谭太太轻声问道:“庞太太与京城温候爷是故识?”
“温候爷与我父亲曾同在北疆打仗,与我父亲熟络。”
她支字不提自己曾与温青是夫妻的事。
谭太太“哦”了一声,“怕是与你们徐家关系匪浅,否则怎会赠你如此厚重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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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
确实够厚重。
在西北肃州,有多少人家几代都买不到一亩良田,而她却拥有八百亩良田和三处铺面。这一切,都是温青给她的,也是温青让她顺利再嫁。
她往后还如何敢在雍王府炫耀,又如何能在温彩面前得意…
徐氏第一次觉得,这次用了几日的打扮、预备都成了一种笑话。
但愿,往后少与温彩接触。
但愿…温青可以安好。
她的心里生平第一次升起了浓厚的愧疚,这是对温青的愧…
她仿佛看见温青骑着骏马从外处策马而至,那样的意气风发,英俊不凡,她想,如果她真的有过感情,那情是给了温青。
徐氏在回家路上曾想过要问庞大山,问他,当初他们成亲背后是不是有温青搓合,可最后到底没有勇气问了,一是怕庞大山误会落了话柄,二是她其实已经信了双双的话。
这日,徐氏唤了庞小丫到屋里说话。
她反复想温青的宽容,想着庞小丫再这样蹉跎下去就真真毁了,“小丫,我可以给你一百亩的嫁妆良田,再给你备上一份不超过一百五十两银子的陪奁,再多就没有,但条件是在今年你必须出阁,若是明年出阁陪奁、嫁妆减半;若是后年出阁,就再减半;若是大后年还不出阁,就没了。”
庞小丫立时跳了起来,“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些日子她一直和徐氏斗,争的不仅是管家权,更是羡慕徐氏的丰厚嫁妆。
庞大山可不是温青,庞大山不顾家,有了俸禄能拿回家一半就算好了,有时候领了俸禄就与几个交好的武官去大吃大喝,甚至还找粉头玩耍。
可以这样说,家里都是徐氏在管。
徐氏虽然有些不靠谱,可管一个小家还是有能力的。
她只是自幼过惯了苦日子,有些抠门、节省,待人又有些刻薄。
“真,这话真真儿的。我回来的时候打听了一下,早前你相中的丁主簿还没寻到合适的继室。丁家家业薄,有你的一百亩良田,又有体面的陪奁,再给你备上两三个下人作陪嫁,想来他是愿意娶你的。”
在西北,有一份百亩良田为嫁妆,这可是很丰厚了。
丁主簿明知道庞小丫长得五大三粗,皮肤又黑,人家放了话“只要嫁妆丰厚便可娶为妻”,图的就是嫁妆。丁家原就是贫苦人家,靠着丁主簿寒窗苦读考了个举人才谋到了这主簿一职,谁知道他的那点俸禄只勉强够一家四五口人过活。
庞小丫似看怪物一般地打量着徐氏,“你昨晚在磨盘上睡的?怎的一觉醒来就想通了?”
她可有些不大信哦。
怎么突然就说愿意拿一百亩良田给她做嫁妆,庞小丫见过丁主簿,那可是个俊俏男子,她看中的就是人家长得好,虽说是正八品的主簿,可这好歹也是吃朝廷饭,领皇粮的,也是个官。
徐氏勾唇笑了一下,她愿意这么做,一是感动于温青对她的好,二是觉得自己实在烦透了与庞小丫之间的争斗,倒不如舍下一些东西,将庞小丫给嫁出去,往后她一心打理自己的家,她现在又有了儿子,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小丫,你且想想,如果想通了,我便请媒婆来,再着人往丁家走一趟。”
“徐兰贞,这回可是你自儿个说的,不许返悔,一百亩良田,外加一百五十两银子的陪奁,我还要三个陪嫁下人。”
徐氏现下也学精了,见庞小丫同意,便请了中人,当着中人的面给了庞小丫一百五十两银子,让她自儿个去采办陪奁,又花了十三两银子买了一家三口,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了一对儿女,因过活不下去,自卖为奴,准备调教一段时间,就交给庞小丫当陪房。
庞小丫拿了银子,一古脑买了好些葛布、茧绸,又给自己备了一套金头面,再三套银头面,甚至又买了好些她喜欢的东西,一置办下来,竟然备了二十多抬的嫁妆。
丁家听说庞小丫有体面的嫁妆,犹豫了一阵,丁主簿到底是应承了,他原是娶过一房元配的,现在是续娶,要么有嫁妆的长得不好,要么长得好的没嫁妆,但美貌又不能过日子,就算庞小丫长得丑些,到时候他有了银钱,再买一个漂亮丫头做侍妾便是。
如此一想,丁主簿与寡母一商量,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从订亲到出嫁,只得月余的时间,这年的二月,庞小丫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她心目的“俊郎君”。
三朝回门后,一进丁宅,发现丁老太太正给一对生得水灵、可爱的孩子喂饭,一脸宠溺地给两个孩子擦拭嘴角。
庞小丫立时跳了起来:“这两个孩子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
丁主簿不以为然地道:“这是易氏留下的两个儿子。”
大的有四五岁,是个白净的男孩;小的两三岁,扎着两个朝天椒似的小髻,五官中依稀有丁主簿的模样。
(注:丁主簿有子这段故事
,是根据我太姑婆的真实故事改编。听我妈讲,我太姑婆当年嫁给郭太公时正是解放前后,郭太公早前原娶过一妻,为了好再娶,把一双儿女送到他姐姐家照顾,在我太姑婆上门相亲时,指着那对孩子说“这是我大姐家的孩子,这些天住在我家。”那时候的人老实,直至结婚后,太姑婆好奇地问:“你大姐的孩子怎么老住我们家,还是让她把孩子接走吧。”这才被告知“这是你丈夫的亲生儿女。”那时候的人,不能离婚,离婚是件很耻辱的事,即便被骗了,也只能吵闹一场,最后还得接受现状。)
不是说他没有孩子吗,原来这孩子一直养在丁老太太的兄弟家,就怕有人听说丁主簿有两个儿子不好处理婚姻大事,这回见丁主簿娶了个嫁妆丰厚的继室,丁老太太这才让娘家兄弟把两个孩子送了来。
庞小丫怔了半晌,指着丁老太太大吼:“你说什么?这两个孩子是我夫君的孩子,不是说早前的易氏没有生养么?”
丁老太太不以为然,慢吞吞地道:“她嫁给我儿五年,怎会没生养?这两个孩子就是先头的儿媳留下的。”也顾不得庞小丫的愣怔,笑微微地道:“富儿、香儿,快,来拜见你们的母亲!”
庞小丫手臂一转,指向丁主簿:“你这个骗子,你骗我,我过门就与他们当后娘,替你养孩子,难怪你要娶个嫁妆丰厚的…”
丁老太太冷声道:“要不是你嫁妆丰厚,看看你这副尊容,我儿会愿意娶你。能给正富、正秀当后娘,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
“不要脸的婆子,要是早知道他有两个孩子,我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么?早前瞒得可真紧啊,竟说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原来却是他的种。我要和离,我不要嫁给他,我要带着嫁妆回娘家,我有嫁妆,老娘就是嫁个山野村夫也乐意…”
丁主簿心下有些失措,庞大山是武官,可性子火爆,万一知道他们骗娶庞小丫,怕是又一场风波。
然,庞小丫因为过门当了后娘,与徐氏的关系竟有了缓和。
徐氏还时常与她出些主意,“小姑,你得长个心眼,你的嫁妆可不能便宜旁人,得留给你自个儿的儿女,不能便宜了那两个别人生的孩子。”
徐氏闲着无事,常给庞小丫出些主意。
自此,丁家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可,也不知何故,直至两年后,庞小丫也没生出属于自己的儿女,若干年后,庞小丫才得知自己中了毒,这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儿女,一怒之下,猜到不是丁主簿便是丁老太太下的毒手。
庞小丫的性子与婆母合不来,又与一双继子、继女过不到一块,丁老太太处处防备她,生怕她薄待了丁正富、丁正秀兄妹俩,家里没少吵闹,最后竟是一处二进宅子一分为二,分东跨院、西跨院,老太太领着一对孙儿孙女在东跨院度日,庞小丫则带着姨娘在西跨院度日。
又几年后,大姨娘给丁主簿添了两个庶子,庞小丫便过继了次子到自己名下,又许诺自己的嫁妆将来留给这孩子。
丁老太太听说后又与庞小丫闹腾了一场,但大姨娘因是庞小丫抬起来的,倒是对庞小丫站在一处。
庞小丫出阁,徐氏的日子越发过得省心了一些,因她拿嫁妆给庞小丫做嫁妆,倒替她赢得了几分大度宽容的贤名。
后来,徐氏给庞大山生了一个女儿,她还是喜欢儿子,想再生一个儿子,偏生一落地又是个女儿。至此,徐氏与庞大山育有一子两女,徐氏偏宠儿子,对两个女儿管束颇严。
第311章 雍王长子
徐氏走后一炷香,温彩的肚子便有些隐隐作痛,她吐了一口气,“双双,扶我走走。”
这天夜里,温彩疼得有些承不住,慕容恒还在迎客厅应酬喝酒。
麻嬷嬷道:“快把府里的稳婆唤来!瞻”
温彩忆起昔日的梁氏,硬生生地忍着,而徐氏生远远时则是叫得鬼哭狼嚎,她想叫,又怕被人笑话,一张帕子塞到嘴里,满脸通红。
一时间,雍王府一阵鸡飞狗跳,栖霞院的喧哗声“王妃要生了,快点传稳婆、请郎中。”如潮水般不断波及过来,有人惊慌地离开,脚步匆忙仿似奔赴战场;有人边走边叫嚷,嘴里发出声音下令命令,好端端的王府,忽地沸腾热闹起来。
慕容恒听说要生了,不应付客人,“各位,王妃要生了,不送各位,告辞!”一转身,他先往栖霞院奔去。
进了内院,听到温彩那呜呜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刚探头一看,麻嬷嬷道:“殿下,这是产房,血腥味大,男人回避。”
“本王偏要进!”慕容恒推开麻嬷嬷,径直入了产房,一看旁边站着两个稳婆,而温彩嘴里堵住帕子,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满头满脑的汗水早已经透顶了头发,这是什么状况?他看到了稳婆捧出的血水。
“砰——”的一声,慕容恒栽倒在地儿溽。
麻嬷嬷一惊,唤道:“三顺儿、四财快把雍王扶出去。”
“嬷嬷,雍王昏了!”
“快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