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梦 作者:非天夜翔
《夺梦》是由爱奇艺出品,光芒影业联合出品并制作的青春励志新科幻剧集,由田少波执导,毕雯珺、王瑞昌、王冠逸、肖凯中等领衔主演的青春励志新奇幻剧。
该剧讲述了余皓被人诬陷在将要自杀的时候陷入梦境,并且在梦中遇到梦境穿梭者周昇,两人携手并肩在梦境中打败恶势力的故事 [2] 。该剧在爱奇艺播出。
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博尔赫斯
“阳光里有我,风里有我,天地间有我,梦里也有我。”
走投无路的大学生余皓在某一个夜晚里,邂逅了一名穿梭于梦境中的神秘访客“将军”,带领他破除意识世界的重重迷雾,点燃万里长城上蜿蜒的烽火。
黑暗随之退散,太阳升起,照彻长夜之时,现实中的他,亦随之新生。
咆哮的黑龙、海岸线上的灯塔与魔眼、奇琴伊察前的雨林、斗兽场上肆虐的猛兽…现实世界在意识中形成的光怪陆离的投影印象,映射出潜藏于人间阳光所不能及之地,人心中的无数罪恶。
夺梦旅途未竞,只愿阳光永远照耀人心。
————
“大过年的,来,high起来!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周昇一脸冷漠.jpg。
余皓跟着火车况且况且的声音,开始唱:“滴答滴答滴答…”
“你闹钟啊!”周昇忍无可忍道。
“生活是悬疑的小说…”
“下一页,剧情是什么,我相信没有人晓得,世界究竟怎么了…”
火车一声汽笛,离开郢市,灯光照进车厢,远川与群山,尽皆入睡,犹如来到了一个五光十色的梦里。
周昇睡着了,他侧着头,靠在余皓的肩上,两人身上盖着他的运动服,余皓闻到了周昇的温暖感觉,望向窗外的漫漫冬夜,玻璃窗里倒影出他与周昇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这一生里,他从未感觉到自己距离爱情如此近过。
本文又名《我可能睡了个假觉》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皓、周昇 ┃ 配角:陈烨凯、傅立群、黄霆 ┃ 其它:
沉睡
常说“人生而为人,自由平等”,但每个人从被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平等,也不可能平等。
这种不平等,眼下正集中体现在了“如何处理余皓同学‘拿’别人东西”的一场会议上,出席者有辅导员、教导主任、学院团委书记三人。
大家围绕这个问题学生,展开了以还其清白、洞彻真相为目的的热烈讨论。
当然,当事人没有被邀请参与他们的讨论。
“人都到齐了,我这就开始了。首先,简明扼要地说一下余皓同学,男生,本地人,五岁那年,家庭发生了一些变故,父母亲都离开了他,由奶奶抚养长大,没有别的亲戚。”
“高三这段时间里,余皓的奶奶卧病在床,在他高考结束下午去世,他把房子卖了,办了场丧事,还掉几笔欠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家当,就来学校报到了,高考成绩一般,否则也不会上咱们的学校。”
“军训时我简单观察了下,这孩子几乎不跟人说话。军训结束后,他生活实在很困难,找到学工部勤工俭学中心,获得了一个兼职家庭教师的机会,给一个六年级的小孩辅导英语…”
“…结果呢?去了不到两个月,家长找到学院来,说他在补习的时候,趁着小孩不注意,把人家放在书房里的一块表给拿走了。”
教导主任边听辅导员介绍情况边用一块绒布擦眼镜,面前摆放着余皓的材料,他定睛说:“我看了下他的档案,这位同学还有前科?”
“呃,他初中就拿过一次同学的钱包,这个是写在档案里的,但是因为没有成年,最后不了了之。”
教导主任戴好老花镜,拿起材料,几乎是愤怒地拍了下桌子,抒发他的不满。
“上礼拜五呢,家长带着警察找过来,了解情况。哎——哟!我的老天呐!整个系里的学生都指指点点。当时我就在门口,被问得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六万块钱的手表,六万!判刑得判好几年!这件事,院长说了,一定!一定要查清楚!要严肃处理!都不要有侥幸心理!”
辅导员“嗯”了一声,已经对大事化小不抱什么希望了,扣奖金也逃不掉。
团委书记是个小女生,正在聚精会神地发微信,抬头朝辅导员问道:“他的校园生活如何?有没有什么朋友?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下吗?”
“余皓住405寝室,寝室里有七个人,三个体育班,四个心理班。他们普遍反映,余皓这个人呢,有一点仇富想法。和他们很少交流,说自己穷。军训结束以后,室友之间有过几次不太严重的矛盾。”
“室友都不喜欢他?”
“生活困难,玩不到一块去,也算不上孤立,就很少说话。”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一名男生进了会议室,体育系,目测一米八,一身运动服,刚训练下来,一头短短的红发,满身汗,团委书记递给他一瓶水,那男生接了,猛喝几口。
团委书记问:“不是叫小傅来么?怎么是你?”
一会议室领导嫌弃地看着那染了红毛的男生。
“周昇,你这头发还是没有剪好。”教导主任指着那名唤周昇的红发男生说,“给我染回去!”
“长出来就好了。”周昇不耐烦地说,“傅立群下午有场比赛,让我替他来开会。”他说着跷起脚,注意到教导主任凶狠的目光,只好又放了下去,问:“啥事儿?”
团委书记无奈道:“本来找了咱们学院的篮球队长,他帮团委和学工部跑跑腿,做点学生工作,余皓同学的勤工俭学表就是他推荐的…周昇,你认识余皓么?给老师们说说?”
周昇想了想,摇摇头。
“余皓?我们寝室的和他都不熟吧?傅立群推荐他,是因为有次在球场边上,看他猛灌自来水。猜测他生活比较困难吧,就让他去找份兼职。问他能做什么,他说他高考毕业以后,当过辅导小学生的家教,正好傅立群在帮学工部跑腿呢,顺便帮他领了份表,让他填了交上去…是这样吧?听说的。”
团委书记:“他这人,你感觉怎么样?”
周昇怀疑地打量团委书记,随口道:“没说过话。”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会儿,周昇想了想,又补了句:“看样子长得还行,傅立群说他英语挺好,理科严重短板。”
书记示意他可以走了,周昇拿着那瓶水离开后,教导主任又问:“当时,这个手表,是从他包里搜出来的?”
辅导员:“最先发现的,是他的室友,上礼拜四,在寝室里看见了他把玩手表的过程。”
教导主任:“堂而皇之地戴手上了?”
辅导员也不清楚,只能摇摇头。
“有监控没有?”
“施先生的家里没有监控。”
“我说,从他身上拿出来的时候。”
“有监控,在我办公室,我一问他,他就拿出来给我了。”
团委书记点头道:“至少没有抵赖。”
教导主任无奈说:“这能抵赖?如何抵赖?他认错了没有?”
辅导员遗憾地答道:“不承认,他说,有人栽赃嫁祸给他。但根据小学生反映的情况,她亲眼看见,余皓从存放手表的书柜前转过身。”
团委书记:“会不会是小孩子恶作剧捉弄他?例如,跟他开个玩笑,把表放他包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余皓他…怎么说呢?也比较追求物质吧,申请了贫困生补助,用的却是苹果手机。第二天,他在学校后门外,回收黄金和手机的地方咨询,让摊子老板看表,想把这块表脱手,最后也没卖,不知道有没有悔过之心。”
团委书记不说话了。
教导主任怒道:“顽劣!真是太顽劣了!卖表这个动作,有记录么?有监控么?”
辅导员无奈道:“民警给小摊老板做了个录音,整理进材料里了。”
教导主任:“小薛,我就问你一句,他是你的学生,你觉得冤枉他了没有?你实话实说就行,出了这个会议室,我们谁也不会往外说。”
辅导员心想我才不背这锅,隐晦地点了一句:“就算他没拿,想脱手的这个行为也有点,嗯,有点…李老师,您觉得呢?”
团委书记说:“一般人发现自己包里多了贵重物品,第一时间都想着还回去才对,这孩子…唉…”
教导主任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起来,又问:“对方家长没有找媒体吧?那些内容,现在在谁的手上?”
“那倒没有。”辅导员马上澄清道,“证词、证据都在民警那里,大家都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但如果学院不给个交代,就很难说了。”
教导主任:“必须尽快处理,快刀斩乱麻,息事宁人,否则影响太不好了。”
团委书记问:“薛老师,家长找上门来的时候,根据你的观察,余皓有体现出羞愧感吗?”
辅导员犹豫半晌,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半晌后,辅导员道:“他的表情很平静,可能也因为没下定论吧?我答应他,一定会查清楚,还安排他们寝室的同学,注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团委书记“嗯”了声,说:“回寝室以后,态度也许会不一样。”
辅导员思考良久,最后还是把那话说了。
“余皓从第一次去当家教后,就在405寝室里说,这家人很有钱。凭什么他这么穷,有些人这么有钱?还怀疑他们家有非法收入来源。昨天晚上,熄灯后,他找上铺室友聊天,发了一通牢骚,说他们冤枉他,想杀了那父女俩。室友截图,贴给我了,呐。”
辅导员打开手机,让他们看,教导主任摘下眼镜,一手捧着手机,很是啧啧感慨了几声。
辅导员又把下到手机上的监控录像重播了下。办公室监控画面很糊,当事人没有来,余皓背对镜头,只是静静地站着听,没有过激举动。
教导主任忽然激动起来,说:“这是反社会人格障碍!你们看,看?尤其是把手表交出来时,那态度!明显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什么都无所谓了!”
团委书记:“如果是被冤枉的话,气头上说说,其实也还好…”
教导主任打断道:“以前档案上记录,就偷过同学东西,属于再犯了。看实际情况,实在不行就劝退吧,劝退以后,交给派出所处理,别刺激到他。”
辅导员觉得这么处理似乎有点太过简单粗暴,但也随之如释重负,其实他一直想要的,就是主任这句话。
学校教不了,去让社会教吧,进了社会以后就知道,学校有多宽容。否则万一再出现个马加爵,麻烦大发。
辅导员又说:“明天民警还会再来一次,我根据对方的调查结果,先写个申报材料吧,尽量翔实,附上派出所的笔录,让他确认以后,再签个字。”
本来这场对话已宣告结束,团委书记却忍不住最后问了一句。
“室友为什么不喜欢他?真的只是因为他比较困难?”
辅导员想了很久,最后说。
“他们说,余皓是同性恋。”
团委书记还想追问一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但最终她没有问出口。
“时代不一样了。”教导主任说,“这种排斥还是在的,男生之间有他们的规则,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善意地看待这点。但这件事,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好,什么恋都好,我觉得都没有关系。”
辅导员忙回答是的是的,于是三人就此散会。
郢市的春秋两季入选过华中十大美景,还上过《国家地理》封面,春来樱花漫天,秋去银杏遍地。华中科技教育学院僻处城北,这家三本院校自办学起,已有将近二十年,几年前还常有人来学院后山银杏谷拍婚纱照。
体育场与后山隔着一道围墙,教师家属带着小孩儿,在体育场上放风筝。秋天的下午一旦碧空如洗,阳光万丈,午睡醒来后,配上小孩的追逐打闹声当背景音,当真是让人忘却时光的大杀器。
余皓背着个鼓鼓的双肩包,穿着件冲锋衣,两手揣在衣兜里,离开宿舍楼,从操场上笔直地穿过去。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因长期吃素而缺乏血色。头发乱糟糟的,长了没空剪。风吹过来,露出他阴郁的侧脸,眉毛犹如两片风里的柳叶,晾着冲锋衣下那单薄的身材,在秋风里稍稍一瑟缩。
最近他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段长城的高墙上,往下看,脚底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背后还有人在推他。
他沿着一条笔直的路经过后校区,这条路将后校区一划为二,左边是六个篮球场,右边则是足球场。前段时间他每到放学时,会到足球场边上背单词,看一群大男生训练。
某个常常在这里练铁人三项的男生很醒目,一头红毛在萧瑟的冬天里充满了嚣张的生命力,除却铁人三项外,他还是院队的前锋。但今天余皓没有见到他。
他短暂地停留后,离开了田径场,面朝校园围墙,站了一会儿,然后沿着围墙,一路走向前往后山的那道围栏,转过器材室后,一个声音把他叫住了。
“喂,有火吗?借个火。”
明郎的男声响起,余皓不禁一凛。
正是那名余皓常见到的,练铁人三项的红毛男生!
此时他躲在器材室后,翻来覆去地折腾一个打火机,一头短短的、染红的头发,穿着脏兮兮的蓝色运动服,裤脚卷到了膝盖上,显然是训练刚下来。
第一次面对面说话,余皓突然发现这家伙近看了有点儿像个混混。
混混在三本院校里一抓一大把,科教学院里,大多没心念书,谈恋爱的谈恋爱,混网吧的混网吧,赌钱的赌钱,醉生梦死。余皓递给他兜里揣着的防风火机,红毛点着了,器材室后面充满了劣质烟的气味。
混混递给他一根,余皓摆手,示意不抽,只接过火机。他端详这人,混混长得痞帅痞帅的,算不上白,但皮肤很好,比余皓高了小半头,身材却不大挺拔,有股拖泥带水的社会感,眉骨上有道淡淡的疤,就是看上去不怎么爱干净,身上汗味十分冲鼻,衣服不知道几天没洗过了。
他听过他的名字,隔壁体育教育系的周昇,文绉绉的名字与明朗而清亮的声音,搭配上这副模样,总然人觉得很有反差感。上上周,余皓去学院交贫困生申请表时,这家伙正在走廊,挨团委书记苦口婆心的教育,让他把头发染回去,剃短也可以,于是他剃了个寸头。
“一股火锅味。”周昇抽了抽鼻子,说,“吃火锅去了?”
余皓没搭理他,接过火机,依旧揣在兜里,绕过器材室后离开,周昇远看了一眼,到得场边,叼着烟,将裤脚卷到膝盖,坐着看他们打篮球。
余皓离开不久后,篮球队长来了,朝周昇招手,喊道:“红毛!”
周昇把烟按在垃圾桶里,脱了运动衣,露出精壮□□的半身肌肉,上前加入了他们。
余皓走了大约十分钟,来到体育系教学楼后面与围墙中间,找到那个通往后山的洞,将背包扔过围墙,爬了过去。又沿着围墙绕回去,到了体育场正对着的山头,那里有个废弃的水泥房,门口搁着清理落叶的笊篱。
他推开铁门,房里堆了几个木箱,正中央放着个烧垃圾用的铁桶,地上铺了层破旧的褥子。
房里有两扇窗,灰蒙蒙的全是尘土,日光透过这蒙尘的玻璃窗投进水泥房中。
余皓点燃了房中的一个炉子。
火苗从炉中跃起,他坐在一旁,出神地看了会儿。若说短短的一生里,有什么遗憾,就是从没谈过一场恋爱——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天。
从来没有,而以自己这状态,也不再奢望有。
年轻时得不到,再过几年,苟延残喘地活下去,老了以后更不会有。
他戴上耳机,用手机放了首李荣浩的《边走边唱》,掏出药瓶,吃了几颗安定片,喝下半瓶水,躺在褥子上,闭上双眼。
水泥房外,远远传来篮球场上的喝彩声,不知谁投中了个三分球,抑或抢到篮板,抑或帅气地灌篮…小孩的声音欢笑而放肆,一阵风里,满地银杏叶被卷了起来,四处飞舞。
死亡面前,一切总算平等了,生下来不能被选择,但至少可以决定,是否离开这个世界。
余皓心想,这也不失为自由与平等的其中一种体现形式。
黑暗里,他的意识渐渐远离身躯,音乐淡去,周遭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一道巨大的城墙蜿蜒无尽,通往天际,群山耸立,世间一片漆黑。
这一天前,他无数次地设想过死后的世界,自打奶奶去世以后,他就寻找了许多死亡的传说。他不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所谓的天堂与地狱。曾有伪科学对灵魂的解释是:人的灵魂存在于高维空间中,死后身体毁灭,思想却依旧存在。
他勉强接受了这一解释,反正活着已没有盼头,死后有什么,抑或什么都没有,也未尝不能接受。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意识在此刻尚且是清晰的,周遭环境也显得如此真实。
万里长城巍峨耸立,墙外是黑暗的深渊,其中传来低沉的吼叫,犹如有怪物在咆哮。天地苍茫,山岭起伏,渺小的他站在高达三十米的城墙顶端,成为了天地间的一个小黑点。
余皓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他朝脚下望去,只见仿佛有什么怪物沿着城墙正在往上爬。
黑暗令他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进黑暗里。
“活着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寻死呢?”
突然间,背后一只冰冷的金属手抓住了他,余皓骇得大喊,一转头,下意识地往后退,面前现出身穿全副铁铠的男人。
惊醒
“放开我!”余皓大喊道,那铁铠男牢牢地抓住了他,将他拖回城墙上,一把扔向地上。
余皓摔倒在地,狼狈坐起,背靠城墙上的砖墙,紧紧盯着面前这人。
铁铠男朝他走来,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微声响,这人身材高大,更戴着覆头银盔,犹如中世纪的骑士,腰畔还佩着一把长剑。
骑士来到他面前五步外,停步。
“你…你…”余皓难以置信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骑士转头,眺望长城另一端,余皓背靠砖墙,缓缓起身,顺着他转头的方向望去。
只见长城内一片晦暗,秋风大作,落叶飘零,千里荒野。
长城外,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哟,有点儿严重。”铁铠骑士说,“难怪,就差一点点,看来我还来得挺及时?”
余皓眉头深锁,借着昏暗的天光,打量这铁铠骑士。
“我是你的梦境守护者。”铁铠骑士伸出覆着金属手套的右手,说,“叫我‘将军’,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余皓:“…”
余皓伸出手,正要与他握手,然而下一刻,那骑士突然收回手,喝道:“当心!”
余皓尚未回过神,转头一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起,一只硕大的、漆黑的怪物嘶吼着从城墙下冲了上来!那怪物长着踞地四足,足有将近三米高,浑身鳞片,一冲上来时,“将军”左手瞬间将余皓拉到自己身后,右手飞速拔出腰上佩剑,如闪电般朝前一掠!
那怪物一声狂吼,喷出黑色鲜血,紧接着将军飞速转身一旋,左手握拳,拳头覆着沉重的铁手套,一拳砰然击在怪物头颅上,顿时闷响,把它打得脑袋变形,朝长城外直摔下去!
余皓不住喘息,而就在此时,黑暗从长城外如同流动的水银,朝城墙上不断蔓延,攀了上来。接二连三的狼嗥响起,腐烂的黑色狼群沿城墙纷纷爬上。将军背对余皓,面朝腐狼群,不住挥舞手中长剑,喝道:“太多了!”
余皓惊慌道:“这是什么?怎么办?”
将军道:“我掩护你!先离开这儿!”
余皓回头,望向城墙内,从十米高处就这么跳下去,多半得摔断腿。将军大声道:“逃进长城没用!它们迟早会追过来!沿着城墙跑!”
将军一剑扫开扑上的腐狼,喝道:“你先走!”
余皓退了几步,将军追了上来,余皓稍稍安心了些,狼群越来越多,不住攀上城墙,他沿着长城奔跑,身后将军速度越来越快,甲胄发出声响,不一会儿竟追了上来,拖住他,朝着城墙远处疾奔而去。
一眼望不到头的万里长城,中间有许多角房,将军吼道:“朝房里跑!”
腐狼前赴后继冲上,余皓先是撞开门,进了一间角房,将军马上转身断后,将冲到跟前的腐狼侧身撞了出去,两人同时朝后一闪,分别从两侧推上门,砰然声响,世界一片漆黑。
将军抵着不住震动的门,喊道:“找门闩!”
余皓四处摸索,在地上被绊了下,找到门闩,抱着朝门上一架,轰隆声响,大门稳固,纹丝不动,外头安静了。
余皓在黑暗里喘着气,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找火种。”将军在黑暗里答道。
余皓说:“哪儿?”
“不知道,但一定会有。”将军又说。
“什么意思?”余皓简直头昏脑涨,他明明…在烧炭,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这儿,被一群莫名其妙的狼追,还出现了一个铁铠骑士。
“只要你相信有火种,就会出现。”将军解释道,“看守长城的士兵,都会留下火种,不是么?否则他们怎么点燃烽火。”
余皓一想也是,转身沿着墙壁摸,摸到一个架子,顺着架子摸了半天,摸到一个小小的东西。
“是个打火机。”余皓说。
“应该还有灯。”将军又说。
余皓按了下防风打火机,“嗡”的一声喷出火焰,照亮了一小块地方,架子底下果然有一盏灯,将军把它提着,余皓点亮了它,角房中顿时亮了起来。
四周空空如也。
余皓借着灯光看那具铠甲,突然有点好奇里面的男人。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余皓第三次问,“告诉我!”
将军纹丝不动,面朝那盏灯火,仿佛在出神。
“人生苦短。”将军淡然道,“既然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为什么还在狼群面前逃生?”
余皓叹息一声,答道:“要有活着的希望,又何必去死?”说着背靠角房的墙壁,坐在地上,有点懊恼。
“是什么让你想活下去?”将军在余皓身边坐了下来,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那具铠甲十分冰冷,余皓却有股想哭的冲动。
“我不知道。”余皓喃喃道。
“这是你的梦境。”将军说,“长城外的黑暗世界,是你的潜意识,一旦跳下去,你的生命就从此结束了,从此求生的最后念头随之熄灭,对活着的向往,唯一的希望,将坠入潜意识里。”
余皓:“…”
“想活下去么?”将军说,“你自己决定吧。”
“我记得…我没有做过这个梦,不,我做过!”余皓喃喃道,但他顷刻间就想起来了。奶奶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反复梦见过好几次,自己站在一堵高墙上,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跳。
墙内是一片荒原,墙外则是深渊,他在城墙上不断徘徊,就这么徘徊了许多年。
“这里的一切,都受你对自己的暗示而变化。”将军随口道,“架上门闩,意味着,你认为房里彻底安全了,所以,听?外头安静了。”
长久的静默后,又响起了将军的声音。
“不要怪我多管闲事,你不是真的想死。”
“为什么?”
“因为你还在这里,”将军说道,继而拍拍余皓的肩膀,像个可靠的大哥哥,起身站立,“没有跳下城墙去。”
“你说得对。”余皓叹了口气,此刻他的双眼却变得明亮了起来,“我还在犹豫,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犹豫。”
“有这句话就够了,既然还没下定决心,试试吧。”将军借着灯光,端详角房天花板。
“试什么?”余皓皱眉道。
将军喃喃道:“让太阳升起,否则即使就这么回到现实,下一次,你还是…总之…嗯…你看顶上。”
余皓提着灯,抬头看,角房天花板上有个封闭的天窗,将军说:“来,我先把你送上去,上头应该有个梯子,你把梯子放下来。”
余皓奇怪地说:“不是我的梦么?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这是常识…”将军说着,稍稍扎马步,两手手掌搭着,示意余皓过来,余皓踏上他手掌。
“…以及顺便给你的心理…暗示…”将军将他朝头顶抬,余皓打开天窗,将灯放在外头,爬了上去。
余皓站立之处是长城角房高处,延伸出来的平台,上头立着一具硕大的攻城弩,侧旁还真有个梯子。他朝平台外望,那一瞬间只见腐狼群越来越多,正翻过长城,朝着这巨大关墙犹如过江之鲫地淹没过去。
黑潮在嘶吼中如快速生长的植被,在万里长城上不断蔓延。
“越来越多了!”余皓朝下喊道。
将军在底下回答:“先让我上去!有梯子么!”
余皓放下梯子,将军快步爬上平台,看了一眼,说:“糟了,比想的还快。”
“怎么办?”余皓问。
将军望向远方,将近半公里外,有一座高耸的台座。
“目标是烽燧,点亮它。”将军说,“会有人来救你的。”
“什么人?”余皓问。
“这要问你自己。”将军如是说,“从长城上冲过去。”
通往烽燧的城墙道路已被腐狼覆盖,但它们似乎并未注意到余皓与这一身铁铠的男人,而是前赴后继地翻过长城,朝着关内前进,仿佛在长城内遥远的天际,有着吸引它们的美味食物。
“做好准备。”将军说,“我先跳,你跟着我,别怕。”
“等等。”余皓整理思绪,突然问,“这里是我的梦,对不?”
将军“嗯?”了一声,转头从头盔里注视余皓。余皓又问:“我想要打火机就有打火机,想要梯子就有梯子,那…我能不能把你变得更厉害?”
将军想也不想,答道:“不可能。”
“为什么?”余皓皱眉道。
将军说:“时间所剩无多,你确定要听?”
余皓迟疑片刻,将军说:“你只要记住,现在咱俩的能力有限,站在这里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只是整个‘你’的一部分自我意识。”
余皓:“什…什么?那你呢?为什么你是守护者?”
将军抽出剑,喃喃道:“我不是这个梦的一部分,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外来者…准备,跳了!”
“等等!”余皓还未听清,将军已抡起剑,朝着城墙甬道跳了下去!
余皓只得把心一横,快步追上将军,跃下近三米高的城墙甬道,攀上城墙的狼群霎时发现了他们,朝着将军冲来。
“给我一把武器!”余皓喊道。
将军把剑扔给他,余皓接过,将军竟是赤手空拳,在前头开路,余皓喊道:“那你呢?!”
将军抓住一只腐狼,一拳揍在狼头上,他的铁拳如有万钧力道,一身重铠更带着将近两百斤的冲力,横冲直撞。余皓一手提灯,一手持剑,横扫开去,那剑锋利无匹,稍一挨上腐狼便将它斩成两半。
嘶吼声,怒喝声响彻耳鼓,余皓在混战中只下意识地跟着将军狂奔,两人清出一条路,冲向长城烽燧。余皓几次险些摔倒,将军有力的手将他手腕死死扣住,喝道:“把灯拿好!”
紧接着,余皓只觉身体一轻,被拦腰横抱起来,将军几步奔跑,继而纵身一跃,撞得狼群四散,五十步、三十步…犹如离弦之箭,冲向烽燧!
余皓看见了烽燧下的台阶,喊道:“到了!”
“上去!”将军接过剑,转身挡在台阶前,成百上千的腐狼被惊动,朝着他们冲来,意图跃过台阶,将余皓拖下长城去。将军持剑不断斩杀腐狼,剑锋所到之处,腐狼如纸般破开,化作黑气四散。
余皓跌跌撞撞,提着灯上了烽燧台,将军一步步后退,上了高台,狼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形成包围之势。
“快!”
余皓喘息不止,真的会有援兵吗?
长城内外,天地晦暗,狂风大作,这是一个绝望的梦。
他将提灯朝烽燧堆上一摔,与此同时,将军已再抵挡不住狼群,被掀翻在地,就在烽燧被点燃的刹那,烈火腾空而起,一跃三丈!
“将军!”余皓冲向被狼群按住的那铁铠男人,紧接着在他的背后,奇迹仿佛发生了。一道熊熊火柱在狂风中蓦然冲起,直射天际!狼群似乎十分畏惧这火光,烽燧亮起的刹那,便轰然四散。
下一刻,蜿蜒万里的长城,烽燧仿佛受到感应,一座接一座燃起,火柱光芒四射,犹如暗夜之中从地到天,光耀四野的灯塔,又似末世中从天而降的神罚!
“防御机制启动了。”将军挣扎起身,调整肩甲,将长剑入鞘。
余皓怔怔看着这一幕,烽燧从他们立足之地启动,一座接一座,朝着东西两个方向接连点燃,万里长城在这光芒下雄浑、壮阔,照亮了整个天地,驱逐着城墙外的茫茫黑暗!
“没有援兵。”余皓喘息道,“接下来呢?怎么办?”
将军抬手到耳畔,做了个“听”的手势,示意他仔细听。余皓蓦然转头,望向长城内无边无际的荒原。
在那荒原上,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余皓:“…”
“成功了!防线已经建立!安全了!”将军沉声道。
将近十万骑兵,如潮水般涌向长城,余皓快步跑到另一头,说:“哪儿来的?我…”
将军来到余皓身后,望向荒野,厉兵秣马无边无际,犹如红云,席卷了荒原,与越过长城的狼群轰然相撞,狼群顿时大溃!余皓借着烽燧的强光约略看见了援军模样,个个身着皮甲,胸膛上佩戴着隶书字体写就的汉字“兵”,其后则有无数战旗火云般飞滚,上书“士”,又有炮车驰来,一字排开,调整角度,朝着长城外展开了炮轰!
将军说:“这是记忆里你的守护者们,回去找找?”
雷霆震响,炮弹携着滚滚烈火,划过弧线飞越城头,轰溃长城外前赴后继的腐狼,余皓又转头,望向另一侧。
“太好——”
烽燧强光直冲天际,余皓突然间呼吸困难,全身无力,直跪下去。
“余皓!”将军马上过来,单膝跪地,捞住了他。
“我…”余皓定了定神,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抖动。
“你要醒了。”将军低沉的声音在耳畔道。
余皓怔怔抬头,望向那头盔,将军又说:“回去吧,好好生活,当你想放弃一切的时候…”
“…别忘了还有我…”
“余皓!”焦急的声音在耳畔说。
余皓感觉到自己正在剧烈地颠簸,仿佛有人背着他正奔跑着,喘息声,汗水气味,风冷飕飕地直往脖子里灌。
他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地回来,陌生的声音不断交谈。
“翻他兜里,看校园卡在身上不。”
“我去帮他挂号…”
手背上一阵疼痛。
“太瘦了,瘦成这样。”一个女声说道,“给氧给点滴,观察二十四小时,看看有没有水肿,哎?醒了。”
余皓疲惫而虚弱地睁开双眼,医院的白墙与蓝布屏风映入眼帘,护士正在一旁调整他的点滴瓶,再将氧气面罩给他戴好,转身出去叫人,紧接着,辅导员进来了。
“余皓,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辅导员小命被吓掉了半条,“用不着这样吧?”
余皓脑子还有点不大清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安静地看着他。
辅导员名叫薛隆,叹了口气。